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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卡洛斯·威廉斯诗歌中的审美倾向探析

2020-01-09武晓梅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12期
关键词:威廉斯卡洛斯浪漫主义

■武晓梅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山西 太原 030027)

文学界对于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创作评价,通常按照他的创作时期划分,将他创作的早期定位为意象派,将后期归入客体派,但无论是哪个时期,他的创作影响力都在美国诗坛占据一席之地。也正因此,他被誉为美国后现代主义诗歌的鼻祖。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创作的诗歌较好地继承了浪漫主义传统,处处充满了浪漫的情节,给人以丰富的想象力。他的诗歌创作不拘泥于格式和固有语言形式的限制,敢于在诗歌创作的语言和形式上追求自由。比起同一时期的维多利亚诗风,他更提倡用美国本土的语言进行情感的传达,惯用通俗的本土语言拉近与读者之间的距离。同时,他大胆地通过诗歌创作实验,将绘画与诗歌进行了完美结合,表达出具有画面感和冲击力的诗歌意境,将细腻的情感蕴藏在诗歌作品的字里行间,表达出独特的个人风格和审美倾向。具体来看,他的诗歌创作审美倾向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进行剖析。

一、无处不在的浪漫主义气息

美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开端在18世纪末,是美国文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这一文学的基本特征在于作者对于个人主观感情色彩的表达,与现实主义文学相对,强调了创作者的个人主观思想和情感体验,往往以自然为主要描写对象,对自然的美进行讴歌和赞美。浪漫主义文学的作者们常常将自身融入大自然的氛围当中,追求返璞归真的真实和淳朴,从而与现实社会的丑恶和扭曲形成对比。在语言方面,浪漫主义文学创作的语言通常是自由而真挚的,不追求矫揉造作,充满想象力和创造力,强调艺术效果的展现。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诗歌创作较好地继承了浪漫主义文学的传统,他的诗歌创作善于运用丰富的想象力和朴实自由的语言讴歌自然与和平,他常常将自然景物作为描写创作的对象,在《律动的形象》中,他写到:“杨树丛里的一只鸟,那是太阳!树叶是黄色的小鱼,在河里游动。那鸟掠过它们,白昼在它的翅膀上。”他用朴素常见的自然景物入诗,加入跳脱的比喻和灵动的动作,使得这首诗歌充满了自然的朴素与美好,令人心生向往。他与众多浪漫主义文学作家一样,厌恶战争,认为回归自然才是人类应当做出的选择。然而他的诗歌并不是常规意义上对浪漫主义的模仿和绝对的传习,他在自己创作的基础上加入了更多的探索与突破,继而发展成为了独具一格的美学气质。他的创作注重追求“真实”与“想象”之间的平衡点,让读者在真实与想象之间来回穿梭,形成独特的浪漫主义体悟。正如他在《牧歌与自画像》这组诗中的一首《古怪》中写到:“城市有一排排奶头,乡村大部分是雄性的,它用又钝又短的角顶我,迫使我抵抗它,或糟践它。城市充满奶水,大部分时间静卧着。这些人在她肚子上,撞破头颅,迸溅脑浆。”他将城市和农村以拟人化的形象形成对比,用置身其中的体验感,想象身处城市和农村的人们所感所遇,在真实的遭遇和想象的体悟之间寻找支点,达到二者之间微妙的耦合,也使得读者真实地感受到他的所感。他用具象化、拟人化的方式,将人类放置在城市和农村之间,用雌性和雄性来影射二者之间的表象化差异,用截然不同的对待方式和迥然的结局来告诫人们看清楚城市的现实与险恶,将读者从想象拉回到现实,进而对现实进行了自我加工后的清晰判断。人们在对他的诗歌进行评价的时候往往会忽略它的浪漫主义气息,更强调他的后现代主义。实际上,他的作品当中浪漫主义文学的气息是一以贯之存在的。

