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考*
2020-01-08王甜甜
王甜甜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辞源》释“籤”曰:“标签,于竹片上书符号。凡标题皆谓之籤。同‘签’。”[1]《汉语大词典》进一步解释道:“指竹片或纸片上写有文字符号的一种标识。”[2]由此可知,书签最早可能出现在竹简广泛使用的简牍时期,后来随着书写材料的改变,普遍用于传达纸质书籍的书名信息。由于书签信息传达的实用性,为多数学者和使用者所熟知并研究,但对它起源、发展史等的探讨或不够深入具体或有失误。①这方面的主要研究成果如:王萌《中国书签鉴赏》(湖南美术出版社,2012.1:1-7),李敏丽、陈勇《浅谈“书签”》(《江西图书馆学刊》,2006(4):122-124),王静宪《说题签》(《收藏家》,1996(3):46-49),温晓婷、杨帆《边缘文化的生命力和当代价值——以书签为例》(《大众文艺》,2007(18):120-121),回声《一叶书签半部史》(《中华手工》,2017(02):118-121),陈和军《说“书签”》(《咬文嚼字》,2000(8):36-37),李更旺,李维纯《古书史中卷轴书制考》(故宫博物院院刊1987(1):56-64),包书燕《简论书签的社会功能与文化价值》(燕山大学,2012年硕士论文)等较全面地论述了书签在各历史时期的发展概况。鉴于此,本文在参考前人成果和广泛搜集材料的基础上,拟从书籍史的角度,将书签分简牍、卷轴、册页三个时期进行系统考察。
1 简牍时期的书签
目前,学界对简牍时期的书签主要有两种看法,一种是李敏丽,陈勇②这方面的主要研究成果如:王萌《中国书签鉴赏》(湖南美术出版社,2012.1:1-7),李敏丽、陈勇《浅谈“书签”》(《江西图书馆学刊》,2006(4):122-124),王静宪《说题签》(《收藏家》,1996(3):46-49),温晓婷、杨帆《边缘文化的生命力和当代价值——以书签为例》(《大众文艺》,2007(18):120-121),回声《一叶书签半部史》(《中华手工》,2017(02):118-121),陈和军《说“书签”》(《咬文嚼字》,2000(8):36-37),李更旺,李维纯《古书史中卷轴书制考》(故宫博物院院刊1987(1):56-64),包书燕《简论书签的社会功能与文化价值》(燕山大学,2012年硕士论文)等较全面地论述了书签在各历史时期的发展概况。、王静宪、回声、包书燕等学者所持有的首简或赘简是简牍时期书签的观点;另一种以李更旺,李维纯为代表,认为文书签牌为该时期的书签。这两种观点都有尚待商榷之处。
迄今为止,在出土文献记载中,发现最早的书签是晋《王逸集》的象牙书签[3]。简牍时期还没有发现具体的书签实物,但并不意味着这一时期的书签就无从考证。书签,又称书籍题签,是每个历史时期的书籍都具有的物质属性之一。因此,将题签置于整个书籍发展史中加以考察或许可以找到答案。
关于题签,唐释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八七《甄正论》卷上“签题”条注云:“小简也,古者题简以白事谓之签。”[4]简牍学界将这种“小简”称之为“签牌”。大英图书馆藏斯坦因西域考古发掘品中保存有大量的文书签牌,从中我们可以较为清晰地了解到简册时期的题签形制。