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诸子思想变革为借鉴,进行现代思想变革
2020-01-08刘永佶
刘永佶
(1.中央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北京 100081;2.河北工程大学 社会科学研究院,河北 邯郸 056038)
两千多年前的诸子思想变革作为时代精神的体现,主导了集权官僚制对封建领主制的变革,形成并聚合了在农业文明发展中领先的中华民族。集权官僚制作为特殊历史阶段的社会制度,已不适应进入工业文明的中华民族的存在与发展,能否依现代精神进行变革,关乎中华民族之存亡和盛衰。某些人主张“弘扬传统文化”、复兴被称为“国学”的儒学、道学、子学,或曰使其“现代化”,以捍卫中华民族的延续[1]P29-38。这是一种脱离时代,不切实际的梦想。诸子思想是其时代的产物,有明确的历史局限性,正是两千年前的诸子思想变革主导建立的集权官僚制阻碍着现在中华民族在工业文明中的发展,“复兴”已成为历史的儒学、道学或某子之学,就不能变革集权官僚制的思想基础,不变革集权官僚制的思想基础,就不能变革集权官僚制,不变革集权官僚制又怎么能有中华民族在工业文明中的振兴和发展?提出上述主张的人,根本不具备关于制度历史演进的观念,这种主张的原型是一百多年前张之洞提出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其特点是将儒学道统视为中国之“国学”,是“中学”“种学”,而它所适应的集权官僚制是不可更变的,“中学为体”也就是固守儒学道统和集权官僚制,而“西学”只是可用的工业技艺等,绝不包括西方工业化以来的制度和文化[2]P59。正是这种自以为高明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阻压了清朝末年的社会变革,更是现在中国进步的主要障碍。“弘扬传统文化”“复兴国学”“复兴儒学”“复兴道学”“复兴子学”等主张,实为张之洞“中学为体”说的翻版。至于“儒学现代化”“道学现代化”,甚或“子学现代化”的说法,似乎有些“与时俱进”味道,但其实质仍以“儒学”“道学”“子学”为体,只是将其穿上“现代”衣裤,其体之内涵和原则并未改变。
社会变革的根本,是社会主体的更换。诸子思想作为历史上的伟大思想变革,是集权官僚制取代封建领主制社会变革的理论依据和导引,这场社会变革使社会主体由封建领主阶级更换为官僚地主阶级,皇帝是官僚地主阶级的总代表,“皇权”是官权的集中体现。虽然文明主体劳动者依然没有成为社会主体,但由农奴转变为农民,并有了相对的人身权和土地占有权,或租地主土地使用权而自力谋生的权利。仅从这一点就促使农业生产力大提升,并带动农业文明的发展。这场社会变革的进步意义在于此,其局限也在于此。
社会变革是社会主要矛盾演变的结果,并由此形成新的社会主要矛盾。集权官僚制对封建领主制的变革,使社会主要矛盾从统治氏族的封建领主阶级与被统治氏族的农奴阶级的矛盾,转变为皇帝所代表的全民族的官僚地主阶级与全民族的农民阶级的矛盾。以血统确定统治地位的传统只在皇帝家庭中存续,官僚地位的确定则以统治能力和功效为标准,由此强化了集权专制的阶级统治。这是集权官僚制在中国延续两千多年的内在条件。集权专制的阶级统治要求并强化农民以家为单位的小农经济,既维系了农业生产方式和农业文明,也阻碍了农业生产方式向工业生产方式、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演进。近现代中国与西方国家的差距及所遇到的挑战和危机都源于此。
中华民族能否在现代工业中存在和发展,取决于能否展开全面彻底的社会变革,从思想到文化到政治到经济的变革是“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的唯一选择。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艰难地展开了这场大变革,并成功地夺取了政权,为进一步深入变革之主要条件。然而,夺取政权并不等于变革的完成,各种反变革势力还会从经济到政治到文化对变革进行干扰、破坏,集中到思想领域,就是以各种方式宣扬和“复兴”旧观念,进而维护和“复兴”旧观念所集中体现的旧制度、旧体制。
现代中国社会变革的根本,是劳动者成为社会主体,变革的过程,就是劳动者成为社会主体的过程。因而,劳动者,也只有劳动者才是现代中国社会变革的主体。这是评判是真假变革的唯一标准,也是变革思想的根据。现代中国社会变革的对象是旧的专制统治制度及其体制、机制。凡是以旧思想为旧制度、体制、机制辩护并试图维护它,“复兴”它的说辞,都是逆变革大潮而发的。
现代中国社会变革要求思想变革,只有以现代劳动者为主体的思想才能导引现代社会变革,也只有现代社会变革才能确立劳动者为主体的思想体系。
诸子以士阶层为主体,力求由士成为社会主体的思想,在两千年前是相当先进的,其导引的社会变革所形成的以士中优胜者为官的集权官僚制也是农业文明中先进的社会制度。但演化到现代,这种观念不仅过时,而且反动,它所主张的“天下一统”的皇权和官权成为压制现代劳动者民主和自由发展的主要障碍,从而阻抑了思想和科学、技术的进步。诸子思想所主张的集权官僚制已成变革对象,尤其融合、改造诸子思想而形成的儒学道统,其进步性和合理性已不复存在。而主张“复兴”儒学,或者“儒学现代化”者,不过是给儒学道统涂上一层“现代”颜料,给孔夫子穿上西服,并未改变儒学道统与集权官僚制的内在统一。这些人所宣扬的“种文化”“族思想”是将中国历史的特殊性绝对化[3]P24。只有坚持儒学道统才有中国文化——只有坚持集权官僚制才有中国,才是中国![4]P204然而,清末以来近二百年的历史都充分证明,正是坚持儒学道统和集权官僚制,才导致中国的落后和衰败!如果没有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的社会变革,中国是否还存在就是一大疑问,四分五裂为列强殖民地的中华大地,殖民地意识成为主导思想,哪里还容许一小批人做“复兴”儒学道统之梦!
