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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时时刻刻》的死亡之思

2020-01-02

文化学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伍尔夫劳拉丽莎

王 欣

2002年上映的电影《时时刻刻》(TheTours)改编自美国当代作家迈克尔·坎宁安的同名小说,由史蒂芬·戴德利执导,三位影后妮可·基德曼、朱丽安·摩尔、梅丽尔·斯特里普共同演绎,影片自问世以来在各大电影节上获奖颇丰、独领风骚。电影如诗般的镜头语言精致优美且余韵悠长,精湛的剪辑手法使三段故事各自独立又合而归一。影像完美地再现主角身处生命漩涡中的时时刻刻,沉静而挣扎、简约而深刻,使整部影片弥漫着动人的诗意,极具艺术价值与审美体验,又不失艺术家的人文关怀。

影片聚焦三个女人的三段人生,20世纪20年代的伍尔夫、20世纪40年代的劳拉及20世纪90年代的克拉丽莎,彼此相距数年、相隔万里,却延绵交织、互为力量,终各寻归宿,成为自己。值得关注的是,三位女性都要各自面对死亡的考验,她们最终在自我与死亡的碰撞中学会如何正视自身、得到救赎。最终,死亡使伍尔夫圆满心中的诗意,也使劳拉解脱麻木的生活,对克拉丽莎来说亦是人生的重启。

一、死亡生成诗意

电影的开场演绎作家伍尔夫诗意的死亡,呈现出独一无二的美学张力。镜头将书写遗书与自杀行动交替转换,直至伍尔夫与河水相拥沉沦,渲染出死亡的静美洁净、沉静有力。作家在困顿挣扎中选择以死追寻探求生命的深渊,浪漫勇敢的赴死姿态让死亡成为真实而自由的纽带,死亡连接起对生命价值的思考,由此建构“向死而思”的哲学意义。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如同生命的归宿,召唤着作家心中的诗意地指引,她的死传递着令人肃然起敬的古典之美。行色慌张的伍尔夫穿过鸟语花香的长廊,留下一道匆匆的背影,旁白响起伍尔夫略显沙哑的声音,坚定将遗书内容缓缓道来:“我很确定我会再次陷入疯狂……而这次我将无法康复……你给了我最最大的幸福。”(电影台词)伍尔夫失去了对生的热情,内心的召唤使其走向死亡。这并不表示伍尔夫对自身的放弃,比起痛苦的活着,对于她来说,死亡不失为更豁达的决定。“自我已经从个体的有限性中解脱出来,自我体验到了万物流逝复回归的永恒运动,当下的时刻也汇入绵绵不断的时间之流中。”[1]82将个体与永恒相连,永恒的回归是对个体生命肯定的赞美,个人自由的信奉成为消解制约的力量。死亡在某种程度上并不与生命背道而驰,自我在死亡的革新中与原始的生命内核重新归一,真正地承担起自身的命运,焕发出生命的光彩。

随后,镜头切换到伍尔夫生前。丈夫雷纳德嘱咐妻子按时饮食,伍尔夫站在楼梯上,眉眼微蹙,以想到小说开头第一句为由拒绝了丈夫,她吃定了丈夫对其创作的无限包容。电影画面将两人位置作“一高一低”处理,由此展现了伍尔夫与丈夫不对等的关系,雷纳德欣赏甚至是崇拜妻子的才华,而伍尔夫站在高处挣扎于精神世界和艺术创作。伍尔夫带着深沉的痛苦在文学艺术的世界雕刻着不朽、绝对、完满,她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地板上散落书籍纸张,她喃喃自语、吸烟执笔,操纵着笔下的人物的命运,构建至美之境,与世俗隔绝。电影多次出现伍尔夫与仆人的冲突,家中的女仆时常抱怨伍尔夫没有尽到女主人的义务,只是一个劲儿地写作。面对强势的仆人,伍尔夫不知如应对甚至感到害怕,只能将其支走获得清静。伍尔夫内心里深藏着一首忧郁深沉的诗,她深深陶醉其中,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强势的世俗生活要求她承担责任,归于日常的一日三餐,而非神经兮兮地闭门写作。但是,看似神经质的女人内心充满了诗性的追求:“这种隐藏在人内心深处的、赤裸裸的、诗意的追求便是诗性,它是人性中最为光辉夺目的一部分,是人对自己的本质的实现和占有。”[2]伍尔夫渴望诗意地栖息在世界上,游荡于悟性梦幻的城堡,因此她选择内观心境、正视诗性、不停试探,以实现对自己本真的超越。作为艺术家,她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清醒,常处于理想世界与现实世界不可调和的困境中,渴望通过艺术创作跨越现实,以文学的方式在现实观照的世界里寻找精神的绝对自由,达到澄明的境域。

