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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朴子内篇》养生思想探析

2020-01-07马娇娇

华夏文化 2019年4期
关键词:成仙葛洪长生

□马娇娇

《抱朴子内篇》的养生思想是建立在对“玄”的信仰上的,根本目的就是在于“得玄成仙”。因为道教并没有设定对来世的追求,不对彼岸世界抱有幻想,故而道教总是将目光着眼于现实世界,其“成仙”的最高目的,也建立在对现实生命的保养与修炼的基础之上,以探求人体生命的极限。养生是作为“得玄成仙”的重要手段而存在,故而也不能脱离其“得玄成仙”的目标来探究养生。

一、“得玄”与“成仙”

(一)“玄”的信念

“玄”是《抱朴子内篇》中的核心概念,往往与“道”字通用,称之为“玄道”,“玄”是《抱朴子内篇》中养生思想建立的根基。对“玄”的追求贯穿着《抱朴子内篇》,认为“得玄者”(“得道者”)即可以“成仙”。

《抱朴子内篇》中所谓的“玄”吸收借鉴了老庄思想中“道”的概念,使“玄”成为具有本体论与宇宙论意义的哲学范畴。在《抱朴子内篇》的开篇《畅玄》中,就对“玄”作出了定义:“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将“玄”视为在时间上在先的,生成万物的最终根据,认为“玄”主宰着天地间的运行,也是云行雨施的根据。并且借鉴了“道生万物”的模式,而点出“玄”在生成论上的意义,即“胞胎元一,范铸两仪,吐纳大始,鼓冶亿类”(《畅玄》)。

在葛洪看来,“玄”作为万物的“大宗”,也是养生的根据,只有把握了“玄”才能达到养生的目的。即“故玄之所在,其乐不穷;玄之所去,器弊神逝”(《畅玄》)。并且认为想要达成养生的目的也应当远离“伤生害性”的事物,远离音声丽色,避免对聪明的损害;远离豫乐宴饮,冶容媚姿,以求性命的保全。即使贵为君王,在纵情享乐之际也不能免于这些事物对性命的损害,就会导致“乐极而哀集,至盈必有亏”(《畅玄》)。最终得出了“其为玄道,可与为永”的结论。

在这种对于“玄”的重视中,葛洪也点明了得“玄”的两重境界:第一重境界是得“玄”而富贵,乘云气而遨游于四海之内,即“经乎汗漫之门,游乎窈眇之野。逍遥恍惚之中,徜徉仿佛之表”(《畅玄》)。这也是葛洪认为得“玄”的最高境界——“成仙”。第二重境界是“真知足”,真知足者隐逸于山林之间,远离政治而韬光养晦,处“无为”“不争”,自得其乐,即“泰尔有余欢于无为之场,忻然齐贵贱于不争之地”(《畅玄》)。

葛洪确立了道教的“神仙”信仰,将“成仙”视为得“玄”境界中最高的、最重要的目的,从而为“神仙”信仰的建立提供了形而上的理论依据。

(二)“仙”的信仰

“神仙”在《抱朴子内篇》中是对于得道者的称呼,同时,“仙”也作为宗教式的崇拜对象而存在,将之视为异于人的神奇存在,其本质上不过是对“人”的神化,是寄托着人在现实生活中种种愿望的虚幻化身。对“仙”的信仰是建立在对“玄”的虔诚上的。

这种愿望在“仙”所具有的特征中体现出来。葛洪提出“仙”具有 “长生不死”“役使万物”“变化无方”的特征。葛洪认为,神仙不仅仅是确实存在的,而且是不死的。世间万物虽然有始有终,有生有死,“夫有始者必有卒,有存者必有亡”(《论仙》),但是这样的道理并不足以适用于所有事物。世间万物彼此之间都存在着普遍的差异,因而不能够以同一的道理概括而论,“万殊之类,不可以一概断之,正如此也久矣”(《论仙》)。故神仙虽由凡人修炼而成,但是却有异于凡人,所以凡人存在寿命的限制,但是神仙却不受这种限制而能够“长生久视”。

普通修炼的人可以通过使用方术来使鬼得以显形,又能够使人见鬼,“夫方术既令鬼见其形,又令本不见鬼者见鬼”(《论仙》),而“仙”作为得道者远远要比普通有道的方士更加有力量,所以可以役使鬼神,并且不受水火等自然力量的侵害。