传承清末以来列强侵略而形成的殖民地意识,中国思想界有一股比“复兴”儒学道统论更为广泛的思潮,即“全盘西化”论,因其在经济上的一些“有用”之术、技,而得以流行。在清朝初、中期,西方资本主义尚处上升期,如果那时有人推行“全盘西化”,还具有先进性,而到今天,资本主义已经没落,况且中国已经建立了初级的社会主义制度,依然鼓吹“全盘西方”,只能是充当西方大资本财团的附庸,在全球产业链的末端唯大资本财团马首是瞻,不仅不是富强中国的正确选择,而且是殖民地意识的体现。
现代中国变革的主体是劳动者,变革的理论依据和主导思想是概括现代劳动者意识的劳动社会主义即劳本主义。变革的首要环节和核心,是以民主取代官主,以劳本主义取代专制主义,以劳动的自由文化取代官文化以及小农意识,进而克服资本主义殖民地意识。这也正是现代中国思想变革的内容。
时代已经发生了质变,“儒学”“道学”“子学”作为与两千多年前的旧时代相适应的思想,其历史进步性已经终结。我们研究诸子思想,绝非要复兴这有明确局限性的旧思想,更不可能固守其内涵和原则而使之“现代化”。之所以探讨诸子思想系统,并不是为了保守过去,而是为了现代中华民族的存续发展,从诸子思想中发现变革的一般性因素和必然性,以为现代思想变革的必要借鉴。
一、固守集权官僚制和儒学道统导致中华民族在工业文明发展中的落后与危机
两千多年前为否定封建领主制而进行思想变革的诸子们绝对不会想到,他们为之理念和奋争的集权官僚制以及董仲舒等汇集改造他们的思想所形成的儒学道统,在两千年后,竟成为危及中华民族存续的主要障碍,而其根本,就在于诸子思想的历史局限性。诸子们从其时代社会矛盾的认识而形成对集权官僚制的理念,是解决封建领主制矛盾的必由之路,并且促成了部族联盟向民族国家的转化,形成并聚合了中华民族[5]P6。这在当时是合理的、先进的。然而,集权官僚制与儒学道统两千多年的统治,严重压制了中华民族的变革与发展。在农业文明中远落后于中国的欧洲,却在蒙古人西征及“丝绸之路”影响下,认知了中国集权官僚制比其封建领主制的先进,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等较大的部族联盟以“文艺复兴”和重商主义为导引,率先展开了向集权官僚制的转化,并形成了初级民族国家。但其所依靠的重商主义导致了商业资本和资产阶级的兴起,这是与中国战国时期以重农主义富国强兵不同的,而新兴的拥有大量资本的资产阶级,也不满足于集权官僚制的统治,他们的经济实力和资本增殖的欲求,不仅促进了商业资本向工业资本的转化,更形成了以“启蒙运动”为导向的推翻刚形成的集权官僚制的变革。社会的变革与资本向工业的转移,导致工业文明的形成和发展,并迅速向全世界扩展。欧洲进行从封建领主制向集权官僚制,进而向资本雇佣劳动制加速度变革的六七百年(公元十二三世纪至十八九世纪),中国则在由农民起义驱逐蒙古部族联盟后的明朝强化集权官僚制,进而又被满洲部族联盟所统治。满洲统治者认识到集权官僚制是有利于其统治的,除在其统治部族联盟内保留封建领主制外,在全国则加强集权专制,尤其是思想控制,这不仅使已经衰败的集权官僚制得以延续,更阻止了明末出现的以“实学”名义的对儒学道统的初步思想变革趋势。正是被现今一些“弘扬传统文化”论者作为其论据的所谓“康乾盛世”的一个多世纪,欧洲进行着从英国到法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并以瓦特蒸汽机的发明使用为标志进入工业文明,而初习儒学道统却以封建宗法观念实行文化专制的玄烨、胤禛、弘历祖孙三人,则厉行“文字狱”,严密地镇压不满其统治的士子文人。半个世纪后鸦片战争的失败,恰是“康乾盛世”以文化专制固守、强化集权官僚制的必然结果。
“鸦片战争”实质是制度之战、文化之战,资产阶级所主宰的资本雇佣劳动制及其思想基础资本主义,是与初级工业文明相适应的,也因此而极大地提高了英国及西方国家的生产力,当其以工业技术生产的武器装备军队,远渡重洋与仍固守集权官僚制使用农业文明时期旧武器的中国军人开战时,优势不言自明。清朝虽国土广大、人口众多,而且国内生产总值(GDP)远超西方各国,但因集权专制而将民众只视为统治对象,民众也不可能将满洲皇族的“大清”视为自己的国家。面对人数虽少但以工业技术制造武器装备的英国、法国军队及后来的“八国联军”,清朝统治者屡战屡败屡降,赔款、割地,以出卖主权换取苟延残喘。虽有李鸿章、张之洞一派汉臣企图以办“洋务”而接受工业技术,但终因其“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思路而失败。
如果说在农业文明时期集权官僚制靠其对民众的残酷镇压还能够维持,但当它受到外来的资本雇佣劳动制的资本和工业技术冲击时,却不堪一击。“鸦片战争”以来清朝与西方所有的战争都以失败为结局,其根本的原因就在制度和文化的落后与腐败。而让今天“弘扬传统文化”论者自豪的儒学道统,正是集权官僚制的思想基础,面对西方列强的侵掠,那些由科举而成大官大儒者,或束手无策,或卖权辱国,不仅拿不出丝毫有效强国、抗敌方略,甚至连西方国家制度和文化也不清楚。儒学道统的落后和无能显露无遗。
面对亡国亡族的危机,中国先进的知识分子开始批判制度,反思文化,由陈独秀领先发起的“新文化运动”将矛头指向儒学道统。这是思想变革的开端,但由于严酷的国内外矛盾,思想变革并未深入系统地展开,对儒学道统停留在“宣战”式的批判。俄国革命的胜利使先进知识分子看到了一条变革的捷径——走俄国人的路。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发动了以农民为主体的社会变革,并有效地利用统治者的矛盾及日本侵略者所激发的民族情结,由小变大,从弱变强,成功地夺取了政权,建立了以苏联为榜样的社会主义国家。这是对延续两千多年的集权官僚制的革命,也是中华民族在工业文明中存续和发展的必要选择。
