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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为学问而学问”
——论“问题中人”梁漱溟的治学之道

2020-01-07陈小红

科学咨询 2020年14期
关键词:梁漱溟治学学问

陈小红

(重庆市北碚职业教育中心 重庆北碚 400700)

梁漱溟先生是中国现代史上有名的学者、思想家和教育家,一生著作甚多,主要有《东西文化及哲学》《中国文化要义》《乡村建设理论》等。1989年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梁漱溟全集》,收录了约五百万字的专著、论文、演讲等。他学术造诣深厚,深探佛儒,被当代颇有影响力的汉学研究者艾恺誉为“最后的儒家”。1928年他在中山大学的演讲中郑重声明道:“我始终不是学问中人,也不是事功中人。我想了许久,我是什么人?我大概是问题中人!”[1]他自称“问题中人”,非是“为学问而学问”,其鲜明而独特的治学风格可见一斑。

“人生问题”和“中国问题”是梁漱溟先生一生做学问的主题。他出生在甲午战争前一年,此时中国经济落后,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加上家道中落,他自幼就面临秩序危机和意义危机,因而社会改造的中国问题和意义重建的人生问题就成了他一生试图解决的两大问题,其治学动机源于他自身对社会的、生命的现实问题的思考。梁漱溟先生自己对此亦有深刻的认识。在《中国文化要义》的序言里,他分析说道,从一面说,他做学问的动机太实用;从另外一方面说,它不是书本上的知识,不是学究式的研究,“……而是从活问题和活材料,朝夕寤寐以求一点心得,其中有整个生命在,并非偏于头脑一面之活动;其中有整整四十年生活体验在,并不是一些空名词假概念。”[2]“其中有整个生命在”为他的学术打上了鲜明的个人生活的烙印。他强调人无论求学还是做事都应该从个人“最真切的要求”出发,遵从自己的内心,提倡率性而为的治学态度,学术与生活浑然一体。田东兴(2015)总结说梁先生的治学成就和最终成效“都在自家生活和生命上”,“其治学和生命是一个有机整体,互不分离”。[3]

在治学方法上他强调向上自学,独立思考。为解决两大问题的不舍追求,立志于救国救世,为他种下了自学的根本:“一片向上心”,无需他人的督促,从来都是自主自动地去学习。在中学阶段,他广泛阅读书报,对政治时局开始有了自己的见解。后来他倾向于印度出世思想,有志学佛,便寻求各类佛典,苦苦摸索各类典籍,兼读中西医书,后来将心得领悟写进了《究元决疑论》,得到蔡元培先生的赏识。可见,自学是梁漱溟先生求学的最重要途径。梁漱溟先生于1921年出版《东西文化及哲学》,开始提出自己独立的思想体系。在《中国文化要义》一书中,他通过对比中西文化,看到了中国文化的独特价值,提倡挖掘传统文化,弘扬儒学的精华。在对中国文化的一片批判声,他发出了自己独特的声音。在《如何成为今天的我》的演讲里,梁漱溟先生提出了治学的八个层次,归纳起来就是用心思考,带着问题看书自学,形成主见。唯有独立思考,把握问题关键,形成“自己的看法”,才能产生真正的学问。

梁漱溟先生治学的另外一大特色就是“知行合一”。他自认为是一个有思想且本着用思想行动的人。艾恺在《最后的儒家—梁漱溟与中国现代化的两难》的中文版序言中解释了为什么把梁漱溟誉为“最后的儒家”,评价说道“他一生的为人做事,大有孔孟之风”“他四处寻求理解和支持,以实现他心目中的为人之道和改进社会之道”[4]。作为新儒家的代表人物,梁漱溟先生不只是坐而论道的思想家,而是积极投身社会实践,成为了一个行走的儒家。他在早期的《东西文化及哲学》里提出了“文化三路向”的说法,肯定了西方文化和中国文化各自的价值,认为两者各有其优劣,并认为中国文化是文化的早熟,未来的文化属于中国文化。在中国文化的出路上,他主张将植入西方文化的民主与科学,以滋养儒家文化。在《乡村建设理论》中,他认为中国问题的症结在于严重的文化失调,问题就是社会构造的崩溃。“伦理本位,职业分立”是他对旧社会构造的概描述。西方文化的入侵使得旧的结构已经遭到破坏而新的秩序尚未建立,东不成西不就,社会陷入严重失调。在中国问题的出路上,他提出了乡村建设理论,本质上是以儒家文化改造为核心,力图实现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民主科学的结合,其乡村建设运动与其新儒家思想是一致的。

在实践中,梁漱溟先生不断深入反省,深化对问题的认识,在实践中达到新的认知高度,终生不停止探索。对于致力于解决“中国问题”的乡村建设运动,他亦有新的认识。赵晓宇(2007)指出:梁漱溟先生后期在《我的努力与反省》一书中对于自己的阶级的看法发生了改变。起初他是否认阶级的存在的。在反思中,他承认到,“我的错误,实在过于强调中国问题的特殊性”[5]。他意识到了阶级的存在,认识到乡村建设本质上就是一场改良运动。他反省说自己对于中国革命问题做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判断和处理,如“不革命自以为革命”,并找出了“非”的思想根源。

梁漱溟先生“问题中人”的提出暗示了他独具特色的治学之道,他不是“为学问做学问”,不是学究式的研究,而是从自己的切身生命体验出发,提出“活问题”,带着“活问题”去钻研,有所心得再“由感触发为行动”,达到“知行合一”,并在实践中不断深化认识。他的治学过程充满鲜明的个人生活的印记,黄造煌在《近20年梁漱溟思想研究综述》中梳理了我国自20世纪80年代以后对梁漱溟思想的研究成果,他的结论是近20年的研究让我们获得了对梁漱溟更准确的研究,但是也出现了“见木不见林”的窘境[6]。他指出“要避免这种窘境,唯有抓住根本”,这个根本就是梁漱溟“关于人生问题的思考”,并将它与其生命践行联系起来加以考察,因为他“一向是基于自己生命体验思考,且思想和行动密不可分的人”。黄造煌这个对于梁漱溟的评价是恰如其分的,也表明了对“人生问题”的思考及其生命践行为切入点的研究对未来梁漱溟思想研究的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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