二、追求诗体语言的平易近人和形式的洒脱自由

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诗歌,从语言上追求平易近人,从形式上追求洒脱自由,是独具个人审美风格的诗歌实验。他热衷于诗歌创作的实验性探索,不愿意墨守成规,更不跟随前人设定的路途进行创作。在他看来,诗歌的创作应当是自由的,是平易近人的,而不应当是矫揉造作的,更不应当有所谓的格式化思维。他的创作风格与他职业医生的身份密不可分,他工作的环境大多充满了机械、临床实验和慎重的诊疗,这让他的创作与劳苦大众的日常生活距离很近,离精英和圣殿相距甚远。他曾公开表示,他的创作理念与诗坛颇具影响力的托马斯·斯特尔那斯·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背道而驰。艾略特曾在《玄学派诗人》当中发表对诗歌未来发展的看法:“诗人必须变得愈来愈无所不包,愈来愈隐晦,愈来愈间接,以便迫使语言就范,必要时甚至打乱语言的正常秩序来表达意义。”艾略特认为,诗歌的格律是不重要的,甚至语言可以不按照正常的逻辑秩序。而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则认为,艾略特和他的《荒原》是在“向后看”,而真正向前看的诗歌,应当是走近大众的,不是用人们听不懂的语言无病呻吟,更不是用不成体系的逻辑来体现诗人萎靡不振的情绪,诗歌应当是给人以指引的,他反对艾略特向后看的诗歌创作理念,并认为自己应当朝前看,他说:“只有新的,才是好的。”他认为:“诗歌就是要有格律、没有自由的诗,但是格律必须是一种比以往允许的那些形式更可靠、更自由。”这也强调了他在诗歌创作方面的前瞻性和实验性,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对诗歌语言和形式的突破实验。他在他的诗歌代表作《红色手推车》当中写到:

“The Red Wheelbarrow

William Carlos Williams

so much depends

upon

a red wheel

barrow

glazed with rain

water

beside the white

chickens”

从这首诗歌的格律来看,它显然不同于以往诗歌的格律规范,往往一词一句独自成行,然而在这样看似随意不符合格式的断字断句背后,人们能够看到属于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带着自由灵魂的克制,他的创作并不是没有格律的,反而他认为这样的诗歌格律更具有突破性,他打破了原有英国诗歌的格局,加入了更加符合美国本土气息的语言韵律,他所独创的“variable foot”(中文译名为:可变音步)以及其他一些新的诗歌韵律模式,独具审美意趣。以上文提到的《红色手推车》为例,他诗歌的每一行或长或短,都至少有一个重音,他提倡的是在诗歌朗读中根据每句重音位置的不同,“行动场”(field of action)自然形成,他的诗歌也因此具备了更符合美国本土语言习惯和生活气息的口语化,在美国本土得到大批的支持者,他诗歌中“本土语言”平易近人的美,以及对于诗歌的实验也为美国诗坛发展打开了新的格局。

三、绘画艺术与诗歌表达的完美结合

威廉·卡洛斯·威廉斯除了医生和诗人的双重身份之外,他还十分精通绘画,甚至对绘画艺术的追求到达了痴迷的程度,这让他将绘画艺术的构图技法和色彩搭配冲突运用到了诗歌创作中,在绘画艺术与诗歌创作之间创造了一种独特的美感,往往在阅读他的诗歌时,给人以色彩的强烈冲击以及想象下视觉的美感。他曾创作的诗歌《spring and all》(中文译名:《春天和其他》)就是其中绘画艺术与诗歌艺术相互融合的代表之一,诗中描写了早春时节的独特景象。与大众以往对春天温暖、明媚、颇具生命力的印象不同,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在这首诗歌当中描绘了一个杂乱、肮脏、生命力衰微的春天,在他的笔下,蓝天不是澄明的,云朵也不似那般温柔,他写:“蓝天之下汹涌云彩,斑驳着从东北吹来,通往传染病院的路上”。诗歌的前半段,景象的内涵更偏向于描绘的是春天姗姗来迟时冬日遗留的景象,用诗人的视角看到了“褐色的枯草”“一块一块死水”“枯萎昏黄的树叶”“脱尽叶子的藤蔓”“景色呆滞了无生趣”。他似乎是在创作一幅油画,一幅冬日迟迟未走,春天迟迟未到的衰落景象。比起诗歌意蕴,前半段更倚重于绘画技巧。然而正当人们摸不到春日的希望时,他却笔锋一转,带着姗姗来迟的春日登场,春日赤裸裸、慢悠悠、义无反顾地来了,带来了新世界,也带来了希望和美好的萌芽,使人从一颗野萝卜的生根发芽,与诗歌的开头呼应,春天就这样带着汹涌的云彩,顺着东北风斑驳着来了,带来了迅速萌发的新的希望。通过这样的转折对比,诗歌的层次感更加立体,带来的绘画冲击力也更加强烈,感情上带着饱满的期待,带给人新的世界和新的希望。与这样的冲突技法不同,他还善用平和的笔触,描绘沁人心脾的美好,正如《红色手推车》中他写到:“红色手推车”“闪亮雨水”“白色小鸡”,构图祥和美好,色彩艳丽、明亮,读者仿佛看到了淅淅沥沥的雨水在红色的手推车上闪着柔和的亮光,白色的小鸡依偎在一旁的景象,这就像是一幅色彩艳丽、表述到位的油画,虽然这幅画并不存在,却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和带入感,读者仿佛置身于画中。