然而,由于以农民为主体的革命集中于武装斗争,因此未能充分展开对集权官僚制和儒学道统的批判。受苏联“欧洲中心论”历史阶段说的影响,又将中国革命的对象界定为“封建主义制度”,而这种“封建主义制度”早在两千多年前就由秦始皇和李斯终结了。虽说也有对“封建主义”的批判,但并未触及实际的集权官僚制的本质,教条式依从“欧洲中心论”,脱离中国实际的对“封建主义”的批判不可能发现中国社会的真正矛盾和传统势力的危害[6]P78-79。在照搬“苏联模式”的过程中,把与其政治体制相类似的传统行政集权体制保留下来。这在短期内是有合理性和必要性的,但毕竟与劳动者为主体的社会主义制度的性质不符,由此形成的社会主义制度与行政集权体制的矛盾,制约着中国社会和文化的进一步变革。
行政集权体制的特点是从上至下的委官、任官,各级官吏只对上级负责,不由民众选举和制约,与军队管治体制相似。行政集权体制形成于战国时以法改制诸子的变革,为了富国强兵,吴起相当注重军政一致的管治体制,商鞅的耕战一体,将军队的管治体制推广于管治民众,由此秦国强盛吞并六国。秦始皇和李斯创建集权官僚制,承续并充实、改造商鞅的耕战体制,确立了与军队组织系统相结合的郡县制,由中央政府以皇帝名义委派官吏,分层级管治。这是一套与农业文明相适应的政治体制,两千多年来支撑集权官僚制,控制小农经济,维系中华民族的延续,其历史功用必须充分肯定。与集权官僚制一样,行政集权体制也是历史的产物,具有明确的时代局限性。
中国社会变革的对象是集权官僚制,目的是建立以劳动者为主体的民主劳动制。这是根本性的社会大变革。历史上曾有的历次变革,虽然都一定程度提高了劳动者社会地位,但劳动者始终是被统治对象,文明主体并未成为社会主体。民主劳动制的革命,其主体就是劳动者,目的是确立劳动者的社会主体地位,不论革命对象是资本雇佣劳动制还是比它落后的集权官僚制,都要贯彻民主原则创建与民主劳动制相统一的民主法制体制。马克思的无产阶级专政学说对此做了原则性论证。这是一个漫长的变革进程,是武装革命夺取政权之后继续革命的任务。由于中国的特殊历史条件,短期内保留行政集权体制,既与夺取政权的庞大军队转业为政治、经济管理队伍相适应,也与改造仍普遍存在的小农经济密切相关。因此夺取政权后短期内行政集权体制发挥了其积极作用,随着中国革命政权的巩固和工业体系的基本建成,行政集权体制的局限也逐步显露。毛泽东曾试图以“群众运动”方式制约和改造行政集权体制,但成效不明显。苏联因为未能及时改革行政集权体制,其既得利益者集团不仅压制劳动者自由,削弱公民权利,更利用其公职而谋取私利。行政集权体制成了少数既得利益者集团存续的依据,其对国有资产的侵夺和为了使这种侵夺合法而推行的“私有化”,不仅严重破坏了公有制经济,更导致苏联的解体。“苏联模式”的失败宣告俄国革命创建的初级社会主义制度和“苏联民族”的终结,其主要教训就是:民主劳动制必须构建与之相适应的民主法制体制,否则,制度就有可能变质。马克思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深刻指出:
掌握政权的第一个条件是改造传统的国家工作机器,把它作为阶级统治的工具消灭掉。[7]P434
当阶级统治的这一种形式被破坏后,行政权、国家政府机器就变成了革命所要打击的最大的、唯一的对象了。[7]P413
苏联的教训从反面证明了马克思的正确。保留而又不依民主法制改造行政集权体制,势必导致对初级民主劳动制的损害,甚至颠覆。
行政集权体制在新中国的存留,也成为少数利益集团和个人以权谋私的条件。仅从中共十八大以来反腐败过程由各级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所办案件,就可以看出其危害之巨。如果没有这些年的严惩,中共领导人所说的“亡党亡国”危险真的会成现实!而那些尚未被查处者的情况则更为严重。这是初级民主劳动制内在的最大危害,如果不清除其体制上的根源,以权谋私利益集团仍会以各种方式危害民主劳动制,从而毁掉一百多年来中国的社会变革大业,以致断绝中华民族在工业文明的存续发展。
以权谋私利益集团形成和作用的社会基础,就是行政集权体制,这是旧制度的残余,是社会变革尚未完成的体现。那些主张“弘扬传统文化”“复兴儒学”“复兴道学”“复兴子学”的人们,似乎忘记了,正是儒学、道学及以法改制诸子之学,在以集权官僚制否定封建领主制的思想变革中,探讨并确立了行政集权体制的基本框架,而董仲舒之后儒学道统的主要内容,就是对行政集权体制的维护和论证。中国革命的对象,既包括集权官僚制及其行政集权体制,也包括其思想基础儒学道统。只是由于救亡的急迫,未能从思想的道、法层次对旧制度、旧体制、旧道统进行系统批判,只注重术、技层次的夺权建政而不能深切认识其危害。严重的腐败现象,绝非个人行为,也绝非只是个人思想问题,而是旧制度、旧体制、旧道统的表现。“弘扬传统文化”“复兴儒学”“复兴道学”“复兴子学”,又如何进行社会变革?不进行社会变革,不从制度、体制、思想上清除以权谋私利益集团的基础,又如何根治腐败?
那些“弘扬传统文化”“复兴儒学”“复兴道学”“复兴子学”论者,或许出于“复兴中华民族”的良好愿望。在他们看来,中华民族是与“传统”的儒学、道学、子学直接同一的,它们是中华民族唯一的“族学”“国学”“种学”,没有它们,中华民族就不存在。“复兴中华民族”就是“弘扬传统文化”,复兴儒学、道学、子学。这是一个简单的形式逻辑推论。然而,持此论者忽略了一点:之所以要“复兴中华民族”,就在于中华民族遭遇了衰败,那么,衰败的原因是什么?绝非仅是外来的侵略,而是有内在的原因,这内在的原因就是制度的腐朽和道统的没落。“复兴”论者们并未提“复兴旧制度”“复兴集权官僚制”,但形成于两千年前的儒学、道学、子学绝非孤立存在的,正是其思想构建了集权官僚制,进而又根据集权官僚制的需要,改造儒学、道学、子学形成维护行政集权政统的道统。以“鸦片战争”为标志的中华民族的衰败,正是固守集权官僚制的政统和道统所导致的。清皇朝是比以往历朝历代都注重儒学道统的,恐怕连“复兴”论者所能设想的最高境界,也达不到清朝的程度吧,清朝因固守儒学道统而灭亡,我们又怎么靠“复兴”儒学道统来“复兴”今天的中华民族?
