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瓯江山水诗路的文学地理形态与演变

2020-01-02

温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诗路瓯江山水诗

陈 凯

(温州职业技术学院 学报编辑部,浙江 温州 325035)

传统的文学研究,特别是以作家及其作品为主体的地域文学线路的梳理,往往注重或者说习惯基于文学史的线性发展。依照时间线索考察文学现象固然是一种重要的基础方法,但学者甚至每一位读者在研究、欣赏文学作品,体悟作家人格魅力的同时,都不难发现作家作品永远都不会只停留在历史的时间轴上,而是必然会存在一个空间归属问题——很多时候,恰是这一问题才形成和巩固了文学的地域性特征和影响。但令人遗憾的是,空间问题往往被文学研究者忽略甚至漠视。在当前文化建设既突出生态意识又重视传统文化的前提下,反思地域文学的构建,以一种时空交融的新思维去考察文学成果,是文化创新性发展的必然选择。2018 年,浙江提出打造“四条诗路”即浙东唐诗之路、大运河诗路、钱塘江诗路和瓯江山水诗路的建设决策,远期展望至2035 年,并在2019 年出台《浙江省诗路文化带发展规划》,其中明确“瓯江山水诗路”作为古代浙南山水主游线,自西向东流,贯穿整个浙南地区,流经丽水、温州等地,其承载的诗歌文化底蕴,独具诗的气质与禀赋。瓯江山水诗路的深入研究,有利于为这一发展规划及其永续发展提供人文成果、创新建设方法、夯实建设成效。本文以瓯江山水诗路温州段的文学地理形态与演变为主进行相关探究,以期对此有所助益,更好地服务于温州文化建设。

一、瓯江山水诗路文学地理形态概况

瓯江是浙江第二大江,历史上曾名永宁江、永嘉江、温江、慎江等,发源于丽水龙泉、庆元交界的百山祖西北麓,自西向东贯穿整个浙南山区,主要流经丽水、温州两地,干流全长388 km,流域面积18 028 km2,在温州市流入东海温州湾。瓯江流域山水秀美,遍布优质旅游资源,缙云仙都、雁荡山、楠溪江、百丈漈-飞云湖闻名全国。瓯江流域广泛而又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游历所向,遂为孕育山水文学的绝佳之地。瓯江自丽水的龙泉、缙云、松阳、遂昌、景宁,再到温州的永嘉、鹿城、瓯海、乐清、洞头等地,犹如一条大动脉贯通于浙南的中国文学版图之上,同时又与其主要支流楠溪江在文化层面相生相伴,交相辉映,在丽水、温州历史上发挥着养育生命、孕育文化的重要作用,在丽、温两地文学地理自西北向东南的依次移位中发挥自古至今生生不息的主导作用。温州境内的瓯江文学地理形态和演变,是瓯江山水诗路的形成及其重要作用的典型体现。

1.先宋:山水诗的肇起与地域文化的勃兴

依据2019 年10 月正式颁布的《浙江省诗路文化带发展规划》的线路,瓯江山水诗路以瓯江——大溪——龙泉溪为主线,包括楠溪江支线、温瑞塘河支线、松阴溪支线,覆盖温州、丽水14 个主要行政区域。由这条形成于历史时空、确立于当下社会经济文化发展需求的文化带地理线回溯,不难发现诗路建设实际上就是一条基于人文地理学,指向文化及其相关产业发展的建设之路。那么,从文学地理学角度进一步强化诗路建设,必须要弄清楚瓯江山水诗的地理变迁——当然,这种变迁主要是以作家作品为核心的文学地理概念的变迁。参照梅新林先生的文学地理学研究结论,中国古代文学在先秦时期经过了族团性文学创作、集体性文学创作、个体性文学创作三个时期[1]。但古代丽水、温州都地处偏远,因多山而交通不便,因此经济的发展在政治意志无法也无力顾及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处于较为落后的状态。总体上看,首先应该引起重视的,是先唐山水诗的地理变迁,重点是东晋谢灵运的重要贡献。

第一阶段,是先秦到两汉时期,瓯江山水文学的地理中心在温州。先秦时期,未被中原文化关注的瓯江山水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当下意义上的瓯江山水诗路也不可能存在。瓯越人经过两千多年的经营,在长期作为蛮荒地域依附于北方大国之后,终于在汉初建立东瓯国,这是温州历史上第一次明确见之记载的行政建制[2]。东瓯国的建制最终虽因温州历史上的第一次人口外迁而消亡,也无史料记载其文化,却标志着温州历史上的第一次生产、文化和人口的发展。值得注意的是,东瓯国的颂诗见诸记载,虽然与瓯江山水诗路的形成没有直接的关联,却可以作为这条文学之路的源头。

