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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翻译学视域下《庄子》英译本对比研究
——以林语堂和华兹生译本为例

2020-01-16

关键词:译本庄子译者

游 忆

(广东培正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830)

“生态翻译是运用生态理性从生态视角对翻译进行综观的理论。”在20世纪全球生态思潮的大背景下,受社会文明转型和哲学思想转型的共同作用,生态翻译学逐步产生,研究路径逐渐明朗,并于2006年由清华大学教授胡庚申首次提出,涵盖九大理论视角和研究焦点,内容丰富。生态翻译学引用达尔文进化论中的“自然选择”和“适者生存”等理论,认为翻译是“翻译的选择活动,通过选择以适应翻译生态环境”。其引入“上下文”概念,构成了一个由原始文本、源语言和目标语言组成的“世界”,包括语言、文化、社会、作者、译者和读者等元素。译者首先要接受翻译生态环境,尤其是原文,然后根据个人兴趣及翻译动机等选择翻译文本的策略,从主观上控制翻译生态环境。与此同时,“选择适应和适应选择”的翻译方法又从客观上限制翻译生态环境,指导译者如何从语言、文化和交际维度进行自适应转换,并选择合适的翻译方法[1]。《庄子》作为中国优秀典籍,其翻译本身除取决于实际需求外,还必然受译者的主观影响,这与生态翻译学的内在逻辑相一致。因此,从生态翻译学视角对比《庄子》英译本有现实意义。

一、从生态翻译学视角对比《庄子》两个英译本的原因

胡庚申提出的生态翻译学这一理论着眼于翻译生态的整体性,从生态翻译学的角度对翻译活动进行了新的阐释。认识生态与翻译的关系对于论证生态翻译学在中国传统优秀典籍英译研究中的适用性具有重要意义。随着跨文化交际的发展,西方学者和读者逐渐认识到中国古典文学的价值,而《庄子》是中国古代典籍中的瑰宝,对研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重要意义。英国汉学家巴尔福在1881年就第一个将《庄子》译为英文。截至2019年,世界范围内已经有20余种《庄子》全译本和选译本,它们极大地推动了中国文化的对外传播。该文选取林语堂和华兹生的《庄子》英译本,探讨生态翻译学对《庄子》英译本的指导。林语堂《庄子》英译本(下文简称林译本)发表于1942年,当时还没有关于生态翻译学的研究,但该译本充分体现了林语堂的学术造诣和超前的翻译思想。林语堂在翻译过程中力求中西文化的“和谐统一”,采用了“以译者为中心进行适应和选择”的策略,为推动生态翻译学的诞生和发展埋下了伏笔。而华兹生翻译的《庄子》(下文简称华译本)于1968年出版,其中运用了大量通俗易懂的俚语和口语,非常流畅,被收入大中华文库。这两位译者出生于不同年代,具有不同的文化背景,接受不一样的教育和文化熏陶,他们在英译《庄子》时必然采用不同的翻译策略,但两人都根据这些差异和翻译生态环境作出了相应的调整与选择。下文以生态翻译学三大重要理论即翻译生态环境、选择与适应和三维适应性选择转换理论为指导,通过具体例证对比分析《庄子》林译本和华译本的差异。

二、从翻译生态环境角度对比《庄子》林译本和华译本

翻译生态环境是生态翻译学核心理论之一,其构成因素包括原语、原文和译文系统。该系统共同构成语言、交际、文化以及作者和读者等整体世界,更是制约译者最佳适应和优化选择的“集合”。其中,“整体”“世界”与“集合”正是翻译生态环境[2]。胡庚申从单纯的物质因素到精神因素,再从大环境、中环境和小环境对翻译生态环境进行论述,认为每个译者都有自身不同的生态环境。胡庚申研究的不断深入和细化带动了国内外专家对“翻译生态环境”作扩展式研究,使其理论内涵和研究范围不断充实,并成为翻译者多维度适应与适应性选择的坚实依据[3]。因此,无论林译本还是华译本,都适应特定的生态环境,都是和外界生态翻译环境共生的产物。

《庄子》林译本发表于1942年,当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国内处于抗日战争时期。全世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对社会文明进步产生了极度质疑,迫切需要从这种自我“折磨”中解放出来。庄子主张人性自由、精神独立、积极入世和回归自然的“无为”思想,引导人们内心平静,这恰恰与当时人类的内心需求相符合,是乱世之中的一抹希望。《庄子》林译本的诞生以特定的生态环境为支撑,可谓“生而逢时”。相比之下,华译本诞生于1968年,当时经济不公平现象充斥世界,马丁·路德金遇刺事件震惊世界,中国年轻一代从学校“象牙塔”涌入“社会大学”,个人命运受国家命运影响发生极大改变,世界年轻人维护平等和自由的人权意识达到一个新高度。因此,华兹生从英语国家文化背景和生态环境的角度出发,翻译中国优秀典籍是顺应时代的表现,也是由其当时所处的生态环境决定的,能够有效促进中西文化交流。