四、印象派创作的意象表达与主客体感悟的共情

对于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评价当中,有太多的词汇,“浪漫主义”“后现代”“实验文学”等,其中对于他的诗歌意象表达,更贴切的莫过于“印象派”,这是集绘画与文学为一体的一个艺术词汇,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诗歌创作绝对与“印象主义诗学”这个词汇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正如法国印象主义大师让·爱普斯坦所提出的“印象主义诗学”这个概念一样,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诗歌创作来源于生活的原生态,但是又高于生活的本体,他善于利用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场景和景物、动物等来进行意象化的表达,以这样来源于生活,客观存在本体的事物来传递诗意,倡导通过对客观事物本体的描写和观察,从生活中琐碎的细节及稀松平常的日常和平庸来体味生活的哲理,传递诗意与作者的切身感受,这就是现象学哲学的美学思想,即“面对世界”“回到事物本身”。仔细阅读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诗作不难发现,他的创作始终是建立在客观世界本真的基础上,没有过分华丽的辞藻,也没有莫名的情绪,一切源自于真实世界事物景观的真实感受,传递的是朴素的情感,运用的是司空见惯的日常,然而正是这样的意象传递,更拉近了诗人与读者之间心灵的距离,这也正是他的诗歌被广泛认可的原因之一。他通过印象主义诗歌的创作,首先是向人们传递了一种质朴的生活态度,在他笔下,他始终向往着自然质朴的生活,“树木”“花草”“鸟兽鱼虫”“森林小溪”“蓝天白云”都是源自于自然之美的质朴事物,透过这些意象,他传递出的是对自然生活的渴望,以及表达人类应当回归自然、追求本真的生活态度。与此同时,城市生活在他的笔下往往是“黑灰色的烟囱”“滚滚的黑烟”“轰鸣和坍塌”“崩裂的脑浆”“头破血流的结局”,显然这也是对城市生活的真实写照,取材也源自于真实质朴,然而传递的情感却与自然生活大相径庭,也由此反向呼号出了他对自然的眷恋和向往,以及对人们应当远离城市,回归自然的生活态度的表达。其次,他的印象主义诗歌创作有着明确的“观者”与“被观者”,印象主义诗歌往往从这样的角度观察生活,诗人本身将自己置身于诗歌内容和背景当中,作为“观者”,他承担着引领人们认识现实世界的责任,同时他又是“被观者”,他的情绪和意识随着诗歌的递进不断呈现在创作当中,使得读者对他的情绪起伏逐渐建立看法,并形成新的体悟。有时,他会在作品中创造对立的两个形象,正如前文提到的诗歌《古怪》中,他塑造了“雌性的城市”和“雄性的农村”这样两个对立的角色,与此同时他还将“我”置身于“雄性的农村”当中,发生了一系列的争斗与自由的抵抗、融合。将“人们”置身于“雌性的城市”当中,展现了人们最终惨烈的下场。这里登场的角色,都是“观者”,同时也都是“被观者”,在关注对方表演的同时自己也即将登场表演,双方在不同的场景当中被观察,又在同一首诗歌当中观察着对方,读者在这样的想象当中,既成为了“观者”,也想象着自己的处境,仿佛置身在其中,成为了对号入座的“被观者”。在整个过程中,二者的关系是微妙的,既是对立的,又是相互合作的,而二者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就是作者凭借思想将客观存在的事物表象进行了串联,他对事物的使用和描绘,不单单是给客观的事物下了一个定义,更注重的是个人感官对于事物的直观体悟,正如他说:“没有概念,除非身在事物之中。”简言之,他的创作美就美在通过意象的描绘,引发读者自身对于事物的经验和感触,通过创作,他给予了读者蒙上双眼、用心灵去感受世界、体会自然之美的机会,也引领读者建立属于自我的独特感知,这就是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始终倡导和追求的通过“实情”去探究和寻找“现实”。他坚信感知事物、探求现实,远远比肉眼看到的现实世界要崇高得多,在诗歌的创作当中,创作者和读者之间始终是存在着某种关联性的,这里也体现了他“客体诗歌大师”的认识真谛,即作者作为创作的叙事主体,读者作为接受一方的客体,终将从最初的相对独立,达到最终的情感融合,诗歌必须达到客体感知的升华,最终与主体共情。也正是如此,他的诗歌创作总能带给读者独特的情感体验。

学术界普遍认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诗歌创作,试图挣脱19世纪诗歌程式的束缚,往往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伤情调,而且强调一种艺术、审美经验与日常生活经验结合起来的实用主义美学,他通过独特的审美倾向,向读者展示了一个“现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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