中华民族形成于变革,中华民族的生命就在于变革。一百多年的历史充分证明,只有向前的依时代精神而进行的社会变革才是中华民族存续和发展的保证。如果没有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的革命,中华民族是否还存在都很难说了。沉迷于历史上曾有的辉煌,乞求两千多年前的旧思想来“复兴”今日的中华民族,只能是梦想。“传统文化”是旧时代的产物,“儒学”“道学”“子学”在两千多年前农业文明中的先进,并不等于没有其历史的局限,更不可能由它们指导今日活着的中华民族的成员发展工业文明并领先于世。儒学道统及道学、子学,都是时代之学,在特定历史阶段曾聚合了中华民族的这些旧时代之学,已不适应现代中华民族的发展。“弘扬传统文化”“复兴儒学”“复兴道学”“复兴子学”的论调,不承认或不知道历史的阶段性,将两千多年前的旧思想泛化、一般化为“永恒真理”,或许持此论者也痛恨现今政治腐败,但他们没有看到,腐败的基础是与集权官僚制相适应的行政集权制,儒学道统及“道学”“子学”则是集权官僚制及其行政集权体制的思想来源和依据。一百多年的历史充分证明,正是因为固守旧道统和旧制度、旧体制,导致“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中华民族要存续,要发展,就要以体现现代精神的新思想,变革内在危害中华民族现代化和发展的旧道统、旧制度。
诸子思想变革之初,即老子、孔子时,“天下”尚有二三百国,不过三百多年,日益减少至七国,终由秦一国统天下。是什么导致这样巨大的变化?根本就在制度和思想、文化。不论春秋“五霸”还是战国“七雄”,都是由于制度和思想的变革而强盛,而那些连史书都很少记载的“灭国”,其衰亡的原因就在固守旧周礼制礼教。
古时国际间竞争的实质,是制度、思想和文化,现代国际间竞争的实质也是制度、思想和文化。
今日之“天下”,已扩展至全地球,但也只有大小二百左右国家,再过三百年,还会剩几国?现在国际间的竞争,远比春秋、战国时激烈得多。中华民族之所以在一百年前被列强侵掠、瓜分,原因就在制度、思想、文化的落后。全赖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的社会变革才保住了被侵占近六分之一(约二百万平方公里)后还属于中国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领土,但美国、日本的大资本财团始终未放弃其欺凌掠夺中国的野心。现在美国大资本财团代理人特朗普所发起的对中国的经济战争正是其表现。中华民族的存续和发展,取决于我们通过制度和思想变革,创建比美国资本雇佣劳动制更为先进的民主劳动制。近几十年的实践已证明效法美国制度和文化,只能成为世界“中心”美国大财团的“外围”,美国大资本财团绝对不会容许中国发展强盛,它会用其制度优势和“中心”地位,准确而凶狠地打击由其制度推广者所预设的弱点、“死穴”,迫使你屈服投降,进而任意作弄。现今世界上资本化了的众多中、小国家,哪个不在美国大资本财团的作弄下苟延?美国大资本财团对中国的经济战争,目的就在通过其主导的“全球化”的资本雇佣劳动制对中国人命运的掌控。只有比资本雇佣劳动制先进的民主劳动制,确立劳动者的社会主体地位,提高素质技能,才能发展中华民族并领先于工业文明的现时代,这才是中华民族真正的复兴。靠“弘扬传统文化”,“复兴”两千多年前的儒学、道学、子学旧思想来“复兴中华民族”的思路,比效法美国资本雇佣劳动制的思路更落后,其真正的作用与危害,是在思想上造成专制主义官文化、小农意识和资本主义的混杂局面,从而给固守旧体制者提供思想依据,进而给以权谋私利益集团保留作用和扩展的空间,并内在地阻抑制度和思想变革。这种貌似良好愿望的“复兴”旧学之设想,如果真的实行,势必导致中华民族在现代世界的竞争中衰亡。这一点,对于读过孔子、老子及其他诸子之书的“复兴”论者是不难理解的:只要想想鲁、宋、卫等国因固守周礼宗法而灭国就清楚了。
二、现代资本主义已衰败,中国更不可能依资本主义而振兴
如果说“弘扬传统文化”,“复兴儒学”“复兴道学”“复兴子学”等还是一股小的思潮,那么效法美国资本主义而“改革”,则是这几十年来中国相当一部分自以为先进者的共识,而且对经济和社会生活产生了巨大影响,对此,我们必须认真对待。
依资本主义而“改革”并由此发展中国经济的思路要点是: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之所以富强,就在信奉资本主义;中国之所以落后,也在没有实行资本主义;为了发展中国经济,甚至“振兴”中国,就要效法美国,依资本主义而“改革”,其重点就是不择手段地对公有制经济进行“私有化”。
这也是一条形式逻辑上说得通的思路:既然美国等西方国家因资本主义而富强,中国依资本主义而“改革”,也会富强。
但是,资本主义也是历史的产物,它所导引的资本雇佣劳动制的确比集权官僚制和封建领主制先进,不仅促成了欧洲一些国家民族的形成,更聚合了美利坚民族,在工业文明的发展中领先于世。从这个意义上说,资本主义比儒学道统的专制主义和基督教的封建主义是更为先进的思想体系。如果在二百多年前乾隆统治的清朝,有人提出依资本主义变革中国的制度,无疑是相当先进的思路。可惜当时的中国学子们正忙于修习八股文以应付科举,对欧洲兴起的资本主义和工业革命一无所知。而到一百年前,孙文等一些对西方世界有所了解的人开始主张依资本主义的一些理念“革命”中国时,遇到了集权官僚制的强势镇压。清朝统治者虽然对资本主义主导的西方列强的侵掠毫无抵挡之力,但对本国先进分子宣传和实行资本主义革命的镇压,却凶狠无比。孙文的革命屡屡失败,说明了在中国推行资本主义难上加难。如果不是苏联和共产党的支持,国民党的“北伐”是不可能成功的。“统一”中国后的国民党很快放弃了孙文主张的资本主义,转而强化集权官僚制,并成为西方列强的附庸。中国的变革是由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展开的,这是以社会主义为旗帜农民为主体的革命。中国革命之沉重和惨烈是空前的,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劳动者以巨大的牺牲,夺取了政权,建立了初级的民主劳动制,挽救了中华民族,并实行了初步工业化,行进于工业文明。虽然由于初级劳动民主制并不完善,特别是行政集权体制的存留导致腐败和深刻社会矛盾,但中国在基本制度上仍先进于西方资本雇佣劳动制。改革完善民主劳动制,是中华民族在工业文明存续和发展的根本。
由美国大资本财团所指使的少数“学者”“专家”,与以权谋私利益集团达成默契和合作,提出了效法美国,在中国依资本主义而“改革”的思路,这种思路故意忽略了几个基本点:其一,现在的资本主义与三百年前的资本主义相比,已经不再具有先进性,而且日益衰败;其二,其所要“改革”的中国社会制度,不是孙文所要革命的集权官僚制,而是由中国共产党的革命所建立的初级民主劳动制,虽然有诸多缺陷,但在理论上却是先进于资本雇佣劳动制的;其三,今天的美国和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其政权是由大资本财团控制的,大资本财团绝对不会容许世界上再出现一个与之抗衡的资本主义中国,势必以各种手段打压和破坏,依资本主义“改革”了的中国只能作为美国大资本财团的附属;其四,现代的西方国家中已经存在势力强大的劳动者为主体的社会主义运动,让中国知识分子和青年所羡慕的“民主”“自由”和“福利”,并不是资本主义的内容,而是社会主义运动所主张和争取到的成果。
