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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李大钊的妇女解放思想

2020-01-16

河北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女权运动李大钊资产阶级

万 弯

(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72)

妇女问题,始终是中国社会问题中的重要一环。谈及“解放”,如果撇开占国民总人数一半以上的妇女,便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解放”。马克思指出:“没有妇女的酵素就不可能有伟大的社会变革。社会的进步可以用女性(丑的也包括在内)的社会地位来精确地衡量。”[1]480探析李大钊的妇女解放思想,不仅能更好地认识世界妇女运动的状况,而且能认清中国的妇女解放与阶级解放、民族解放等问题间深刻的内在联系。

一、李大钊妇女解放思想形成与发展的背景

(一)中国的社会经济结构发生巨大转变

李大钊指出:“中国的农业经济,既因受了重大的压迫而生动摇,那么首先崩颓粉碎的,就是大家庭制度了。”[2]189西方列强的侵略迫使中国割地赔款、强辟商埠、接受外债。中国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遭到破坏,中国沦为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农业和手工业者日渐丧失他们的生产资料,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相结合的社会经济结构此时再不能维系。此外,西方列强间的利益争夺酿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国的民族资产阶级在战争期间有了得以喘息的机会。民族资产阶级在经济上的发展壮大意味着他们不可避免地要求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和主导权。

总之,经济上发生的巨大变动正是思想产生变动的重要原因,经济结构的改变以摧枯拉朽之力撼动着维系了数千年之久的大家庭制度。封建思想的物质基础一旦动摇,旧式家庭和封建伦理道德就变成了无根之浮萍,不能再与当时的社会经济发展相契合。由此,对于妇女的禁锢和束缚日渐式微,要求推翻儒家思想所主张的孝父主义、顺夫主义、贱女主义成为社会改革与妇女问题取得根本性进展的必然要求和大势所趋。

(二)复杂的国内政治局势令李大钊举起讨伐封建礼教的大旗

封建社会经济基础的变动虽然直接导致了宗法社会的崩塌,但是这一变动过程是极其缓慢的。占中国社会人口比重最大的农民群体尚未觉醒,阶级意识全无,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无产阶级刚刚萌芽,力量相当薄弱,整个社会的重要机关仍然被掌控在西方列强和军阀官僚的手中。因为社会各阶级的分化不充分、不彻底,民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两方面的力量都得不到充足发展,无法完成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任务。

窃取革命果实的袁世凯和北洋军阀政府在政治上公开了对封建帝制的拥护,尊孔复古的逆流成了一种必然。李大钊在《民彝与政治》中激烈地抨击到:“今犹有敢播专制之余烬,起君主之篝火者……催拉其根株,无所姑息,不稍优容,永绝其萌,勿使滋漫,而后再造神州之大任始有可图,中华维新之运命始有成功之望也。”[3]287他本人更为了反帝讨袁从日本辍学回国。在新文化运动中,李大钊借批驳文学艺术中的糟粕,擎起了与陈腐思想、封建礼教和吃人的旧制度宣战的大旗。这无疑为关注和解决中国妇女的生活生存、思想解放等问题推波助澜。

