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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医大师邓铁涛对《中医各家学说》的继承与发扬

2020-01-09刘成丽黄子天陈凯佳

湖北民族大学学报(医学版) 2020年1期
关键词:李东垣肌无力五脏

刘成丽,黄子天,陈凯佳

广州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广东 广州 510405)

《中医各家学说》是一门理论与临床相结合的学科,是历代中医名家学术与临证经验千锤百炼的结晶,具有极强的临床指导意义和实践价值。国医大师邓铁涛教授是各家学说教学与实践的先行者之一,曾给医史各家教研室题词:“不读医学史,不知中医之源流;不学各家学说,则无法继承与发展。”笔者作为《中医各家学说》的主讲教师,又是邓铁涛师承团队主要成员,无数次聆听邓教授教诲,深切感受到老人家对中医学腾飞的殷切期望,下面试从4个方面阐述邓教授对《中医各家学说》的继承发挥及临床运用,看看邓教授是怎样在临床实践中不断地承袭和发扬前人学术经验精粹的,以启发后学。

1 学习各家,博取诸家之长

邓教授非常重视各家学说的学习,常说:四大经典是中医的“根”,中医的“枝”在仲景以后的各家学说。每一个朝代,都有其代表人物与著作,是中医学的宝藏[1]。要提高中医理论水平,就要深入去读名家医案,读各家学说、名家著作[2],以便博取诸家之长,丰富自己。邓教授早在上世纪30年代就攻读了中医经典著作,并在此基础上广泛研究了各家学说。他曾说:“各家学说这门学科,设立得很好。我担任过该科的教学,对其中一些名家学说作了一些初步的探讨,并在临证时加以验证,这方面的收益是比较大的。”[3]曾指出,仲景以后,对他影响比较大的医家有李东垣、张介宾、王清任、叶天士、吴鞠通、王孟英和张锡纯等,其中尤以李东垣为最。

邓教授学习诸家学说时,善于博采众长。如在研究脾胃学说时,他梳理了历代名家关于脾胃学说的论述,认为脾胃学说是在《内经》基础上发展起来的[4],《金匮要略》提出“四季脾旺不受邪”、“见肝之病,知肝传脾”的重要论点,而“脾胃学说的代表著作首推元代李东垣的《脾胃论》与《内外伤辨》二书,既继承了前代学说又提出新的见解,有所创造、有所发明。”[5]又分述张景岳、叶天士、张子和的学术观点。提出“把有关的学说集中起来,取长补短,就能对脾胃学说有个比较完整的认识。[6]

2 继承发扬,形成临床风格

邓教授重视各家理论学说,强调在临床验证中发扬各家,“中医研究必须与临床相结合,而和几千年以来的各家学说相结合也很重要。……中医的各家学说,值得去验证,并在验证中得以发扬光大。”[7]邓教授临证70余年,善于将各家学说研究的成果运用于临床实践,从而发扬各家学说。他对脾胃学说深入研究之后,在多种疾病的治疗中,均展现出重视调理脾胃、尤其是健脾益气的临床风格,临证重视调补脾胃成为其极具特点的风格。1999年撰文《李东垣学说的临证体会》,称其治疗冠心病、慢性肾盂肾炎、重症肌无力、血小板减少性紫癜、闭经、慢性结肠炎、子宫脱垂、胃下垂、腹股沟疝、阳萎等证均受李东垣脾胃学说的影响[8]。

对冠心病的治疗,“着重于补气除痰;除痰是一个通法,与补气药同用,通补兼施,有利于心阳的恢复,故本病心阳虚型常用温胆汤加参治疗。”[9]温胆汤加参后被同行推为“邓氏温胆汤”,方中用党参补气扶正,丹参活血化瘀,温胆汤除痰利气,条达气机。

自拟慢肝六味饮(党参、云苓、白术、甘草、川萆薢、黄皮树叶)治疗慢性肝炎,邓教授据《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篇》,“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拟定健脾补气,扶土抑木作为总原则。本方以四君子汤补脾气健运脾阳以“实脾”;黄皮树叶疏肝解毒,行气化浊;川萆薢入肝胃两经,升清而降浊,去除困郁脾土之湿浊[10]。

治疗慢性肾盂肾炎自拟珍凤汤,即珍珠草、小叶凤尾草合四君子汤再加桑寄生、百部而成。立方之意,乃根据脾胃学说,如张仲景有“四季脾旺不受邪”之说,李东垣有“内伤脾胃百病由生”之说。本病既是邪少虚多之证,要使正气充足以逐邪气,健脾就是重要的一着,故用四君子汤以健旺脾胃,调动人体之抗病能力[11]。

3 继承提高,创新理论学说

邓教授认为,开展中医传统研究,应着重继承中医的理论精华,提取其中的科学内核,再经一番加工和提高,使之成为源于该理论、又高于该理论的学说,即立足继承,着眼提高[12]。

