论福建海外贸易历史及对当下福建海外贸易的影响
2020-01-16洪琛
洪 琛
(莆田学院 后勤处, 福建 莆田 351100)
福建位于我国的东南部,海岸线漫长,岛屿众多,海上交通畅通,是我国主要的出口贸易区之一。从唐朝以来,已经开始了海外贸易,形成了特色鲜明的“海上丝绸之路”“海上茶叶之路”“海上瓷器之路”,福州的光明港、长乐港口,闽南的厦门港、泉州港、漳州月港等,都在我国的海外贸易史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进入新时代,“一带一路”倡议构建了宏大的蓝图,为我国海外贸易的发展指明了新方向,对福建的影响更加直接。现简述福建历史上海外贸易的主要情况,希望能够“存史资政”,对当下有所裨益,促进福建海外贸易的发展。
一、福建海外贸易历史略述
(一)宋代海外贸易
宋代,福建已经逐渐开辟成熟的海路,通过海路,福建尤其是福建的沿海地区与多国、多地区有贸易关系,呈大量增长的态势。宋代地方官府常绘有海外地图,以供进献朝廷和了解海外国情。同时,宋朝廷授予了许多“功勋商人”以“承信郎”等头衔,这些商人中,最多的为福建商人,甚至包含了部分海外商人,侧面反映了福建海商与海外交往之密[1]。在福建进口的货物中,有海外的奢侈品,如砗磲、珍珠;农作物,如香料等等,而福建最大的出口贸易品则为瓷器。
以莆田瓷器为例,1974年,我国西沙群岛曾发掘双耳洗瓷器标本等,考古专家认为其与莆田庄边窑采集的标本相同[2];1968年,在菲律宾内湖省出土的大批宋代陶瓷中,很多花纹和釉色都与庄边窑有密不可分的关系。2007年,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中国国家博物馆水下考古中心在莆田发现的水下文物是最丰富的,这也证实了莆田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2008年,由多方专业考古力量组成的科考队,曾在南日岛附近水域发现了自宋至清的多处沉船遗址,并在其中找到大量瓷器[3]。这一发现,有力印证了莆田的南日及兴化两条水道都曾是海上丝绸之路传统航线的组成部分。
随着贸易的持续推进,很快地,福建海商认识到他们沿着前人开发过的航线,也会在来往东南亚各地遇上前人的烦恼——包括人员在回航前等待季候风转变时要有暂居处,各地货品要有栈房来收藏、分类与集散,甚至有人必须要留下长期处理商务和栈房。根据宋代尤其是南宋的开海历史,在这个大背景下,更多人出海,也更多人会考虑到帆船出海的技术问题。不能快去快回,必须第二年季候风回航,加上要长期处理在当地的货物集散,就需要一些人较长期逗留,华人也在海外逐渐暂住、定居,渐渐形成了完整的海外华人社会。
(二)明代海外贸易
明代是福建海外贸易的大发展和奠基时期。明朝建立之初,严禁私人从事海外贸易,朝贡贸易成为当时对外贸易的唯一合法形式。但是这种朝贡贸易主要是服务于政治目的,严重背离经济规律,其贸易原则是厚往薄来,目的是怀柔远人,因此必须以强大的国力作为后盾。万历年间,福建巡抚许孚远屡屡发现官府压制百姓无效,禁令无从阻民出海,他后来建议开海让民众经商,在奏疏提到:“东南滨海之地,以贩海为生,其来已久,而闽为甚。”[4]
