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在前
2020-01-13刘向阳
文 / 刘向阳
距城八十余里的高速出口,乃三县市交界处,位置十分偏僻。交接之后,周立坤有条不紊地摆放反光锥筒,设置警戒带,倏忽想到还没告诉龚国花。摘下手套口罩想打电话,倏忽碰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她就在这里啊!她穿白色防护服,戴蓝色口罩,只露出眼晴。他们近在咫尺,却不能握手、拥抱,四目默默地交织成网。
“你昨夜熬通宵,今天不休息?”
“你不是出警看事故现场去了?”
“我先讲。”龚国花抢着说,“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发生后,我们医院收了一例,专家们争分夺妙全力救治,我作为医护人员,能睡得着吗?一听到卡点要人,我就报了名。”
“你们科室行啊,市长来医院慰问,还表扬了你们。”周立坤这话,说得龚国花有点不好意思了。“为了百姓的生命安全、身体健康,是我们职责所在。唉,你怎么来了?”
寒风凛冽如刀子般划过周立坤的脸颊,他感觉到龚国花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她身高不足一米六,体质瘦弱,像个大孩子,他真想抱抱她,给她温暖,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我刚处理一起交通事故,就接到命令,要抽调警力查车查人,全天候三班倒,严防疫情蔓延入城。大家从除夕至今连续十天没休息了,我年轻力壮,理应冲到疫情最前沿,为百姓的健康安宁尽一份力量。我没跟你商量,主动来这最远的执勤点,没想到你也来了……”
龚国花望着周立坤,双眸流露出无限的疼爱与柔情。
一辆辆小车像过江之鲫,源源不断驶下高速,周立坤吹口啸拦停,龚国花逐一检测体温,俩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期间,有女司机体温偏高,周立坤不由得后退一步,关切地注视着龚国花。新闻报道武汉有医务人员感染,龚国花与女司机挨得如此近,即便裹了一层厚厚的防护服,他也替她捏一把汗。好在女司机只是心理紧张,车内又一直开热空调,反复测试几次就正常了。
夜空无星,漆黑漫无边际。已过夤夜,车流相对减少,周立坤喘了口气,想去警车内找水喝,一辆鄂A号牌小车突然驶出关卡,遂示意停车熄火接受检查。司机不听,反而加大油门闯关逃走,险些撞倒龚国花和另一名护士。
“糟糕,万一车上有人携带了病毒,一旦扩散开去,那就太可怕了!”这念头闪过脑海一刹那,龚国花快要哭了。周立坤也觉那车可疑,况且队长交代了,要不漏一台车,不漏一个人,便发动警车,一路喊话追赶,同时报告指挥中心,通知路面警力实施拦截。警灯闪烁而去,龚国花想要嘱咐他小心点,却没说出口。
那一天,亲戚把周立坤介绍给龚国花,一听是交警,她瞪大双眼愣了半晌。交警这份职业太累了,黑天白夜连轴转,越是逢年过节,疏堵保障,处理事故,任务压力山大。但他对职业的那份挚爱与坚守,他那憨厚而真诚的微笑,让她感动,从而爱上了他,尽管每次看到交警倒在执勤岗位的新闻,她都会黯然神伤。
他们有个约定,每次出警,周立坤要给龚国花发一条“平安归来”的微信。有一次,科室住了一位高危病人,龚国花忙过了头,直至夜深才想起未收到周立坤报平安的信息,她可着急了,慌慌地打电话,无人接听。又拨队长的,得知:周立坤受伤了。周立坤获悉一名肇事逃逸嫌疑人的线索,顾不上吃饭,就跟队长赶赴大山深处的村子抓捕。村道蛇一样扭向山里,愈行愈陡愈狭窄,车子开不了,只能徒步上山。打着手电筒,摸索着走了一段山路,找到嫌疑人住处,但嫌疑人拒不配合,借酒撒泼,骂骂咧咧,强行带离时,疯子般又咬又抓,周立坤的手臂、颈部、耳朵等处受伤,流了许多血……直到把嫌疑人带至执法办案区后,他才跑去包扎伤口。龚国花赶来,看见周立坤缠满了白纱布,心疼得要命,眼泪扑簌纷飞,他却粲然一笑:“别哭,没事呢。”
一边工作,一边焦急地盼着周立坤平安归来,龚国花不时瞟一眼墨黑的路口,暗暗地为他祈祷。煎熬了约半小时,警车亮闪闪而来,是周立坤回来了。“车上有司机一家人,年前从武汉回乡拜年,因车子逾期未年检,看见交警查车就想溜……卫生院的医师量了体温,都正常,没事了。谢天谢地,一场虚惊!”周立坤抹了一把汗,冲龚国花挤眉弄眼。
龚国花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如石头落地,她的两眼润湿了。
下半夜,气温骤低,寒气刺骨。“真想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美美地睡一觉……”有人打哈欠,却无人接话茬。大家轮流到车内暖暖身子,喝点热茶,饿了啃方便面。
不远处卧着一枚村庄,轮廓影影绰绰,宁静而祥和。谁家传出一声嘹亮的鸡鸣,村子生动起来。群山出浴,天要亮了。
“快看,天边有曙光!”
“曙光初现,梦魇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凝望着远方,共同迎接那道金色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