资本主义主导的资本雇佣劳动制之所以先进于集权官僚制和封建领主制,在于它承认普遍的人身权,劳动者的劳动力所有权属于劳动者本人,劳动者有出卖自己劳动力所有权派生的使用权的自由。正是这种进步,提高了劳动者的社会地位和素质技能,促进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化,并在工业文明的发展中提高了生产力。
资本雇佣劳动制的主要矛盾,是资本所有者与劳动力使用权出卖者的矛盾。资本所有者购买劳动力使用权和生产资料组织生产,其产品的价值远高于购买劳动力和生产资料的资本货币价值,这多出并归资本所有者所有的价值,被马克思称为“剩余价值”。由于资本所有者付出的资本货币价值是既定的,他所获取的剩余价值只能是劳动力使用权出卖者在生产中创造的,是劳动者增加劳动时间和强度,或提高和发挥技能素质的结果,但资本雇佣劳动制却规定这部分价值属于资本所有者,与其创造者无关。这是资本雇佣劳动制主要矛盾的焦点,并由此引发各种经济和社会矛盾。
资本因对剩余价值的所有权及剩余价值的资本化而积累、积聚和扩张,无止境的增殖欲求使其陷入不断发生的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并通过资本金融化逐级进入私人垄断、集团垄断、国家垄断和国际垄断。这个过程,不仅促使资本投资于技术研发,更以最先进的技术用于制造杀人武器,已经发生的两次世界大战和数不清的局部战争,夺去了亿万人的生命,而其原因,只在争夺资源和占有更多剩余价值。资本主义制造的灾难,远远超过了它对文明的促进。这是地道的“负文明”,是人性中动物一般性野蛮成分的集中展现。
资本主义从其形成至今三四百年时间,它加速度地制度化并向全世界扩张,资本主导的“全球化”已将资本主义普及地球的各个角落。资本主义对人性升华的正作用已发挥到极致,其先进性不复存在。而其负作用却充分发挥,并成为人性升华的主要障碍。资本主义的历史局限使它步入衰败。
资本主义是以资本所有者为主体的思想体系,其核心是最大限度地攫取资源和所有劳动者创造的剩余价值,将财富聚集于尽可能少的人手里,并以财富为权力依据,采用暴力、欺诈各种方式控制一国到世界人类的意识和行为。资本主义的制度化和扩张,冲破了集权官僚制和封建领主制,但为了资本增殖的需要,又充分地利用各种旧势力。在其本国,由大资本财团为核心,组建以“共济会”为典型的神秘组织,就像居统治地位的家族势力在封建领主制和集权官僚制社会中的领主贵族与皇亲国戚一样,内在地、深层地主宰经济与政治。在仍保留集权官僚制或集权专制势力严重存在的国家,则由大资本财团利用其统治者和权贵者,形成官僚资本或权贵资本,通过他们控制政权,获取资源,掌握市场,榨取剩余价值。在更为落后的封建领主制国家,则与其封建主和贵族结盟,以军事或政治之力维持其统治地位,由他们为代理攫取资源,这种情况只发生于拥有丰富自然资源的地区,主要在中东几个石油藏量巨大的国家。由于石油成为人类主要能源,美国大资本财团与这些国家封建主和贵族的结盟,垄断了国际石油市场,并将石油价格与美元挂钩,以此操纵世界经济。
当大资本财团雇佣文人学者宣扬“人权”“自由”“民主”之时,资本主义的真正主宰大财团的首领们,正按从古至今的家族血统和奴隶主、封建主意识掌管其产业,并与各种可以为其带来利润,助其控制资源和劳动力的旧恶势力勾结。在他们的观念中,文人学者宣扬的“人权”“自由”“民主”只是其欺诈术的一种,是用来迷惑被统治、被榨取对象的,而只有他们才是上帝造就的真正精英,是地球的主人。
资本作为社会关系,以物质财富的所有权为权力依据,界定人的等级和社会地位,支配人的意识与行为。资本的所有者理所当然地成为支配者、统治者,为了增强权力,他们制定了各种适合其攫取资源、剥夺剩余价值的法律和规则,形成相应的社会机制和文化。资本之间的相互竞争和垄断,导致财富迅速地集聚于少数人手中,据粗略统计,现在地球上百分之一的人所有着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类总财富,而这百分之一中的百分之一的人,又所有着人类总财富百分之五十的百分之五十。“财篇榜”上前二十六位亿万富翁的财产等于三十八亿贫困人口的总财产。而不在“财富榜”的罗斯柴尔德等家族的资产,与那些在“财富榜”上身价千亿美元、百亿美元的“显贵”相比,简直就是泰山对坟丘,而其所有者却从来不屑与这些“显贵”为伍,默默无闻地算计着控制人类的大计,安排政权和战争。他们是真正的上帝代理人,世界上的大事件,都与他们密切相关。在这些大财团主人眼中,地球上七十亿普通劳动者不过是会说话的生物,是受其掌控的奴隶,只因为其劳动力可以创造剩余价值才有存活的理由。而当资本操纵的科学技术可以制造取代劳动力的机器和“智能人”的时候,他们就会科学地有计划地以各种技术减少劳动者的数量。人类既是大资本财团的工具,又是大资本财团的敌人。在雇佣文人学者宣传资本主义的各种“优越性”,以迷惑和稳定被称为“人”的生物工具时,大资本财团的主人们正设计着如何使用这个工具,以及在人不具备工具性后如何消灭他们,就像处理其工厂中那些作废的扳手、锤子一样。
资本主义的鼓吹者往往以科学技术和生产力的发展来论证资本主义的优越性与先进。应当承认,自从资本主义从物质定义世界本原,打破对上帝造人造物的迷信,对自然物质的研究和改造取得了突飞猛进的成果。但这些成果又都转化为资本获取剩余价值的手段,成为资本所有者控制劳动者的权力。资本主义的鼓吹者们不愿意说的是,资本主导科学技术的目的,并不是造福人类,而是统治人类。因而,资本主导科学技术的核心和优先应用,是制造杀人武器,既用于震慑和镇压劳动者,用于征服落后国家和地区,更用于相互间争夺资源和市场的战争。图财害命是资本增殖的秘诀,先进科学技术所制造的各种武器,不仅是其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资本统治的权威。三百年来资本所驱使的战争杀害了多少平民百姓!两次世界大战,充分展示了资本所创造的负文明,而统计为“生产力”的军工产品,更是负生产力的标志。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七十余年,由美国大资本财团发动的局部战争几乎连年不断,现在美国一年的军费就足够养活全部非洲人!更恐怖的是其率先研制并迫使其他国家不得不跟进研制的核武器、化学武器、生物武器,随时都有可能毁灭人类,甚至毁灭地球上所有生命。只要统治权仍操在家族式大资本财团手中,这种危险时刻都会发生。资本主义使人性中的野蛮成分最大化。资本已成负文明的根源和人类进步的主要障碍。