这种题签由竹木制成,长度比23.1厘米左右的标准简短,主要有两种形制,一种是为了与签绳相连,在题签上端中部钻孔,如Or.8211/598③本文所引的简牍文献、英藏敦煌文献、法藏等敦煌文献均来自于“国际敦煌项目(International Dunhuang Project,英文简称IDP)”网站;文中所引的俄藏敦煌文献引自《俄藏敦煌艺术品(2)》(俄罗斯国立艾而米塔什博物馆、上海古籍出版社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12月)号题签,长6.1厘米,宽1.5厘米,上端中部有孔,孔中签绳尚存。此木牌正反两面的孔口下端都题有标题,正面题有“王门广新隊”,背面题有“大黄承弦一”。其他如Or.8211/599、Or.8211/693、Or.8211/705号签牌都是此种形制。另一种是为防止签绳滑脱,在题签上两边对称处分别刻削三角形状的契口,并以双契口为参照物,在其下题写标题,如Or.8211/616号题签,长7.1厘米,宽3.2厘米,双契口处尚缠绕有签绳,契口下方墨书标题“兵四时薄”。此外,Or.8211/891号藏品也是此类题签。由是,可推知此期的书签应是在题有标题的竹木简上打孔或刻削契口并通过签绳与简册古书相联结。
对于首简或赘简之说,其上标题多为篇名。黄威指出,简帛古书还有统摄众篇之书的书名,它并不直接题写在载体上,而可能存在于书帙、牙签或目录上[5]。关于书帙,马怡在《书帙丛考》中认为它是帛书和卷轴形态之纸书重要的装具[6]。根据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中系在竹笥上的实物签牌[7],和湖北江陵凤凰山一六七号汉墓出土的系在绢袋口沿处的实物签牌[8],以及下文将要提到的张政烺所考证的《王逸集》象牙书签系结于书帙之外[3]等实例,推测简帛古书的书签还有系结在书帙外的可能。因此,不能简单地把首简或赘简当成是简牍时期的书签。
综上,通过对文书、实物签牌类题签的考证和书籍存放于书帙中流传的可能性,可以间接推知简帛古书的书签应是在题有标题的竹木简、牙骨上打孔或刻削契口并通过签绳系结在简册上或书帙外的书签,即是下文提到的“挂签”。由于年代久远,这些竹、木、骨制的挂签易于散乱,多与简册、书帙分离,再加上形制短小、长期漫漶等原因,时至今日,我们已很难发现确切的简牍时期的书签实物。
2 卷轴时期的书签
卷轴时期是指汉至唐代以卷轴装为主要装帧形式的书籍发展阶段。卷轴古书是继简册古书后,用缣帛或纸制成的贯轴舒卷的书籍。它主要盛行于西汉造纸术发明后的纸写本时期,是纸写本最早的装帧形式。书写材料和书籍装帧形式的变化,使得这一时期的书签呈现出与简牍时期不同的形态。
卷轴装书籍的书签主要有以下四种形式:
2.1 挂签
挂签,顾名思义,即悬挂于书籍外侧的一枚题写书名信息的小牌子。卷轴古书上的挂签主要系结于轴头上或书帙外侧。由于书签材质的不同,此期的挂签可分为牙签、木签、纸签等。
牙签,又称“牙黎”,它由象牙制成,因象牙贵重难得,多为宫廷王府或富庶之家藏书所用。牙签的使用与卷轴书入藏的方式有关。马衡指出:“卷轴以帙裹束,置于架上,每患不易检寻,故有签以为标识。”[9]李更旺更为详细地论述了卷轴书入藏存放方式与牙签位置的联系:“诸多卷书平放在书架上,轴杆的一端向外,由于每一卷书的书体被书衣套裹,使人们无法见到卷数的名称或卷次,为便于检索卷书,所以在每个卷书露在外面的轴头上挂一个牙签作为标识,牙签上刻有卷书的书篇名或卷次,有的还给牙签染上不同的颜色,以此作为查阅、插架或抽架的依据。”
