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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青蒿科技产业化集成创新模式探究

2020-01-08刘霁堂李旺倬

科技管理研究 2020年16期
关键词:抗疟青蒿青蒿素

刘霁堂,李旺倬

(广州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广州 510006)

20世纪70年代,我国发挥国家科技体制优势,实施五二三项目开展抗疟新药研究,取得高效天然抗疟药物青蒿素发明重大突破,直接促成我国科学家屠呦呦于2015年获得诺贝尔生理医学奖。青蒿素化学结构和抗疟基团的发现及其临床抗疟效果的证明是青蒿素基础研究,该研究随着1977年《科学通报》刊发以青蒿素化学结构研究协作组名义发表的青蒿素化学结构论文、1979年《中华医学杂志》刊发以青蒿素研究协作组名义发表的青蒿素抗疟作用论文,尤其是1978年12月卫生部、国家科委组织的青蒿素新药鉴定的通过而告一段落[1]。随之而来的是后青蒿素时代,即对青蒿素结构优化和复方研发,开发出抗疟效果更好的青蒿素类药物并实现产业化、国际化,形成经济和社会效应。我国围绕青蒿素基础研究取得极大成功,但在后青蒿素时代围绕青蒿素类药物的产业化、国际化研发却不尽如人意,到目前我国青蒿素类药品难以进入世界市场,所占国际市场份额不高,国内青蒿素类药物生产企业沦为国际跨国医药公司原料供应商或贴牌生产商[2]。显然,后青蒿素时代我国青蒿科技产业化开发问题值得研究。

1 研究背景

我国青蒿素类药物产业化开发始于20世纪70年代后期。1979年1月,原卫生部、解放军总后勤部和国家医药管理总局联合下达文件,指定云南制药厂、桂林制药厂和重庆制药八厂生产青蒿素,并要求全国青蒿素研发和生产单位给以技术支持[3]。1981年10月,世界卫生组织(WHO)首次在北京召开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学术讨论会,高度评价青蒿素及其衍生物的抗疟价值,WHO通过与我国共同制定《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发展规划》,期望对青蒿素及其衍生物按WHO标准进行产业化开发,实现药物国际注册并进入WHO基本药物目录。1982年3月,原卫生部成立中国青蒿素及其衍生物研究开发委员会(以下简称“青蒿素开发委员会”),领导这次难得的与WHO的青蒿素类药物产业化国际合作。由于我国的药物研发和生产长期处于封闭状态,理念、体制和规范的滞后一时难以改变,尽管青蒿素开发委员会做了诸多艰辛工作,但这次产业化国际合作并不理想。1982年9月,WHO 派工作组对我国青蒿素及其衍生药物指定生产厂进行生产质量管理规范(GMP)检查,桂林制药厂、昆明制药厂和上海信谊制药厂均未达到GMP要求,这些厂家生产的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制剂将不能用于临床药理研究,合作出现问题,WHO建议我国先用国外企业生产的一批符合GMP标准的制剂用于药理研究。1983年1月,WHO推荐美国陆军研究院与我国合作开发青蒿琥酯,1984年10月,由于双方就《合作开发青蒿琥酯协议书》条款争议较大,合作计划失败。由此,我国与WHO合作开发青蒿素药物的工作基本结束。

青蒿素开发委员会从我国与WHO合作中得到启发:WHO 药物开发模式是发展方向,只有下大力气引进和学习这套模式,才能生产符合国际标准的药物,走向世界抗疟药市场。由此,青蒿素开发委员会发挥全国大协作作用,在国家财政专款支持下,有效组织了中央直属、各省份的研发机构和药厂开始对青蒿琥酯和蒿甲醚按照WHO模式开发。1987年9月,我国按照国际药物注册规格要求的蒿甲醚、青蒿琥酯针剂和青蒿栓剂开发成功,并实现了国内新药注册[4];昆明制药厂、桂林制药厂、四川武陵山制药厂相继实施了青蒿素药物WHO规定的GMP生产管理。1988年6月,青蒿素开发委员会在完成青蒿素类药物研发、注册和生产的国际标准制定,青蒿素类药物即将转入国际市场开发之际,宣布解散。在青蒿素药物国际产业化研发关键阶段,尽管国家不再统一组织,但当时正在进行的国家经济体制改革为青蒿素药物国际产业化研发注入新机制,在市场经济大潮中,我国青蒿素药物国际产业化研发中涌现一些新的组织形式,这些形式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我国青蒿素药物国际产业化步伐。