资本主义形成和作用的基础是经济,资本雇佣劳动制之所以能够否定集权官僚制和封建领主制,也在于它通过提高劳动者社会地位而提高并发挥其技能素质,由此极大地发展了生产力。但资本所有者的目的却只在最大限度地所有剩余价值,在资本积累的进程中,私人资本组合成股份资本,并形成日益庞大的资本财团。为了垄断市场,操纵本国乃至世界经济,大资本财团制定了各种法律和政策,构建了适合其统治和剥削的体制,并以对高端技术的所谓“知识产权”垄断和遍布全世界的军事基地,以至数千枚核武器的威慑,推行这些体制和机制,保证其攫取资源和剩余价值。与此同时,通过联合国、世界贸易组织、世界银行等各种机构,以及对各国政府的操纵,在全地球挑动、制造种族、国家间的冲突,并以每年几千亿美元的武器出口扩大这种冲突。
然而,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和缺陷却使大资本财团对世界的控制和掠夺不断出现危机。资本增殖的欲求是无限的,但其所要掠夺的资源和其利润实现的市场是有限的,这样,经济危机就成了资本增殖的伴生物,自资本出现以来,大大小小的经济危机连续不断。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大危机不仅导致第二次世界大战,还迫使资本雇佣劳动制度进行改革,强化了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实行国家垄断和国际垄断。而我们现在仍深陷其中的由美国金融危机引发的全球危机,更充分地说明了资本主义的局限和缺陷。由大资本财团组合而成的“美联储”,任意滥发货币,并带动世界各国起而效法,致使今天的货币量已达到二十世纪人们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这种以“注水”加“泡沫”式的做法,严重损害了国家的权威。自从废除美元与黄金挂钩之来,货币就作为国家权威的标志控制市场,如此巨量的超发货币,无疑是国家权威的滥用。美国大资本财团为代表的现在人类统治者,为了保持自己的利益,连作为其工具的国家权威都不顾了,可见其矛盾和危机的程度是多么严重。大资本财团所构建起来的统治世界的体制和机制日益失灵,但又设想不出新的路途,特朗普政府作为大资本财团的代理人,不断地退出由大资本财团建造的国际机构和组织,表明其主子们的焦虑和无奈。资本主义之所以还能主导世界,并不表明它还有什么先进性,只是由于还没有形成足以否定它的变革思想和社会势力,才能延续它在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
说到这里,不能不论及资本主义的基本观念——物质主义。与上帝观是封建领主制的理论依据、天道观是集权官僚制的理论依据一样,物质主义是资产阶级意识的集中概括,是资本雇佣劳动制的理论依据[8]P42。物质主义在欧洲的形成,是以否定封建主义的上帝观和专制主义的自然神论为目的的。由于欧洲的集权官僚制只达到初级阶段,而且时间不过几百年,因此其理论依据,即类似天道观的自然神论并没有充分发展,但却为物质主义提供了前导。英国霍布斯、洛克和法国启蒙学者提出的物质主义,兼具反专制和反封建的双重任务。物质主义对上帝的否定同时包括对以上帝名义的自然神的否定,从观念上为资本的增殖和统治奠定了基础,不仅导引着科学技术的探索和应用,更为资产阶级革命提供了理论依据。物质主义是资本时代的精神,是初级工业文明的先导和灵魂。近、现代人类所取得的文明成果,都与物质主义密切相关。然而,物质主义 从基本点上就有一个缺陷,即从一般性上将人规定为物,进而认为应以对物质财富的占有数量来确定人的社会地位和关系,并依动物界通行的“优胜劣汰”来确定社会制度和机制,这就是资本雇佣劳动制及其竞争机制。人作为物质的一种形式,或是作为物质财富的所有者,或是作为物质财富的生产者。所有人都被物化和异化,人与人之间只是物质关系。资产阶级的利益与统治是制度的基础,资产阶级的意识则被“科学化”为经济学、法律学、政治学的定理。作为文明主体的劳动者只是因其劳动力才有存在价值,而他们以其异化了的劳动为资本所有者创造剩余价值之后,只能拿到维持生命和延续后代——新的劳动力的必要生活资料。因此,资本所有者通过将剩余价值资本化而日益所有几乎全部财富,雇佣劳动者则在劳动的异化中深刻地体会自己异化为物的“物质主义真理”。资本所有者动用了法律的、政治的、文化的、军事的各种方式和机制来保护自己的利益,这种保护同时就是对劳动者的束缚和压制。而这种社会关系和制度的根据就是物质主义观念。但劳动者是人,他们在工业生产方式中不断提高素质技能,因而切实感受资本雇佣劳动制的矛盾,进而认识到这个使自己异化为物的制度的理论依据的错误。劳动者从自己的存在和发展需要中,从自己作为人的本质存在的核心劳动,意识到应有自己的基本观念,并以此作为争取社会主体地位,建立与自己的本质存在和人性升华相适应的社会制度的理论依据。马克思早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初就曾以“真正的人道主义”来取代物质主义,这标志着以劳动者为主体的基本观念的提出。但由于马克思曾用“新唯物主义”来称谓这个基本观念,因而教条主义思考的人又将马克思归入“唯物主义阵营”之中,从而使物质主义在“苏联模式”中延续,并导致社会主义运动和初级制度化的重大失误。虽然有这种曲折,但现代资本主义的矛盾和危机,越来越清楚地证明不仅其主导的雇佣劳动制步入衰败,作为其理论依据的物质主义也越来越不适应时代的发展。物质主义作为资本时代精神的基本观念,势必在资本主义及其制度化的矛盾演进中被新时代精神的基本观念——劳动主义所取代。
被中国一些人信从的现代资本主义已经步入衰败期,其核心和首领美国大资本财团绝不会容许在它之外还会出现一个新的资本核心和首领,必然以经济、政治、军事的手段打压可能“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美国大资本财团早就设计了其统治地球的“美礼”,即以其为“中心”的世界秩序,其中设定的中国的出路和地位是:通过“私有化”、培植代理人、利用以权谋私利益集团及一系列“和平演变”方式改造中国,使之成为“外围”国家,以劳动力和资源为“中心”的美国大资本财团生产初级产品,并成为其金融、科技等高端产业的市场,但绝对不容许形成一个足以与之竞争的对手。中国现在出现的鼓吹依资本主义进行“改革”的言论,正是对美国大资本财团的呼应。如果真按这种“改革”路数走下去,中国的前途只能是做一个低档国家,由人操纵,任人宰割,如此下去,中华民族危矣。而经过一个多世纪大变革的中国,已远不是清朝末年的“东亚病夫”,初级的民主劳动制已深深植入中国人的意识,有近一百年革命经验的中国共产党正在克服以权谋私利益集团的困扰,努力探索强国振兴之路。依资本主义而“改革”中国,不仅违背现代精神,也与中国国情不符,曾经几千年领先于世的中华民族也绝不容许这样的“改革”。
三、以探讨现代精神为导引展开中国思想变革
让今天的中国人自豪的诸子思想,虽然因时代的变迁而不能继续导引中华民族在工业文明中的发展,但其中体现的变革精神和一般性因素,却仍激励并启迪我们以探讨现代精神为导引展开思想变革。
