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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琵琶行》的情感及其表达

2019-12-30王凌晨

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3期
关键词:琵琶行琵琶白居易

王凌晨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安徽淮北 235000)

白居易是唐代三大诗人之一,是唐中期现实主义代表诗人,其一生创作了三千余首诗歌,所涉题材非常广泛,其中不乏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琵琶行》就是其长篇叙事诗的代表作,在后世广为流传。《琵琶行》这首诗歌对琵琶女的音乐演奏进行了详细的描绘,展现了琵琶的音乐之美。并且,诗人通过偶遇琵琶女来展开叙事,饱含了白居易丰富的内心情感,其情感的表达方式亦甚为独特。《琵琶行》中情感的表达方式对中国抒情诗歌的创作与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后世涌现出了许多借鉴《琵琶行》的的音乐诗和同悲诗,足以见其艺术价值之高。准确理解《琵琶行》中的情感,以及其情感的表达方式,对读者整体把握《琵琶行》,并由此而推广至其他诗歌的深入领悟具有重要意义。

一、《琵琶行》的创作背景

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有“诗魔”和“诗王”之称,其诗歌地位与“诗仙”李白、“诗圣”杜甫齐肩,是我国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之一。白居易祖籍山西太原,于公元772年出生于河南新郑。白居易自小成长在“世敦儒业”的小官僚家庭,从懵懂时期开始就攻读儒家经典,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这也为其诗歌创作奠定了基础。白居易自幼刻苦读书,十六岁所作的《赋得古原草送别》让他一举成名,受到顾况等人的赏识。贞元十六年,白居易高中进士,随后与元稹、崔玄亮等人同举书判拔萃科,并授秘书省校书郎,正式踏入仕途。在此之后的十年时间内,白居易先后任县尉、翰林学士、左拾遗、太子左赞善大夫等官职。元和十年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白居易率先上书主张缉拿凶手,被诬“越职言事”后贬为江州司马,开始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六年贬谪生涯。

正是在被贬江州司马期间,白居易写下了千古名篇《琵琶行》。《琵琶行》的小序中对所作时间、为何所作进行了明确的阐述:“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闻舟中夜弹琵琶者”,“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白居易于元和十年的秋天与好友离别时,在江边偶遇一琵琶女。在听完琵琶女的弹奏和了解其身世之后,联想到自己坎坷的仕途有感而发,白居易创作了这首共计616字叙事严谨、情节曲折、情感动人的《琵琶行》。琵琶声中的“悲”、琵琶女身世之“悲”,与江州司马坎坷、不得志仕途的人生境遇相映衬,催化了诗人失去至亲且政治抱负无法得到实现的悲愤,引起了诗人强烈的情感共鸣[1]。

二、《琵琶行》的情感解析

《琵琶行》不仅是长篇叙事诗,也是一首音乐诗,更是一首感伤诗。诗歌中的蕴含了丰富的情感,动人心魄的情感引发了受众的情感共鸣,这也是《琵琶行》流传千古,成为中国诗歌史上不朽名作的重要原因之一。赏析《琵琶行》这首诗歌最重要的是掌握其所表达的情感,了解其“以情动人”之处。

1.对琵琶女的怜惜之情

《琵琶行》中对琵琶女形象的刻画非常鲜明,诗歌大篇幅对琵琶女的形象进行了勾画。“忽闻水上琵琶声”巧妙地引出琵琶女,在诗人的盛情邀请之下琵琶女才出来与白居易和其友人相见,“欲语迟”“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等都展现了琵琶女的内敛、害羞与拘谨,我们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诗人对琵琶女的怜惜之情已跃跃欲试。琵琶女的琵琶曲弹奏很有韵味,“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虽然是轻描淡写,但是琵琶女在调整音弦,还未成曲调之时听众就感受到曲调中所蕴含的情感,这就更进一步打动了作者。此后,诗歌中的“情”之一字贯穿始终。在正式弹奏乐曲时,诗人对琵琶女的弹奏进行了细致的描绘,采用了大量的比喻来展现琵琶女高超的技艺,也对琵琶女在曲声中所蕴含的情感进行了表达。“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反映了琵琶女从最初的盛情难却到最后的情难自已。琵琶女演奏时所抒发的情感已然深深地打动了诗人,这才有了后面的“交心”之谈。从后面琵琶女一连串“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到“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到琵琶女命运的转变。她从曾经才华与美貌集于一身的女子,只因年老色衰,无奈之下只能嫁作商人妇。因商人的重利轻情,琵琶女最终只落得“梦啼妆泪红阑干”,作者体会到琵琶女的心酸、落寞与孤苦无依。白居易一直以来对“底层”人民十分关怀,其中不乏对女性命运的关怀。在封建社会下,下层女性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琵琶女身世之凄苦与命运之悲惨又极大地激发了诗人对琵琶女的怜惜之情。诗人以歌赠之,体现了诗人对琵琶女的关怀与命运的感叹。