然而,由于世事变迁,这些官府或私家藏书卷子上的牙签制度很少有实物发现,仅粗泛地见于史料记载,没有详尽的形制、文字等方面的描述。迄今为止所知的最早的书签实物是“汉王公逸象牙书签”,此签为张政烺在清人黄俊编辑的书法篆刻类作品《衡斋金石识小录》中发现,但没有关于出土和流传情况的记载。张先生认为此牙签是系结在《王逸集》之外的书签,根据其字体势在隶楷之间和首行“元初”二字误倒为“初元”,判定此牙签应为魏晋或北朝时的产物,不早于汉代;依照牙签上所刻文字对王逸、王延寿父子文集的概述性介绍,以及牙签正反面皆有文字且上部有圆孔的形制特点,该牙签当不是某一卷的书签,也不能附著于物,而是引孔穿绳系结于书帙之外的书签,其功用为方便翻检和舒卷[10]。
卷轴古书的挂签也有松木、纸张等材质的。王应麟《玉海》卷二七引晏殊《表》云:“缥帙松签,尽黄香之未见。”[10]此句表明北宋时期卷轴古书上的书签可能是用松木制作而成的。松木可防虫蛀和经久耐用的特性的确可用于削制书签的原材料。此外,李成晴曾提到,日本龙门文库藏有卷轴本《遍照发挥性灵集》卷四,该书为镰仓时代(1185-1333)空海法师诗文集。该卷书的系带根部挂有一个用硬纸裁制而成的上窄下宽的梯形状纸质书签[11]。从形制上看,也属于挂签。
2.2 帙签
帙,《说文·巾部》曰:“书衣也。”[12]是指以绢帛、布、竹等材料制成的用于包裹在书籍外部,起保护作用的书套。敦煌藏经洞内保存了大量的存放在书帙中的隋唐时期卷轴装的佛典,它们的制作较为简易,多数没有轴杆,依托中古黄纸的坚韧,直接卷舒。其标题一般题于帙皮上或将题有标题的长条形签条缝缀、粘贴在帙皮上。这种缝缀、粘贴在经帙帙皮上的题签,我们称之为“经帙标签”,简称“帙签”。
依据材质,帙签可分为丝质和纸质两种类型。丝质帙签是缝缀在帙皮上的,根据其形制或位置特征,又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上端连接帙皮,下端为倒三角形,正反面墨书经名、寺名等楷体字样的帙签。如S.6080①本文所使用各家所藏敦煌文献编号简称如下:S.─英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文献斯坦因编号,;P.—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文献伯希和编号,如果写卷后附有碎片,则以p1、p2、p3……表示;Дх—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藏敦煌文献编号;EO.—法国集美博物馆藏敦煌文物编号;MAS.—英国国家博物馆藏斯坦因收集品编号。其中不同拍摄角度的敦煌写卷在编号后加有1、2、3……;若表示卷背内容,则在编号后加V。号帙签为绢布材质,其上端缝制在较厚的麻纸上,二者接缝处可清晰地看到针脚痕迹,帙签呈黄色,其上可能因时间久远,有些许霉斑点,且下端被裁成了倒三角形样式。签条正面题有经名“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七帙”字样,背面题有寺名“三界”;敦煌研究院藏D.0816号帙签也是绢布材质,呈黄色状,其上沿留有针脚痕迹,下部为三个角上悬有红、黄、绿不同颜色缀穗的倒三角形,签条上墨书经名“广博严净经等一帙”。类似的帙签题还有P.5013、P.3967p3、P.4514、Дх274和Дх275等。另一种是帙签直接被缝制在竹制帙皮的左上端。这种情况较为少见,目前仅在IDP网站中发现EO1200和MAS859两例帙签。它们都位于经帙左上角处,与竹制帙皮上线织的花纹相连,精致美观。纸质帙签是上端或下端粘贴在帙皮(帙皮多为纸质)上,单面墨书经名、寺名或帙号的长方形签条。根据其与帙皮的位置特征,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帙签上端连接帙皮的帙签题,如S.4664、S.4689-3、S.10394、S.10611、S.10613、S.10620、S.11324等;一种是下端连接帙皮的帙签题,如 S.4701-2、S.4702-1、S.10391、S.10539、S.11364、S.11378等。因年代久远,长期漫漶或散乱等原因,多数帙签已与帙皮分离,仅有S.4664、S.4689-3、S.4701-2、S.4702-1等少数帙签还与纸质帙皮连接。这种纸质帙签在敦煌藏经洞中发现较多,大概是它相较于丝质帙签而言更为便宜易得。