第二阶段,是东晋在温州建立永嘉郡后。永嘉郡下辖的地区皆为现今瓯江流域的主要区域。这一时期,江左仕宦游寓永嘉之诗的出现,堪称瓯江山水诗路的肇起。以谢灵运为代表的众多域外名人主政永嘉郡,瓯江山水诗路开始得到实质上的确立。谢灵运的文学创作以山水诗名世,其中富丽精工之作,生动细致地描绘了永嘉、会稽、彭蠡湖等地的自然景色,展现了当时当地的人文风貌。谢灵运的诸多山水诗是其任永嘉太守后所作咏瓯江山水者,也是瓯江山水的最佳代言。鉴于谢灵运的身份及其仕宦活动的特点,可以明确瓯江山水诗路从生发伊始,就不是单一和封闭形态的,而是内融和外拓兼有的。而实际上,自谢灵运后,温州诗歌就形成源远流长,数量多、质量高的发展态势。其中的山水诗,是最富成就的部分,也是形成山水文脉的重要基础。但是,从创作主体的角度说,这一阶段是以宦游和寓居温州的域外士人的创作为主。自谢灵运以来,温州山水诗逐渐形成了从外来诗人到本土诗人崛起,再到群体性和平民化发展的历史进路。“据不完全统计,温州瓯江沿线清朝以前的诗词共6 300 多首,分别是唐诗46首、宋诗439首、元曲13首、元明清诗5 800多首以及唐代以前古诗25首。”[3]

第三阶段,是隋唐五代时期温州本土文人开始出现。这一阶段,温州地域文化的影响依旧没有浙江其他地方大,瓯江山水诗的成就特别是地位虽不能与东晋时期相提并论,但其重要价值是本土文人出现之后,山水诗作为文学之路的代表性成就,在内外交流的过程中变得更加璀璨夺目。如温州诗人张諲诗格高古,同时又是书画家,与王维、孟浩然等人颇有交往,其对温州文化的发展,有十分重要的贡献。又如五代时期的辩光禅师多作古调,司空图赞其诗风劲逸近似高适、李白。总体上看,这阶段旅居温州的唐代诗人和温州土著诗人之间的交流更加频繁,而且,寓居温州的诗人的创作成就也明显更高一些,较有代表的如唐宪宗一朝,温州寓居诗人在诗歌创作上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这为宋代本土诗人的出现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4]。显然,这一阶段基于文学交流和风俗文化交融的文学创作,真正使得瓯江山水诗在这一时期取得突出成就,是为唐韵之歌的代表,成为宋代温州文化兴盛的先声。

2.两宋:文教的灿烂与山水诗的繁荣

宋代大一统局面的确立及重视文化的国策,使瓯江山水诗的创作随着温州社会经济的发展而走向繁荣。温州本土诗人的创作至少在山水诗领域,已经确立了在全国的重要地位。诗人群体代代延续,讴歌诗画瓯江的深度和广度,已有赶超宦游和寓居温州诗人之势。当然,这一时期,最为重要的成就,是温州在北宋诗坛交流更加深入的基础上,逐步形成具有地域独特风格的诗歌创作成就。其中,山水诗的创作是最为典型的题材之一。南宋文化中心南移临安之后,温州文化愈加繁盛,初期温州诗坛已有不少山水诗,如永嘉诗人林季仲及朱熹弟子所写温州诗、温州诗人陈傅良和叶适的诗歌中,有大量瓯江山水诗的佳作。永嘉四灵与南宋后期江湖诗人,以及南宋中后期仕宦温州的诗人,不仅创作了大量的山水诗,也对温州文化教育产生了重要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山水诗的成就,还得益于佛道文化的兴盛,其中助益最多的是游历温州的诗僧群体。当然,僧人游历之际,多居山水幽静之寺庙,创作了更多的山水诗佳作,实为自然之事。如宋元易代诗僧释文垧不仅游历过温州,还与瑞安曹豳、温州刘植等交游,释文垧《潜山集》之《送王商公游永嘉兼呈东刚曹侍郎荆山刘学士》云:“觅句东嘉去,春风草又薰。一千余里路,四十九盘云。幸有江山助,休为旅泊分。曹刘诸老在,为我致殷勤。”[5]这一时期,无论是本土诗人群体,还是宦游、寓居文人的创作,乃至诗文僧的作品旨趣,都明确显现了将山水诗作为诗歌创作主要内容的态势。由此可见,宋代瓯江山水,已经成为诗文创作中的典型意象,是一种地方文化建设进路的重要选择和对外文化交流的绝佳工具,据此,可以认定为瓯江山水诗路的形成。

