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四川地区读书会的发展探究*
2020-01-08张赟玥凌冬梅
张赟玥 凌冬梅
(1.电子科技大学图书馆 成都 611731;2.嘉兴学院图书馆 浙江嘉兴 314000)
坚定文化自信,势必离不开对中华民族历史的认知与利用。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强调“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落实党的十九大精神,讲好新时代的红色故事,要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就是要重温伟大历史,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要把红色资源利用好、把红色传统发扬好、把红色基因传承好。”[1]民国时期是中国历史的重要转折,中国社会的变革掀起了中国阅读史上的变革,多元文化的碰撞更是造就了读书会的普及与兴盛。重视历史,充分利用红色文化资源;研究历史,考察近代革命中读书会的推广经验与历史影响;借鉴历史,对推动党建“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1 民国时期读书会发展与研究
早在1912年即有报刊对读书会进行报道[2]。1922年,李大钊在北京大学等学校筹建成立“学生读书会”时曾指出:“在北京成立的团体很多,却向来没有读书团体的组织。这会实是应着需要而成立的,且这会旨以根据学理研究实际问题,则以前所谓主义与问题之争,也可由此会解决了。”[3]围绕这一时期相关主题的现有文献特征明显。一方面,可参考的史料文献资源较为丰富,但散见于各类古籍、方志、传略等。比如马子华追忆了云南昆明地区的青年读书会(1925—1928)[4];于光远回顾了上海、北平、天津、广州等各地党群读书会反抗国民党文化围剿的盛况[5];此外,还有东北各地读书会[6]、广东西江前线的维墩读书会[7]、河南的读书组织和藏书机构[8]、贵阳湘雅医学院的求真读书会[9]等的相关文献记载。另一方面,专题性学术研究较少。专题研究有樊宪雷从中共中央文献研究的视角,系统追述了读书会在革命时期的多元化形式及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的重要作用[10]。凌冬梅梳理了新塍青年读书会(1919—1926)在浙江嘉兴区域对革命中坚力量培养的历程[11],回顾了乙丑读书社(1924—1927)对中共台州党组织建设的贡献[12],并倡导对民国读书会及其史料价值予以重视[13]。钟放则调研了伪满后期东北地区的高校读书会[14]。
现有马克思主义在四川地区的早期传播研究中穿插有关于读书会的简介,但尚未见专题研究。四川地处西南,尽管不是抗战的正面主战场,但拥有其特定的区域社会背景。从历史沿革来看,四川因地势险要,交通不便,利益产出较少,与外省交往不甚密切,社会开放与经济发展程度明显落后于国内其他地区,但正因如此,在面对外敌入侵时反而成为了要塞之地。东北、山东、上海、南京、长沙等地失守后,学校大多退守四川,在保留文化根基的同时也得到了持续发展。而四川各地掀起的以读书会为载体的革命探索,其主体即为教育系统的各级学校。文章采用文献调研的方式,基于《中国地方志数据库》收录志书材料,按照川西、川南、川北、川东的布局,重点介绍四川地区有代表性和影响力的读书会,旨在从学术研究的角度梳理四川地区在这一特殊历史阶段的读书会史料及其产生的社会效应,充实并深化革命文化研究地图。
2 民国时期四川地区代表性读书会
2.1 以成都为代表的川西地区读书会