伍尔夫为小鸟举办了一场葬礼。伍尔夫静静地躺下来感受死亡的气息,这是一次属于她与死亡的对话,一场心灵上的自我的葬礼,也暗示了一代才女会走向死亡的最终结局。她半眯着眼睛幽幽地注视着小鸟空灵漆黑的眼珠,渴望借此穿过人生的困顿、穿越生命的诗意、穿透生死的两极。“死亡是生命的最高虚无,虚无又是精神的最高的悬浮状态,是接近宗教和诗歌境界的,因此,死亡代表了一种精神的美和灵魂的升华。”[3]292死亡生成诗意,死不是对生的否定,而是以一种超脱的方式存在。伍尔夫在影片中回答丈夫什么人会死——诗人会死。诗人以悲悯的情怀和悲美的人生回应死亡,在死亡的想象中挣扎体悟,最终以一种终极方式探寻精神之美、灵魂之真。

影片的高潮是伍尔夫离家出走,丈夫凭着对伍尔夫的了解,慌张地直奔车站,伍尔夫寂静孤单坐在长椅上,像是被遗忘的乘客。她在等开往伦敦的火车,在等何时重归诗性的世界,却意外地等来了丈夫,压抑的痛苦在与丈夫的争吵中爆发,她愤怒表示自己受够了被监视、被禁锢的生活,过着没有人理解的生活。丈夫直言道:“这么有才华,不能为自己做决定一定很痛苦。”(电影台词)他理解伍尔夫表面的痛苦,并隐约感受到痛苦之下,生命的悲伤存在地那么真切,如洪水猛兽般将人吞噬,但是他选择回避,不去触碰人生的真相,试图以保护者的姿态将伍尔夫的生活拉回正轨,让她的生活回归平静。伍尔夫无力地说道:“我的生命被别人夺走。”(电影台词)一语道破伍尔夫对自己的生活失去了把控,她渴望依照内心的意愿度过人生的时时刻刻。伍尔夫细长的眼眸如同哀怨的湖水,深沉有力望着丈夫回应着:“我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挣扎。”(电影台词)伍尔夫不仅要与现实的困境斗争、与焦灼的精神相抗衡,还要与内心幻化的“死亡的魔性”较量,这些力量折磨她、净化她,促使她寻找自由洁净之地。

作为局外人的丈夫闭目抽泣、痛苦不已,预料到伍尔夫回到伦敦的糟糕的状态,然而还是成全了妻子。“虽因烦恼人生的遮蔽时常见不到其光彩,但是人们总是以各种方式去接近那种诗意的理想。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追求外在事物与内在诗性的和谐,追求一种诗意的生存状态。”[2]伍尔夫劝慰丈夫:“逃避生命是永远得不到平静的。”(电影台词)伍尔夫敢于直视生命的底色,哪怕这股力量会把她吞噬,她仍以单薄的身躯和饱满的情感去追求理想的世界,获得心灵与现实的完满。死亡的乌云并没有遮蔽伍尔夫心中的诗性,反之诗人因其敏感的天性加深了对生命的领悟。伍尔夫不再受困于现实的枷锁,因而伍尔夫深掘人性中幽闭阴沉的部分,直指人生中荒诞又真实的现状。

