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窘迫、奋起、淹没
——《使女的故事》中赛丽娜·乔伊的人物形象解读

2020-01-02

文化学刊 2020年8期
关键词:生育能力弗雷德父权

丛 琳

《使女的故事》出版于1985年,在第二次女权主义运动的推动下,一出版就引起了国外学者的注意。被誉为“加拿大文学女王”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更是凭此作品赢得了在文学界的一席之地,此书更为她赢得多个国际大奖。在过去的三十年中,阿特伍德的小说不仅被认为是不可轻易忽略的经典文学,还在高中和大学的教学课程中被广泛应用和教学[1]。Neuman在他的研究中认为,《使女的故事》的撰写与当时的时代背景紧密结合,是1984年现实世界在小说中的延伸,我们可以通过简要回顾20世纪80年代初对妇女运动的成功反应,了解奥芙弗雷德这一角色的塑造所反映的这一时期的一些极权主义[2]。

《使女的故事》主要讲述的是使女是如何作为生产机器在男权社会基列国被非人类化利用的境遇,因此大多数学者将目光放在以奥芙弗雷德为代表的使女身上,探究她们是如何被异化、被压迫以及如何奋起反抗的。作品中还有一类女性值得读者关注,她们身穿蓝色套装裙子,坐着相对高级的交通工具出行,表面上风光有权力,指挥着自己家庭中的厨娘和使女,不时对自己的丈夫大主教发发牢骚,但事实上没有生育能力的她们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她们时刻担心自己的社会地位会被剥夺,密切关注着使女与自己的丈夫大主教之间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们仅仅拥有的婚姻最终会灰飞烟灭。玛格丽特笔下描写的赛丽娜作为大主教夫人的代表人物,也深处丧失生育能力和破碎婚姻生活的窘迫中。本文主要涉及一些波伏娃《第二性》中的存在主义女性主义理论,对大主教夫人赛丽娜的窘迫以及她主体意识的觉醒和反抗到最后未能实现自身独立的过程进行分析,旨在揭露女性在父权社会中悲惨和绝望的处境。

一、赛丽娜破裂的生活

核武器的使用造成核污染,科技发展带来环境污染,战争下的生态问题造成基列国的生态毁灭,大部分女性在惨烈的生态环境和空气污染下生殖系统紊乱从而丧失了生育能力。无法生育的赛丽娜不得不忍受每月的授精仪式,奥芙弗雷德在授精仪式当晚这样叙述:“每回举行授精仪式的夜晚,她总要哭上一场。她尽力压低声音,尽力在我们面前维护自尊……她一方面身不由己,另一方面又极力压制,那种紧绷的状态令人难受。”[3]她哭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哭的是与其他女人共享丈夫的无助,尽管在佣人面前她极力维持自己的自尊,但她终究还是被迫向现实低下了头,这重重一击还是打向了她。

Seager表明,没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在以生育能力为女性价值标准的男权社会中,极有可能被放逐和丧失社会地位[4]。在基列国社会的严密统治下,赛丽娜没有自由和能力对所处的环境做出改变,她只能默默接受使女闯入自己的家庭,将来还要抚养着自己丈夫和其他女人所生的孩子。失去生育能力的赛丽娜同时也失去了创造社会价值的能力,而无法产生价值的女性在严格的父权社会统治下面临着终将被淘汰的危险。承受着被社会淘汰、被剥夺社会地位的巨大压力,赛丽娜只能在这破碎的生活中惶惶度日。

赛丽娜破裂的生活还体现在不完整的婚姻中。首先是家庭成员的不完整。因为缺失生育能力,赛丽娜膝下无子。孩子通常被认为是爱情的结晶,维系夫妻关系的桥梁,而在赛丽娜的婚姻中恰恰少了这关键的一环,她的婚姻也因此变得一触即溃。其次是情感关系的不完整。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到,男性在婚姻中享有更多的性自由,而婚姻中的女性则是属于男性的私有财产,她的身体归自己的丈夫所有,她只被允许与自己的丈夫发生性关系,否则将被谴责为背叛家庭,被道德的枷锁所困[5]。Callaway认为:“父权制度实际是在繁殖的伪装下将通奸行为制度化。”[6]在此作品中,大主教弗雷德享有更多的性自由,并有自己的性权利,他可以与奥芙弗雷德有“晚安之吻”,瞒着赛琳娜带使女去荡妇俱乐部,且不用对此付出任何代价。而赛丽娜在被自己的不孕所困扰的同时还要与使女共享自己的丈夫,隐忍丈夫一次又一次明目张胆的出轨,她无法得到丈夫全部的情感。弗雷德曾对奥芙弗雷德说:“可它是否真的物有所值,所谓的恋爱?”[7]丽迪亚嬷嬷曾教导使女们:“姑娘们,这里需要的不是爱情。”[8]由大主教的冷漠、基列国女性教义的教导可知,在基列国社会中,“爱”是如此低贱又稀少的东西。

赛丽娜·乔伊,由于丧失生育能力,缺失丈夫的爱,她真正所拥有的只有“婚姻”这一个社会符号,一个社会地位和女性价值的象征。就像Matthews所说,这里的婚姻只与社会意义相关而不是用来繁衍后代的[9]。