川西地区以成都的读书会影响最为深刻。1918年,考入成都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第一期)的陈毅,在华阳书报流通处查阅到吴玉章在北京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开学典礼(1917)的演说一文,受到其推崇的“社会主义”的启发,在成都组织了“社会主义读书会”[15]。1920年夏,读书会邀请当时在川从事革命活动的吴玉章,在成都市皇城致公堂作了题为《科学社会主义即马克思主义》的报告。与此同时,为有效地组织群众反对军阀,在成都高等师范学校任教的王右木奔赴上海,会见陈独秀,考察中共组织的筹建,并实现了个人从爱国主义到民主主义再到共产主义革命思想的转变,成长为四川地区最早传播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家以及党的领导人之一。返成后,王右木联络寓居成都的江油县青年,建立了“马克思读书会”。1921年春,原“社会主义读书会”更名为“马克思主义读书会”,公推王右木为指导。至此,成都的两大读书会归拢到王右木的统一领导下,并在大、中专学校发展壮大,成员多为大中小学教师与学生,社会知识青年等,创办了四川地区第一份公开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报纸《人声》[16]。
1922年,读书会根据《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临时章程》,成立了以骨干成员为首的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此后,四川各地相继成立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地方组织或团支部,为中共四川党组织的建立奠定了基础[17]。1923年,王右木向中共中央提出申请,并筹建四川第一个中国共产党组织——中共四川支部[18]。1924年春夏之际,四川地区的地方团组织重整,联合《新蜀报》“马克思学说研究会”“青年读书会”等13 个进步团体筹建“四川反帝国主义大同盟”,推动革命进程[17]10。
四川地区一度低落的抗日救亡斗争,随着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的胜利和“一二·九”运动的爆发,又逐渐兴起。1936年,四川大学、成都高等师范学校的青年学生,发起成立“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成都地方队”,组织读书会,主持“成都学生救国联合会”[19]890。此后,成都市及其周边区县的各院校读书会,诸如城区范围的省立师范学院学生读书会、成都华美女高部读书会[20]、省立成都中学高中部“星潮自然科学社”读书会[21],以及区县范围的温江天府中学党支部领导的进步学生读书会[22]、双流籍田小学读书会[23]、金堂城厢完全小学青年教师“小教读书会”[24]等进入鼎盛时期,积极开展“反日在蓉设领(领事馆)”“追悼鲁迅先生逝世”“声援郫县被捕爱国青年学生”等革命宣传活动[25]830。据《成都市政府周报》(1940)第二卷记载,成都市仅当年度就扩充“读书会”二十五所[26]。
20 世纪40年代中期至解放前夕,根据上级党组提出的“积蓄力量,保存实力,护厂护校,迎接解放”的工作方针,各校读书会转为采取相对保守的方式坚持开展革命。比如省立成都中学“群与力”读书会与省立女子中学、成都县立中学的进步学生读书会建立地下革命联络,积极支持成都公立中学教师的加薪要求[27];光华大学成都分部全校八个系就有七个系建有“民协”领导的读书会,组织学生进行“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示威游行[28];树德中学的 “脚步”“钟声”“火星”等读书会,声援“四·九”血案,声讨政府暴行[29];还有新津陶家渡小学“精讲读书会”[30]、大邑私立文彩中学学生读书会[31]、邛崃蜀才中学和城厢中心小学读书会[32]等进步组织,通过系列的革命宣传活动,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2.2 以泸州为代表的川南地区读书会
