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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春翔的生平事迹、著述活动与学术思想研究*

2020-01-08葛逸飞龚蛟腾傅秀兰

图书馆研究与工作 2020年12期
关键词:藏书浙江省图书馆

葛逸飞 龚蛟腾 傅秀兰

(1.湘潭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湖南湘潭 411105)

(2.湘潭大学图书馆 湖南湘潭 411105)

毛春翔(1898—1973年),字友亮,笔名乘云,浙江江山人,我国著名的图书馆学家、版本目录学家。他曾任职于浙江图书馆,从事编目与藏书管理工作。抗战时保全文澜阁《四库全书》,解放后促成嘉业藏书楼归公。毛春翔一生潜心研究,学术贡献颇丰,因在图书馆理论与实践中的卓越成就,入选赵元斌所编《民国时期图书馆学人简表》[1]中的100位民国图书馆学人。因此,全面客观地评价其历史贡献与学术成就,具有较强的学术价值与现实意义。

1 毛春翔的生平事迹

1.1 投身革命与护送国宝

1898年毛春翔生于浙江江山县,1924年于浙江法政专门学校毕业后在志澄初级中学任语文教员。任教期间在校成立“国货维持会”声援“五卅运动”,他评价“国货维持会是江山革命运动的先导”,自述“这是我实际从事政治活动的开端”[2]。后来毛春翔辞去教员职务投身国民大革命,参与组建国民党江山县党部,与土豪劣绅及右派斗争。1927年,傅联璋、姜天巢发展毛春翔加入中国共产党[3]。同年毛春翔在“白色恐怖”中被捕入狱,两年后,经宗亲毛咸、毛彦文等人营救出狱。1930年毛春翔受同乡邀请主编《江山日报》,“发刊三日,因痛骂县长米星如,报社被封,住宅被围”[4]16,被迫与妻逃往北平。1932年经北京大学图书馆馆长毛子水介绍,毛春翔进入袁同礼掌管的国立北平图书馆工作。但北平图书馆馆藏丰富,内容分散,毛春翔自觉精力有限,难有重大突破[5],1933年便调往浙江省立图书馆,担任善本编目员兼孤山分馆主任干事。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为保护浙江省立图书馆所藏文澜阁《四库全书》(以下简称“阁书”)免受战火与掠夺,毛春翔等人奉时任浙江省立图书馆馆长陈训慈指示护送国宝西迁。是年(1937年)8月,阁书由孤山馆舍迁至渔山,毛春翔负保管之责。后迁往建德,水路受阻,毛春翔赴建德求助陈训慈,陈征得时任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同意,借得浙江大学的卡车一辆。1938年阁书运往贵州,过江山峡时毛春翔所在运输车翻车,他同11箱书落水。摔落时,因身背一支手电筒,致腰部受伤,造成长年腰痛[6]。毛春翔等护送人员将书籍打捞曝晒两日,随即启程,最终运抵贵阳。

阁书至贵阳后存放于地母洞,1941年毛春翔奉命赴地母洞保管。他注重防潮工作,春秋各晒书一次。1942年教育部特派邵鹤亭视察阁书。他向毛春翔垂询防潮技术,毛春翔建议“将书库三面开以板壁,在箱底沟中多置白炭,潮气可以稍煞”[7]。邵鹤亭报告教育部申请拨款,将毛春翔的建议付诸实践。1944年日军进入贵州,毛春翔发函请示迁阁书至重庆,得到批准并实施。1945年教育部设置阁书保管委员会,毛春翔任督导秘书在青木关谨慎守护,并于六七月间全部曝晒,随时有报告至会[8]。是年(1945年)8月日本投降。次年(1946年)5月,教育部派时任社会教育司科长徐伯璞,会同保管员毛春翔等人护送阁书回杭。路遇诸多险阻,“由渝运至上饶后,以受水阻,勾留数天”[9],最终抵杭。国宝文澜阁《四库全书》得以保全,有赖于毛春翔等阁书护送人员的艰苦奋战。

