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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期辨证治疗变应性皮肤血管炎

2020-01-11李军

环球中医药 2020年8期
关键词:血管炎变应性血瘀

李军

变应性皮肤血管炎是一种主要累及毛细血管、微静脉、微动脉的小血管坏死性(白细胞碎裂性)血管炎[1]。临床最常见的特征性损害是可触及性紫癜(紫癜性斑丘疹),紫癜及紫癜性斑丘疹上可发生血疱、脓疱、坏死及溃疡[2],重者可伴有发热、乏力、关节痛,少数内脏亦有受累。除爆发型及严重内脏损害者,一般可于数周内恢复,预后良好,但部分患者症状反复,治疗颇为棘手。现代医学治疗变应性皮肤血管炎主要用非甾体抗炎药物、抗组胺药物、糖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及氨苯砜等药物[3],中西医结合治疗可进一步提高疗效。变应性皮肤血管炎在中医典籍中没有确切的病名记载,现代医家多根据其临床症状,将其归属于“梅核丹”“瓜藤缠”“湿毒流注”“瘀血流注”等范畴[4]。目前,中医学对变应性皮肤血管炎多根据本病的发病特点,病证结合、分期辨证治疗。本文从中医理论角度出发,根据变应性皮肤血管炎的证候特点,分析其病因病机,以期为中医药治疗该病提供有益的临床思路。

1 变应性皮肤血管炎病机为湿、瘀、热三邪胶结入络发为本病

现代医学认为大部分变应性皮肤血管炎患者病因不明,其可能的致病因子有感染致病菌(如真菌、麻风杆菌、结核杆菌、病毒等)、异性蛋白、药物(如青霉素、磺胺类、碘化物类)、化学品(如除草剂、杀虫剂、石油产物)、恶性肿瘤等内在疾病[5]。其发病机制是免疫复合物介导的Ⅲ型变态反应,病变累及真皮全层,伴或不伴脂膜浅层毛细血管、小血管炎[6],免疫复合物固定在血管壁,激活补体,最终导致血管周围的炎细胞浸润,组织的纤维蛋白样变性,血管的坏死。

《素问·太阴阳明论篇》云:“伤于湿者,下先受之。”又《灵枢·百病始生》言“清湿袭虚,病起于下”,湿为阴邪,易趋下,袭阴位。本病皮损好发于下肢,尤以小腿为多。

《吴氏医方汇编》有言:“臁疮初起赤肿,久而腐烂,或浸淫瘙痒,破而脓水淋漓。盖因饮食起居,亏损肝肾,或因阴火下流,外邪相搏而致。外臁属足三阳,湿热可治;内臁属足三阴,虚热难治。”

《医宗金鉴》曰:“此症生于腿胫……轻则色紫,重则色黑,溃破脓水浸损好肉,破烂日久不敛,乃暴风疾雨,寒湿暑火,侵入肌肤而成也。”故变应性皮肤血管炎发病当责之“湿热”“血瘀”“火毒”。

《证治准绳》中所载:“湿毒流注生足胫之间,生疮状如牛眼,或紫或黑,脓水淋漓,止处即溃烂,久而不敛,乃暴风疾雨,寒湿暑气侵入腠理而成。”《外科大成》载:“瓜藤缠生于足胫,结核数枚,肿痛久之,溃烂不已,属足阳明经湿热。”湿性黏浊,如油入面,很难祛除,故本病多反复发作,缠绵难愈。湿又为重浊有质之邪,最易留滞于脏腑经络,湿邪阻滞则清阳不升而浊阴不降,导致气机壅遏,运血者,即是气,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气机不畅则血不运而成瘀,皮疹呈黯红色亦印证了血瘀的病机。湿邪血瘀蕴结而缠绵,迁延日久化热,火热之邪易迫血妄行,血不归经则外发,所以紫癜、血疱均为血热外溢的表现。火热之极则为毒[7],热毒炽盛则肉腐,肉腐则致糜烂、溃疡,正如《灵枢·痈疽》云:“大热不止,热盛则肉腐,肉腐则为浓。”

综上,依据中医理论,该病与湿邪密切相关。患者或因素体脾胃虚弱,中焦不运,清不升浊不降,水液不能正常输布而化为湿浊;或因恣食辛辣、肥甘厚腻、嗜酒饮冷等,阻滞中焦,湿浊内生;或因外湿侵袭,如淋雨下水、居处潮湿、冒受雾露等而形成。风寒、湿热之邪,客于肌肤腠理,流于经络,血脉瘀滞,日久化火,外发于经脉皮肤,终至破溃;或素体阳热偏盛,湿热内蕴,久则蕴热成毒,搏灼营血,络脉受损,气滞血瘀,血络受损,亦可导致变应性皮肤血管炎发生。

