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的表现及意义

吴怡莹

（景德镇市工艺美术学会，景德镇，333000）

0 引言

文人是中国古代社会知识精英阶层，文人文化艺术在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文人趣味是文人文化艺术观念、思想情感及生活品位所生发出来的趣味，它能够使作品具有更加高雅而耐人寻味的艺术境界。粉彩花鸟瓷画虽然属于工艺美术范畴，但这并不代表文人趣味的缺失。相反，纵观粉彩花鸟瓷画的发展史，作品中文人趣味的表现比比皆是，甚至曾经占据审美趣味的主导。对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的发展历程以及表现和意义进行探索与分析，将有助于我们更深刻地理解与认知粉彩花鸟瓷画的演变及艺术特色。

1 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的发展历程

陶瓷艺术虽然属于工艺美术范畴，但一直以来，文人趣味对陶瓷艺术的发展都影响巨大，对于粉彩花鸟瓷画的发展来说也不例外。粉彩花鸟瓷画萌生于清代康熙晚期，并在清雍正、乾隆时期达到成熟并发展至巅峰。清代后期，粉彩花鸟瓷画逐渐衰败，民国时期则随着新粉彩花鸟瓷画的兴起而得到复兴。上世纪80 年代以后，随着粉彩花鸟瓷画由传统向现代转型变革，现代粉彩花鸟瓷画崛起。从清代至今的粉彩花鸟瓷画的发展历程中，大致地来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即古典阶段、新粉彩阶段和现代阶段，文人趣味在其中的表现情况是大不相同的。

1.1 古典阶段

粉彩花鸟瓷画的古典阶段指的是从清代康熙晚期至清代末年。这一时期，粉彩花鸟瓷画是官民窑并行时期。从官窑粉彩花鸟瓷画的发展情况来看，虽然从事官窑粉彩花鸟瓷画制作的是景德镇御窑厂画匠，但是其画样却是来自于宫廷，而清代宫廷绘画的艺术风格多种多样，其中不乏富有文人趣味的花鸟作品，因此，当官窑工匠以这些作品作为画样时，不可避免地将其中的文人趣味也带入到作品当中。与此同时，御窑厂的画匠中有不少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是与普通工匠不同的高工雅匠，因而他们在绘制中对作品的领悟力较强，既能依据画样在形式上达到文人趣味，同时也能在意境上达到文人趣味。官窑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表现最浓郁的是清雍正时期，这与雍正帝文人化的高雅审美品味相关，而清乾隆时期的官窑粉彩花鸟瓷画则文人趣味较弱，这与乾隆帝追求华丽繁缛的审美观密不可分。与官窑相比，清代民窑粉彩花鸟瓷画具有更强的自主性，由于文人士大夫是最重要的消费群体之一，因而不少作品效仿文人花鸟画，并在作品中表现文人趣味，以契合于文人审美。不过，由于民间工匠大多因自身文人素养不够而使得作品往往徒有其形，不得其神。

1.2 新粉彩阶段

粉彩花鸟瓷画的新粉彩阶段指的是民国时期的粉彩花鸟瓷画。清末至民国初年，粉彩花鸟瓷画逐渐衰弱，代之而起的是浅绛彩花鸟瓷画。浅绛彩花鸟瓷画的创作者不同于普通的民间工匠，他们具有较高的古典文化素养，能够在作品中表现水平更高的文人趣味，其优秀之作与文人花鸟画水平不相上下。民国初年，浅绛彩自身的工艺缺陷暴露出来，从而遭到市场的抛弃。浅绛彩创作者纷纷改弦更张，重拾粉彩工艺进行创作，但作品仍与浅绛彩保持一致，而非与古典粉彩一致，在作品中以文人趣味为主要审美追求，因而称之为新粉彩。新粉彩花鸟瓷画创作者旗帜鲜明地以文人趣味为追求，涌现出“珠山八友”中的邓碧珊、毕伯涛、程意亭、徐仲南、刘雨岑等等优秀艺术家，从形式至意境，均力求与文人花鸟画一致，是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最为浓郁的阶段。