此外,这种纸签不仅出现在经帙帙皮上,还会出现在卷轴古书的另一装具——“函套”上。《太平广记》卷300《杜鹏举》记载了唐代济源县县尉杜鹏举游地狱的经历,当杜鹏举被引领到杜氏家族的籍册旁时,文中写道:“因引诣杜氏籍,书笺云:《濮阳房》。有紫函四,发开卷,鹏举三男,时未生者,籍名已具。”[13]可推测,这里的题签当为纸书签且粘贴在紫函之外。不过这种书籍函套主要用于收装册页古书,在卷轴时期收装卷轴形态的书籍还是多用书帙。
2.3 包首题签
所谓包首,是指接续在卷轴装书籍卷首的起保护内文作用的长条形纸张或丝绸。包首题签,则是将题写有书籍标题的长签条粘贴到包首背面左上角边缘处的标签形式。它是粘贴于书籍包首背上的,本质上是附属于卷轴古书上的标签,因此,我们认为包首题签是卷轴古书书签的一种形制。
包首题签在敦煌写本文献中较为常见,且装饰性明显。如S.11005、S.11077、S.11227等号题签的签纸都是考究的瓷青色纸,经名、帙次等标题信息都是用泥金书写的工整规范的楷体字。其他如P.2521、P.4596、P.5027-1、P.5027-2、S.10977、S.10972、S.11015、S.1048号题签虽没有考究的装帧,但墨书的标题甚为工整,签纸都经过着色,装饰性也较明显。此外,敦煌文献包首题签首字上方往往有一个双勾式的符号,它由两个开口方向朝上的的对勾状的符号组成,颇为美观大方。黄威将这一符号称之为“包首题符号”,认为它具有装饰功用:依据其形态,总结归纳出四种基本样式,指出了该符号样式的多元化和装饰属性[14]。而包首题符号的装饰功能也直接体现出了包首题签形制的装饰性。总之,不论装饰与否,包首题签以其粘附于卷轴古书包首背的特性,使之成为卷轴装书籍的书签形制之一。
2.4 轴签
宋元时期,随着雕版印刷术的普及,册页装书籍盛行于世,但并不意味着卷轴装书籍已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书籍从卷轴装到册页装的更替有一个逐步演变的过程,这从当时卷轴装古书的书签形制上可以窥见一斑。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国内并没有发现从卷轴装向册页装过渡时期的书签实物。李成晴发现在同时期的日本保存的一些卷轴装文书中存留有与我国不同的书签式样,可窥见书签制度的再演变,并对其进行简要论述[15]。下面我们主要以早稻田大学图书馆保存的荻野研究室所搜集的11-14世纪的寺庙田产类卷轴文书写卷为例,对轴签形制进行详细论证。
在这些文书写卷上,我们发现了许多位于轴杆上端且与轴头连为一体的木制书签。日本把卷轴古书上的轴杆称为“往来轴”,因此,我们把这种书签称之为“往来轴签”,简称“轴签”。这种轴签多是与轴头相连的一个上窄下宽的梯形小木牌,上端的两个角被斜着削去,呈现三角形的样式,正反面题有文书名、寺庙名、时间等书名信息。如请求记号为“文库12 00002 0001”①的《观世音寺文书:筑前国.甲》上的轴签就是此种样式,正面墨书“观世音寺”,背面墨书“早良奴婢例文”,而且裹卷在轴杆上的文书背面也有墨书“观世音文书甲”,进一步标识书名信息。此文书写于日本报安元年(1120),相当于中国的北宋宣和二年。《平群姉子田畠売券》(1114)、《僧広顺家地沽却状》(1159)、《僧教厳山地沽却状》(1146)、《僧宗得田地沽却状》(1210)等写卷上的轴签都与之类似。