川南地区的革命读书会文化起源于护国战争期间。1916年,朱德寄居泸州期间组织“东华诗社”,翌年又于泸县云锦组建“振华诗社”,宣扬进步倾向。1920年,川军暂编第九师师长杨森兼永宁道道尹之职,驻防泸州,大兴整顿永宁道各县教育行政,委派永宁道尹公署教育科长、《川报》主笔卢作孚延请恽代英、肖楚女、刘愿安等革命与进步人士到川南师范执教[33]22-27,组建“读书会”“学行励进会”“社会科学研究会”等组织,用马列主义武装青年。自1921年起,恽代英带队旅行讲演团,由泸县步行出发,先后在隆昌、内江、自贡、宜宾、江安、纳溪、合江等川南各地巡回讲演,传播革命火种。1922年,恽代英在“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的基础上组建社会主义青年团泸县支部,泸州党组建设与活动正式兴起。1926年,中共泸县支部成立。此后,为声援万县“九·五”惨案,支持泸州地方起义,中共成立了泸县特别支部。12月,泸顺起义爆发。这是由中共中央统一决策部署,四川党组织具体策划、组织、实施的武装起义先声。尽管起义失败,川南师范也被查封停办,但有力策应了北伐战争,积极推进了川南各地党组建设,也将川南各地以读书会为载体的抗战宣传活动推向了高潮。1925年,宜宾地区成立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宜宾特别支部,并组建“青年读书会”,赢得了反对英伦倾销煤油斗争的胜利,为给宜宾党组的建立奠定了思想和组织基础[34]。1927年,共产党员龙世舜结集由党组创建的中山中学同学与进步青年,在龙潭乡组织青年读书会[35]。同年,江安省立第三中学收纳川南师范流散的学生,组建了江安县第一个共产党组织——省三中支部,以小型读书会的形式,在校出售并鼓励同学们阅读进步书刊[33]22。1928年,中共合江特支先后在先市、二里、中音、王场等地小学组建读书会[36]。1932年,泸县女学会女子师范学校学生自治会骨干组织成立“读书会”[37]897。1937年,党组在泸县、宜宾两地组织信义互助储金会、秘密读书会,发展储备力量。次年,中共川南工委正式成立,后分设为宜宾、泸县两个中心县委[37]750。古蔺县陆续成立“青年读书会”“简阳学社”等,并根据党的指示组织了南城补习学校抗敌后援支会、读书会,成立中共南城学舍支部,上街头下农村积极宣传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38]。同年,李庄益德小学学生建立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并在中共李庄特支的领导下举办读书会[39]。1942 至1945年间,迁至江安的国立戏剧专科学校的进步学生组织“学生自治会”和“读书会”,经由口岸至内地的革命传播,开放了江安当地社会风气,提高了群众艺术欣赏水平[40]。
川南读书会由恽代英等革命志士牵头,以川南师范为据点,掀起了以泸州为中心的川南地区革命高潮。区域协作是川南地区读书会的显著特点,体现在川南各地县之间,以及川南与川西之间的密切关联。这种以读书会为纽带形成的关联,其实质是中共号召团结,推行全面抗战路线的要义所在,极大促进了四川地区党组体系的构建与社会影响力的扩张。
2.3 以绵阳为代表的川北地区读书会
绵阳的文化教育最早可追溯于清光绪年间的绵州教育会,民国时更名为绵阳县教育会。此后,绵阳各地陆续出现了一些研究社会科学的读书会、社组织。如江油龙绵联合县立师范学校的“三民主义研究会”,其骨干成员在党组领导下秘密成立了“涪波社”,以读书会的形式开展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读书活动。随着“涪波社”的影响扩展到潼川(三台),当地中学组织“赤潮社”,并建立“读书会”“学术研究会”等社团[41]。1929年,绵阳日新小学秘密组建中共绵阳特支,将学校作为活动阵地,组织教师读书会,组织学生儿童团[42]49-50。1936年江油县立民众教育馆成立,通过办《民教月刊》、改良婚丧礼俗、组织读书会等方式宣传进步思想与革命理念[43]。1939年,中共三台特支正式建立,通过 “抗日宣传队”“读书会”“识字班”等活动,成立了东北大学支部、县初中支部、潼高中支部等8 个支部[42]57-58。