(三)李大钊与进步知识分子的交往,催生了他对妇女问题的细致关注

在日本留学时,李大钊与《甲寅》杂志的创始人章士钊结缘。李大钊与陈独秀亦在《甲寅》上隔空撰文进行着思想上的交流与碰撞。陈独秀后经章士钊邀约前往日本,李大钊缘此与陈独秀熟识。与当时最先进的知识分子、革命党人的交往,给李大钊的思想和革命道路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又因为李大钊在《新青年》《甲寅日刊》等进步刊物上不断发声,他在当时中国思想界中的影响力日渐扩大,逐渐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1917年,李大钊在《甲寅日刊》上发表了《不自由之悲剧》,这是李大钊首次为妇女婚恋问题发声。他借批判戏剧中对封建旧道德的维护和褒扬,表明他对中国妇女婚恋悲剧的深切同情。1918年,李大钊又为胡适写就的《美国的妇人》做了短小的评介,认为这篇文章可以引起国民对世界妇女运动的兴趣。不久后,李大钊在《新青年》刊发了他个人论述妇女问题的文章,即《战后之妇人的问题》,阐明他对国际国内妇女运动情况的思考。《新青年》杂志作为宣传新思想、反对旧礼教的新文化运动的主阵地,从第一卷(原《青年杂志》)起便率先开辟妇女问题专栏,李大钊、陈独秀、鲁迅等人更是在《新青年》上掀起了妇女问题讨论的热潮。《新青年》堪称五四时期宣传妇女解放思想的喉舌。这些进步期刊对当时的进步学者、青年学生等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四)李大钊对国际妇女运动的关注,引发了他对妇女解放方法与途径的反思与考量

一方面是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家庭中的男性参战,西方社会的女性有了更多参与到政治中的机遇和空间,美国、欧洲等西方妇女的参政运动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李大钊在《平民主义》中便研究和追溯了世界各国女权运动的沿革。

另一方面是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给尚在混沌中的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一些对西方资本主义民主感到怀疑的知识分子开始转向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研究。此时,李大钊已经认识到俄国无产阶级领导的妇女解放运动和美国、欧洲女权运动的性质、模式和道路完全不同,因此所争得的妇女解放的程度也天差地别。李大钊认为十月革命开辟了妇女解放的新阶段和新高度,通过对无产阶级政权下妇女所获得的更为实际、范围更广的权益的关注和考察,引发了李大钊对资产阶级女权运动的局限性的反思,并赋予了他对中国妇女解放道路的探索以全新的启示。

二、李大钊妇女解放思想的具体内容

李大钊对妇女解放问题的论述诸多,涉及妇女婚恋、教育、职业和社会地位等方方面面,试将其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妇女婚恋与家庭问题

李大钊对中国妇女婚恋和家庭的关注由来已久,他主张妇女首先应该有恋爱的自由、婚姻的自主。这一思考早在《不自由之悲剧》中就已有表达,他谈道:“以哭此不得社会同情之少年,哭此神圣之恋爱……婚姻之结媾,以理言之,当为恋爱之结果。”[4]159在李大钊看来,恋爱的自主自由是缔结幸福家庭的先决条件,正因为有了恋爱中的自主自由,家庭中才会有真正的爱情,才能使得爱情与婚姻之间有一致性,就不会出现相爱但不能结婚,或者结婚却没有爱情,甚至是结婚后再爱上其他人的现象。

他抨击大家庭制度下的夫妇关系是“把女性完全浸却:女子要守贞操,而男子可以多妻蓄妾;女子要从一而终,而男子可以细故出妻;女子要为已死的丈夫守节,而男子可以再娶”[2]186。李大钊认为婚姻平等和自由还必须实现夫妇关系的平等,尤其不应该牺牲女性在家庭中的个人感受,不仅要实现平等的婚恋关系,而且要能保障男女两性均有再婚、再嫁的自由。

总之,李大钊认为理想的家庭必须有“Democracy精神、小家庭之制度、一夫一妻之条件、真正之爱情、家事之研究”,这五种条件缺一不可。家庭之中的民主精神是建立理想家庭的核心,这种民主必须是无性别、无年龄差异的。而且,李大钊极力推崇小家庭模式,从而避免大家庭制度下产生的种种矛盾和纠纷。此外,李大钊认为建立理想家庭的必要条件是摒弃一夫多妻制,双方遵从一夫一妻制,不仅有真正的家庭之爱还要能时常交流探讨家庭中的重要事务。