广东青蒿科技特指以国家五二三项目主要参加者、我国著名青蒿素抗疟临床医学专家、广州中医药大学教授李国桥为首从事的青蒿素类药物产学研一体化技术研发。1988年年底,我国相继撤销全国疟疾防治研究领导小组、青蒿素开发委员会等机构,在不少疟疾研究组织及青蒿素研发机构下马转行之际,李国桥教授捕捉机遇,在原广州中医学院疟疾研究室基础上创办了广州中医药大学热带病医学研究所[5],并于1989年在三亚建立热带医学研究基地,形成大学人才培养、药企青蒿素新药临床研究和地方疟疾防治相结合的青蒿素抗疟团队(以下简称“广东青蒿科技团队”)。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和WHO对全球疟疾防治的越发重视,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发挥集成创新优势,积极参与我国青蒿素药物的国际产业化研发和推广,走出一条颇具特色的青蒿素药物国际产业化之路,成为后青蒿素时代我国青蒿素药物国际产业化研发中的佼佼者。本文将对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的青蒿素药物国际产业化研发的成功之路作出梳理和总结。

2 以对外抗疟援助项目和大学科技园构筑集成创新平台

与集成创新相关的学术名词有“技术创新”和“集群创新”。创新是建立一种新的生产涵数,把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关于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新组合引入生产体系[6]。技术创新是形成各类生产资源配置新方案并进入生产体系实现经济效益提升过程。技术发明不等于技术创新,技术发明被企业家纳入生产体系实现经济效益方转化为技术创新。单个组织的技术创新对经济效益提升有限,若产业链中各链节的组织都参与技术创新并在一定区域聚集起来,形成创新网络,则将大幅提升创新效率。集群创新是以专业化分工协作为基础的同一产业及其相关产业链组织通过结盟,实现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重新组合的区域创新[7]。“集成创新”是介于技术创新与集群创新间的管理学名词,是通过优选集成单元,形成相干作用,实现创新目标的机制[8]。集成创新从一般意义上可理解为,两个或两个以上要素集合成为一个有机系统,按照某种集成规则进行组合和构造,其目的在于提高有机系统的特定功能。与技术创新相比,集成创新更具方法论意义,由于集成创新更强调要素的优质性、相干性及集成后的功能性,技术创新如果采用集成创新机制将有利于创新效率提升。集群创新是以集成创新进行技术创新的区域集聚,是无数技术创新单元网络化集成的宏观表现,无集成创新就难以实现集群创新。

广东青蒿科技产业化创新是官产学研结合的集成创新,正进一步向集群创新迈进。集成创新平台是各类创新资源参与创新的中介,它为各类创新资源发生相干联系、形成集成优势、实现创新目标提供机会,优质资源参与集成形成的创新平台常因其规范性而更富创新活力。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在组建伊始即重视引入优质资源集成创新平台。

第一,对外抗疟援助项目平台。作为原青蒿素开发委员会临床研究专家,李国桥带领的抗疟团队参加了双氢青蒿素和蒿甲醚新药的临床研究,是这两种新药发明单位之一[9]123。1989年,李国桥组建三亚热带医学研究基地,意在临床研究基础上开展对这些新药的产业化研发工作。当时国内疟疾得到控制,青蒿素药物市场有限,只有走出国门才能迎来发展机会。