如果说两千多年前的诸子思想变革是超前于当时的世界,因而诸子思想中体现的时代精神具有中华民族的特殊性,那么今天在工业文明发展中落后的中国,所要探讨的时代精神,已先行发端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并具有世界的普遍性。两千多年前的诸子是以他们所知道的“天下”为思想范围,今天的我们更要从中华民族与现代世界的统一中探讨现代精神。
资本主义曾是工业文明初期的时代精神,随着资本雇佣劳动制矛盾的激化,现代的资本主义已经衰败,虽然它仍主宰着世界,但却不再是引领人类文明发展的现代精神。资本主义只是资本雇佣劳动制社会的时代精神,对于现代人而言,它是“近代精神”。现代资本主义的衰败并不证明专制主义、封建主义的正确和应当,更不能成为“复兴”专制主义、封建主义的理由。否定资本主义近代精神的,只能是以劳动者为主体的劳本主义现代精神。能够引领现代中国和世界发展的现代精神,是资本雇佣劳动制社会主要矛盾演化的集中体现,是作为主要矛盾次要方面的不断提高素质技能的劳动者成为社会主体的利益和意识的概括。
现代精神源于现代劳动者争取社会主体地位的变革运动,并贯穿于、发展于变革运动。劳动者是资本雇佣劳动制社会主要矛盾的次要方面,虽然是次要方面,却是生长着的新势力。劳动者是资产阶级革命的重要参与者,在推翻封建和专制统治后,劳动者争取到了自己的人身权,并有了出卖劳动力所有权派生的使用权的自由,资本主义的工业生产促进了劳动者素质技能的提高,具有共同利益的劳动者在协作中加强了联合,组织起来争取更多的经济权利和政治权利。工会和政党是劳动者联合的基本形式,组织起来的斗争进一步聚合了劳动者的阶级意识。马克思在揭示资本雇佣劳动制社会主要矛盾的同时,初步概括了劳动者的阶级意识,提出以“真正的人道主义”为基本观念的共产主义思想体系。共产,就是共同劳动,所有人都以人本质核心要素劳动参加社会生产,消灭对生产资料的资本私有制,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平等地属于全体劳动者个人,其占有权由公共机构行使。每个人都是劳动者,各尽所能地在社会化的生产组织中劳动,先是按劳动分配,到物质产品极大丰富时,再按基本需要分配生活资料。劳动者平等地拥有政治民主权,并选举、监督、组织社会公共事务的管理机构。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开启了否定资本主义旧时代精神的新时代精神,虽然还是初级的,却为联合劳动者争取成为社会主体的社会主义运动提供了理论依据。以马克思思想为大前提,从欧洲到美洲、亚洲,以至全世界展开了以劳动者为主体的社会变革运动。其中最突出的是列宁领导的俄国革命和毛泽东领导的中国革命,这两大革命都夺取了政权,建立了初级社会主义制度。虽然俄国革命后组建的“苏联模式”因偏离了马克思对现代精神的规定而失败,但俄国革命本身却是新时代精神的证明。中国革命也因照搬“苏联模式”而走弯路,但仍在法理上坚持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理念,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劳动者正努力探索变革途径。各国的社会主义者一个多世纪以来,坚持联合劳动者争取提高社会地位的斗争,取得了广泛而实际的文明发展成果。普选权、男女同权、社会福利、言论自由等现代西方人引以为骄傲的变革,都是社会主义运动艰难斗争的成果。虽然西方的资本主义者也在用这些变革成果来宣扬“资本主义的优越性”,但他们忘了,当社会主义者为这些权利而斗争时,正是他们秉承大资本财团的旨意,坚决而顽固地反对和阻挡变革。社会主义运动已成为现代西方国家重要的社会势力,虽然尚未成为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因而没有从本质上否定资本雇佣劳动制,却是西方国家进步的主流。一个多世纪的社会主义运动,表明新的现代精神已成为文明发展的主导,同时也宣告了资本主义的没落和衰败。
资本主义作为旧的时代精神,其先进性已不复存在,大资本财团对人类的统治、盘剥已达极致,而其采用的手段正一步一步毁灭人类,如果没有现代劳动者为主体的社会变革运动与之抗衡,这个世界早已变成资本化的奴隶制。劳动者争取成为社会主体的变革,是人类进步的希望。马克思在一百多年前宣示了新时代精神的方向,这一百多年的社会矛盾和社会变革经验,证明了现代精神的生命力,它已内在于现代劳动者意识中。时代要求我们在概括现代劳动者意识,系统规定现代社会矛盾的基础上,从道、法层次概括现代精神,通过与社会变革统一的思想变革,验证并充实现代精神,主导中国和世界的发展。也正是在展开现代思想变革的进程中,两千多年前诸子思想变革及其中的一般性因素,可以为我们提供必要的借鉴。
与诸子思想变革及欧洲的“文艺复兴”“启蒙运动”的思想变革不同,现代思想变革是以劳动者为主体的,是劳动者争取成为社会主体的思想运动,而诸子思想变革、“文艺复兴”“启蒙运动”的主体都是非劳动者,其变革内容虽包括一定程度提高劳动者社会地位的内容,但仅是较前一阶段有所提高,并没有,也不可能提出劳动者成为社会主体的理念。正是从这个意义上,现代思想变革是终结马克思所说的“人类史前时期”的革命,是人性升华的质的飞跃,其深刻程度和困难,也是以往任何思想变革所不可比的。诸子思想变革历时四百多年,“文艺复兴”三四百年,“启蒙运动”也二三百年,其间所遇阻力和曲折都说明思想变革之艰难。现代思想变革并不是要由一个新的剥削阶级取代另一个剥削阶级的统治,而是彻底消除剥削者,现在依然居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和集权官僚制、封建领主制的残余势力,绝不会容忍危及其命运的变革,势必调动其掌控的军事、政治、经济力量,雇佣各式文人“专家”,展开对思想变革的镇压与干扰。在中国,既要批判主宰现代世界的资本主义,更要批判集权官僚制的官文化及其思想基础儒学道统。资本主义是“启蒙运动”的成果,儒学道统则是诸子思想成果的集合改造,它们都曾体现一个历史阶段的时代精神,但在现时代却是过时的、落后的、阻碍社会发展和人性升华的思想体系。以劳动者为主体的现代思想变革,在确立劳动者社会主体地位,论证和解决现实社会矛盾的变革时,必须将对资本主义和儒家道统的专制主义进行批判,特别是要批判二者结合的官僚资本主义、权贵资本主义,因而任务相当艰巨。
现代思想变革的参与者也会因内在外在原因而在观念、方法及思想体系等各层次出现问题,走弯路,乃至停滞和退步。更重要的是思想变革与社会变革如何有机统一,思想变革绝非仅几个书生的冥思苦想、写作和高谈阔论,必须内在于现代劳动者的利益和意识,融合于实际的变革运动,才有生命力,才能切实概括劳动者的阶级意识,系统地规定社会矛盾,提出适当的变革主张。因此,现代思想变革必然是一个漫长的递进过程,诸子思想变革已为我们提供了应有的借鉴。
诸子思想变革对现代思想变革的又一个重要借鉴是,变革的参与者必须突破其生存的地域和国度,具有“天下”观念,虽然诸子们所知“天下”只在华夏,但所有诸子都并不囿于其所生国家和部族,而是从天道观出发,考虑“天下”的问题。特别是以法改制诸子,几乎都不是在其本国本族发挥作用的。正是有这样的眼界和胸怀,才能认知社会矛盾,提出变革主张。我们是立足中国来思想的,但今日之“天下”已是整个地球,只有从人类的角度来思考时代,研究中国的矛盾,才能理解现代精神,依现代精神来探讨中国的变革。