1.2 从事编目与管理藏书

1933—1937年毛春翔于浙江省立图书馆从事编目工作,成果斐然:①编撰《浙江省立图书馆藏书版记》。1932年浙江省立图书馆总馆迁至大学路馆舍,为孤山分馆腾出空间进行书版鉴别。毛春翔参与鉴别并撰此目,详细记录书版数量、来源及种别品质。②编纂《四库著录浙江先哲遗书目》。浙江人文兴盛且众多浙籍学者的著述录入《四库全书》,因此浙江省立图书馆欲编《四库著录浙江先哲遗书目》。“毛君乘云(毛春翔)覃研流略,监理本馆孤山分馆善本书库有年,因即以斯事属之。”[10]此目编制不仅对目录学有益,还惠及方志学研究。③编订《室名索引拾补》。毛春翔读书著录常感古代文人斋号纷繁,检索困难,欲将所知文人斋号编成索引供学者参考查询。因文献学家陈乃乾已编一部《室名索引》,毛春翔将陈氏未收录的斋号再辑一册,命名为《室名索引拾补》。④撰写《浙江省金石待访目录》。此目梳理古籍所载浙江省境内的铭文金属与石刻碑碣,供学者日后访求。⑤参编《馆藏善本书题识》。毛春翔协助夏定域等人编写此题识,连续发表于《浙江省立图书馆馆刊》。

除编目外,毛春翔长期从事藏书管理工作,主要事迹为管理嘉业藏书楼藏书。1950年7月,毛春翔、吴藕汀等人奉派至吴兴南浔镇嘉业藏书楼整理藏书。编造清册时,发现多数藏书存在缺册问题。这些卷册在抗战时期被嘉业藏书楼主人刘承干抽去,使藏书不具价值而免遭日军掠夺[11]。浙江省立图书馆遂派刘子亚至上海与刘承干协商,得到所缺卷册。是年10月整理完毕,毛春翔等人奉命代管嘉业藏书楼,分析楼内藏书并撰写工作报告。对于嘉业藏书楼归公的问题,毛春翔等人认为“此事解决恐怕我人民政府要掏一笔钱给他(刘承干),作为他老年养生之资”[12],不应令其无条件捐献。1951年刘承干致信浙江省立图书馆,表明“愿将藏书楼与四周空地并藏书书版连同各项设备等悉以捐献与贵馆永久保存,为发展新中国社会文化事业之需要”[11]。毛春翔与吴藕汀还致函时任中央文化部文物局局长郑振铎,建议保留嘉业藏书楼,以便作为资料查询的所在[13]。嘉业藏书楼得以成为浙江图书馆的一部分,须赞扬刘氏明理豁达,也须谨记毛春翔等藏书管理人员的努力。

1.3 潜心研究与严谨治学

毛春翔潜心于学术研究,以极严谨的态度治学。1932年,他在《国立北平图书馆读书月刊》上发表《读书救国谈》《读〈庄子〉札记二则》《读书的方法》译文。此后在《图书展望》《文澜学报》等期刊上先后发表《别开生面的藏书家与读者》《四部非类名》《善本书保管方法商榷》等十余篇文章。1934年,他翻译日本图书馆学家村岛靖雄的《图书分类法》,希望“我国之图书分类因折衷诸说而渐臻完密”[14]。毛春翔热衷研究古籍,曾到全国多地访求古书。据沈醉回忆,1944年书籍鉴赏家毛子水拒绝为戴笠的军统四一图书馆鉴别古书。实际此人是毛春翔而非毛子水,后其子毛念诚去信更正[15]。此事既见毛春翔古籍鉴赏的能力,又见其不畏权贵的品质。

毛春翔学术成果颇丰,对后世影响深远。1946年,他担任浙江省立图书馆特藏部主任,1950年改任研究员,为古籍善本藏书作出卓越贡献。20世纪60年代,他出版《古书版本常谈》《版本略说》《图书目录略说》,将毕生积累的版本目录知识传授后人。60年代后期毛春翔年近退休,浙江图书馆挽留他在馆内继续从事考证工作。毛春翔晚年在文革中受到冲击,于1973年因病去世。周恩来总理在逝世前曾指示:“要尽快把善本书总目录编出来”[16],毛春翔的《古书版本常谈》很快被再版,成为这项工程培养人才最适合的教材之一,为后人留下了严谨的治学精神与珍贵的学术财富。

2 毛春翔的著述活动

2.1 古籍版本的专门著述

毛春翔于古籍版本方面的专门著述有《古书版本常谈》《版本略说》等。《古书版本常谈》是其最为人熟知的著述。作为一部古籍版本入门书籍,就基础性而言,作家董桥评价“讲版本学,讲雕版印书史的书,是最基本的谈书的书。毛春翔的《古书版本常谈》是个浅显的例子”[17]。《古书版本常谈》主要介绍唐朝至清朝历代版本及特殊版本的特点,大多按官刻、私刻、坊刻三段体例展开。宋刻因精刊精校,尤其着墨描写,毛春翔总结宋版书白口单边、墨色香淡、讳字严格、多蝴蝶装等特点,条分缕析,面面俱到。明刻因拙劣滥恶,毛春翔特地列出其中精刻供读者参考。书中也有纰漏之处:在论及元刻本特点时,讲到有黑口、赵吴兴字体等方面,却没有提到简体字和俗字,可谓一失[18]。此外毛春翔对清代刊本接触有限,使这部分论述不过百字,略显不足。