抗战期间,绵阳比较有代表性的读书会是由退守力量组建的读书会。一是东北大学青年读书会。由于东三省沦陷,东北大学于1938年迁入四川三台县。1939年起,学生胡鹏、高尔公先后组织了小型读书会。 1940—1941年间,国民党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皖南事变”后的读书会曾一度陷入瓦解。1942年,学校读书会得以重建及壮大,分系设置了文学、历史、哲学、经济等读书小组,合计办有专刊、壁报六十余种,并丰富了读书会的形式,比如利用寒暑假开展农村调研,或基于读书会成立“求实学会”“菩提社”“野火社”“剧人剧社”等学术研究团体[44]26。为扎根农村传播革命火种,历史组与党组于1945年筹划创办了“为公中学”,成为绵阳的第一所党办中学[45]。二是国立第六中学读书会。1937年,日本侵占山东济南等地。数千师生辗转流亡,在河南社旗县山东联合中学成立了“野军读书会”,1939年迁入四川绵阳,组建了国立第六中学。中学设绵阳本部及梓潼(一分校)、德阳(二分校)、绵阳永兴(三分校)、罗江(四分校)四个校区。各校区均设有学生读书会,如:绵阳本部的“青年救国读书会”;梓潼校区的“挺进读书会”“生活读书会”“鲁魂读书会”“集体生活读书会”等十余个读书会;德阳校区的“野军读书会”;罗江校区的“野火读书会”;绵阳永兴校区由晁文灿、苏祥芝等组织的读书会等[44]21-22。此外,四川省绵阳师范学校地下党员刘英年发起成立党的外围组织“读书会”,利用公开化、合法化的组织开展地下活动,为绵阳师范学校学潮运动打下了思想基础[46]。还有阳和乡中心小学教师党员唐建余,常深入到石家坝、唐家河坝等偏僻地方,利用“读书会”开展乡保人员和知名人士的统战工作[47]。
绵阳地区以读书会形式传播革命,不仅有着本地人民的支持,更有流散师生的坚挺支撑,他们对于侵略造成的伤痛有着深刻的体验,在宣传革命、积极抗战中表现出执着的信念和激情。
2.4 以达州为代表的川东地区读书会
随着新文化、新思想的传播,1922年,以绥定联合县立中学教师张鲤庭、蒲家县立第五高级小学校长戴治安为首,以及两校进步学生为骨干的“青年读书会”成立,反对封建社会的四大精神支柱——政权、神权、族权、夫权。达县城乡各校纷纷响应,绥定联合县立中学“读书会”[48]357,宣达联立柏树场瀹智小学“大红社读书会”[49],县立初级中学“尚友读书会”[50]735,三汇镇、龙会场、丰乐场等地小学读书会陆续成立,迅速掀起了宣扬新思想的浪潮。青年学生们也开始走出四川,奔赴上海、北京、武汉等城市,甚至日本、美国、加拿大、比利时、苏联等国外求学[48]227-228。
抗战爆发后,达县各校师生以读书会为形式的抗日活动日益高涨。四川科技大学唐毅、周孟图等人在渠城组织“爱知读书会”,并在临巴、宝城、清溪、城关、岩峰、三汇等地设小组宣传革命[51];中共地下党员、达县第二小学教师牟永正组织 “自力读书会”,利用学生假期返乡在万源、宣汉、通江等县传播进步刊物,声讨日寇施放剧毒性伤寒病菌屠杀山西军民的暴行,组织师生募捐,《新华日报》对此作了专题报道,读书会还针对小学生阅读困难的问题,专门创办了《小学生旬刊》[48]242-243。此外,永兴小学“抗日读书会”[50]558,达县省立联中进步学生“读书会”[48]306,南岳小学教师“读书会”[48]301,大竹中学读书会[52]也纷纷成立。
3 民国时期四川地区读书会带来的思考
四川地区的读书会以教育系统的各级学校为主,在民国时期呈现出蓬勃的生机。其发展大体可分为反封、抗日和解放前夕三个阶段。新文化运动时期,读书会重在传播马列主义,灌输革新思想,反对封建压迫与封建迷信,提倡男女平等;抗日战争期间,读书会旨在讲解国内革命形势,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华罪行,宣传八路军、新四军英勇抗日的事迹,宣传中共的抗日救亡主张,积极推进党团发展,号召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解放前夕,读书会以“反饥饿、反内战、争生存”为斗争目标,反对反动派的破坏,迎接解放[53]281。围绕不同阶段的目标,赋予了读书会在特定历史背景下的文化内涵与使命,将阅读升华为社会发展的积极方式。一方面,读书会阅读书目品种繁多,围绕“革命+文艺”的主题展开研讨。