二、死亡获得解脱

家庭主妇劳拉一出场,脸上苍白虚弱的倦态与整洁温馨的家庭的面貌格格不入,观影者就能感受到平静的生活下难以言说的痛苦和颓废。她对日常生活有着若有若无的剥离感,伴随而来的精神危机肆意生长,暗流涌动的冲突给观影者留下诸多思考空间。劳拉作为二战后“幸福的主妇”的典型代表,看似拥有美满的家庭,实则是“房屋中的天使”,困在家庭的牢笼之中。如今,学界多认为劳拉是一个富有争议性的人物,下文笔者将探求世俗美满下生命的困境与沉沦,以发现其以怎样的方式寻求解脱。

丈夫丹送花给妻子,主动照顾年幼的孩子吃饭,并对怀孕的妻子诸多关心。显而易见,这个“模范”的丈夫自顾自努力经营家庭且享受妻儿之乐。丹亲历死亡,迫切需要弥补在战场上心境所受到的伤害,通过建立幸福的家庭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丹载誉而归向劳拉求婚,她没有选择拒绝,反而答应求婚自愿走进琐碎的婚姻生活,期待成为一个“有用”的家庭主妇,实现自己存在的价值。事实证明,她是个不尽如人意的主妇。她努力融入日常将自己困在虚妄的生活,画地为牢用幸福的假象麻痹内心。电影中的劳拉一直在阅读《达洛维夫人》,这是她唯一的心灵窗口,是她寻找自己的象征,也在思考质问生活的意义。

劳拉性喜孤独、迷恋阅读,未婚之前独自沉醉于“刺猬的优雅”,但她仍然逃离不了世俗标准的影响。她希望获得安稳的生活,反将自己的存在任由他人处置,人自身的存在被遮蔽,生命本真的一面被掩盖,因而生活在沉沦之中。“这种沉沦又有其作为存在的特性:引诱、安定、异化、自拘。”[4]劳拉被外界引诱进入安定的生活,而后在琐碎中平静,在平静中绝望,最终自困于心。劳拉在浑浑噩噩的生活中失去了对生与死的感知,内心是迷失的状态。“标准”的幸福无法掩盖生命的枯竭,面对这种幸福,她无力承受、无能伪装、无法回应,劳拉终日活在虚假的幸福中是对自我的消磨,丧失了存在的意义。

朋友基蒂的到来像是石过湖面,激起片片涟漪。在基蒂出现之前,劳拉的人生就像失败的蛋糕一样永远都做不好。基蒂打扮入时且身形丰满,姿态骄傲,巡视着一切,点评着不合格的蛋糕。细看之下,基蒂言语间流露出对劳拉的羡慕,劳拉被丈夫无限的包容赞美,还拥有可爱的孩子。而在劳拉看来,基蒂结交大量朋友,将生活过得有声有色。(电影台词)两个迥然不同的女性生活在各自的困境中却又相互羡慕,直到劳拉与基蒂聊起伍尔夫《达洛维夫人》的故事,无法生育的基蒂被书中的故事刺痛,情绪失控,向劳拉吐露心声,说自己需要独自治疗疾病以及面对未知的医生和冰冷的手术台。劳拉以女性间天然的理解安慰道:“这并不操在你手中。”基蒂激动地回应:“这就是问题。”(电影台词)她们的对话暴露出生活的症结,展现生活更广阔的悲剧性。在海德格尔看来,劳拉正是处于这种“被抛”的状态,生活的空虚将其包围。然而,狼狈无力的基蒂唤醒了劳拉藏于心中的苦痛。劳拉用最直接原始的亲吻代替一切,基蒂没有拒绝甚至还作出回应,两人仿若由深邃神秘的力量引导冲破某种界限。两个找不到存在感的女人,感受彼此的痛苦,化解生命深层的悲伤,获得生命片刻的欢愉和理解。然而,同性接吻的行为在当时无疑是不道德的,现实的长期规训于无声中对她们的思想、身体、行为选择乃至生存方式施加克制的影响,导致她们在束缚中质疑自己、丧失活力、摧毁人的主体性。对劳拉来说,主动亲吻这个举动是“划时代”的时刻,冲破了世俗的约束,她开始觉醒并思考自己当时的生活的意义。