(二)妇女的教育与职业问题

李大钊将世界妇女运动的诉求归纳为四类:一是要和男性有同等受教育的权利;二是要有与男性一样自由择业,并且同工同酬;三是要在法律上废止一切歧视妇女的条款;四是要让妇女在家庭、社会工作中的地位和价值必须受到尊重。这四类诉求实际上集中反映了妇女对平等地接受教育和谋求职业的机会的渴望。李大钊在《工读互助团募款启事》中诘问:“占全国民半数的女子不读书不做工,这不是国民的智力及生产力一种大大的损失吗?”[5]473可见他极为重视妇女的教育和职业问题。

李大钊敏锐地指出:“生活上职业的要求,使妇女有教育的修养的必要。女子教育机会的扩张似乎比承认参政权还要紧。”[6]21妇女的教育问题和职业问题是相辅相成的,妇女有了受教育机会,才能在职业上有更宽广的选择,同时职业生涯也会不断促使女性提升自我修养、思想学识。因此,妇女受教育、寻求在社会生活中的一席之地是实现妇女解放、男女平等的一个重要途径,而这个途径甚至比鼓励女性参政更为刻不容缓,应该摆在首要位置。李大钊呼吁中国妇女首先应取得教育和职业上的平等,而后才能为妇女解放做出努力。因为知识永远战胜愚昧,所以妇女绝不能将受教育的机会拱手让给特权阶级掌控,女性解放的前提与出路必须是获得知识、脱离蒙昧,回到公共生活之中去。

(三)女权运动与妇女解放

“故凡妇女对于男子的‘力的法则’的反抗,都为女权运动。”[6]18李大钊认为,女权运动的特征是挑战和反抗男性压迫和男权社会。欧美的女权运动是女性渴望获得自我的呐喊,也是一般妇女运动无可辩驳的先驱。

李大钊通过考察和分析西方女权运动的历程和组织情况,肯定了西方女权运动具有一定的进步性,但同时也揭露了其局限性。他在《战后之妇人问题》中指出,妇女参政运动是属于上层资产阶级妇女的女权运动,和劳动阶级妇女关联不大。资产阶级的妇女权利伸张是含有资产阶级统治意味的、只谋求自身利益的。身无长物的无产阶级妇女,并不会因为社会生活中有了女长官、女警察就能改善她们受男权压迫和阶级压迫的局面。李大钊认为,无产阶级妇女的解放在没有夺取到领导权、改组社会根本制度的情况下无法达成。

李大钊进而分析了无产阶级妇女解放运动的落后现状,他在《现代的女权运动中》谈道:“各国底女权运动,都是发源于中流阶级,劳动妇女底运动比较的后起。”[6]20他还指出,现有的女权运动中存在着中流阶级的妇女运动和劳动妇女的妇女运动分流甚至是敌对的情况。由此他告诫中国妇女一是要赶快行动起来,为妇女解放做出努力;二是当前中国的妇女运动不是哪一个阶级单独行动就可以达成的,因此割裂资产阶级女权运动和无产阶级妇女运动是绝对不可取的。

三、李大钊妇女解放思想的特点

(一)李大钊的妇女解放思想具有超越时代的先进性

李大钊的妇女解放思想所具有的先进性,主要体现在三个维度上。

第一,李大钊为妇女解放设计了实际的进路。李大钊首先从妇女婚恋问题出发,戳穿中国妇女婚恋中的种种不自由和假丑恶之处,在社会舆论方面给妇女婚恋自由营造声势。20世纪初的中国妇女运动势单力薄,非常幼稚,究其原因,皆是因为宗法社会中不发达的物质条件和妇女固有的社会心理造成的。女性一直以来更为注重家庭生活,而相对忽视政治和社会问题,大部分女性对妇女问题、社会和国家问题认识欠缺。因此,李大钊鼓励妇女要主动接受教育,求上进、争权利,等等。他深知妇女们只有在接受教育和实际工作的过程中才能迅速得到历练并被彻底改造。因此,除却引导妇女勇于摆脱家庭束缚,妇女的真正解放必须依靠知识武装头脑,不仅要找到一技之长,还要能唤醒妇女的主体意识,并真正参与到社会生活之中去。他的妇女解放思想可谓为广大无产阶级妇女设计了一条实际而长远的进路。