二、赛丽娜的觉醒与抗争

即使有不可改变的外界环境,赛丽娜自身的主体意识却在慢慢塑造,她有意无意与大主教较起了劲,同时她在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与父权制社会和法律制度做抗争,为实现自己的追求暗中努力。花园和起居室都是赛丽娜的领地。在花园里,赛丽娜对大主教的卫士发号施令、指手画脚,她从没有放弃自己的“权力”。另外,在进行授精仪式的当晚,进入起居室前大主教在敲门,“敲门是规矩:起居室被认为是赛丽娜·乔伊的领地,进来之前必须先得到她的同意”[10]。而此时的赛丽娜默不作声,因为她想要大主教等着,这个敲门征求同意进入的小举动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在这个家里“小事的意义往往非同寻常”[11]。赛丽娜想通过这件小事宣告她是这块领地的主体,想要做任何事必须经过她的允许,她才是领地上权力的拥有者。由此可见,赛丽娜的主体意识正在逐步建立,她再没有屈从于男性的指挥,而是开始尝试在自己的领地上建立自己的主体体系。然而,尽管拼力捍卫自己领地上的主体地位,授精仪式那晚还是事与愿违,大主教没等赛丽娜开口回答便径直走进了起居室,“也许他一时忘了规矩,但也可能存心如此”[12]。在赛丽娜主体意识开始确立的同时,父权社会的代表大主教依旧压迫着她的行为、欲望,她离成功还有一段距离。

她不仅尝试在自己的领地占据主体地位,还与父权制度进行着抗争。赛丽娜组织推动并支持尼克帮助奥芙弗雷德受孕。对于赛丽娜来说,她需要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是怎样产生的她并不关心,她要的只是让孩子名正言顺地由奥芙弗雷德诞下即可。波伏娃曾说:“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是逐渐形成的。”[13]到底是什么造就了今天的赛丽娜?是基列国社会,是社会对新生儿的无比推崇。在这样社会的熏陶和影响下,赛丽娜变得视新生生命重过一切,甚至不在乎这个生命是否属于自己的家庭。Sahu指出,在基列国社会中没有一位男性是无法生育的,只有女性可以被认为是不孕的或者贫瘠的[14]。司机帮助使女受孕是严令禁止的,赛丽娜计划并组织了整个暗中受孕活动,她违反了如钢铁般牢固的父权制度,跳出法律和道德的桎梏,只为追求自己的求子梦。这是对大主教不育和男性社会自欺欺人的批判,是对父权制度的挑战,对圣经所带来的固定规则的反抗,是女性对自身窘境的自救。

三、赛丽娜失败的结局

赛丽娜醒悟过、抗争过,遗憾的是不论在经济还是情感上她始终依附于大主教,没能实现自身独立,就连作者也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结局。波伏娃指出,现代女性要想摆脱自己受压迫的地位,必须摆脱经济依附和爱情依附,首先要从家庭中走向社会,创造社会价值从而达到经济独立,其次要从对男性情感上的依附中走出来,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女性还应该从友情、亲情等中寻找自身的价值[15]。

从经济上来看,基列国的当权者一上任就切断了女性接触财产的途径,银行户头被冻结,女人不再有权拥有财产,女性的财产全部由男性亲属接管。在工作方面,大多数女性被骤然解雇,“取消电子账户和开除工作同时进行,双管齐下”[16]。赛丽娜与其他女性一样无权拥有财产,曾经作为一名演讲家的赛丽娜如今也不得不封口居家,仅靠编织、摆弄花草打发时间,她真的喜欢织物和种花吗?Ellmann认为,妻子们常常可以毫无目的地编织和种植花园,为自己提供“女性目的”[17]。赛丽娜掌管私人财产的权利以及工作的机会都被基列国社会制度所限制,她无法达到经济独立,不得不在经济上依附于大主教。赛丽娜对丈夫的爱情依附可以体现在她对奥芙弗雷德的威胁式提醒以及发现自己被背叛后的愤怒两方面。当奥芙弗雷德初入自己家庭中,赛丽娜这样警告她:“丈夫就是丈夫,除非死亡将我们分开,否则无法改变。”[18]她以这样的方式宣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主权。在发现大主教和奥芙弗雷德的秘密后,赛丽娜几近崩溃,她怒喊“竟敢在我背后捣鬼”“你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19]。与其说赛丽娜对大主教是深爱,更不如说她想展现的是自己的主权,即属于他的男人别人不可触碰,她希望大主教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追求着一心一意的真情。

故事的最后,奥芙弗雷德在五月天的帮助下成功逃出生天。相比之下,作者并没有将很多笔墨聚集在赛丽娜身上,赛丽娜以与大主教的争吵结束了自己全篇的故事,争吵后的故事则由读者自己想象:她也能逃出去吗?身为基列国公民的她又能往哪里逃呢?又有谁会帮助她呢?

四、结语

小说营造了一个极权主义的父权社会,女性作为受压迫者生活步履维艰,连大主教的夫人也经历着从压迫到抗争的过程。赛丽娜在丧失生育能力的情况下,还承受着不完整婚姻带来的痛苦,多重压力之下的她主体意识开始觉醒并暗中反抗着基列国的制度,遗憾的是,对经济和情感力量的依赖使她最终没能实现自身独立,而导致她失败的原因,不仅与父权制的制度密切相关,更与女性自身的屈从性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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