影片中伍尔夫不断地书写,劳拉不停地阅读,作者与读者间建立起内在的联系,传递诗性力量和死亡之美。劳拉通过阅读《达洛维夫人》触摸伍尔夫的灵魂,进而叩问自我存在的意义。影片以一种魔幻的手法处理劳拉的自杀的梦境。河水从床底层涌出将其淹没,水暗示着死亡也预示着净化。在梦中经历恍若真实的死亡,劳拉惊醒后悲痛叹道“我做不到”(电影台词),自此,她下定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海德格尔提出“先行到死”的概念,即在死亡没有真正到来之前,提前感受死亡、面对死亡、承担死亡,从而正视自我,深刻地体悟自我存在,并与他人区分开来,从沉沦中醒悟。劳拉濒临死亡时,不得不思考死亡并将死亡引入自己的生存,这才真正明白生的紧迫性,着眼于自我将归于何处。劳拉在经历死亡梦境后下定决心逃离当下的生活,她选择抛家弃子远赴异国他乡,以不被理解甚至绝情的方式回应内心的呼唤。她将个体与社会、他人的关系转向人与自我的关系,而后终能真正面对自己,撕开遮蔽的人生的面具,从而以死观生,筹划自身,到达真正的自由自觉。最终,劳拉开始一段真实的生活,自发地选择创造最本己本真的人生。

三、死亡寓意新生

相较于伍尔夫与劳拉,出版社的编辑克拉丽莎处于更开放包容的时代,拥有独立的职业和同性伴侣,甚至有依靠科技孕育的女儿,获得空前的选择权。她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无尽的忙碌充斥着生活,就连与过路人打招呼都展现出忙于事务、无暇顾及的样子。克拉丽莎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却如同木偶般旋转忙碌。“充实”的生活宛如一个完美的假象,给人以真实的错觉,乃至连自己都骗了,坚信自己尽心尽力在圆满人生的意义。影片多次展现克拉丽莎独自在房间时怅然若失的状态,而面对外人时,她将内心的空虚隐藏起来。克拉丽莎与理查互为牵绊束缚的关系将彼此置于牢笼,她发自内心认为,只有和理查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活着,困住了他人,也使自己深陷其中。

穿过破旧杂乱的楼房,克拉丽莎怀着秘密的浪漫走向属于她的另一个世界,等待她的是曾为她生命带来美好幸福的理查,如今自暴自弃的艾滋病患者。克拉丽莎不断用细碎黏腻的日常将理查包围,无形的网促使他按照她的所希望的样子去生活。克拉丽莎监督要求查理吃药来延续他的生命,并且向查理强调医生的嘱托,只要好好吃药就不会死。“死亡,越来越远离生存,只与医学有关;死亡,越来越成为死后的仪式,而与死者无关。”[1]216克拉丽莎理解的活着实则是让查理的身体成为医学治疗下的皮囊,不再关心他的内心感受与思索。人存在所具有的尊严在苟延残喘面前荡然无存,为谁而活或死也变成了程序化的过程。然而,用尽心思举办的庆祝聚会像是克拉丽莎本人的狂欢,假借生活中的事件掩盖生命的虚无,沉湎于琐屑的日常以此回避思考人生的真相,带来的是狭隘可悲的人生体验。理查由此平静地讥讽道:“达洛维夫人,老是举办派对掩饰心中的寂静。”(电影台词)这一句话道破克拉丽莎生命的空虚荒唐——所有的一切都是流于表面的浮华,内心只是寂寞的空壳而已,聚会过后的空虚则加倍吞噬着麻木的心,热闹至极也是寂寞至极。理查进一步逼近,要求自己的权利——死的权利,克拉丽莎断然拒绝,愤怒地收拾房间垃圾,陷入世俗日常而不愿面对死亡。“人本能地逃避死亡和遗忘死亡,借助于日常的世俗生活抵御死亡的压抑”[3]108,借此解释克拉丽莎为何每时每刻活在繁忙中,明知道死亡会出现在生命中,但她选择任由自己陷入庸俗的日常来逃避死亡。克拉丽莎对死的回避也是对生的远离,未能真正理解生命的意义。