基于以上论述,可以发现卷轴时期的书签形制多样化显著,但并非无绳准可言。通过对以上四种基本书签材质和样式的考察发现,它们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帙签和包首题签,签条一般缝缀或粘贴在书帙帙皮、包首背上。这种缝缀或粘贴的方式也决定了题签为质地柔软的纸张或绢布材质。从式样上看,这类题签多为长条形的小签条,有些签条下端的两个角会被裁去,形成倒三角形的样式,上述的第一种丝质帙签即是如此。此外,多数帙签并不像包首题签那样,完全粘贴于包首背上,而是签条的上端或下端缝制或粘贴在帙皮边缘,这样的设计或许是因为入藏合帙的卷轴书在堆积存放时,完全缝制或粘贴在帙皮上的题签不易显露,为了便于检索,使得一部分题签显露在外。另一类是挂签和轴签,多为骨制和木制,主要通过签绳系于轴头、褾带或与轴头连为一体的方式和卷轴书籍联结。这类题签多是适应卷轴古书插架存放的需要。卷轴书在插架存放时,为了方便寻检,会在轴头或褾带上悬挂书签。可能由于通过穿孔引绳与卷轴古书轴头相连的挂签易于坠落和散失,在日本收藏的宋元时期的卷轴书籍上发现了与轴头连为一体的轴签,这样做使得题签的标识和检索功用更为显著。
从书籍演变史的角度来看,此时期的书签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挂签当是从简牍时期系结在简册或书帙外侧的书签继承而来。卷轴制向册页制过渡时期的轴签也可看成是挂签为克服其易散乱、掉落的缺点而进一步演变而成的书签式样。同时,帙签和包首题签都直接影响了册页时期的书签形制,即册页古书上的书签多为直接粘贴在书籍封皮上的面签。可见,中国书籍史的发展是一个无间断的演进过程,某一时期的书籍所呈现的某种物质属性不仅可以追述到前代,还会对以后书籍的发展演变产生深刻的影响。
3 册页时期的书签
唐朝末期,册页装书籍随着雕版印刷术的出现而产生,它由印刷出来的多张单页装订成册而成,是我国古代书籍发展的最后阶段。受书籍装帧形式的影响,本时期的书签主要是粘贴在封皮或函套上,被称为“面签”“贴签”或“浮签”。这在时人的文学作品中也可略知一二,如清胡虔《柿叶轩笔记一卷》:“文澜阁《四库全书》,书皆抄本。……其面签皆用绢,经以绿,史以赤,子以碧,集以浅绛。”[15]清黄丕烈《百宋一廛书录》:“(此书)原装十二册,签题皆藏经纸,题曰:《淮南子》。”[16]文中的“面签”“签题”都是指粘贴在封皮上的书签。
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收集了大量的自宋代以来的带有面签的中国古代典籍,下面我们主要以此处所藏的汉籍为材料来源,从形制、位置和题写的书名信息三个方面来介绍一下这一时期的书签。
首先,从形制来看,为长方形题签且占据封皮左侧边缘三分之二左右的空间。册页古书面签的一个突出特征就是装饰性显著。这不仅体现在签纸多用瓷青纸、藏经纸、黄麻纸等考究的纸张,还体现在边框的样式上。题签边框以内细外粗的双边框居多,部分考究题签边框会以各式各样的花纹呈现,如《爵秩金览》①书籍题签上的外边框是“龙鳞”式花纹;《大清缙绅全书》《云峰书屋集印谱》的内边框是“砖瓦”状花纹。《叹世无为宝卷》《正信除疑无修证自在宝经》、《巍巍不动太山深根结果经》等“宝卷”类书籍的边框镶有泥金。面签边框纹落的多样化在凸显书名信息的同时也彰显了文人志士们的高雅情趣。