第二,李大钊分析妇女解放问题有方法上的先进性。他率先使用了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直接道出了经济地位的低下是妇女不能获得解放的主要原因。李大钊将男女问题的不平等归因为生产和分配方式的私有化,即指明了私有制是父权社会的基础。所有制的“萌芽和最初形式在家庭中已经出现,在那里妻子和儿女是丈夫的奴隶。家庭中这种诚然还非常原始和隐蔽的奴隶制,是最初的所有制”[7]163,所有制是导致妇女地位低下的根源。同样,中国传统社会中妇女既不能继承家庭财产,又无法直接获得生产资料,男性在生产资料上充分的占有权决定了男性在家庭中对经济的支配主导地位,因此,女性必须仰仗男性以维系生存,女性始终在家庭中处于从属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原始社会末期出现的个人所有即是私有制最初的萌芽,这种在私有制为经济基础之上构建起来的社会秩序,在人类社会发展变迁的每一过程中均是妇女受压迫、被剥削的根源所在。

“经济问题一旦解决,什么政治问题、法律问题、家族制度问题、女子解放问题、工人解放问题都可以解决。”[2]55李大钊直截了当地指出了妇女问题的症结所在就是私有制,妇女的解放必须要先消灭私有制,实现社会主义。

第三,李大钊敏锐地指出了妇女解放运动过程中必须注重的问题。在剖析了妇女解放所需解决的经济问题后,李大钊运用阶级分析法,指出了资产阶级女权运动和无产阶级妇女解放运动之间的区别与联系。他以资产阶级妇女的女权运动为例,指出了资产阶级妇女和无产阶级妇女在妇女解放问题上的利益诉求不同,阶级要求完全相异。资产阶级妇女一般出身良好、拥有家庭财产、受过良好教育,由她们所主导的女权运动多半只注重伸张本阶级的利益,而不会眼睛向下关注到广大劳动阶级、无产阶级妇女所遭受的压迫和苦痛,“在那种组织的机关的一部安放一两个妇人,怎能算是妇人的利益呢?”[4]415这一质疑恰好印证了随着资产阶级的民权运动而来的中国妇女的参政运动的局限。20世纪初期的中国妇女运动,实际上一直对劳动妇女、无产阶级妇女相当漠视。五四运动前在上海、广州等地的中外企业中已经有不少女工存在,但当时的资产阶级妇女只热衷于为自己谋求一官半职,以此认为是女权运动所获得的最终胜利,这显然同西方资产阶级妇女的参政运动结果如出一辙,足见资产阶级妇女往往倾向于保有自己的既得利益而不想改变社会的根本制度,始终无法逃脱资产阶级女权运动所带有的软弱性、妥协性和局限性。

(二)李大钊的妇女解放思想有广泛的影响力

李大钊绝不仅是一位纸上谈兵的革命理论家,其人不负“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形容。他对妇女解放问题的思考跃然纸上形成了精辟的理论,在实际中,他更是亲自领导并推动了妇女解放运动向前发展;更为重要的是,他为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的妇女工作做了思想和人员上的准备。

李大钊先后担任北京大学图书馆图书部主任和北京大学教授,他不仅创立了马克思主义研究会、少年中国会,更协助了新潮社、北京学生救国会等学生团体,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他接触和交往的学生。如果再细致分辨,他不仅影响了一大批进步女性,促使她们勇敢追求女性平等,投身无产阶级妇女解放运动的革命道路,也影响了诸多进步的男性青年,使得他们更为关注妇女解放的问题,这些青年男女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中国共产党初创时期的骨干人员。

