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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保护与文化传承:从电影作品中的方言运用说起

2020-01-02许念一

文化学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粤语方言文化

许念一

当前,我国的推普工作成绩显著,但方言的使用情况堪忧。汉语方言不仅使用频率降低、使用范围缩小,大众对方言的认可度也不容乐观。有学者在调查、研究苏州话时发现:近九成的中青年在学习、工作中使用普通话,而非苏州话,且年龄越小越不爱说苏州话。在“方言弱化的同时,也进一步加剧了以方言为根基的民族文化的弱化”[1]。由此,方言保护已成为急需解决的现实问题。

方言保护的途径很多,如国家制定法律、学校开设方言相关课程等。但这些方法或尚存争议,或在短期内难以有效实施。相对而言,电影作品具有传播快、受众面广、易于接受等优势,其中的方言运用虽不以方言保护为主要目的,却在客观上激发了人们对方言的关注,为方言保护提供了新的视角。

一、电影作品中方言的地域分布

(一)北方方言电影

常见的北方方言电影主要有东北话电影、天津话电影、河北话电影、河南话电影、山西话电影、陕西话电影和四川话电影等。代表作品:东北话电影,如《三枪拍案惊奇》(张艺谋,2009)、《钢的琴》(张猛,2011)等;天津话电影,如《没事偷着乐》(杨亚洲,1998)、《别拿自己不当干部》(冯巩,2007)等;河北话电影,如《一个都不能少》(张艺谋,1998)、《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冯巩,2005)等;河南话电影,如《天下无贼》(冯小刚,2004)、《一九四二》(冯小刚,2012)等;山西话电影,如《天狗》(戚健,2006)、《山河故人》(贾樟柯,2015)等;陕西话电影,如《秋菊打官司》(张艺谋,1992)、《有话好好说》(张艺谋,1997)、《美丽的大脚》(杨亚洲,2003)等;四川话电影,如《让子弹飞》(姜文,2010)、《火锅英雄》(杨庆,2016)等。

(二)吴方言电影

吴方言电影主要运用了上海话,如《茉莉花开》(侯咏,2004)、《色·戒》(李安,2007)、《罗曼蒂克消亡史》(程耳,2016)等。

(三)粤方言电影

粤方言电影主要指广东话电影,我国香港地区的许多电影都使用了粤语。经典作品如《暗战》(杜琪峰,1999)、《无间道》系列(刘伟强、麦兆辉,2002—2003)、《窃听风云》系列(麦兆辉、庄文强,2009—2014)等。

有些电影还综合使用了多种方言,如《手机》(冯小刚,2003)运用了北京话、河南话、四川话等,《疯狂的石头》(宁浩,2006)运用了青岛话、唐山话、重庆话、广东话等。

二、电影作品中方言的语言学特征

(一)语音特征

汉语方言最显著的差别体现在语音上,人们常通过语音来分辨某一方言的使用地域,如观众很容易从《别拿自己不当干部》略微下降的语调中听出浓浓的天津味儿。一句粗狂有力的“安红,我(è)想你”(《有话好好说》),让人对陕西话过耳难忘。《一九四二》中张国立衣衫褴褛、携家人逃荒时的一口河南话,不仅拉近了银幕内外的距离,也勾起了许多人对于老家的乡愁。

(二)词汇特征

词汇是方言的显著特征之一,在电影中也有所体现。例如,“古惑仔”一词源于粤方言,在系列电影《古惑仔》上映后得以传播,“古惑仔”本意为狡猾精明的人,后来引申为指称具有某些怪异行为的不良青少年。《让子弹飞》热播期间,片中人物黄四郎的口头语“算逑”迅速流传,它来源于四川方言,含有贬低、鄙视等语义。

(三)语法特征

不同方言之间的语法差异较为隐蔽,虽然在日常语用中很容易被人们忽视,但从方言电影中可窥见一斑。在粤语电影中,我们常听到“大力一些”(普通话为“力气大一些”)、“你走先”(普通话为“你先走”)等短语或句子。这体现出粤语同普通话在语序上的差异。此外,在《疯狂的石头》等四川方言电影中,句末语气词“sa”的使用频率较高。