其次,从粘贴位置来看,以竖直粘贴在封皮的左上端为多。这一特征主要受册页古书的装帧形式和人们的阅读习惯、生理特征两方面因素的影响。册页古书一般是右侧线装成书,书口的开口方向朝左,人们从左向右翻阅书籍。同时,中国古书竖排书写,人们也习惯自上而下阅读。因此,当古人手持书籍阅读时,人眼一般集中在书籍的左上端,决定了将签纸粘在封皮的左上部位更方便使用。
最后,从题写的书名信息来看,很多面签在书名的上方题有书斋名,下方题写有篇名、卷数、册数、书名题写人、成书时间和印章等相关的书名信息。但有时这些书名信息并不题写在书名下方,而是另外用一张小纸条粘贴在书籍右侧上方处,如《唐安定郡王李光进神道碑》的右上方粘贴的小纸上题有“赵村碑帖上”,进一步对书中内容进行解释说明。《爵秩全览》《大清缙绅全书》《大清中枢备览》《陕西延绥镇志》等书则在面签右侧贴有一个比其略宽的长方形纸条,上面写有类似目录性质的对全书基本内容的介绍。题名字体大多为方大且古朴厚重的楷体字,少数为飘逸潇洒的行书,部分“宝卷”类古书还会用泥金来题写书名,更为人以视觉美感。
此外,此期用于收装书籍的装具主要是函套。函套上的书签除面签式样外,“别子”上有时也刻有书名信息,以此充当书签。别子有骨、竹、木、玳瑁等材质,相当于牙签、竹签等书签款式。清钮树玉《非石日记钞》:
十一月十五日,黄荛圃来,购得南宋本《战国策》。惜首阙二叶,末阙一叶,俱钞补者,然已为罕见之秘笈矣。黄君云:“昔在京师得牙签一,上刻‘宋本国策’,今此书适出,竟符夙愿。”[17]
这里提到的“牙签”即指“别子”,它可以看成是卷轴古书书签的遗意留存。
清代中后期以后,印刷技术显著提高,精装书和平装书盛行,书名可以直接印在封皮上。但书签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夹在书中,标记阅读进度或疑难处的小薄片。随着书籍装帧技术的发展与革新,书签已不仅局限于纸质,还出现了铜书签、红木书签、和田玉书签、景泰蓝书签等,甚至树叶、花草、尺子、棉线等,只要能够标记阅读进度或疑难处,都可以当成书签使用。书签发展到今天,已不只是标识书名,它还具有了更多的供人欣赏、收藏的艺术价值。同时,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和普及,浏览器上的书签功能和网络书签形式更多更便捷地承担了书签的标识功用。
4 结语
综上所述,书签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简册古书和书帙外的挂签。由于书写材料由纸代简的转变,卷轴古书上的书签主要有挂签、帙签、包首题签和轴签四种形式。根据其材质和式样,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主要以缝缀、粘贴为主的帙签和包首题签,多为绢布或纸张材质的长条形签条;一类是系结在卷轴古书、书帙上的挂签和与轴头相连的轴签,主要以树木、硬纸等材质较为坚硬的长方形的题签。后来,随着书籍形态完全由卷轴变为册页,册页古书上的书签形制主要是粘贴在书籍封皮或函套左上端的长条形的纸质面签。
同时,不同书籍发展阶段的书签形制有着前后相承的演变关系。卷轴古书上的挂签当是从简牍时期流传而来;敦煌藏经洞中的经帙帙签对后世的面签也有直接影响。此外,清代江标《黄荛圃先生年谱》中记载的南宋本《战国策》函套上题有书名信息的“别子”则是简册和卷轴时期牙签制度的余绪。乃至今天,书签虽更多地以装饰性和收藏价值取胜,但书籍封皮上题写的书名信息仍是其标识功用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