1991年,疟疾在越南大爆发,为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发展提供了机遇,受越南胡志明市国家医院邀请,李国桥前往指导越南开展疟疾防治工作。到越南后,李国桥很快发现越南疟疾的严重抗药性和我国抗疟新药的不足,他向越南政府提出合作研发复方新药意向,得到同意后,即在指导疟疾防治之余着手集成各方资源建立青蒿复方新药开发及临床研究基地。1992—1997年间,广东青蒿科技团队不但指导越南疟区科学使用我国抗疟新药,使当地的疟疾发病率、死亡率降到最低,出色完成抗疟援助任务,且成功研制出具有良好抗疟效果的青蒿复方新药CV8。1997年,越南卫生部批准注册生产CV8,为其国家抗疟第一选择。越南抗疟援助项目的实践,使广东青蒿科技团队深深认识到平台集成创新的价值,为以后更大项目的平台集成创新提供了经验。

1998年,受柬埔寨政府邀请,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前往指导疟疾防治,他们借鉴之前的越南工作模式,与柬埔寨政府签订合作协议建立临床研究及药物研发基地,在指导当地疟疾防治同时开展对新青蒿复方CV8按WHO标准开发。李国桥吸取当年我国与WHO合作开发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失败的教训,较早接受WHO指导,使CV8升级形成的新复方Artekin很快通过柬埔寨疟区临床验证。Artekin成本低、疗效好、使用方便,2天用药即可达95%的治愈率。WHO对Artekin十分关注,于2002年3月在广州市召开了加快Artekin国际注册并列入WHO基本药物目录的研讨会。广东青蒿科技团队重视新复方在一线临床中的价值,坚持新药研制与临床防治信息互通,把防治中的难题融入新药设计理念中,使新复方更具针对性和时效性。广东青蒿科技团队使用Artekin在柬埔寨疟区探索新的疟疾防治模式,取得一定成效,到2005年,柬埔寨的疟疾发病率大速下降,2006年6月,柬埔寨国王向李国桥颁发“金质骑士勋章”以奖励他的贡献[10]。

2007年,受我国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委托,以李国桥为首的广东青蒿科技团队承担非洲科摩罗防治疟疾援助项目。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对比柬埔寨与非洲的抗疟环境,总结柬埔寨抗疟经验,提出使用青蒿新复方的全民服药快速灭源灭疟方案,这是一全新的疟疾防治模式。该模式的运用要动用多种资源和要素,而且要顶住国际社会压力,李国桥从广州中医药大学和新南方青蒿科技有限公司选拔最优秀人才组建团队,制定实施方案,完善技术路线,以期获取最佳效果。我国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先后在2008、2009、2010年连续3年组织青蒿复方快速灭疟项目研讨会,给予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相关技术指导,并筹资援助金额1 200万美元。新南方青蒿科技有限公司引入GMP、药物非临床研究质量管理规范(GLP),积极开展新复方国际注册,及时供给优质廉价药物,同时在李国桥指导下吸取前线抗疟实践信息,积极研制新的复方新药并取得突破。科摩罗政府及卫生官员动员当地疟疾防治人员4 000人参与了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的防治技术培训。到2014年年底,科摩罗防治疟疾援助项目取得完满成功,科摩罗全国疟疾实现零死亡、疟疾发病率下降98%,成为非洲首个使用我国创新药物、通过群体药物干预快速控制全国疟疾流行的成功案例。WHO把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的复方快速灭源灭疟方案写入《全球清除疟疾指南》[11],新复方Artekin、Arteguick获得国家新药证书,并在多个国家取得专利注册。至此,我国自主品牌抗疟药开始步入世界抗药市场。