三、从选择与适应角度对比《庄子》林译本和华译本

生态翻译学将达尔文进化论与翻译学相结合,以“适应”和“选择”为基础,认为“翻译的过程就是适应性选择,或者选择性适应”。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处于主导地位,需要先适应翻译环境,而后再选择适当的翻译方法和原则等对原文与译文的文义、措辞及生态等进行取舍,使译本呈现不同面貌[4]。

林译本与华译本直观地体现了这一点。林译本最大限度地传达了中华文化,针对原文中出现的中国独有的和国人熟悉的传统词汇,如黄帝(Yellow Emperor)、尧(Emperor Yao)、春秋(Spring and Autumn)、真人(true men)、天子(son of heaven)、庄子(Chuangtse)、老聃(Lao Tan)以及磕头(kowtowing)等,选择将其原汁原味进行“编码”转译,让母语受众产生文化和情感认同,将中国文化输入到国外;针对译入语中缺位的晦涩词汇,如君子(gentleman)、小人(low fellow)、蛟龙(sea-serpents and dragons)以及六气之辩(changing elements)等,选择用中英文相似的词汇进行转换,以适应英语环境和符合英语表达方式,使中英文达到良好的衔接效果,实现适应与选择的统一。华兹生作为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是世界知名的中国古典文学翻译家,致力于向英语世界普及中国典籍,坚持忠实和可接受性的双重翻译标准,他对皇帝、尧、春秋、真人、天子和君子等反映中国古代社会特点的特色词汇选择与林语堂一致的译法,并且保证使其符合英语国家语言习惯;对磕头等具有特定文化内涵的中国专有名词则选择英语国家习惯性说法,直接进行解释说明,通俗易懂。林译本和华译本由于译者立场不同而各具特色,但都得到业界一致好评,为之后有志于重译《庄子》的译者提供了充分的经验。

四、从三维适应性选择转换角度对比《庄子》林译本和华译本

生态翻译学三维适应性选择转换理论从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展开论述和研究,要求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坚持多维度适应,可以被看作是对适应与选择的具体实践,对译者“如何翻译”具有指导作用。

(一)语言维

语言维转换集中于语言形式层面,却贯穿整个翻译过程。译者需要在翻译的不同阶段和方面作出对具体语言形式的转换,以体现语言的适应性选择[5]。下文主要从句子结构和选词方面进行分析。

例1.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庄子·逍遥游》)

林译:If there is not sufficient depth,water will not float large ships.So with air.If there is not sufficient a depth,it cannot support large wings.

华译:If water is not piled up deep enough,it won’t have the strength to bear up a big boat.If wind is not piled up deep enough,it won’t have the strength to bear up great wings.

整体而言,林译本和华译本都选择了直译,做到了忠实原文,实现了“信达雅”中的“信”。具体而言,华译本句子结构更加整齐,符合汉语的对仗工整原则,更加贴近原文结构,用词更为简单易懂;林译本的“So with air”显得较为突兀,尤其是林译本整体采用“there be”句型,相较于华译本直接将“水”和“风”作为主语,表达效果被弱化了。从译者语言背景考虑,两个译本都实现了语言层面的转换。林译本明显朝着英语国家语言表达习惯靠拢,而“there be”句型也是国内读者能普遍接受的,可见找准了两种语言的“平衡点”;华兹生注重对原文意思的传达,便于读者理解,其词汇选取和句子结构更被读者认可。

例2.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庄子·逍遥游》)

林译:When it is moved,it flies,its wings obscuring the sky like clouds.

华译:When he rises up and flies off,his wings are like clouds all over the sky.

原句意思是“当它(鹏鸟)奋起而飞的时候,那展开的双翅就像挂在天边的云彩”。不难看出,鹏的翅膀与天上的云成为一对本体和喻体,可见其翅膀之大,仿佛与天空浑然天成。林译本和华译本分别从选词和调整词序方面进行处理,以突出鹏鸟翅膀之大的意境和表达效果:林译本选用“obscuring”,意为“鹏鸟张开的翅膀把天空都模糊了”,通过意译,烘托出鹏鸟翅膀既大又有气势;华译本在天空一词上进行了增补,用“all over”强调整个天空的云,相较于林译本表述更为直接,足见华兹生的汉语功底和跨文化传播能力。值得一提的是,华译本用“he”做主语,无形中赋予鹏“人”的体态,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传播效果更强。两译本各有千秋,都自觉实现了语言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

(二)文化维

文化维适应性选择转换集中于文化层面,且涵盖双语文化,有时甚至是三语文化,是隐藏于原文本和译本内容中的线索,传递和阐释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文化内涵。它要求译者尤为关注双语文化内容与性质等方面的差异,并最终将其上升到不同语言从属的文化系统[5]。

