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火的记忆
2020-01-03韩峰
韩峰
童年时,家里做饭、取暖,都是用煤火。
当年,我父亲刚调到小城工作时,就请人盘起了一个煤火炉。那是个技术活儿,只有将炉膛抹得恰到好处,火才旺。当然,火旺不旺也与煤和煤土的质量有直接关系。
拉煤首先要通过关系搞到煤票,天不亮就要带上干粮,顶着满天星星拉着板车,往距小城15公里的煤矿奔。赶到煤矿,已是人声鼎沸。排队开票,空车过磅,挤到煤堆跟前儿挥锨装车,拉上煤车再过磅,再撅着屁股拉着几百公斤重的煤返程。
那时的公路是坑洼不平的土路,挑战着年仅十几岁的我的体力和毅力。赶到家,有时太阳已偏西,有时已满天星斗。
有了煤,还要拉煤土。一般的褐土黏性差,不如黄胶土和出的煤好烧。拉黄胶土要到两三公里外的丘陵地带。黄胶土较硬,取土费时费力。便有人拉着黄胶土在街上叫卖。虽然几毛钱一板车,却很少见有人买。
煤火台一侧,都留有和煤的煤洞,按煤和土的比例,铲几锨或一箩头煤土扔到里面,外面用煤围住,再往成块的煤土上倒水,将煤土洇成泥,然后挥锨叠翻搅拌,直至将二者搅拌得黏黏糊糊,方才罢休。这时,浑身都已热乎乎了,甚至脊梁和额头都已渗出了晶莹的汗珠。
我家的火很旺、望着蹿起尺把高的火苗,我往往对母亲说:“这火炒肉最好了。”可那时我们根本吃不起肉啊。
火虽旺,污染也很大。每次做饭前捅火或封火时往下捅火,细微的粉尘即刻一冲而起,霎时便弥漫了狭小的房间。老式的木格窗上糊着白纸和一块玻璃,粉尘根本无法飞出,纷纷降落在距煤火只有不足1米的床铺上。那里好像是它们的安乐窝。晚上睡觉前封火后,湿湿的煤气又笼罩了房间。这时,母亲还要撩开门帘,让煤气跑到外面,直至煤泥变干,烟气消散。
煤火不仅用来做饭,还发挥着冬季取暖的作用。煤火台一般砌得都很大。我只要一放学回家,母亲就将我抱到煤火台上:“快烤烤。”不一会儿,浑身暖和了许多。如果是雨雪天鞋弄湿了,等我钻进被窝后,母亲就把鞋放到火边。第二天起来,鞋子干了,还带着余温。
在漫长寒冷的冬季,邻居串门到谁家,主人就先往煤火台上让,然后面对面开聊。有时几个人凑到一起,便围着煤火台打起了扑克或下起了军棋、象棋。还有的用铁丝或竹篾编一个笼子放到煤火台上,将小孩的尿布衣服什么的,搭在上面烘干。
现在,煤火虽然几乎见不到了,但它却保存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