变应性皮肤血管炎为湿、瘀、热三邪胶结入络,发为本病。患病后热毒壅盛,邪伏血分,血瘀瘀滞,血络损伤,因此出现局部色素、斑丘疹、结节、肿块,因此瘀血阻络,血络损伤是变应性皮肤血管炎发生的最直接、最根本的原因,贯穿疾病始终。有研究认为,变应性皮肤血管炎的发病是外感湿邪或湿热之邪蕴于肌肤,郁而化热,气血凝滞,日久血络损伤,病程日久,则迁延成毒,形成湿毒、热毒、瘀毒、血热等互相胶结之复杂病机,与本研究基本一致[8]。

2 四诊合参,分期辨证

变应性皮肤血管炎临床表现复杂,病因复杂,证候多变,皮损呈多形性,且病程长。临床医家对该病分期分型有诸多认识与经验,陈柏楠根据该病发展过程总结为三期:急性期以邪实为主、迁延期虚实夹杂、稳定期以正虚为主[9]。边天羽认为“血瘀”是主要发病机理,将变应性皮肤血管炎分为毒热血瘀和气血两虚两个证型[1]。刘源等[10]根据临床特点辨证分型为:湿热阻络、血热瘀结;气虚血瘀、痰湿凝阻;阳虚寒凝、瘀湿阻络。辨证论治是中医的精髓,笔者依据临床特点,在其发生、发展的过程中可分为急性期、缓解期及恢复期,并在传统辨证论治的基础上,依据变应性皮肤血管炎不同时期的特性,分期辨证,使辨病和辨证有机结合起来。

2.1 急性期——湿热互结,邪毒为患

此期多见红斑、紫癜、丘疹、瘀斑、水疱、破溃糜烂、坏死、渗液、烧灼痛、荨麻疹等皮损,溃疡面色鲜红,周围皮肤红肿,局部皮温高,痒痛时作,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根据皮损辨证,皮色鲜红,皮肤肿痛,皮温高均表明热毒炽盛,紫癜、瘀斑为火热之邪易迫血妄行,舌质红,脉数亦支持此观点;苔黄腻、脉滑为湿邪内蕴,所以此期以湿热互结证为主,邪毒犯逆,属实证。

2.2 缓解期——脉络瘀滞,虚实夹杂

急性期经清热利湿法治疗,未能痊愈则可能进展到缓解期,此期多无新发皮疹,水疱基本消退,渗液减少,坏死创面或稳定,疮面及疮周皮肤色暗红,局部皮温较湿热互结证型皮温降低,舌质黯红,苔白或微黄腻,脉弦细按之无力。此时湿热未完全祛除,日久成瘀,且正气受损,即邪退生新,正虚留瘀于脉络,病机既有血瘀又有气虚,且湿邪仍在,久困伤脾,证型以虚实夹杂证为主。

2.3 恢复期——邪毒清退,以湿为主

恢复期即疾病后期,此时红斑、丘疹、瘀斑、水疱消退,溃疡愈合,无渗液、烧灼痛,皮温亦趋于正常,但常遗留萎缩性瘢痕,及色素沉着,并伴形体消瘦,四肢乏力等全身症状。舌质暗或淡,苔白腻,脉滑或濡缓。该病迁延日久损伤正气,脾气渐虚,中焦失运,清浊不分,水谷精微化为湿浊;或后期恣食辛辣、肥腻等,而至湿滞中焦,经脉瘀阻,证型以脾虚湿滞为主,属本虚标实之证。

3 病证结合,分期用药

变应性皮肤血管炎各个临床分期均有其特殊的证候特点,分期遣方用药可执简驭繁,事半功倍。当然这三个阶段之间不能划出清晰的界限,需根据疾病的不同分期的表现,抓住其主要病机,临证加减,标本兼顾。

3.1 急则治标,祛邪为先

急性期邪气盛导致病势急性进展,其致病的主邪为湿热毒。根据中医学“急则治标”的原则,治以清热解毒、利湿为主,健脾化瘀为辅。方选四妙勇安汤加减,用药金银花、当归、玄参、甘草、桃仁、桂枝、赤芍、牡丹皮、茯苓、白术、泽泻、川牛膝等[11]。其中金银花性寒,具有清热解毒,疏散风热之效,为治一切内痈外痈要药;玄参可滋阴降火、解毒利咽,两药相配,清热解毒之功倍增,兼以利小便;甘草不仅清热解毒,尚可通经脉,利血气,以上三药合用清热解毒,为君药。桃仁主瘀血,血闭,积聚,邪气;赤芍主邪气腹痛,除血痹,破坚积,益气;当归能和血补血,尾破血,身和血;桂枝去性取用以通经脉,诸药合用,共起活血化瘀通络之功,为臣药;茯苓、白术既可健脾又可利湿,而泽泻功专利湿,三药相配,标本同治,为佐药;川牛膝引诸药下行,直达病所,又兼行血,正如朱丹溪云:“牛膝引诸药下行,宜入足少阴以理诸疾,妇人得之,应归血海,故行血有功”,为使药。