(四)语用特征

汉语方言在不同类型的电影作品中产生了多种语用效果。其一,凸显喜剧效果。近年来,喜剧电影越来越青睐方言;导演有时会在一部喜剧电影中使用多种方言。不同方言交互出现时产生的语音对比,同演员夸张的表情动作相得益彰,巧妙地增加了笑点。其二,展现民俗文化。在民俗电影中,方言的运用主要是为了真实再现某一地区人们的生活状况。此时,方言成了辅助电影凸显地域特色的有效途径,让观众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浓郁的乡情和地方文化。其三,传递身份认同。长期以来,粤语电影与粤语歌曲、电视节目、广播等一道,形成了一种独有的方言文艺形式。在粤语电影中,方言的运用并没有十分明确的目的,更多地传递出一种源于粤语社会内部的身份和文化认同。

三、电影作品对于方言保护与文化传承的意义

有论者将方言保护的措施分为五类,第五类为“开展依托于方言的各种文艺形式的发掘、整理和推广工作”[2]。笔者认为,电影作品中的方言运用对于方言保护与文化传承具有积极意义。

(一)为大众了解、认可方言提供了契机

在普通话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电影中的方言凭借其独特的语音特点、词汇构成和语法形式,成为引发观众关注、了解方言的重要因素。为什么四川话把“nǎi”读成“lǎi”,为什么上海话称小女孩为“囡囡”,为什么河南话中“可”能够用作程度副词?这些由电影而生的疑问使人们对方言充满好奇。通过方言,人们真切感受到了汉语方言的独特性和其中蕴含的文化价值,进而摒弃“方言不好听”“方言很土”等消极论断。

(二)展现了当地独有的民俗文化特征

电影方言折射出的地域差异,有助于观众了解我国多样的民俗习惯和社会文化。例如,《没事偷着乐》集中反映了天津的市民生活和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向观众传递出“吃亏是福,平淡的生活中往往包含着不平淡的幸福”的生活理念。《美丽的大脚》通过讲述西部少妇张美丽对改变愚昧、落后生存状态的不懈追求,彰显了生长在贫瘠土地上的西部人坚忍不拔的人性光辉。

(三)传递出中国人的文化审美和价值观

塑造人物形象是电影作品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在电影中,说方言的人物更容易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在他们口中,方言已然是体现地域性格、表达文化审美的重要渠道。例如:在《一个都不能少》中,代课老师魏敏芝克服种种困难,不让一个学生辍学。她简单质朴的河北话感动了无数观众,也让这一地域性格深入人心。而在《天下无贼》中,农民工傻根用略带泥土气息的方言说“山上的狼都没害我,我就不信人会害我?人怎能比狼还坏吧?”,更是淋漓尽致地反映了人性的善良与质朴。

此外,电影作为一种常见的大众传媒形式,其受众面广的优势也惠及了电影中的方言运用。在观看电影的同时,观众聆听了不同的方言语音,感受了各地的文化差异。可以说,电影作品是展示方言特点、传播方言文化的绝佳舞台。

四、电影作品与方言保护的合作展望

当前,汉语方言的弱化趋势日益明显。电影作品中的方言运用,对方言保护与文化传承具有积极的作用。由于电影受众面广、影响力大,电影作品中展现出的各地方言及其文化内涵更容易为大众所关注。基于此,将两者有机结合起来,探索电影作品与方言保护的合作发展模式,极具现实意义。

首先,推进电影中的方言使用,有助于凸显电影的特色。除了拍摄专门性的方言电影外,可以在以普通话为主导的电影中融入方言因素,使方言成为增加幽默氛围、渲染人物性格等的有力手段。同时也应考虑开发新的电影方言运用模式,如拍摄方言纪录片、歌舞片、文艺片等。其次,以电影的形式整理、记录、保存各地方言,为方言保护与文化传承提供了新思路。一方面,方言语料库的构建不仅可以使用常规的文本、语音记录方式,还可以通过电影作品,完整再现某地方言的全貌。另一方面,以方言保护为主题的电影作品目前还不多见。这类影片既可公开发行,也可作为方言语料库的资料存档,存在一定发展空间。此外,我国地域广阔、方言众多(包括方言区、次方言区、方言小片、地点方言等[3]),每种方言都独具特色。如果能整合政府和民间的力量,建设以电影产业为依托的“方言电影博物馆”,不仅会进一步推动方言保护与传承,也有助于地方特色文化产业的开发。总之,推进方言在电影作品中的运用,以电影为媒介拓展方言的语用维度,有助于实现电影发展和方言保护的双赢,为方言保护与文化传承打造出一片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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