第二,大学科技产业园平台。广州中医药大学科技产业园成立于2000年4月,是广东高校建设最早的大学科技园。该大学科技产业园建设的一个重要背景是,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在援助越南抗疟实践中于1997年研发出效果良好的青蒿复方CV8并在越南卫生部获得注册,1998年WHO驻东南亚代表拜访李国桥教授听取CV8研制情况后,代表WHO与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签订了CV8技术保密协议,提出对CV8改进意向并希望能开发该抗疟药进入WHO基本药物目录,面对绝好的历史机遇,李国桥教授向广州中医药大学建议建设产学研平台实现国际产业化开发[12]。由广州中医药大学、广东省中医药管理局、广州市政府、广东新南方集团等共同组建的广州中医药大学科技产业园,围绕青蒿素药物及其产业化开发进行集成创新研究。其中,广州中医药大学集所属临床医学院、中药学院、中药资源中心、新药开发中心、热带病研究所和青蒿中心等单位的科技力量,为产业园各类研发平台提供技术支持;广东省中医药管理局在园区功能定位、入园门槛条件和运作机制等方面监督指导;广州市政府在土地使用、基础设施建设和金融财税上给予相关政策支持;广东新南方集团在提供融资基础上成立新南方青蒿科技有限公司、广东新南方青蒿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形成研发及产业化能力。在近20年的发展中,围绕青蒿科技研发及产业化,相继有国家教育部现代中成药工程研究中心、药理研究中心、新南方药物安全性评价中心三大技术创新及服务平台,以及国家新药(中药)安全性评价(GLP)重点实验室、柬埔寨卫生部核准的中国境内唯一的中柬第三方药品质量检测机构和广东省现代中药新药研发重点实验室进入了广州中医药大学科技产业园,形成集青蒿医药临床研究、科技产业开发及医药服务于一体的创新平台。

3 以全价值链集成架设青蒿科技产业化创新道路

广东青蒿科技团队源于广州中医学院五二三项目小组基础上组建的疟疾研究室。起初该研究室主要开展疟疾临床规律及青蒿素新药临床验证研究,先后承担我国蒿甲醚、青蒿琥酯、双氢青蒿素等青蒿素类新药临床验证工作,为原青蒿素开发委员会指定青蒿素类新药临床研究机构。一线疟疾临床防治实践使李国桥深感患者的痛苦,认识到疟疾防治研究要走出高校、走向疟区面对疟疾患者。20世纪80年代后期,作为学校科研体制改革的先行者,李国桥自筹资金140万元与海南三亚政府合作,集临床研究与疟疾防治于一体,在三亚建立热带医学研究基地。在一线疟疾防治中,李国桥注意到尽管青蒿素及其衍生药物疗效不错,但疗程长、价格贵、治疗成本高,临床应用并不广泛,另外,国外抗疟药频发的抗药性报道引起他忧虑青蒿素抗药性的发生,他提出尽早开发疗效好、疗程短,能延迟青蒿素抗药性的青蒿复方新药设想。1991年,越南抗疟援助项目为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的青蒿复方新药设想的实现提供了机遇,李国桥在越南建立基地,充分运用越南胡志明市政府提供的资源,在我国新药研发史上实现第一次跨国合作,实现临床研究、一线防治和新药研发的医药价值链集成,最终取得疟疾防治与新药研发双突破,1997年成功研发出抗疟新药CV8。

具有抗疟新药CV8知识产权的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努力与世界卫生组织WHO取得联系获取其支持。2000年,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取得WHO 合作改进CV8配方意向[9]156,WHO派专家指导其工作,共同确定了CV8改进版复方Artekin。2001年年底,在WHO帮助下,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第二代复方Artekin研发成功,并获得我国新药注册。由此,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的科技研发合作走过了从与地方政府、外国政府合作到与国际权威组织合作的历程。