既有社会革命经典著作,如《共产党宣言》《阶级斗争》《资本论》《国家与革命》《新民主主义论》《论持久战》等;又有国内外文学名著,如《静静的顿河》《母亲》《死魂灵》《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彷徨》《呐喊》《狂人日记》《激流三部曲》等;也有史学类专著《中国通史》《中国现代史》等;经济类典藏《新经济学大纲》《政治经济学讲话》《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还有《新华日报》《民主日报》《读书月报》《挺进报》《解放》《群众》《中国青年》《四川学生潮》等进步刊物。时至今日,这些书目仍是值得深入学习与解读的经典。另一方面,除传统的阅读与研讨方式外,这一时期的读书会还注重以多元化的形式扩大其社会影响。比如马克思读书会曾邀请革命家恽代英进行主题为“阶级斗争”的演讲;中共领导下的内江进步青年读书会通过争取讨贼第一军驻渝办事处的政治支持,公开发表《不平鸣》,召开公民大会等方式,形成强大的舆论攻势,开展打击贪官污吏的反“三九”斗争,并获得了胜利,在教育群众的同时也鼓舞了革命斗志[54]49;光华大学将读书会改组成“大合唱团”以满足学生的革命文娱活动需求;新津少年读书会时常撰稿宣传抗日救亡;温江天府中学读书会发动进步学生罢课、请愿打击三青团、CC 分子等反动势力;内江沱江私立中学“沱光读书会”筹款支援香港《南华》《天演》《自由》三报的反汪罢工[54]87等等。
读书会在这一时期能够迅速兴起,离不开各党派的大力支持。
其一,四川地区的中共党组以学校、书店、行业为掩护,将读书会作为革命宣传的主要形式。比如中共川南特委在古宋县城开办的能达商店,组织“读书会”,为知识分子供应革命书刊[55];新津地下党支部组织进步青年集资兴办“新时代书店”[56]510-511;中共打入岳池县邮政局设立“读书会”[57],带动“学运”“农运”“兵运”蓬勃开展,包括成立岳池中学学生“读书会”,组织农民“同心会”及武装,开展土匪转化等[58];仁华特支在苏码头开办“进步书店”,并输送同志到延安学习[59]220;中共打入川康盐务管理局组建读书会,培养青年骨干;中共南方局委派到达县的同志开办“通江书屋”,并设立“倡文印刷社”,开展上层人士的统战工作和群众的团结活动[48]255-256。四川各片区代表性读书会的领导或核心成员如王右木(成都)、恽代英(泸州)、黎灌英(内江)等多为四川地区早期的革命家。
其二,国民政府尽管代表着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利益,在抗战的同时总是企图利益条件下的妥协,但不能否认其在教育方面曾做出的贡献。“七七”事变后,国民各级政府颁发了《国民学校法》《四川省抗战期间中心工作》《各县教职员、各级学生寒假参加抗敌工作办法》等战时教育文件。比如,宜宾地区的《抗战期中各校教职员应行注意事项》规定:“各校长应商同教职员组织教育研究会或读书会等,共同进修,以期改良。但此等集会时对象在学术不在政治,不得利用此会对外或党同伐异,维持私人利益。”[60]达县、邻水县、西昌等地民教馆均面向广泛民众开设读书会。1940—1941年,国民党县党部执委会先后批准设立“江油县青年读书会”“彰明县青年读书”等以青年学生、机关职员及社会青年为主要成员的读书会宣传抗日[61]。1944年,在国民政府倡导“知识青年从军”的号召下,珙县“良友读书会”成立,深入乡场宣传志愿参军抗日[62]。
其三,中国民主同盟也同中共地下党组织积极配合,在郫县、简阳县、荣县、金堂县、内江县、双流县、资阳县等地开展民主革命运动。1946年,郫县建立了民盟外围组织——以刘仁清为负责人的读书会[63];1947—1948年间,民盟在简阳师范学校中利用读书会宣传共产党的方针政策[64];1948年,荣县民盟小组创办《荣县新闻》三日刊,并利用其门市部收藏并销售进步刊物,在盟员和群众中组织“青年读书会”,成为当地极具影响的民主文化阵地,随着民盟被国民党当局宣布为“非法”团体,内江县民盟组织转为茶馆、棋牌、生日聚会、读书会等地下活动形式[65];1949年初,金堂民盟小组成立多个师生“读书会”,开展革命启蒙工作[59]172等。
而读书会在这一时期能够发展壮大,更是遵循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号召,充分调动了广泛社会阶层的积极性。