1963年毛春翔将《古书版本常谈》书稿寄往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寻求出版,得到顾廷龙、潘景郑和瞿凤起三位版本目录学家的审定和认可。1965年该书由中华书局出版,后多次再版。《古书版本常谈》影响后世学者甚广:书中论及我国雕版印刷起源,毛春翔考证《续高僧传》提及的“缮刻”二字实是《庄子》中两个篇名的省略而非雕版,于为刚的《〈印刷术发明于隋朝的新证〉析疑》在此基础上展开;又有《云仙杂记》提及玄奘印佛像一事,毛春翔考证得出此书是宋人伪作,亦不能作为雕版的证据。这一明识卓见,开曹之《中国印刷术的起源》中考辨玄奘印像的先声[19]。以上种种足见该书的广泛影响与学术价值。

《版本略说》为1960年代浙江省文艺干校印行的油印本,分为明义、考原、史话、佛经版本、结语五个篇目。篇幅较短,与《古书版本常谈》有诸多重复或相似之处。书中着重讲解历代刻书的地方性特点及各地刊刻业兴衰,学者可以此鉴别版本好坏或作为研究地方刻书史的参考。该书提及旧书编目中的版本问题,当确定版本的三个要素“刻书时”“刻书地”“刻书人”存在不明时如何标注版本,毛春翔作了详细罗列。《版本略说》的缺陷是内容简略,缺少详实的资料佐证,这些问题在《古书版本常谈》中得到完善。

2.2 孔子思想的专题著述

毛春翔有关孔子思想的专题著述有《论语类编通义》《论孔子》和《孔子生年月考》等。《论语类编通义》为分类体例的论语研究著作,共三册十卷,为毛笔书写的稿本。毛春翔在青年时期就尝试为《论语》编写类例,因分类不成熟未能成书。后在地母洞保管阁书的三年间大量披览藏书,写成初稿。又经多次校阅,于1961年定稿。1956年,毛春翔曾致信科学出版社寻求此书出版,表示此举响应百家争鸣,不计稿费多寡,但因故未能出版。文革时期,毛春翔的小儿子毛念诚将《论语类编通义》书稿放在其父友人夏定域家厨房的角落里才得以保存下来[20]。2015年,毛春翔后人将书捐赠给浙江图书馆[21],该书得以面世。

《论语类编通义》意在“究斯学演变之迹,发类例通义之旨”[4]7。书中将《论语》重新分为十卷,分别是论学、论教、论诗、论礼乐、论仁、论道、论言行、论政、纪事,另有一卷编余。每卷之首有序言,序言之后按一则原文、一段释义的顺序展开。原文后标明其在《论语》中的篇名,释义中引用历代典籍佐证。全书资料详实,写作语言却是简明的文言。作为分类体例阐述《论语》的著述,《论语类编通义》为后人研究和学习儒家经典提供重要参考。

毛春翔的孔子思想研究不仅与其志趣相关,还受当时社会影响。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者竭力宣扬“尊孔读经”“振兴儒教”[22],妄图奴化沦陷区人民。毛春翔不肯屈从逆流,以考证孔子、发表文章为反抗。《论孔子》简要介绍孔子的生平及学术思想,并对孔子思想在现代的运用作客观分析。毛春翔认为正确看待孔子的态度应当是“认定孔子为中国古代历史上一位学术思想的权威而不是现代的学术思想的权威,如果要把孔子所说作为现代人的座右铭,那便是错误的!”[23]文辞激烈,痛斥盲目尊孔现象与恶劣侵略行径。20世纪30年代,国民党政府发起孔子诞辰纪念活动蛊惑民心。《孔子生年月考》批判当时学者极力考证孔子出生日期甚至时辰的行为迷信愚昧,同时讽刺国民党当局将八月二十七日定为孔子诞辰大肆纪念的做法极为可笑。两篇文章都借考证之事行针砭之实,体现当时历史环境下毛春翔的理性思考与不屈傲骨。

2.3 善本书籍的编目著述

毛春翔为善本书籍整理编目的主要成果有《浙江省立图书馆善本书目》等。1932年陈训慈任浙江省立图书馆馆长后馆藏善本日渐增长,他嘱咐毛春翔编撰善本书目,并将新收集到的古籍审核校对。毛春翔便“考作者之时地,核卷册之书目,录庋藏之图记,订版刻之异同”[24],撰此书目。张崟、夏定域两人商定义例,襄助毛春翔编撰。1936年完成《浙江省立图书馆善本书目(甲编)》四卷,交付刊印。