他十分推崇王清任、王孟英、叶天士等医家学说,尤其对王清任之气血理论和代表方药颇多发挥。提出王氏以气血为治病要诀而不偏执,实源自《内经》气血之论。血脉和利,必气亦和利,血实者宜决之,就是导之下流如决江河;气虚者宜掣引之,正是王氏重用黄芪之所本。同时他也吸收了王孟英、叶天士等医家对痰瘀的辨治经验,并运用于临床,“广东地处南方卑湿,至易聚湿生痰,故以心阳虚兼痰者最为多见。”[9]“临证观察,冠心病患者一般以心阳虚而兼痰浊者为多见,到中后期或心悸梗塞的患者则心阳(阴)虚兼血瘀或兼痰和瘀者为多见。”[13]将冠心病的基本病机概括为:本虚标实,痰瘀相关。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解答了“痰”“瘀”的关系:痰与瘀都是津液之病变,痰是瘀的早期阶段,瘀是痰的进一步发展[14],常相互为患,并据此提出了“气血痰瘀相关”的学术论点。

“气血痰瘀相关”之说正是邓教授博取王清任、叶天士、王孟英等诸家所长,结合临床实践而得出的创新性理论学说,体现了他对各家学说的继承与发扬。

4 学用结合,屡破临床难关

邓教授重理论,强临床,强调学用结合,践行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原则。曾讲过:“五脏的关系,不是依靠书斋里五行相生相克推导出来的关系,而是中医在长期临床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关系。”[15]可见,理论的升华离不开临床实践。同时,临床经验又需要上升为理论才能更好的指导临床实践。广东省中医院副院长邹旭在跟师体会中写道:“在跟师学习的日子里,我深深地体会到邓教授既是一位名老中医,也是一位博学的老师,他善于把自己行医多年的临床诊疗经验上升为理论,用于指导我的工作,使我不断开拓思路,临床思维活跃,视野开阔,更新观念,逐步提高诊疗技术。”[16]

邓教授提出的五脏相关学说正是其融合了历代诸家学术精华,基于临床实践形成的理论学说,为中医临床诊治提供一种思维模式,特别是对现代重大疑难疾病的防治指导具有重要意义。[17]

如辨治重症肌无力,在早期的研究中,邓教授均以东垣脾胃学说为指导思想;随着临床实践积累及五脏相关学说研究的进一步深入,逐步应用五脏相关学说指导重症肌无力诊治[18],提出重症肌无力的病机为“脾胃虚损,五脏相关”。脾胃虚损,语出金元李杲《兰室秘藏·脾胃虚损论》:“脾胃既损,是真气、元气败坏,促人之寿。”此语是对重症肌无力疾病本质认识,重症肌无力的病机始终以此为中心环节,并贯穿于本病的全过程,是本病辨证论治的着眼点。五脏相关是基于中医临床实践形成的学说,也是名老中医对复杂临床现象高度的理论概括[19]。五脏相关,反映重症肌无力及其危象发生后复杂的临床证候。治疗原则以脾为主、五脏相关,自拟强肌健力饮为基本方补脾益损、强肌健力。治脾者,能安五脏,出现五脏兼证者,可以在强肌健力饮基础上加减用药。本方源于李东垣之补中益气汤,但又有异于原方。东垣用药偏轻,意在升发脾阳,以达补益中气,健运脾胃。本方参芪术之用量较大,针对脾胃虚损而设,由于药量不同,虽然只增五爪龙一味,而益气之力,成十倍增加,故为统治重症肌无力之主方。黄芪的用量,儿童一般为20~30 g,成人则一般从60 g起用,待患者服后无不适症状加至90 g;再视病情逐渐加大用量,120 g为常用量,最大量240 g。王清任《医林改错》补阳还五汤方后载:“如患者先有入耳之言,畏惧黄芪,只得迁就人情,用一、二两,以后渐加至四两,至微效时,日服两剂,岂不是八两?”邓教授对黄芪的使用与王清任如出一辙。正如邓教授自己所讲:“我主持的‘七五’攻关研究课题是‘重症肌无力的辨证论治及实验研究’。治疗此病我以李东垣的脾胃学说为指导(脾主肌肉)进行研究,在治疗上我又学习王清任学说,重用黄芪。”[19]

由此观之,邓教授临床的成功,是其融贯各家,对前人学术经验发挥的结果。正如他总结李东垣的成功经验后提出的传统研究方法:继承前人理论——进行理论实践——总结提高——创立新论[20]。曾有一位临床一线医生在看过邓教授的医案后问我:“补中益气汤我在临床也常用,为什么我就用不出那么神奇的效果?”我想,邓教授的神奇之处应该在于他对于各家学说的继承,并在临床实践中发扬,从而创新学说指导临床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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