还要注意的是,这个时期的对外交流和学习,使得温州诗人的创作成为一种自觉、深入开展地方文学艺术创作的集体行为。温州诗人从江西诗派借鉴到的最重要诗学观念是诗歌题材回归到日常生活。到四灵辈诗人,温州诗歌渐露自家面目,温州诗坛与江西诗坛之间已经是隐然的竞争关系。而文化中心的临安诗坛带给温州诗界最重要的诗学观念是生活与艺术分离,艺术独立性日益增强[6]。

3.元明清及近现代:从自然深入到内融外拓

在两宋确立了瓯江山水诗路的基本文学地理时间线后,元明清时期瓯江山水诗路的形成就顺理成章地变得自适和深入。如自唐宋雁荡大龙湫被歌咏之后,这一时期又有元代著名文学家、诗人、学者,乐清人李孝光作《大龙湫记》,明代乐清人朱谏作《大龙湫》,清代文学大家袁枚游历雁荡作散文《大龙湫》,并有《大龙湫之瀑》诗。由此可见,在这一时期,瓯江山水景观一方面已成为域外仕宦文人膜拜之地,另一方面也成为文化交流的重要载体,其文学乃至文化因素,在很大程度上显现了内融外拓的趋势。

当然,元代的严酷统治和明清两代的海禁及倭患,对温州以对外贸易为重要支撑的经济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但或许正是因为遭受了这样的打击,温州人向域外和海外拓展的决心更强,实际上形成了近代以来,特别是国门被打开后日趋加深的、更强劲的内融与外拓。近代以来,温州对外贸易的发展和温州人对海外谋生依赖程度的加深,使得瓯江山水诗路逐渐成为文化图腾。从近代到现当代的诗歌史,温州诗人及其他文学家的文学创作,虽然并未出现名家大作,但商贸经济的助推,也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瓯江山水诗外拓的文化影响,实际上形成了文学地理的超地域形态。

二、瓯江山水诗路的流域轴线、城市轴心及文人流向

2019 年5 月,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牵头制定的《瓯江山水诗路文化和旅游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19—2021)》提出“把瓯江山水诗路打造成为中国山水诗词研学圣地、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黄金旅游目的地、国际秀山丽水生态养生福地”。2019 年10 月,温州市发改委牵头制定的《温州山水诗路文化带发展规划》提出“打响‘诗画山水、温润之州’主题品牌”要求,计划将瓯江山水诗路打造成中国山水诗词研学圣地、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黄金旅游目的地、国际秀山丽水生态养生福地。诗路要展现诗人行迹图、水系交通图、遗产风物图、名城古镇图、瓯越学脉图“五幅地图”,因而,山水诗路既是文化之路,也是产业之路[7]。从更长远产业之路的发展看,有必要对瓯江山水诗路的流域轴线、城市轴心及文人流向进行考察和分析。

1.流域轴线

瓯江山水诗路,以瓯江为名,故需首先从水系水文的角度考察流域轴线。从瓯江三大干流的走势不难看出,流域的支流汇聚的重要拐点和干流入海口,恰好形成丽水和温州两地的山水名胜。唐代温处两地分治,但瓯江山水诗路无论在形式和实质上都不会也不可能被割断。流域轴线的稳定,是瓯江山水诗路的重要特征。当然,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丽水和温州在历史上密不可分的关系和极高的人文地理上的相似度。同时需要注意的是,温州长期以来受永嘉事功学说的影响而讲求功利,在相对较为发达的商品经济社会生活中讲求物质享受,这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瓯江山水诗在民间的传播。

以水文为线的考察可以发现,瓯江山水诗的创作和流播,主要集中在山水名胜和寺庙道观等地,这与浙江其他诗路更为错落的文化形态略有区别。一方面,宋代以前的瓯江山水诗,基本上是域外文人宦游、寓居、游历至此进行的创作,因此不太可能深入到以零散转态分布的村落当中;另一方面,宋以后温州文教兴盛主要以书院形式承载而发展,这一趋势在宋以后特别是南宋时期变得更加明显,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瓯江山水诗路上可以找到很多作为诗路节点的村落。当然,应该看到,正是这种较贴近民俗和宗教的流域特点,使得文学作为文教工具的功能一旦被接受,就会在民间起到更好的推动文化发展的作用。例如在宗教文化方面,因为佛道两教在温州的盛行,温州诗文僧的山水诗创作在民间得到了较好的传播,不失为一个积极的影响。