《浙江省立图书馆善本书目(甲编)》收录宋元旧刊、明刊精本、明人稿本、钞校本以及罕见的清初精刻总共658种。其分类大体遵循《四库全书总目》,毛春翔作了7点调整:“经部改五经总义为诸经总义”“史部移别史于编年前、正史后”[25]等。每项条目记录书名、卷册数、著者(包括朝代、籍贯、姓名)和版本五项,如有缺卷、印记、题跋、批校用小字在末尾注明。与此前使用的《浙江省立图书馆善本书目题识》相比,《浙江省立图书馆善本书目(甲编)》体系更科学,将刻书朝代分类改为四部分类;内容更精确,将浙江图书馆所藏《慈溪黄氏日抄分类》的版本订正为明活字。姚名达在《中国目录学史》中称赞“吾友毛春翔君新撰甲编,考订名实,极精慎”[26],可见此目编撰的严谨性。

自《浙江省立图书馆善本书目(甲编)》后,毛春翔多次参与浙江图书馆善本书目编写。1937年他着手将品质稍次的善本编为《浙江省立图书馆善本书目(乙编)》,由于抗日战争爆发被迫中断。新中国成立后,毛春翔有感于善本保存不易,于1956年出版《浙江图书馆特藏目录》甲乙两编。1963年又编《浙江图书馆特藏书目续编》[27]。名家张宗祥曾为《浙江省立图书馆善本书目(甲编)》作序并期望“俾此目一续再续以至于无穷也”[28]。毛春翔秉持此念,数次续编,使浙江图书馆善本书目渐臻完备。

2.4 治学论道的其他著述

反映毛春翔治学态度的文章有《读〈齐物论〉记》《阳明先生年谱校记》等。《读〈齐物论〉记》展现了毛春翔融会贯通的读书方法与时刻存疑的读书态度。他“细玩庄周之书,考周之时代,察名家之说”[29],得出《齐物论》是庄子为攻击辩驳惠施、公孙龙的名家学说而作的结论。又结合行文思路,将《齐物论》分为四章,形成先破后立的结构。释义部分,毛春翔反对大谈引申义理、忽视原文宗旨的释义方法。主张考证原文,警惕因传抄差错而产生的歧义。《阳明先生年谱校记》显示了毛春翔严谨务实的校雠态度。该年谱的校雠不仅字句精细,还将刻印形式、底色字色、有无墨围等区别详细记录。毛春翔校书主张保留原文与其他版本的异同,不做修改。原本有“山田尽龟坼”,校本作“龟折”“龟裂”,毛春翔从当今江淮地区把干旱导致的田裂叫做“龟坼”推测原本正确。他谨慎作注“似以作龟坼为是”[30],并保留校本错误。

3 毛春翔的学术思想

3.1 学以致用的藏书思想

毛春翔认为应划定善本标准以解决藏书管理中存在的问题。他结合张之洞和钱塘丁氏的说法,提出从严但不苛求的善本标准:首先要求时代旧,宋元刊本因年代久远可划为善本。其次,时代旧仅为构成善本的条件之一,对于明清刊本还要求精加校雠,只有明代精本、足本和孤本,清代极有名的精写刻本才能称为善本。此外,高质量的旧抄本和旧校本也可称作善本。这一善本范围界定既不会把稍有瑕疵的旧刻排除在善本之外,也不会使制作低劣的坊刻本跻身善本之列。后来学者李致忠受此启发,提出鉴定善本都应从“历史文物性、学术资料性、艺术代表性”多方面进行考察[31]。毛春翔划定的善本标准矫正了浙江省立图书馆混乱的善本管理,体现了他的“学以致用”思想特点。

毛春翔主张从实际出发研究善本藏书的保管方法。为此他摸索出防蛀、晒书、贮藏等一系列藏书方法。首先是消灭蛀虫问题,“收到一批善书,先用软毛刷把书身刷干净,再全书翻一翻,检查一番,如发现虫蛀,便细心地刷尽蛀孔,把孔内虫和虫卵刷去。防恐刷不干净,再掺入樟脑粉末来消灭它……”[32]足见细致入微。其次是晒书问题,他建议每年夏季伏天晒书一次。书严重受潮时置于阳光下曝晒,不受潮时只需在阴凉处吹风。此外还推荐书橱使用玻璃门;使用夹板或布套保存善本书;定期检查藏书;考虑书库的选址和建造等。随着善本保存技术的提高,毛春翔总结的部分经验已过时,但不可否认其在当时保管工作中发挥的作用。