受其妇女解放思想影响最为直接和深刻的人物可大致分为以下几类:第一类是他在1920年7月受聘为北京国立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教授后,讲授《社会学》《女权运动史》等课程时的女学生。其中比较突出的是被誉为五四“四公子”的四位女学生——陈定秀、黄庐隐、程俊英和王世瑛。作为中国第一批女大学生,她们师从李大钊、胡适等进步学者,深受新思潮的影响,都身体力行地为女性解放付诸了努力。李大钊给女学生们布置了《论妇女解放》的论文题目,以激发她们思索妇女解放问题。也是由李大钊提议女同学们演出反对封建包办婚姻的话剧《孔雀东南飞》,他亲自担任了话剧的导演。1921年,《孔雀东南飞》登台演出,这是中国女学生首次登台演出话剧,明确表现了女学生们反抗封建礼教,力争婚姻自由的态度。

李大钊的妇女解放思想所影响的第二类人,就是因他不拘泥于地域限制,在全国各地宣讲他对妇女问题的思考而启发和影响到的先进青年。他不仅在北京授课活动,在北京大学政治学系做了《各国的妇女参政运动》的演讲,1922年,他在湖北省立女子师范学校做了关于妇女问题的演讲,1923年,他在湖北女权运动同盟会上再次分析了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各个流派及其性质、特点。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女职业革命家陈碧兰就因深受李大钊在湖北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演讲的影响,听过他的演讲后立志要实现男女平等,她与同班同学一起于1922年在湖北女师掀起一股震撼湖北的学潮。

此外,李大钊还应觉悟社的邀请到天津进行了演讲,他勉励学生们应研究世界革命新思潮。觉悟社成员受其启发读了诸如《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战后之妇人问题》《我的马克思主义观》等进步文章,女社员们更是反复传诵《战后之妇人问题》。不仅如此,作为觉悟社的创办人员,周恩来、邓文淑(即邓颖超)等人得以和李大钊会面交谈。邓文淑向李大钊介绍了觉悟社的成立经过。李大钊谈道,觉悟社是男女平等,社交公开的先行[8]92。这表达了他对觉悟社这种男女组合共事的做法的赞成,给了当时的社员以极大的鼓舞。这之中尤为突出的就是邓颖超,她从青少年时期便积极从事妇女社会活动,在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更是自始至终地为党的妇女工作作出了突出贡献。

第三类受其思想影响的人物,绝不仅仅是单纯地接受了李大钊关于妇女问题的思考,更是全盘吸纳了李大钊研究和推崇的马克思主义,逐渐转变为一个个马克思主义者了。

李大钊在《妇女解放与Democracy》中指出:“现代欧美的Democracy,仍然不是真正的Democracy。因为他们一切的运动、立法、言论、思想都还是以男子本位。”[9]69西式民主鼓吹的“平等”是将女性排除在外的,其本质仍然是一个男性主导的男权社会,西式民主是占统治地位阶级的民主,是片面的民主,而不是全体人民的民主,它在中国绝行不通。李大钊早已认识到,资产阶级的民主与妇女解放相互抵牾,这实际上展现了他已经认清资产阶级民主的局限性,逐渐转变为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的思想变化过程。

李大钊曾创办和协助过五四时期的诸多社团,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李大钊所创办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1918年,李大钊、高一涵等就在北大组织了“马尔哥时学说研究会”,这是最早的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团体。1920年3月,在原有研究会的基础上成立了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其目的是秘密地研究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吸纳进步青年并发掘其中信仰马克思主义的中坚分子,为中国共产党的建立做思想、组织和人员上的准备。这个研究会中的很多成员后来都成了北京中国共产党组织的最初成员。

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活动是秘密的,主要是通过搜集和整理北大图书馆的部分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著作来从事文献的阅读和研究,因此,北京大学图书馆就是一个宣传俄国十月革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小型阵地。第二次到访北京大学的毛泽东,虽然没能直接参加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但他与李大钊就俄国十月革命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和研究。由于能阅读到诸多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著作,青年毛泽东的马克思主义信仰从此树立。关于这一点,他本人亦谈道:“我第二次到北京期间,读了许多关于俄国所发生的事情的文章……使我树立起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我接受马克思主义……就一直没有动摇过……而且从此我也自认为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10]39