我们今天从中外史书中可以了解到,早在明代隆庆开海以前,已有部分福建海商突破阻拦驶向大海。明隆庆开海前后,许多福建人出于生意往来、宗族联姻或政治灾难等原因,在海外形成了多个聚集区。郑和随员马欢撰写的《瀛涯胜览》便描绘了从南中国海以南转西北上马六甲海峡,一路之所见。他在爪哇看到当地“多有中国广东及漳州人流居此地”,到了苏门答腊岛东岸的旧港国,更发现那是东南亚华人众多的国度:“国人多是广东、漳、泉州人逃居此地,人甚富饶。地土甚肥。”[5]但是,明清两朝不同年代屡有海禁,这些敢于私下出洋者或他们子孙,如果想要回到家乡,不论是为了利益,抑或想念原乡,都无法通过正常海贸关系往返,得需要巧计安排。而另一方面,为照顾当地的长期利益,那些通海外贸的商人,不论是合法或非法下海,也要长期两地为家,照应贸易。清代福建人王大海《海岛逸志》记录,闽广华人“自明初迄今,四百余载,留寓长子孙,奚止十万之众。”[6]实际上,王大海自己也曾身处爪哇的地方华人社会,入赘当地富商。
从现存文献看,16世纪的葡萄牙作为亚洲最大西方海贸殖民势力,盘踞澳门,联系各方势力控制马六甲海峡,很快就接纳了这些来自漳州海商的上岸要求。若对照印尼和越南资料,又可发现,明代中叶以后,以福建出船为主的中国东南亚海贸,并非都是单从华南出发,而是各走各线。他们是继承着自郑和时代流传的线路知识,沿着下西洋航路的各处港口,遍布各地,各有据点,又互相形成多点互通的网络。翻阅英人记录,在马六甲海峡东南的爪哇岛上,万丹王国在17世纪初尚未被荷兰人占领,也住了数千华人,以闽南人为主,沿河两岸形成通向王宫的商铺街道,构成英国人所谓的“唐人镇”。
(三)清代海外贸易
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清廷曾经规定不准商船前往吕宋、噶啰吧等处,违者严拿治罪,但是又以安南“地处西南,与内地毗连,又与吕宋、噶啰吧等国相隔遥远,应照东洋之例,听商贾贸易”,结果,安南贸易“不在禁例”,会安当然也成了吕宋、噶啰吧等地海商寻找同胞互市的适当地点。尼古拉斯塔林主编的《剑桥东南亚史》中就曾提过各国互市,马建忠《南行记》中提到几位槟城绅商,祖辈都是冒着清朝海禁出洋,导致他们和许多当地华人一样,都出生在南洋。
根据《剑桥东南亚史》,清代安南的会安港作为南部主要贸易港口,当地已经演变出日本人和华人常居地区,华人长期经营的商船,每年都会来往日本、广东、暹罗、柬埔寨、马尼拉和巴达维亚。正因东南亚商贸网络形成,纵使清代有过严格海禁,但也难以阻止沿海商船,包括控制台湾地区的郑氏集团,也使用这个海商网络[7]。
这些从17世纪到19世纪脱离大清皇朝控制的先人,即使遇到中国海禁,在各地依然货畅其流,资源充足,依赖的正是互通的海上网络。
二、福建海外贸易历史形成的影响
由于地理原因和历史原因,福建海外贸易形成了地域、人群、历史经验等巨大优势,对当下的福建海外贸易产生了巨大的积极影响。但历史上也存在着许多不足,对福建海外贸易历史进行分析,吸取历史教训,做到“以史为鉴”。
(一)历史积淀:海上丝绸之路的开端
海上丝绸之路,是中国和海外进行贸易、沟通文化的海上航线,法国汉学家沙畹在1913年第一次提出这概念。海上丝绸之路起始于殷商时期,春秋战国有所开拓,到秦汉时期基本形成,唐宋时期达到巅峰,明清时期由于海禁等原因衰落。海上丝绸之路有东海航线、南海航线二条航线,其中以阅虾海路为主。明朝时,郑和七次下西洋是海上丝绸之路巅峰时期的标志,从南中国贯穿中南半岛与东南亚各个国家,经过印度洋、红海,最远到达了非洲与欧洲,沿途经过了一百余个国家与地区,是当时世界上距离最长、涉及面积最大的海上大通道,极大地促进了沿途国家和地区的贸易往来、文化交流。
祖先早期的出海,对后人提供了巨大的精神力量。崇祀祖先作为中国普遍的精神现象,首先是要群体集体认同,其次是群体认可一样的道德标准。道德标准能够被更广泛地认可,必须进行足够时间的英灵崇拜,并且通过持续的崇祀使其神圣化,使其大多属于自发的行为方式,通过集体对祖先艰辛事迹的纪念塑造成固定仪式。