3.2 综核名实的版本思想

毛春翔认为应综合核实书籍的各种因素鉴别版本。从字体、刀法、纸张、墨色,再到行款、序跋、牌记、印记逐步审阅,还应考查是否符合前人书目题跋,才能避免失误。他提出两种版本学习方法:个别研究和校雠古籍。所谓个别研究,就是要从一部一部书去研究,研究一部,解决一部,日积月累[33]。为此应多看各家题跋、目录及杂记,随手记录,以备考查,还可参考一种版本学习工具“书影”。校雠古籍是研究版本最切实可靠的方法。版本的优劣须经校雠肯定,因此掌握校雠才能成为版本学者,离开校雠谈版本只能流于书籍鉴赏层面。

毛春翔认识到图书馆员必须通晓版本,原因有二:第一是对古籍的尊重。研究版本的目的是尽可能发掘古籍的价值。历代流传至今的版本参差不齐,如果不懂版本就会把宋刊、明刊混为一谈,刻本、抄本一概而论。无法区分古籍的年代和种别,将其作同样的处理,就会使文化财产受到损害。第二是对读者的负责。为读者筛选善本,使其免受劣本误导是图书馆员的职责。图书馆员只有提升版本鉴别的能力,才能准确甄别书籍优劣,为读者提供优质的参考咨询服务。

3.3 中西结合的分编思想

毛春翔提倡西方记号分类法。他在《四部非类名》中提出魏秘书郎郑默首创的四部分类法中的“甲乙丙丁”与现代社会风行的图书分类号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比西方记号分类法早1 400余年。于是毛春翔设想“如吾国学者能踵默后,而推演之,则今日杜威分类法当能专美乎”[34]。这一观点突破了学界对四部分类法的固有认识,也透露着毛春翔对西方记号分类法的推崇。他翻译日文书籍《图书分类法》并附众多他国记号分类表,希望国人中西结合,博采众长,共同研讨中国的图书分类法。

毛春翔认为应系统全面地学习编目。首先应学习版本,版本学是目录学的重要分支,版本问题是古籍编目中的重大难点,故而精通版本有利于编制书目。其次必须研究目录学史以考镜源流,毛春翔的著作《图书目录略说》按历代著名目录的顺序展开,以期初学者对目录学史有全面认识。此外还应研究善本书目的体例,为此要广泛参考各家善本书目。最后还应调整体例,使目录适应藏书变化和时代进步。张崟评价毛春翔编目“不知发凡起例,考辨疑似,用力已劬矣”[35]。可见目录编制中制定体例与鉴别版本的难度,因此编目学习应融会贯通。

3.4 多闻阙疑的校雠思想

毛春翔将“实事是正,多闻阙疑”作为校雠的根本方法。校雠有“求古”与“求是”两法。前者要求将旧本原模原样地誊写,即使发现明显错误也要保留下来。后者要求搜集众多版本与原本比对,找出讹误之处并改正。毛春翔认为“求古”优于“求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选择“求古”更为稳妥。“求是”一旦改错,贻害无穷。毛春翔强调校书不可轻易改书,并在《古书版本常谈》中痛斥胡应麟篡改古书使之合乎己意的作风。他建议“必欲涂改,美其名曰求是,则用细注表标语,原文切勿抹去,任读者自择”[36]。此法既保证文意准确,又避免修改失误,可谓比较完善。

毛春翔主张专家校专业之书。书籍汗牛充栋,包含学科门类众多,非一人所能胜任。因此需请专家发挥各自专长,专攻一类,群策群力,这是校雠群书最有效的办法。毛春翔认为应当继承并发扬此法,他批评那些排斥专家校书的学者数典忘祖,师心自用。毛春翔当时所在的浙江省立图书馆形成了其历史上能力最强,学历、经历最丰富,水平很高的专业群体[37],他们在实践中贯彻了“专家校专书”的方法。

4 结语

毛春翔的大部分遗著被收入《毛春翔文集》,从文献中可以看出其波澜壮阔的一生。他投身革命,从事编目,护送国宝,管理藏书,无不是恪尽职守,功勋卓著;在藏书、版本、分编、校雠等方面均有思想建树。他有刻苦钻研、严谨务实、淡泊名利、关心后生的治学态度,又满怀爱国之情,将一名图书馆员的职责上升为家国责任。在图书馆事业方兴未艾的今天,对图书馆学家毛春翔的生平事迹、著述活动和学术思想作全面研究,具有较强的学术价值与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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