这种整体上思想性质的转变,实际上表明了一批曾经对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改良思潮抱有无限期待的知识分子们最终意识到光靠改良无法解决中国的问题,他们开始逐渐由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者转变为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者,也就预示着妇女问题将被囊括在社会问题中被加以整体对待。马克思主义者们将会用更为彻底的革命推翻压在中国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以不妥协不退让的态度彻底根除困扰妇女的社会政治、经济、思想、制度根源。

四、李大钊妇女解放思想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妇女运动和工作的贡献

中国共产党一经成立就在党的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制定了《关于妇女运动的决议案》,这是第一份以政党名义作出的有关妇女问题的决议。决议明确指出妇女解放只有在无产阶级获得了政权,在社会主义社会中才能得到全面的实现。一方面廓清了中国妇女运动与资产阶级女权运动之间的界限,明确了中国的妇女解放运动必须依靠强有力的领导核心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另一方面告诫妇女在政治上、经济上和生活上所争取的自由和权利是必要的,但同时也应意识到一般妇女运动与妇女解放运动的关系,要能主动将妇女运动纳入民族解放运动中去。

直至1927年大革命失败,中国共产党几乎在历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都讨论了妇女问题并制定了相关的妇女运动决议案,对当时的妇女运动情况作出了阶段性的总结。其中比较集中地提出了三个方面的问题:第一是工人阶级内部的矛盾和分裂。因为封建宗法社会中男性对女性长期以来的蔑视和压迫已成为一种难以改变的陋习,因此男女工在共事时常有冲突。第二是妇女群众的阶级和派别分化。因为党在领导妇女运动时尚在起步阶段,经验不足,因而忽视了资产阶级妇女群众的利益诉求和主张,忽视了各派妇女运动的特点、性质和进度并不相同,导致了妇女群众的抵触情绪,也使妇女联合战线无法达成,削弱了妇女运动的群众基础。第三是各地的妇女部和妇女运动委员会不健全、不系统。妇女党员和干部、妇女运动人才也相对缺乏,这使得党在各地的妇女工作、妇女运动的开展比较艰难。

关于这三点,李大钊早有预见和解答:第一,劳工妇女与劳工男子运动不应互相敌对,应通力合作;第二,资产阶级妇女理应辅助劳工妇女运动;第三,应组织一个“世界的大联合”,以实现阶级解放、民族解放为目标,而后可以有完全的妇女解放。因为“男女工人间有了争执,必为资本家所乘,结局都是不利”[4]413。女性和男性必须团结一致,无产阶级妇女必须与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等各个阶级汇成一股合力,以掀起全国社会主义革命的高潮,以顺应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高潮,顺利实现民族的彻底解放,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新中国,最终才会迎来妇女的彻底自由和解放。

因其妇女解放思想所具有的先进性、完整性和前瞻性,更因其在现实中对妇女问题细致入微地关注和坚持不懈地推动,给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无产阶级妇女运动和工作做了理论上和实践上的双重铺垫。于理论上,李大钊明确了马克思主义是无产阶级妇女解放运动的行动指南,这为初创时期的中国共产党妇女运动政策和方针的制定与实施提供了理论指导。于实践上,他广泛地宣传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的思想,为中国共产党的妇女运动和妇女工作准备了相应的人员,切切实实地为妇女解放作出了不少尝试和贡献。此外,李大钊还明确了中国的妇女解放运动是不能脱离社会革命的,中国没有单纯的妇女解放运动,无产阶级的妇女解放运动是寓于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之中的。因此,妇女解放的时机必然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群众实现了人民解放和民族独立之后。李大钊对妇女解放的思索充分显示了他的远见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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