例3.逍遥游

林译:A Happy Excursion

华译:Free and Easy Wandering

单从用词方面来看,excursion本意为“a short journey as an excursion,especially if it is made for pleasure or enjoyment”,增加了happy的程度,且暗含庄子哲学的“修行”意味,无形中将中国文化融入其中。Wandering在柯林斯中的英文解释为“to describe people who travel around rather than staying in one place for a long time”,与excursion的短途旅行形成对比,且free和easy传达了西方自由思想,更方便西方读者理解,同时也与庄子在《逍遥游》中倡导的自由思想不谋而合,从而达到了中西文化的统一,由此足见华兹生对《庄子》理解的透彻程度。结合原文考虑,《庄子·逍遥游》倾向于“短途旅行”,如果两种译本能够取长补短,进一步实现文化维的成功转换,则更有利于中国文化“走出去”。

例4.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庄子·逍遥游》)

林译:In the northern ocean there is a fish,called the Kun,I do not know how many thousand li in size.This Kun changes into a bird,called the Peng.Its back is I do not know how many thousand li in breadth.

华译:In the northern darkness there is a fish and his name is K’un.The K’un is so huge I don’t know how many thousand li he measure.He changes and becomes a bird whose name is P’eng.The back of the P’eng measures I don’t know how many thousand li across.

鲲和鹏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只是为了表达庄子“万物变化无常”的思想。因为原文的意象是读者都熟悉的“鱼”和“鸟”,所以译者直接将其译出即可,无需作出解释。两种译本大体相同,但林译本更加紧凑。从文化层面来讲,译者如果能对Kun和Peng添加适当的文字译注说明,则会将庄子自由和万物变化无常的思想表达得更深入。

例5.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庄子·达生》)

林译:A stranger who had heard of it came and offered him a hundred ounces of silver for this recipe.

华译:A traveler heard about the salve and offered to buy the prescription for a hundred measures of gold.

华译本将“客”译为traveler更好一些,且此处“之”代表药方,salve比林译本recipe更具体。上升到文化层面,“百金”的译法直接影响读者对当时中国社会背景的理解和接受度。林语堂将百金换算为一百盎司银,利于西方读者接受,是一种“文化过滤”的具体体现[6]。华兹生直接译为一百金,将中国当时的文化渗透得更强烈。两者都实现了文化维度适应性选择转换,有助于西方读者和相关专家理解原文以及当时的文化背景

(三)交际维

交际维适应性选择转换集中于交际层面,要求译者理解双语交际意图。译者必须准确传达语言信息和文化内涵才能将源语的交际意图穿插于译文中,以突出交际维的适应性转换[5]。

例6.仲尼曰:“嘻,若殆往而刑耳!”(《庄子·内篇·人间世》)

林译:“A las!”cried Confucius,“you will be only going to your doom.”

华译:“An”,said Confucius,“you will probably go and get yourself executed,that’s all”

原句意思是“唉!你去吧!去了就会被杀头!”因此,“嘻”有担心意味。且据《古汉语词典》记载,现代汉语中的感叹词“嘻”与“唉”的作用是相同的,其目的是表达说话人忧愁或可怜的情绪[7]。华译本的“An”不具有表达担心情绪的功能,林译本的“Alas”本身有哀伤的意思,动词“cried”用在这里更是锦上添花。通过感叹词的正确选用能够帮助英语读者更好地感受说话者的情感,成功实现交际维的转换。

例7.小恐惴惴,大恐缦缦。(《庄子·齐物论》)

林译:Now we are frightened over petty fears,now disheartened and dismayed over some great terror.

华译:Their little fears are mean and trembly;their great fears are stunned and overwhelming.

庄子运用两对重叠词和对称结构刻画了一个人弥漫在恐惧情绪中的压抑。华译本试图保持原文的对称结构,却忽略了重叠词的再现。在中国文学中,重叠词可以带来美感和节奏,如果用以表达情感可以帮助读者感受事物特征和状态[8]。林译本完全进行了意译,符合英语表达习惯,仿佛在与读者对话,无形中实现了交际目的。《庄子》作为优秀典籍,有大量英语中找不到对等的表达方式,叠词较多,增加了翻译难度,译者需要继续探索再现此种修辞效果的方法。

优秀典籍作为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涵盖中国古代社会变迁、文化民俗及特色事物等,对中国现代发展具有深远的指导意义,堪称世界了解中国的“窗口”[9],中国的典籍英译独具文化性和历史性意义。生态翻译学理论自20世纪初由胡庚申教授提出后已被广泛运用在翻译领域,为中国典籍英译提供了理论支撑。在此大背景下,更多中外译者选择英译《庄子》,其本身就是适应生态环境的正确决定,与生态翻译学“多元共生”原则不谋而合。在翻译过程中,受客观环境的影响,译者需结合主观意识和特定时代下人们的生活与思维方式等多重因素,重新考察《庄子》在中国和英语国家的生存环境,真正实现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完美”转换,以当代的语言将其中的文化底蕴表达出来,以精准传递源语言意思和文化内涵为归宿,准确把握译文形式与源语言和译入语生态间的平衡,最终实现中西方文化的和谐与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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