随着这些航海祖先信仰的兴起,一个个群体逐渐把这一信仰传播各地。以大伯公为例,其崇祀传播之初,带着明显的乡土、宗族色彩,根据他们在当地酝酿的社会意识和群体认同,诠释神圣人物,鼓舞自己族人生存发展,他们往往把基于原乡/宗族认同而构建的群体意识投射在崇祀活动上,不一定能够唤起其他群体共鸣。如果一个群体要抬高自己祖先的地位,同时又倾向强调祖先对于小群的特殊关系,往往会遭到其他群体的抵触,尤其在社会影响力趋同的情况下,甚至会出现冲突。所以,大伯公最初并非福建人的共同信仰,而只是自认为大伯公后裔或者同宗后裔的族人进行奉祀,是宗亲面对新环境、新困难的集体选择[8]。这些家族综合群体资源、凝聚力量,供奉大伯公护佑后裔,对其进行各种崇祀确实有益鼓舞族人。
可是,源自福建其他地区、宗族的人群,在走向海洋时,各自有尊崇的祖先,他们的祖先不论是神圣地位和生前事功都不一定在大伯公之下。他们即使接受大伯公作为海外地区“开基”共祖,也不会高调表态。等到帮群意识逐渐消弭,社会趋向于开放和交融,各地纷纷建起了大伯公的祠堂,祭祀日隆,产生了很多个“大伯公”的印象,并出现了缤纷繁杂的各种人事因缘,超越时空,丰富着大伯公作为道德与祖先象征所应具备的精神形象[9]。这些祠堂可能并不宏大,有的甚至很简陋,但毫不妨碍其后代的礼拜。
(二)血脉相连:人员与信仰同属一体
福建由于在历史上属于偏僻地区,发展速度有限,长期落后于政治经济中心的中原地区,出海贸易成了重要选择。福建人口的海外迁移影响深远,华人开拓者四处垦荒开埠,传承着原乡的文化,经历着落地生根的过程。但在异国他乡的长期停留,造成有钱男人想到花钱购买一个当地女人,为他生儿育女,等他决定自己回到中国,不再回来,又把不习惯在华生活的女人待价而沽,转让他人照顾,只带儿女回华。因此,当地华人并非只有经济活动,而是把自己的文化带到海外,又在当地传宗接代。他们在开枝散叶的同时,在家庭与社会生活方面延续原乡各种民俗活动,反复的演练、传播其祖先的信仰文化。例如,马来西亚槟城英殖首任甲必丹辜礼欢,还曾找到途径把孩子辜安平送回故乡,后来任官赴台,后人即辜振甫先生。
以大伯公为例,其祖先的色彩逐渐带有了神性。神明回应信众的诚意正心又会发生冥冥中的“介尔景福”。 如此的信仰文化内容会由着信众在不同时空的实践,内容愈来愈丰富,既保全了其发源地的认同感,又拥有贯串着各地方社会历史文化脉络的生命力。如此一来,在大伯公信仰文化的内涵里,大伯公不仅是有功业的历史人物,而且面貌也逐渐脱离历史上的样子。作为实际存在的大伯公,早就隐藏在了茫茫时间中,任由后人从族谱、残碑里挖掘和拼凑。作为神灵被崇祀的大伯公,香火却越来越旺盛。此时的大伯公信仰,作为华夏传统信仰的分流,其信仰文化源头的传统思想,如“天人合一”“人神感应”“神道设教”等说法,就不可能是虚无的,或停留在就伦理而理论的阶段。一旦整套信仰体系存在于民众之间,信仰要能鼓励民众以诚心转出信心,鼓舞大众遵守大伯公信仰引导的道德规范,并且不放弃异地奋斗,就得有办法让大众在生活过程可能“体证”神圣同临。
整体来说,海外各地的大伯公信仰,最早都源于福建各地子孙或信众带着他们的大伯公香火迁移,由祠堂而庙宇,尤其是沿着水路迁移,奠定各地大伯公香火主要以港口庙祀联系各地的网络形态。各地的演变虽然不完全一致,又都见证各地大伯公庙祀如何演变而适应本地环境,都可以从最初的偏居一隅,逐渐演变到同姓联宗,进而异姓也参与了进来。因此,本来这类大伯公庙的祭祀属于局部活动,由于以上原因,逐渐开放给同一社区甚至整个社会来膜拜,每逢大伯公诞辰或者其他庆典,往往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再从这些港口庙祀向外辐射到临近市镇乡村,因此这些港口以外,邻近也相继出现了大伯公庙祀,实源于港口和内陆开发的关系——信众从港口进出邻近各地,为了在新地区垦荒谋生顺利,不仅会在港口大伯公庙上香,也会把港口的香火带到当地,使得分香再次向新开发区分香。当他们有了一定的人数和实力,就可能在当地大兴土木,建立新祠庙。