2.城市轴心

城市文明是古代文明的重要标志,瓯江山水诗路建设,主要包括温州的鹿城、瓯海、洞头、永嘉、乐清、瑞安;丽水的青田、莲都、云和、龙泉、缙云、松阳、遂昌、景宁。如果以温州为主体,从瓯江山水诗路的城市轴心变化看,有一条明晰的演进线索:丽水——温州(市区)——永嘉——乐清——瑞安。这条线上的每一个明珠般的城市,都在不同时期各有突出地位,但纵观整个诗路的生成和发展,这些城市都闪耀着独特而灿烂的光辉。从各地以城市为中心的山水诗发展看,整个区域特色则十分明显。瓯江山水诗路寄情山水间,城市成为串联其中的多彩明珠,丽水不仅有“秀山丽水,诗画莲都”的莲都主城区,还有“诗意遂昌,钱瓯之源”的遂昌,“剑瓷龙泉,物华天宝”的龙泉,“诗画畲乡,和美景宁”的景宁,“醉美缙云,人间仙都”的缙云,“山水家园,童话云和”的云和等。而温州除了有“山水之间,温润之州”的温州主城区之外,还有“山水永嘉,诗韵悠悠”的永嘉,“雁山瓯水,乐音清扬”的乐清,“天瑞地安,诗书传家”的瑞安,“海上仙境,诗画洞头”的洞头等。这些城市轴心的主要文化特征,在诗歌史上出现的次数已经难以数计,且多伴随着对山水的讴歌,因此,瓯江山水诗路的山水清音也是城市特产的绝佳文案。

同时,聚力城市轴心视角,有利于在山水诗路文化带建设中实现传统与现代、历史与文化、人文与学术的三个结合,更好地揭示历史人文现象背后文化的渊源与意蕴,以及诗路文化的现实意义。以乐清为例,可见山水诗对地域人文的重要影响。乐清是千年古县,自古人文荟萃,诗风尤为鼎盛,2010年被中华诗词学会授予“中华诗词之乡”称号,是瓯江山水诗之路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以“诗韵流转,孤屿不孤”江心屿为例,可见山水诗完全可以成就诗路城市的文化坐标。在城市中生活,也就是在文化高地上获益,而这,也正是温州把瓯江山水诗之路打造成为我国“诗与远方”相结合的最佳诗意旅游目的地的最大资本。

3.文人流向

从谢灵运的到来,到本土诗人的崛起,再到地域文化特色的独树一帜,瓯江山水诗路的生成和“成熟”得益于文人的“流动”。从文人流向的角度看,温州偏处东南,文人活动基本上是一种单向行为:仕宦者任职来去,寓居者慕名而来兴尽而返;本地人或积极入仕后衣锦还乡,或出外(多有海外)经商后落叶归根。从某种意义上说,外地文人、名士对瓯江山水的讴歌,在瓯江山水已经声名鹊起之后,实在是不足为奇之事,更值得关注的是,本土名人对瓯江山水的赞颂,实际上自宋以后变得更加自觉和深入,这一特征除因作家对家乡的情感自然而生之外,更表现了基于本土文化被认同的自豪感,例如明代乐清人章玄梅曾任湖口令,为官清正有为,因得罪权贵获罪,得释归乡后遍游家乡山水,“与弟玄春、同年朱谏结雁山三老社。诗宗少陵,世称千峰先生。”[8]其所存十五诗,十三首为歌咏山水之作,其余两首《渔归》与《即事》实际也在叙事中,饱含深情地描写山水风光之美。其对家乡的赞美和喜爱之情,较为典型地展现了山水诗创作在本土文人中既传达生活意趣,又描绘人生理想的日常作用。如其《观大龙湫》:“我行访名山,有时成独往。灵源探龙渊,閟境发雁荡。霜林遍行迹,峭壁足欣赏。玉龙擘苍峡,飞下一万丈。尘颜洗之空,神观剧萧爽。缅彼湫上人,旷焉不可仰。后天凋三光,吾其绝尘想。”

因为文献、文物、景观遗存的整理、保护工作相对完善,温州文化在东晋、南宋以及晚清兴盛的时间节点非常明确,其中可见在瓯江山水诗路的历史上(近代以来的海外拓展是应引起更多重视和注意的),不仅有多位闪耀的“客星”划过温州的文化天空,本土精英更是代不乏人,王十朋、“永嘉四灵”李孝光等一大批本土文化精英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歌咏瓯江山水的上佳诗作。