理查的人生充满了悲剧色彩,自小被母亲抛弃,花店老板的讽刺地反问暗示他的作品晦涩难懂,自己也因身患艾滋病变得自暴自弃。理查所在意的只有克拉丽莎,这个唯一关心也控制他的“达洛维夫人”,活下去唯一的理由是满足克拉丽莎浪漫的依恋。“当一个人不再能继续热爱生命时,正视着死亡而不害怕死亡,这显得是一种英雄主义。”[5]理查早已看穿生活的悲剧,看透克拉丽莎的伪装,他不愿苟延残喘地活着,企图以死解脱肉体的痛苦和心灵的煎熬,而正因为他的死唤起了克拉丽莎的觉醒。

理查的前男友路易斯突然早到,微妙的气氛打破原来的平衡。前男友大肆批评理查的作品,克拉丽莎却回应道:“只有一点我不满意,对你的着墨不够多。”(电影台词)克拉丽莎暗指理查已将路易斯排除于生活之外,而克莱丽莎本人仍对出现在理查的书中感到自豪,依附于理查来承认自我的价值。路易斯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出现在理查的作品中,他坦然回首与理查的往事,并表示离开理查之后的人生重获自由。然而,克拉丽莎依旧活在“达洛维夫人”的套子里。从理查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克拉丽莎就开始沉沦,她躲在平静的琐碎,灵魂活在回忆中浪漫的夏天、沙滩之吻、令人沉醉的清晨,这些美好让克拉丽莎坚持了十年,理查成为她平凡生活仅有的“英雄梦”。路易斯的释怀打破了克拉丽莎的伪装,她突然失声痛哭,将心底压抑多年的情绪宣泄出来,她已经意识到生命里的缺失,而后从理查的死亡解开心结,顿悟生命的意义。

理查飞身跃下,“达洛维夫人”也随之消失,死亡的冲击震撼将生命逼进绝路,而后迸发新生。“唤醒我们走出混沌,走出不负责任的陷于非个性力量的碌碌无为的生活”[6],死亡带来的痛苦使人对生命有清醒的认识,精神世界得以洗涤净化,生发出超越日常的力量。年迈的劳拉历经心魔挣扎吐露心声“当面对死亡,我选择了生命”(电影台词)。

克拉丽莎恍然顿悟,走向默默陪伴包容的伴侣,发现切实的温暖早已拥有。她开始有意识地创造幸福,从生命的虚无感转向生命的真实感,从而真正地热爱生活。作为目睹死亡的未亡人,她开始以他人的死反观自我的生,主动升华死的悲悯,坦然接受死亡的到来,以直面人生的勇气赢得向死而生的自由。

影片的结局巧妙地首尾呼应,伴随着劳拉的入住、伍尔夫旁白的遗言与克拉丽莎的会心一笑拉下帷幕,她们三人在一天的尽头抑或是一生的尽头都坦然释怀。“克拉丽莎是伍尔夫的幻想和劳拉困惑的终结”[7],克拉丽莎的层层蜕变和选择代表了影片的最终价值取向,即从恐惧绝望的深渊到平静安详的内心,从人要为对方而活到为自己而活。死亡的沉痛激发生存的渴望,是生的力量牵引着她走向真实,摆脱精神的困境,获得内在的自由,成为真正的自己,从而使爱有所期冀、生命有所皈依。从某种程度上,克拉丽莎得到了伍尔夫与劳拉的深沉力量,同时在理查死亡后触及内心的自我建构与呵护,此时才恍然发现自己的人生从未真正地打开,因而将在未来创造新的生活。

四、结语

《时时刻刻》作为现代性隐喻的杰作,以死亡为切入口,深层次剖析三位女性痛苦却有力量的精神世界,最终由内打破后破蛹蝶化。影片将三段人生浓缩在一天之内,各自成章、相互折射,又浑然一体;三个女人跨越时空,人世间孤独求索,被诗意的死亡萦绕,在反复沉沦中激荡出本真的抉择;三种选择生死交织,以小见大,演绎着人类在死亡的宿命面前如何直面内心、谋求幸福、寻求超越。回首整部影片生与死的选择,以此延展到人类的生死谜思,人总是逃避着死、目睹着死、感受着死、经历着死,而死自出生就伴随人生的时时刻刻,促使人对自身本性的窥视以及人类对生命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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