受第二代青蒿复方Artekin研发成功的激励,李国桥开始考虑一个更大的产学研一体化青蒿科技研发计划,即建立青蒿复方抗疟全价值链集成体系。他向学校建议成立广州中医药大学新药开发中心、青蒿素研究中心和中药资源研究中心,并寻求有实力企业合作进行Artekin产业化,建立青蒿科技公司,入住广州中医药大学科技产业园,形成产学研集成创新效应。广州中医药大学依据李国桥的建议,围绕青蒿科技很快组建相应机构。值得提及的是,经济实力雄厚的广东新南方公司联手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建立了广东新南方青蒿科技公司,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全面参与该公司的青蒿种植、青蒿素提取、复方Artekin生产工艺、新复方研发、国外注册、国际推广等方面工作,短短几年该公司已成为在全国同行业内极具影响力的知名企业。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充分利用广州中医药大学人才培养平台招收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吸引优秀人才进入广东新南方青蒿科技公司开展青蒿科技研发,李国桥指导学生不仅要重视前沿理论研究,更要重视在青蒿种植条件及管理标准化(GAP)、药品生产条件及管理标准化(GMP)、药品实验室条件及管理标准化(GLP)和临床防治项目等应用研究方面下功夫,而他亲自积极参与青蒿素的国际研发、采用国际标准和参加国际组织和国际合作。显然,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已实现青蒿种植农业、青蒿制药工业、青蒿素复方研发、青蒿复方临床疟疾防治及国际推广、复方青蒿药物国外注册和青蒿抗疟人才培养等全价值链集成,把我国青蒿科技研发水平引到世界前列[5]。

4 以政策法规集成引导青蒿科技产业化创新方向

我国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化是一循序渐进过程,党中央根据国际国内社会经济总体发展情况适时进行政策供给,政策是我国各项事业发展的“指挥棒”,及时掌握政策变化、正确利用政策杠杆是组织获得发展的“法宝”。从1978年成立广州中医药大学疟疾研究室开始,发展至今成为业务遍及青蒿素抗疟全价值链的科技集团,这与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善于集成和利用政策引导发展不无关系。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的发展有几个关键节点,正是在这些节点上团队及时捕捉和集成政策信息,果断决策,才取得快速发展。

第一个节点是1988年成立广州中医药大学热带医学研究所。1982年3月,中央撤销全国疟疾防治领导小组,成立中国青蒿素及衍生物研究委员会领导我国青蒿素及衍生物研究开发工作,李国桥是该委员会顾问成员,负责青蒿素新药临床研究[9]102。同年,青蒿素开发委员会与WHO签订青蒿琥酯合作研究计划,并指定由李国桥带领的团队承担临床I期研究。1984年,李国桥受世界卫生组织资助前往泰国马奇诺大学热带病医学院进修,在进修期间,他有感于泰国灵活的科研体制和先进研究设备,渴望创办自己的热带医学研究所。1985年3月,中共中央作出《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提出改革拨款制度、开放技术市场、调整组织结构、改革人事制度,鼓励科技人员以灵活形式服务社会、增加收入再资助科学研究[13]。聚焦国家医药卫生体制变化与中央科技体制改革信息,李国桥认为创办研究所时机成熟,1988年经学校同意,他创办了热带医学研究所,并于1989年与三亚政府合作成立三亚热带病研究基地。这一举措为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发展迈出关键性一步。

第二个节点是2004年广东新南方青蒿科技公司成立。广东青蒿科技团队于1998年获得复方CV8知识产权后,在WHO支持下于2001年又开发出第二代自主知识产权青蒿复方Artekin,临床研究及新药开发能力得到提升,实现产业化只差“一步之遥”。李国桥研读国家有关政策,为实现产业化寻求支持。199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速科技进步决定》发布;1996年,第八届人大第十九次会议通过《科技成果转化法》;199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技术创新,发展高科技,实现产业化决定》发布;1999年12月,科技部与教育部发布《关于组织开展大学科技园建设试点通知》。同时,2000年,《广东省中医药发展“十五”计划》发布;2004年,广东省委批准建设中医药强省计划。李国桥研读这些文件,进行政策集成创新,认为创建科技研发中心和产业化组织,实现科技成果产业化是党中央科技政策的基本指向[12],他向学校建议创办多个研发机构,并积极促成广州中医药大学于2000年4月成立大学科技产业园;经过3年努力筹备,2004年由广州中医药大学李国桥科技团队参与的广东新南方青蒿科技公司终于成立,国际标准的青蒿种植基地和青蒿复方新药研发生产基地建立起来,广东青蒿科技步入快速发展阶段。