“仙”所具有的“变化无方”的特征乃是世人多不能得见“仙人”的原因。正是由于仙人善于隐匿变化,仙与俗人志趣相异,仙人不贪慕世俗富贵,独爱逍遥于四海之内,世人不能了解仙人的高贵之处,并且对仙人多加诋毁,于是仙人处于人群中往往“匿真隐异,外同于众”(《论仙》)。

在“仙”的理想中,寄托了凡人在现实中的种种愿望。通过“仙”的理想来诱使凡人进入修行的领域。而追求成仙的最重要的内容则在于“长生不老”,即葛洪提出“道家之所至秘而重者,莫过乎长生之方也”(《勤求》);“长生之道,道之至也”(《黄白》)。想要达到成仙的目的,就必须通过养生的种种方法来实现。葛洪认为即使通过修炼未能达成成仙的目的,也能达到长寿的状态。而这些状态的达成都不能离开“养生之道”。

二、“养生之道”

《抱朴子内篇》中点明了人会死亡的原因,即“夫人所以死者,诸欲所损也,老也,百病所害也,毒恶所中也,邪气所伤也,风冷所犯也”(《至理》)。针对这些死亡的原因他提出几种避开死亡的方式:道引行气、服药、在日常生活中有度有节的生活、思神守一、柱天禁戒、带佩符印等。这些避开死亡的方法皆属于养生之道。并且葛洪在《抱朴子内篇》中将得道的养生之道分为内外两方面,“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畅玄》)。主张既要向内从心中去领悟它,又要向外从心外去持守它。

(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养生意识

葛洪在《抱朴子内篇》中的《黄白》篇中提出了“我命在我不在天,还丹成金亿万年” 的说法。在此,“命”字分别有生命与命定的意思,这两层意思相互交融,蕴含着葛洪对于“命”的看法。

葛洪认为,人所具有的生命长短原本是有定数的,由其所秉受的气与星宿所决定,即“命之脩短,实由所值,受气结胎,各有星宿”(《塞难》)。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命”是不可改变的,人作为天地间最有智慧的生物,即“有生最灵,莫过乎人”(《论仙》),人可以通过学习来修得彭祖的长寿长生之法,并且认为人能够得到长寿并不是出自于其自身所具有的自然本性,而是因为“得道”。即“至于彭老犹是人耳,非异类而寿独长者,由于得道,非自然也”(《对俗》)。同时,葛洪认为,人的寿命不仅仅可以通过修行而有所增长,也同时会因为自身的行为而有所缩短。

“我命由我”强调了人所具有的主体能动性,认为人的形体能否保全、长寿能否学得都取决于人本身,确立了人在修行中具有的主体地位。

(二)“得内”的养生之道

葛洪提出的“得内”的养生之道,主要是修道者内在心灵的修养方式。“内”也是葛洪所说的“神”,即精神。养生之道作为对“玄”与“仙”的追求方法,在葛洪的思想中,养生修炼也应当如修炼长生之道一样先立志。葛洪在《抱朴子内篇》中强调树立修仙求仙的决心,认为这是成仙的重要前提。凡人修炼长生之道,希望成为长生不老的神仙,然而却总是失败。葛洪认为,主要原因是缺乏对“玄”与“仙”的确实理解与坚定信念,即“凡学道当阶浅以涉深,由易以及难。志诚坚果,无所不济,疑则无功”(《微旨》)。志向不坚定就会导致修行不精,沉迷于声色好味,而难以成功,故“夫求长生,修至道,诀在于志,不在于富贵也”(《论仙》)。养生之道作为修炼的重要方式,如果不能坚持,也会同样导致半途而废的结果。

在立志之后,葛洪提出“得内”的养生之道还应当做到“守一”或“守真”。其中,“真”与“一”皆是作为“道”的别称。葛洪认为 “守一”“守真”实际上是“守形却恶”的重要方法,即“夫长生仙方,则唯有金丹;守形却恶,则独有真一”(《地真》)。做到“守一”或“守真”即是识得“太初之本”,而做到内心的恬淡寂寞,无欲不争,使内心免受好恶爱憎的磨损,即:“人能淡默恬愉,不染不移,养其心以无欲,颐其神以粹素,扫涤诱慕,收之以正,除难求之思,遣害真之累,薄喜怒之邪,灭爱恶之端,则不请福而福来,不禳祸而祸去矣”(《道意》),这样也能达到“迎福禳祸”的结果。

“得内”的养生之道只是养生术侧重的一个方面,在实行“得内”的养生之道时,也当辅之以“守外”的养生之道。这样做到“内”“外”双修,才能最终达到养生的真正目的——“得道成仙”。