1.3 现代阶段

建国初期，粉彩花鸟瓷画虽然在艺术面貌上发生了较大改变，但主要是受到政治因素的主导而并非实质上的现代变革，因此粉彩花鸟瓷画的现代阶段主要指的是改革开放之后的现代粉彩花鸟瓷画。上世纪80年代初期，粉彩花鸟瓷画的主要传承的仍是新粉彩花鸟瓷画面貌，以文人趣味为审美追求。上世纪80 年代中期以后，粉彩花鸟瓷画艺术风格进入现代变革时期，并形成了现代粉彩花鸟瓷画。现代粉彩花鸟瓷画在审美风格上进入到多元化时代，文人趣味仍是其中的重要审美旨趣，但是无论是在形式上，还是在思想内涵上，都融入了不少新的时代内容，与传统的新粉彩花鸟瓷画在艺术面貌上拉开了较大距离，因而这一部分作品也可以称之为现代文人粉彩花鸟瓷画或新文人粉彩花鸟瓷画。现代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表现上，基于传统而锐意创新，一方面通过融入现代元素，而另一方面也通过更加深入地挖掘古典文人文化宝库的途径加以实现。

2 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的表现

2.1 构图形式

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在构图形式方面主要表现为简洁疏朗，与此同时还注重于诗、书、画、印相结合的布局章法。在古典粉彩花鸟瓷画阶段，清雍正时期粉彩花鸟瓷画在构图方面具有显著的文人趣味，其布局清新疏朗，主要采取折枝花的形式，画面中留有大面积空白。民国时期的新粉彩花鸟瓷画在构图形式方面则是更加主动地追求文人趣味，不仅许多作品具有空灵的构图特色，大多数作品采取诗、书、画、印相结合的构图形式，并多采取瓷板画形式，从而在整体构图上与文人花鸟画几乎一致，显示出极浓郁的文人趣味。改革开放以后的现代粉彩花鸟瓷画在文人趣味的构图表现方面，不仅效仿新粉彩花鸟瓷画的文人式布局方式，还大量地融入现代构成的手法，创造出富有现代气息的构图美感。

2.2 色彩形式

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在色彩形式方面表现为清新淡雅，甚至出现了模仿水墨花鸟画色彩效果的粉墨彩花鸟瓷画作品。清雍正时期的粉彩花鸟瓷画在设色上即普遍采取较为幽淡的色彩，与文人趣味相契合，并已经出现了粉墨彩花鸟瓷画，形成与水墨文人花鸟画相类似的水墨色彩效果。清乾隆及清代后期，粉彩花鸟瓷画普遍采取浓重艳丽的色彩，导致文人趣味缺乏。不过清末时也有一些粉彩花鸟瓷画作品设色颇为清雅，显示出一种文人化的情趣，如大雅斋瓷器中的一些精品。民国时期的新粉彩花鸟瓷画中有许多设色清淡的文人趣味作品，如邓碧珊的游鱼、刘雨岑的水点桃花等。现代粉彩花鸟瓷画也有不少文人趣味的作品具有清新淡泊的色彩特色，而在色彩处理上则适当地融入了一些现代色彩原理与光影处理技法，使之更富有层次感。

2.3 笔法形式

许多粉彩花鸟瓷画在笔法形式上采取的是工笔形式，工笔形式的粉彩花鸟瓷画同样也可以表现文人趣味，通过灵动而富有生趣的线条来加以实现。不过，一般来说，写意笔法更能表现文人趣味。工笔粉彩花鸟瓷画中往往会局部地融入写意笔法，如枝干、怪石等。粉彩花鸟瓷画中还包含有大量的小写意作品，如邹甫仁先生的小写意粉彩花鸟瓷画作品。一些现代粉彩花鸟瓷画甚至采取大写意乃至类同于泼墨的笔法来表现文人趣味。