第三个节点是2007年非洲科摩罗抗疟援助项目。广东新南方青蒿科技公司成立后,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研发出第三代青蒿复方Artequick,24 h服药两次即可使疟疾治愈率达98.12%。刚刚产业化的新复方进入世界抗疟药公立市场并非易事,因为抗疟药世界市场被欧美国家垄断,进入WHO基本药物目录有诸多困难,只有另辟新径。李国桥发现,在国际社会,1998年挪威前首相布伦特兰任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后,在援助非洲清除疟疾方面倡导“遏制疟疾伙伴关系”,支持各国政府和社会组织可多元平等参与,并于2001年9月7日宣布“2001至2010年为发展中国家特别是非洲减少疟疾10年”(联合国第55/284号决议);在国内,我国政府于2000年举行第1次中非合作论坛并约定以后每3年举行1次,在首届论坛上我国政府承诺与非洲“在防治艾滋病、疟疾、肺结核等方面开展合作”[14];在2006年第3次论坛上,胡锦涛总书记提出为非洲援助30所医院、30个抗疟中心,无偿提供价值3亿元人民币的青蒿素药品[15];2006年,《广东省人民政府关于建设中医药强省决定》发布。李国桥聚焦这些政策信息,认为以抗药援助项目向世界推广抗疟新药,以新药疗效让世界认识中国,是我国新药实现国际产业化的最佳选择。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的选择成功啦!他们在非洲科摩罗抗疟援助项目中成功实施新药Artequick快速灭源灭疟方案,赢得国际社会认可,Artequick获得在非洲多个国家注册和专利申请,成为世界最大疟区青睐的抗疟药。

5 以团队文化价值激发青蒿科技产业化活力

文化是组织的灵魂,是组织成员行为范式和价值指向。组织文化是组织成长过程中吸收不同文化因子集成创新之结果,但组织文化集成一定是在组织文化价值目标指导下进行,组织文化价值目标事实上就是组织文化核心价值。组织文化核心价值往往是组织刚刚孕育时由组织领袖人物提出,一旦提出就会成为组织发展的精神支柱。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的文化价值目标由李国桥提出,他长期在抗疟一线目睹被疟疾折磨而死的患者,很早立下“根除地球疟疾,造福人类”誓言。1988年,李国桥创建广州中医药大学热带医学研究所、成立自己的研究团队后,立即就把该誓言制成牌匾挂在办公室,树立“根除地球疟疾,造福人类”在其研究团队文化建设中的核心价值地位。之后,随着团队人数增加,团队的结构复杂化、功能多样化,广东青蒿科技团队成立了专门的文化建设机构营建团队文化,始终围绕“根除地球疟疾,造福人类”的团队文化价值目标开展文化建设,铸造团队凝聚力、激发团队创新活力。

首先,重视革命传统和爱国主义教育。广东青蒿科技团队承担有非洲抗疟援助、青蒿药物实验研究、产业化开发等工作,这些都对团队成员的政治素养、毅力和意志有较高要求。李国桥认为,接受中国共产党优良革命传统和爱国主义教育是每位团队成员的义务和工作要求,只有经历这些熏陶,具备这些优良品格,才能胜任团队工作[16]。广东青蒿科技团队通过视频、党课、简报和专栏开展该方面教育,每个团队成员都感受到接受革命传统和爱国主义教育的正能量。自组建以来,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在诸多援外项目中,参加援助工作的成员都经受住了国外生活的艰辛考验,赢得国际社会普遍好评;在多个青蒿复方新药实验研究和产业化开发中,成员们都表现出高度的毅力和意志。