(三)“守外”的养生之道

“外”与“内”相对而有“形”的意义,即身体。葛洪认为“形者,神之宅也”(《至理》),想要得到长生之道,就不能不保养形体。不然则会导致“身劳则神散,气竭则命终”(《至理》)。而在涉及身体的养生之道中,《抱朴子内篇》不仅仅涉及了与身体有关的修炼方式,还涉及到身体与外在事物的关系。

“守外”的养生之道主要有:服药、导引、行气、因循天理而有度有节的生活、佩戴符印。葛洪认为养生之道的重中之重就在于“服药”,称“服药”乃是长生之本。他将“药”分为“凡药”与“上药”,“凡药”属于医家所使用的“草木之精”,“上药”则是葛洪所认为的用黄金等至坚之物练就的“金丹”。他认为治病药剂“夫此皆凡药也,犹能令已死者复生,则彼上药也,何为不能令生者不死乎?”(《至理》)并且提出“金丹”炼制药物难凑,资费甚高,难以很快练成,故而也可以服食此种“凡药”以求延年益寿。“导引”之术又称之为“道引”或“屈伸之法”。《对俗》中言:“知龟鹤之遐寿,故效其道引以增年。”即是指通过对长寿的动物进行模仿而达到长寿的方式。“行气”的养生之道又称之为“吐纳之法”,属于一种呼吸的方式。葛洪认为,“自天地至于万物,无不须气以生者也”(《至理》);通过吐纳天地间的精气元气,来达到“胎息”的最高水平,并且认为“但行气而尽其理者,亦得数百岁”(《至理》);“善行气者,内以养身,外以却恶,然百姓日用而不知焉”(《至理》);以及认为“行气”可以辅助“服药”而使修炼有所增益,由此来点明“行气”在养生修炼中的重要性。葛洪提出,纵欲于声色淫乐乃是伤生害性的直接原因,《极言》中言“养生以不伤为本”,所以需远离伤生害性之事,在日常生活中因循天理之规律,饮食有度,起居有节,五感适度,“是以养生之方,唾不及远,行不疾步,耳不极听,目不久视,坐不至久,卧不及疲,先寒而衣,先热而解,不欲极饥而食,食不过饱,不欲极渴而饮,饮不过多。”(《极言》)至于佩戴符印,则不仅仅在于避开鬼神邪气的侵害,甚至可避开禽兽的侵害,故而《登涉》中也提及避患于山林虎狼的“入山辟虎狼符”。

这些“守外”的养生之道关乎于人日常生活的诸多方面,涉及非常广泛。与“得内”的养生之道相配合,两者相互辅助才能最终达到养生的目的,故“凡养生者,欲令多闻而体要,博见而善择,偏修一事,不足必赖也”(《微旨》)。

三、《抱朴子内篇》养生思想的价值

《抱朴子内篇》主要在于论述道教“得道成仙”的理想目的,在实现这个目的的过程中提出了养生之道来作为“凡人——神仙”之间的过渡,而形成了“凡人——养生——寿者(神仙)”的道教修炼模式。神仙在其中虽然是最高目标,但却因为其理想性而难以实现,虽然葛洪本人始终坚持神仙是可以修炼而成的,但仍为自己留有余地,认为即使不能成为神仙,修炼也能让人达到长寿的地步。其养生思想实际上属于修炼得道的一种方式,故其在《畅玄》中也描述了次于神仙的知足者的境界。

葛洪的养生思想是建立在其“玄”的信念与“仙”的信仰上而形成的,故而不能免于宗教式的迷信与医学上的鄙陋,这就需要理智的甄别与摒弃。例如,强调鬼神对生命的控制与损害,以黄金、白银等金属来炼制“金丹”等。但其养生思想仍旧具有一定的医学价值,不仅有利于我们对古代医学的研究,在现今生活保养方面也有裨益。这是因为葛洪自身所具有的医学背景,葛洪本人也著有诸多医学著作,并在《抱朴子内篇》中强调修道者应当修习医术,了解药理,即“是故古之初为道者,莫不兼修医术,以救近祸焉”(《杂应》),而“凡庸道士,不识此理”(《杂应》),其思想中也表现出对“凡药”“草木之精”的关注。同时,其炼丹经验也具有科学实验的价值,对于水银的炼制也进行了说明。《抱朴子内篇》虽然是关于道教的经典,但其养生思想仍旧有一定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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