若患者舌根苔黄厚腻,脉滑数,为下焦湿热重,加用黄柏、苍术等药物[12]。黄柏味苦,性寒,无毒,泻龙火而救水,利膀胱以燥湿;苍术主风寒湿痹,死肌痉疸,此处用苍术以燥湿;黄柏以祛热,又黄柏有从治之妙,苍术有健脾之功,一正一从,奇正之道也。若患者疼痛明显,为热盛,加蒲公英、连翘,蒲公英专治痈肿、疔毒,亦为通淋妙品,连翘主痈肿恶疮、瘿瘤结热、蛊毒,二药相配,使清热解毒之效倍增,兼有消肿散结利湿之功,正如《类经·疾病论》曰:“热甚则疮痛,热微则痒疮。”若患者舌质黯红,皮损为紫红色,脉滑数涩,为血瘀重,加丹参、鸡血藤,丹参能破宿血、补新血,鸡血藤可去瘀血、生新血、流利经脉,二者相合,既能活血又能补血,使瘀血去新血生,有利于溃疡的愈合。

3.2 化瘀扶正,兼清余邪

缓解期即慢性期,此期皮色暗红,皮温降低,舌质暗红均表明热邪已去,瘀血仍在;脉弦细为血虚,按之无力为气虚。故治疗当以益气活血为主,兼健脾祛湿,方用桃红四物汤加减,药用桃仁、红花、生地、当归、赤芍、川芎、茯苓、泽泻、山药、白术、党参、黄芪、桂枝、细辛、炙甘草。其中桃仁、红花活血化瘀,茯苓、白术健脾利湿共奏化瘀利湿之效,为君药[13]。生地、当归、赤芍、川芎以养血活血;黄芪内托已溃疮疡,生肌收口;党参补助气分,兼能补益血分;党参、黄芪合用以益气行血,兼补生肌;山药、泽泻合用以健脾利湿,以上诸药共奏养血活血、益气利湿之效,为臣药;血得温则行,桂枝辛温散结行气,细辛达表入理,辛温走串,两药相配以温通血脉,为佐药;炙甘草调和诸药,为使药。

此外,笔者在清热利湿、健脾化瘀治则的基础上,重视利湿药的应用,湿邪湿性黏浊缠绵,阻碍气血运行,易使本病反复发作,因此临床常联合佩兰、茵陈、萆薢、厚朴、苍术、威灵仙、薏米等药物,以清热利湿之功。热象明显者,常加用马齿笕、蒲公英、水牛角以清热解毒凉血。在活血的同时习惯加用全蝎、地龙、竹茹,以增强活血化瘀、通络散结之功。

3.3 扶正善后,以防复发

此期属“正虚瘀结”,以虚、瘀为主,治疗以扶正固本为主,利湿活血为辅。若当热邪、血瘀、湿邪已除,患者愈后,针对产生湿邪的根本原因进行调理,并根据患者平素体质兼顾用药[14],以防传变和复发,正所谓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此患者素体脾胃虚弱,常舌质黯淡,有齿痕,苔白腻,脉濡缓,易腹泻、嗳气、腹胀、便溏等,采用人参、白术、太子参、茯苓、山药、薏苡仁等药物加减以健脾利湿[15];伴有四肢不温,脾胃虚寒者,运用附子、防己、人参、干姜、甘草、白术等药物加减以温脾散寒[16];若患者为湿热体质或嗜酒、喜食辛辣肥甘厚腻,常口中黏腻,口臭,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为湿热内蕴,可辨证应用黄柏、牛膝、薏苡仁、败酱草、石斛、金银花、茵陈、车前子、苍术、甘草等药物加减以清热利湿[17];若患者有感受外湿的病史,并伴有腰膝酸软等症状,当以桑寄生、杜仲、牛膝、细辛、独活、秦艽、茯苓、肉桂、防风、当归等药物加减以补益肝肾、祛风除湿[18],即“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

预后调理当谨识阴阳,邪祛之后,从体质辨证调理,辨热盛或阴寒,虚证或实证,区分阴阳虚实方可有效防止该病的复发和传变。同时注意患者的饮食起居、情志调节、运动防护[19]。

4 小结

侯慧霞等[20]认为该病的发生与湿热、瘀滞、气虚等有较大关系。王兰英从伏邪论治,以大气脱毒、开门逐盗之法运用大气脱毒汤合麻黄细辛汤、四妙勇安汤加减治疗[21]。张晓琳以清热利湿,化瘀散结为治疗原则,结合中医的整体观念治疗该病[22]。孙光荣教授认为本病病因与遗传、气滞、血瘀、毒聚、痰凝、抑郁等有关,治疗以益气活血、疏肝解郁、清热解毒、行气化痰为主[23]。笔者从事血管炎的科研、临床多年,在汲取古人经验的基础上并结合大量临床实践,对变应性皮肤血管炎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认为变应性皮肤血管炎主要为湿邪、血瘀、热毒三邪蕴结为病,临证采用分期辨证论治,急性期即湿热互结证型当以清热利湿为主、健脾化瘀为辅;缓解期即虚实夹杂证治当活血祛湿兼健脾益气;恢复期即预后调理在祛湿之源的同时,继续坚持益气健脾为主、利湿活血为辅的治则,以防传变或复发,同时根据患者平素体质兼顾用药、随症加减,收到了较好的临床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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