思想变革的实质是规定现实矛盾,从矛盾的演化规律中探讨解决矛盾的途径。诸子思想之所以先进于时代,概括了其时代精神,就在他们正视矛盾,并从对矛盾的规定中探讨解决矛盾的对策,在这一点上,他们为所有思想者树立了榜样,也是我们应当继承的“传统”。在诸子思想中基本看不到对矛盾的辩护,也几乎没有对统治者的歌功颂德,即使游说君主以求为之所用,也是从实际矛盾论证其主张。现代思想变革必须以此为借鉴,那些受雇于大资本财团的“专家”,以及为了名利而依附权贵的学者,只能投雇主或权贵们所好,揣摩其心思,掩饰矛盾,为错误辩解,根本不属于思想者范畴。但在现实中,他们却是思想界的“权威”“霸主”,是思想变革的主要障碍,他们也一定会按雇主或权贵旨意,打压对实际矛盾的探讨。现代思想变革必然面对这群人,与之进行斗争。马克思之所以能够成为现代思想变革的发起者,就在于正视矛盾,以辩证的方法系统规定矛盾,这是现代思想变革所需要的基本品德。马克思的品德,既是现代思想变革的珍贵遗产,也是一面辨别真伪的宝镜,鉴别那些以“马克思主义者”面目出现的伪思想者,将他们扫除现代思想变革者队伍。
思想变革是以体现新时代精神的思想系统否定体现旧时代精神的思想系统,但在变革进行时,体现旧时代精神的思想系统还因旧制度的存在而居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掌控着话语权,甚至暴力压制的权力。虽然其理念陈旧,但却自成体系,那些“御用”“官办”或资本大财团雇佣的文人,不仅支配着主流媒体,还会用各种方式压制,甚至镇压新思想。文化专制是统治者无能、无知、脆弱、保守的表现,以其握有的暴力工具来压制揭示矛盾、主张变革的思想。自阶级出现以来,文化专制就是阶级统治的重要方面。诸子思想产生的春秋、战国时期虽然文化环境相对宽松,但遵奉旧礼制礼教的各级学官依然严酷地打压新思想,迫使老子只能在“出关”途中写出其著作,孔子虽尚勇,但其言论中几乎没有对周礼的正面批判。而那些固守周礼宗法的诸侯国并没有任何新思想的形成,出身于这些国度的诸子只能在别国著书、讲学、献策、执政。现代思想变革比诸子时的环境严酷得多,为此,思想者必须勇敢地面对各种干扰和打压,独立思考,勇于探索,以对现实矛盾及其趋势的系统规定,充实思想,冲破各种阻碍,才能展开现代思想变革。
笔者在年轻时,思考出一句话:“没有压力,只有动力不足。”这句话一直是我思想的主导。说到思想的压力,不仅来自外部,更来自思想者自己。之所以会觉得有压力,就在有个人私心私利,以及自身思维方式不正确或努力不够,只要消除个人名利意念,改进思维方式,努力探索,就有了充足的动力,压力就不存在。航天火箭之所以能不受地球引力之阻,就在于具有冲出其阻力的动力。只要方法正确和足分努力,思想上的难题就可以解决。当然,思想不是梦想和幻想,只要切合实际的思想问题,都是可以通过适当的方法努力解决的。现代思想变革并非梦想一个背离时代的目的,而是对现实矛盾的规定和解决。“矛盾之所以存在,就在于能够解决”[9]P501。这是和上句话几乎同时想到的,当时的我还不明确规定矛盾与解决矛盾间的困难,但我一直坚信只要正确地规定了矛盾,就能知道解决矛盾的途径。现代思想变革的真正困难,在于如何探寻正确的方法规定矛盾,探讨解决矛盾的途径,只要达到这个目标,也就有了对抗和冲破外部障碍的办法。
思想变革的关键在于如何思想,从诸子思想中可以得到的启示就是独立思考、勇于探索。虽然现代思想变革的内容不同于诸子,但更需要独立思考和勇于探索。那些“御用”或“资用”的学者之所以不能在思想变革中起正作用,就在于他们是按照统治者或大资本财团的旨意来思考的,其结论早在给其旨意中确定了,因而不可能有独立的思考,更不需要探索了。诸子们的思想成果,都是独立思考的结晶,孔子反复强调思与学的统一,并将“勇”作为思想者的必要品质。孔子以后诸子,也都在独立思考、勇于探索中形成其观点和主张。虽然这些成果在今天是过时的,但其独立思考、勇于探索的精神却永远值得我们学习。我们的思想也会过时,我们不怕后人们说我们的思想成果已陈旧,唯恐他们指责我们没有独立思考。
现代思想变革所要思考的问题,是现代的社会矛盾,它们都没有既定的答案,都需要我们艰难探索才能认识和解决。为此,独立思考和勇于探索首先集中于方法论上,选择、检验、修正方法论,既是规定矛盾的前提,也是规定矛盾的过程。世界上并不存在先验的方法论,即使前辈思想大师如老子、孔子、黑格尔、马克思、毛泽东,也都是在独立思考和勇于探索中形成其方法论的。但他们的方法论不是拿过来就可以用的,是要通过独立思考理解其特殊性中体现的一般性,再以其一般性结合我们对现实矛盾的思考,才能逐步形成我们的方法论。思想变革的内在障碍之一,就是奉前人学说为“真理”,教条式演绎现实问题。苏联教科书中所体现的东正教之教条式思维,以及科举制留给中国人的“八股”式学风,既是现代思想变革的对象,也是现代思想变革进程中要不断警惕和清除的“内鬼”。
一个时代的思想变革,是对旧制度及其矛盾的否定,也是对新制度基本框架的全面探讨,因而是漫长的递进的历史过程。诸子思想形成和发展的四百多年,以变革为主线创立新思想系统,并不断在变革的实践中论争、反思、修正其系统。这对现代思想变革是必要的启迪。现代思想变革必须注重系统性,即道、法、术、技四层次的统一。由于现实斗争的急迫,人们往往忽略道、法层次的探讨,而是从“用”的角度,将马克思及苏联人所崇奉的“经典作家”关于道、法层次的初步规定,说成“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俄国革命和“苏联模式”的形成过程,只注重术、技层次,忽略甚至压制道、法层次的探讨,从而导致思想变革的不系统、不彻底,引发制度和体制的缺陷。而欧美各国社会民主党只重从术、技层次的“议会斗争”,也不可能对资本主义及其制度进行彻底变革。忽略系统性,不仅阻抑了思想变革,更使社会变革陷于停顿。一个世纪以来的社会主义运动的经验教训,要求我们系统地反思已有的变革,以变革为主线,在现实社会矛盾的探讨和变革的实践中,确立以劳动者为主体的现代思想的道、法、术、技系统。[10]P76
现代社会矛盾的激化和危机要求现代思想变革,现代思想变革又因社会矛盾的尖锐复杂而艰难、曲折、漫长。只要提高了素质的现代劳动者在为成为社会主体而奋争,现代思想变革就能继续进行。这是一个历史的、递进的思想运动过程,自由、平等的思考和论争,是它内在的动力。诸子思想变革由四百多年千百个思想家连续展开,其间既有相互传承,也有论争和修正、改进。在先的思想可能有些陈旧,并为后人所批评,但它是在当时的条件下对封建领主制这个诸子共同变革对象的认识,后来的认识超过在先的认识,并不等于在先的认识不是思想变革必要的一环。现代思想变革从马克思到现在已近两个世纪,其间诸多思想前辈对当时的资本主义及其制度的认识,会显现出局限和缺陷,但却是现代思想变革运动必然经历的环节,我们既要认知其局限,更要承继前辈们的变革精神。而为了让后人少指责我们思想的粗陋、低劣,我们更要努力改进方法,减少思想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