三、瓯江山水诗路文学地理演变的影响

参照目前的规划,瓯江山水诗路在浙江全域诗路文化带建设中,成为“一文”即诗路文化具象形态的压轴“一笔”。对照其历史形态的变化来看,这一笔实在是经过时间的积淀,在线路早早绘就之后,又经一代又一代人不断添墨加彩而成的浓重一笔。

1.山水人文的基本范式

瓯江山水诗路文学地理演变的影响,最基本的一点就是确立了最能打动人心,也最能对接当前生态文明建设的山水诗的基本范式,成就了山水的文名。实际上,在瓯江山水诗路的文脉中,在生活在这片美丽山水的民众世代繁衍中,可以看到求真务实、经世致用的本质精神,也可以看到义利并重、自立自强的商业品质,还可以看到澄怀观道、人我共生的审美情操。山水有大美,天人自合一。瓯江山水诗是一种创作范式,也是一种精神范式。

比较温州及丽水与其他地方文化的历史时序和地理空间变化,瓯江山水诗路文学地理演变的最重要影响,必然要落脚到其对温州和丽水两地文化生态的长期影响上。相对于丽水,温州的文化发展虽积淀更深,但受到的冲击也更大,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甚至一度出现商业气息过于浓厚,导致基本人文精神完全听命于商业发展需求的现象,实际上严重阻碍了温州的持续发展。因此,需要从瓯江山水诗路中,对优秀诗作凝聚而成的人文特质加以总结,对优秀文人的人格魅力和精神价值进行挖掘,对民众生活的人文要素加以提炼。

2.生态文明的建设动力

浙东唐诗之路、钱塘江唐诗之路、瓯江山水诗之路和大运河诗路等“四条诗路”,是浙江省委省政府全面实施“浙江省大花园建设行动计划”和建设“文化浙江”的重要组成部分。“四条诗路”建设范围覆盖全省11 地市,体现了浙江的文化之美、活力之美、生态之美、气韵之美,形成全省美美与共的生命体。

瓯江山水诗路中,丽水是“两山”生态文化萌发地,温州是中国山水诗发祥地,自然生态和人文生态的完美结合,注定会使这条诗路成为最能展现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动力的诗路。在这条诗路上,有诸多名副其实的古代山水诗路村落,永嘉楠溪江沿线村落、乐清雁荡山风景名村、瑞安文教大族村落以及丽水的缙云、仙都、云和等地的生态村落等,其本身的外在形态就是生态文明和美丽乡村的绝佳诠释。如乐清雁荡山景区及乐成、淡溪等镇街,游者往来不断,文人不绝于旅,在山水奇秀闻名,素有“海上名山、寰中绝胜”之誉的中国“东南第一山”雁荡山山麓,成就了绝美的文化亮色。又如丽水的景宁是全国唯一的畲族自治县,是洞宫山脉深处的秘境,瓯江支流在这里奔流出如诗如画的音曲,传奇的敕木山,成为诗路上特色鲜明的诗景合一的村落。畲族没有民族文字,只有语言,繁衍、迁徙、风俗、祭祀都依赖于口口相传,但尤其擅长山歌。淳朴的畲族人以歌为乐,以歌代言,并用汉字记歌词。畲民能歌善舞,用畲歌传承文化,日常生产劳动、待客休息、恋爱婚嫁常随兴而歌,抒发感情,《采茶歌》 《敬酒歌》《带子歌》等民歌,实际上也构成了瓯江山水诗路不可分割的文学和文化成果。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文明形态是鲜活而极富生命力的,这些村落的山水实景和诗歌的历史是活态存在于民间的,也是其今后更长远时期内永续发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总之,瓯江山水诗路建设内涵的提升,有必要进一步全面考察瓯江山水诗路文学地理形态与演变,以梅新林文学地理学“场景还原”“版图复原”“二原”说为理论支撑,注重从静到动、从平面到多元的学术理路,围绕决定和影响瓯江山水文学地理形态及其演变最为关键的要素探讨。一是要从社会政治经济发展所带来的文化发轫、发展,特别是其中文化迁移和交流所带动的山水诗发展。二是探究丽“山”温“海”的不同特质,及其如何超越地域自然特质的基本束缚,形成有传承价值的文化精神影响。三是,思考如何充分展现瓯江山水诗的精神和韵味,在美好的诗和远方中守住乡愁,走出一条世代传承的文化自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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