首先,农民在四川地区拥有最广泛的群众基础。为了夯实革命理论基础以及宣传号召群众抗战,“八耳地区青年读书会”重点培养农民积极分子,依托群众的力量口诛笔伐,揭露八耳地区恶霸地主罪行,迫使其缴纳军粮,取消苛捐杂税,肃清地方武装,给亲日分子以沉重打击,壮大了抗日气势[19]894-896;广安中心县委特支面向垦社组织的读书会,同时开展贫苦垦民阶级教育和垦社上层统战工作[25]604;中共党员以农校教员的身份在双流县组织“读书会”“青年会”,并把两会的影响扩展到仁寿县的乡保机构和袍哥组织,成功领导了“二五减租”“吃大户”“秋收暴动”等活动[66];新津地下党支部组建“战时青年读书会”,充分运用“农翻会”“农友会”“读书会”等名义,将接受教育且有觉悟的贫苦农民组织武装工作队[56]。读书会积极维护农民权益,在学习的同时开展抗丁、抗捐抗税、抗粮抗租的斗争,组建成有力的农民战线。
其次,工人阶级是新兴的重要社会建设与革命力量。以长机帮为首的成都工人群体在王右木的引导下,参与马克思主义读书会与工人夜校的学习,并在中共领导下开展大规模罢工,取得了涨薪65%的重大胜利[67];达州宣汉县至上峡、峡口场一带煤厂、铁厂、碗厂等工人骨干组建读书会[68];中共深入郭家坳盐区组织读书会,广交盐业工人,宣传党的主张[53]274-276;中共自贡特别支部先后组建盐业工人读书会、刺绣/帽鞋工人读书会、缝纫工人读书会、卷烟工人读书会、百货业职工读书会,并在理发、搬运工人中建立读报小组[69];中共筠连特支组织腾川、协华丝厂工人读书会,支持工人利用合法形式进行抗争[70];中共在成都燃料股份有限公司组织机电车间青年工人“读书会”,宣传中国共产党、民主革命以及解放区的革命文件等[71]。读书会通过引导工人争取社会政治权利和合理劳工待遇,反对资本家、国民党政府的无理镇压,逐步将自发的经济斗争引向争取抗战胜利的革命斗争,改变了工人运动的根本性质。
再次,其他社会阶层及成员以读书会的形式积极支援抗战。如叙永县盐业商会投资兴办上海生活书店与商务印书馆的叙永分销处“大众书店”,举办“力行读书会”等;巴中南江县县长龙德渊注重推行民众教育,发放贷款投产县印刷业,集股投资兴办书店,建立读书会,号召青年公务员服役[72];义勇支队第三营连长邹华轩,虽遗憾自身读书不多,但鼎力支持青年求学,在恽代英的影响下,将其在泸县开设的舞凤银楼内室提供给组织作为“读书会”的学习室,并通过经营银楼和煤矿厂在经济上给与大力的资助[73];爱国将领冯玉祥将军亲临泸县、合江发动抗日献金活动,仅泸县一地便献金5000 多万元,在当地掀起了抗日运动高潮[37]1120-1122;西昌地区以新闻、文艺界人士为主的读书会,积极探讨“革命文艺”[74]。
综合来看,关于民国时期四川地区的读书会有着丰富的发展历程。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文献调研将对象聚焦于地方志,发现相关史料相当丰富,大部分已实现数字化加工,索引标注细化到章节,但老旧材料的清晰度、辨识度有限,在支持检索方面较为欠缺。重视专题史料,尤其是针对此类有着特殊历史背景并产生了深刻社会影响的专题史料进行重组建设与深度挖掘,形成系统性的二次材料,能够更好地推动历史沿革的疏理与传统的推广。比如资阳调研了盛池读书会(1933—1934)相关历史调查材料,经过整理合计收集材料83 件5l 万余字[75],这些材料不仅反映了读书会自身的发展历程,更从侧面透射出资阳当时的社会风貌。这也是史料研究的一个发展方向,值得学界与业界共同关注。
4 结语
民国时期的中国社会经历了新旧、中西文化的激烈碰撞,产生了读书会这种具有特定意义的社会文化现象。这一时期,四川地区的读书会在思想启蒙、组织建设、人才储备、武装革命等方面取得了切实的成绩,并总结出了深刻的历史启示——坚定理想信念,占领文化高地,跨越社会阶层,保持同广泛人民群众的密切联系。探究其发展脉络,不仅是对史实的梳理与考证,而且提供了一种更为宽广的视野来解读历史背景下蕴藏的特殊文化内涵。通过分析这种文化现象对地方、群体以及个人等产生的影响,解析区域政治、经济、文化等的发展水平,可以帮助人们对传统的社会学、教育学、历史学,以及后期兴起的阅读史学的研究进行深入解读。这既是对历史文化的尊重与发扬,也为今日社会正能量思想的塑造与传播提供优秀经验,更是对党中央和习总书记充分利用红色资源,光大红色传统的新时代号召的有力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