其次,从新中国医药卫生事业实践中汲取精神食粮,把我国20世纪60—70年代的五二三项目及其形成的五二三抗疟精神作为团队文化建设核心[17]。20世纪50—60年代,党中央发出以除“四害”为中心的爱国卫生运动,设立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全面动员,全民参与义务卫生劳动,提出“预防为主、防治结合,根除流行病”的卫生方针,很快改变了我国卫生落后面貌,赢得国际社会高度评价。正因为广东青蒿科技团队对这段历史熟悉,他们在国外抗疟实践中比较中国和受援助国的情况,大胆提出政府推动、全体动员、全民服药的青蒿素复方快速灭源灭疟方案。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五二三项目抗疟新药研制实践形成了“备战精神、奉献精神、协作精神和群众观点”的五二三精神[17],作为亲身参与者,李国桥领会这项实践的精神力量,从广东青蒿科技团队成立起,他就重视整理这一方面的相关素材,形成专题教育资料,对其团队成员进行五二三精神教育,他认为,随着团队人员增加、业务多样,要使团队事业得到有序发展,五二三精神的弘扬不可忽视。

最后,吸纳中医思维和中医文化核心价值,在团队文化中弘扬中医精神。广东青蒿科技团队根植于中医院校,多数团队成员接受过中医药高等教育,中医整体思维、辨证思维、中庸思维、治未病思维等思维特质以及“精、诚、仁、和”的中医文化核心价值是他们的原生行为范式。传统中医认为,医是道与技的统一,强调以技载道、以道驭技和医儒同道,认同医为人司命当不求回报。李国桥作为广东省名老中医十分重视中医文化传承,他坚持在广东青蒿科技团队中弘扬中医精神,形成中医药文化氛围;他信守中医仁爱大道,不止一次说“给我10年,消灭地球疟疾”[18],至今已83岁高龄的他仍奔走于非洲抗疟前线。青蒿复方配伍设计、“灭媒灭源”、多元合作等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的青蒿药物抗疟创新理念,都闪耀着中医精神的光辉。

6 结论

进入后青蒿素时代,我国本来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青蒿素药物国际产业化大大落后于西方,跨国医药巨头利用国际规则,通过多种渠道把我国青蒿药物资源纳入自己名下,占据国际抗疟药市场大部份份额,而我国青蒿素药物在国际抗疟药市场所占份额却微不足道。广东青蒿科技产业化研发组织模式的成功实践为我国青蒿药物走向世界提供了新思路:第一,产学研集成创新联盟是青蒿药物国际产业化主体。在当今国际抗疟药市场竞争激烈的形势下,单独的药企、技术研发机构或高校科研组织都难有作为,广东青蒿科技团队早期只是一个大学临床研究机构,尽管早期取得过专利,但却无能力开展产业化开发,而后通过与大学、药企形成联盟组织,借助大学科技园平台进行青蒿药物全价值链业务集成,形成集团效应,才开发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青蒿新复方并产业化,走向世界抗疟药市场。第二,通过国外抗疟援助项目建立青蒿药物抗疟基地,实现国际抗疟药市场开发突破。在跨过医药巨头控制世界抗疟药市场情况下,广东青蒿科技团队一方面按国际标准研发和生产青蒿复方新药,在把握好质量方面下功夫,另一方面发挥临床抗疟技术优势,对疟疾受害国进行防治援助,以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青蒿复方新药开展施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非洲主要疟疾国家都认同了广东抗疟模式。第三,管理就是决策,但决策的依据是有效信息集成。任何组织都是开放的,一定要时刻关注环境信息变化,不失时机地注入新要素优化或重建组织,参与环境变化。广东青蒿科技团队的成长及其国际产业化研发历程,处处呈现着借助集成国内外信息有效决策的组织管理机制。第四,团队文化是团队生命,团队文化价值目标选择关系团队命运,同时决定团队文化内容。“根除地球疟疾,造福人类”是疟疾防治理想,广东青蒿科技团队视其为团队文化价值目标,使团队文化建设有明确指向,围绕这一目标的文化集成建设体现了目标精神,为团队各项事业发展注入了不竭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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