从现代的角度看,先民耗尽心力开辟水路,利用信仰来统一集体生活,或许是难以体会的。但在他们出海贸易与生活中,无论保障自己的获利,还是保障当地人对各类货物供求,仅仅个人力量,无论如何也经营不了一座“码头”。通过宗族血缘关系、家乡地域关系在异国他乡组成联盟,或提倡血缘亲情,或提倡乡土情怀,就成了同盟者彼此联系、互帮互助的精神理由。这些现象直到清代重开海禁还在重演,至今,福建海商从未放弃和各地港口同胞声气相通,这也为现在的海外贸易提供了巨大便利。时至今日,这份力量依然强大,为今日福建海外贸易提供了巨大的人员优势、血缘优势、信仰优势。
(三)政策倾向:国家政策向福建倾斜
福建有着良好的地理位置,历史以来就是中国海外贸易的主要地区之一,历朝历代的海外贸易中,福建都是政策的倾斜方,由此形成了完善的基础设施、丰富的历史经验。进入新世纪尤其是最近十年,福建更是重点打造跨区域的海陆空联运通道,大力推进互联互通的各类基础设施的建设。为了能够加强两岸的合作,2009年,经中央批准,福建设立平潭综合实验区。2015年,国务院将福建列为“二十一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核心区”,大大凸显了福建在“一带一路”经济带中的发展战略地位。这些国家级对外贸易战略规划无一不对福建给予充分的政策倾斜,说明了福建具有突出的优势[10]。在2013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出访东盟,重点讲述了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宏伟蓝图。习近平总书记以历史为基础,以中国和东盟建立战略伙伴十周年为契机,以合作共赢为目标,为打造更加密切的合作关系,为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而提出了“一带一路”的伟大构想,其中重点提到福建的历史积淀优势,此优势对于福建借力发展、抓住时代机遇有着重大的意义。
在一系列政策倾斜中,力度最大的当属2014年设立福建自由贸易试验区,这大大提高了福建与海外交流的自由度,促进了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福建自由贸易区要突出制度创新,创造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带动其他地区发展。伴随“一带一路”战略的逐步推进,福建经济进一步得到开发,文化也随之繁荣,在农业、手工业尤其是海外贸易等各方面逐步缩小差距,甚至出现了领先的局面[11]。因此,在形势、政策有变化时,福建各企业必须灵活地实施经营战略调整,努力“走出去”,在“一带一路”的大环境中跟上浪潮,适应政策、把握机遇,搭上时代的“顺风车”,这也是福建打造外向型经济的重要保障。
三、结语
福建历史的海外贸易给我们留下了相当的经验教训,并打造了坚实的地理、血缘、信仰基础,为当下的海外贸易、政策支持积极了有利因素。当下,市场经济进一步扩展,福建经济、文化也不断发展壮大,表现在商品化生产成为常态、市场贸易逐渐网络化、社会分工逐渐细化,同时也出现了一定的问题,如城乡发展不平衡、农业工业发展不平衡、传统手工业逐步萎缩等等,这些深层次变化,在历史上也能找到相似之处。因此,借助政策优势,吸取历史上的经验教训,推动商品经济向广度和深度发展,鲜活地体现在市场发展的多种方面,对当下有着巨大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