2.4 思想内涵

中国文人士大夫在思想趣味上主要以儒家思想为核心，并融入道家思想、禅宗思想等，表现在艺术上则以“天人合一”思想为主要内容，崇尚自然、自由的创作思想。就清代粉彩花鸟瓷画而言，由于创作者主要为工匠身份，因而很难在作品中真正体现出文人思想内涵。民国新粉彩花鸟瓷画创作者则非常注重于自身的文人思想素养的培养，具有较高的古典文化知识与诗、书、画、印能力，因而能够做到主动地在作品中表达文人思想内涵。现代粉彩花鸟瓷画创作者普遍在古典文化方面缺乏素养，因而往往使作品在文人趣味的思想内涵上难以达到传统粉彩花鸟瓷画水平，但是融入了新时期知识分子，也即新文人思想内涵，使作品契合于时代精神。

3 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表现的意义

3.1 传承优秀传统文化

文人群体是中国古代独特的社会阶层，游离于官府与民间之间，属于社会知识精英阶层。中国古代文人群体在文化方面具有非常巨大的贡献，不仅自身创造了灿烂的文人文化，同时也将文人文化传播至文化艺术的各个领域。文人文化是我国古典文化中最为精髓的部分，缺失了文人文化，我国古典文化将暗淡许多。文人趣味是文人文化的集中表现，充分地体现着文人文化在艺术领域中的外在形式与内在思想追求，因而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表现，对于传承我国优秀传统文化具有非常积极而重要的意义。近年来，我国政府对传统文化高度关注与重视，并大力提倡优秀传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在这种时代背景下，粉彩花鸟瓷画中丰富而深刻的文人趣味表现，具有了更为显著的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意义与价值。

3.2 提升作品审美品位

我国古典文化艺术按照审美品位来划分，大致地可以划分为宫廷审美、文人审美与民间审美三部分。我国古典文化艺术在审美品位上素有雅与俗之分，通常认为，文人审美属于雅文化的范畴，而宫廷审美和民间审美则属于俗文化的范畴。粉彩花鸟瓷画源自于宫廷，在清代时，既流行于宫廷，也流行于民间，宫廷审美和民间审美所占比例很高，如果没有文人审美因素的存在，粉彩花鸟瓷画显然属于俗文化的范畴而受人轻视。因此，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的存在，体现着文人审美追求与理念，在整体上提升了粉彩花鸟瓷画作品的审美品位，使部分作品进入到雅文化的范畴，对于粉彩花鸟瓷画的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与意义。

3.3 提高创作者文化素养

在粉彩花鸟瓷画作品中表现文人趣味，创作者自身需要具备较高的文化素养，文化素养较低，甚至缺失，则无法真正做到在作品中表现文人趣味。就清代而言，由于大多数瓷画匠人并没有多少文化，甚至是文盲，完全依据画样来进行制作，因而无法在作品中体现出真正的文人趣味。而在民国时期，新粉彩花鸟瓷画的创作者普遍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而文化素养不高的也积极进行学习，从而使作品呈现出真正意义上的文人趣味。现代粉彩花鸟瓷画创作者具有系统的现代美术基础与知识，但在文化素养上则普遍较低，这也就使得现代粉彩花鸟瓷画创作者在表现文人趣味方面具有较大的难度。不少现代粉彩花鸟瓷画创作者为弥补文化素养薄弱的缺憾，开始努力学习文化，特别是古典文化，以提升自身的文化素养，以使作品中表现文人趣味方面更为深刻与生动。因而，粉彩花鸟瓷画文人趣味表现对于提高创作者的文化素养亦具有积极的推动与促进作用。

4 结语

文人趣味在粉彩花鸟瓷画的延续发展，使得粉彩花鸟瓷画在审美品位上始终保持民族文化特色。改革开放以后，我国传统陶瓷艺术面临着西方现代陶艺的巨大影响与挑战，并形成了中国现代陶艺。与此同时，各类传统陶瓷艺术也在积极地进行着由传统向现代的变革创新。传统与现代的关系问题也就成为21 世纪我国陶瓷艺术发展的焦点问题。文人趣味虽然仅仅是古代文人的趣味，但它蕴含着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对于中国陶瓷艺术保持独立的民族文化精神至关重要，因此，文人趣味在粉彩花鸟瓷画中的表现并不是保守落后，更不是封建糟粕，新时代粉彩花鸟瓷画创作者还应当继续对此进行深入探索与实践，在不断地化古融今中发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