2.咏叹贬谪的悲愤之情

白居易在江边偶遇琵琶女创作《琵琶行》,正是其被贬为江州司马的次年。诗人刚刚经历过丁忧,又被朝中权贵污蔑而惨遭被贬,在江州形单影只、孤苦寂寥,尤其是其满腹的政治理想无法得以实现,诗人心中的悲愤之情可谓是由来已久。诗人在被贬江州之后曾写下“宦途自此心长别,世事从今口不言”,表明了其对政治与仕途的愤懑以及痛苦与悲哀之情。在听到琵琶女的演奏后,诗人感受到了琵琶声中所蕴含的“似诉平生不得志”以及“说尽心中无限事”中的“悲情”,也唤醒了心中的悲愤之情。直到一曲弹罢,“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诗人早已完全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久久不能释怀。在听闻琵琶女飘零的遭遇后,联想到自己的境遇更是感受到“迁谪意”,白居易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在长期的悲愤之情的积累之下,在琵琶女弹奏情感激发之下,诗人想到自己“谪居卧病”“黄芦苦竹绕宅生”的凄惨情景,不禁泣湿了衣裳。作者用“江州司马青衫湿”这一诗句含蓄地展现了诗人内心悲愤而又不得已的情感。

三、《琵琶行》之情感表达

1.情境渲染

白居易在诗歌中的情感表现得最重要的艺术手法就是情境创造与渲染,用悲凉的情境来衬托情感。自古以来,中国就有“伤春悲秋”的传统。这种“伤春悲秋”的表达方式一直贯穿了中国整体的文学创作,正如陆机《文赋》所说:“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2]1南朝梁时的钟嵘说:“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3]刘勰也认为:“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4]《诗经·小雅·四月》有云:“秋日凄凄,百卉具腓,乱离瘼矣,爰其适归。”[5]638屈原《湘夫人》中也写道:“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6]218

白居易的《琵琶行》也正是这种传统最恰当的体现。诗歌的开篇就对情境进行了介绍,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来渲染“悲”的情感氛围,使得全诗围绕着“悲”的情感背景而展开。“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描绘了与京城友人分别时的景象,没有丝竹之声与友人一醉方休都成了难题,更何况孤月映照在冷冷的江水之中,这就更添几分离别愁绪,悲伤之情溢于言表,诗人内心的悲苦、悲伤与凄冷悲凉的秋景融合在一起。在琵琶女弹奏结束后,作者以“唯见江心秋月白”来对衬托诗人陷入琵琶曲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的情境。“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形象地展现了一幅琵琶女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空船,只有寒冷的江水和孤月作伴的情形,这种情境渲染让“悲”的情感更上一层[7]。在诗歌中的后半段,白居易对自己来到浔阳城的生活情境进行了多层次的描绘。“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突显了诗人贬为江州司马后只能孤寂地自饮自酌,更显悲凉之感。这一系列的情境渲染实现情景交融,从侧面衬托了离别之悲、乐曲之悲、身世之悲。

2.以乐传情

勿庸置疑,音乐具有抒情性的特点,情感是声乐的灵魂所在,音乐的演奏在于情感的传递,引发听众的情感共鸣,《乐记》对此早就记载:“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8]白居易对音乐极为喜爱,他精通乐律,具有很高的音乐素养。白居易的诗歌中,有300余首涉及到对音乐的描写,其中将琵琶与诗歌结合起来的共计有22首。白居易认为音乐是情感最好的抒发方式,在诗歌《琵琶行》中对琵琶音乐的演奏进行了大篇幅的描写,展示了音乐之美,故此《琵琶行》也被称之为音乐诗。在这首音乐诗中,作者笔下的琵琶女将她一生的情、怨、爱、恨等情感都融入到了琵琶声中,通过琵琶曲向听众们一一诉说。

白居易在此诗中,运用了诸如比喻、通感、烘托等手法对琵琶女的演奏技法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描写。在初始的“转轴拨弦三两声”,曲调未成而“情”之一字就已经凝聚在指尖。“弦弦掩抑声声思”更是反映了琵琶女内心的情绪,“抑”字的使用可见琵琶女在弹奏时极力压制自己的情感,但是其内心的情感早已宣泄在琵琶曲中而不自知。然后,作者运用了大量比喻:“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是白居易运用比喻加叠词的手法,以拟声的方式展现了琵琶女演奏技法的高超,不带停顿、急切繁密的嘈嘈之声、切切之语展现了琵琶女浓郁的情感,不断向听众宣泄着自己的情感。“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这是在拟声之后,又以拟物的方式来形容乐曲和情感的珍贵。作者用“帛”而非“布”,可以此一字而见出其中端倪。

在《琵琶行》中,作者对琵琶声的描写还运用到了通感的手法。因为感官的转移,从其他感官来感受音乐,突破了听觉这单一感官接受的声音的限制,所以能更好地吸引大家的目光,更实现了作者对琵琶女演奏琵琶曲的技艺的升华。例如,“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这是作者将琵琶乐曲声音的听觉通感为冰冷泉水的触觉。冰冷的泉水,具有涩涩的质感,在其将冻而未冻之际,其水质就会变得质地生硬而坚涩,顺畅地流通已变得不可能。在这极短的间隙之际,听众们会感受到一个舒缓神经的空隙,此时琵琶乐声虽然逐渐消失,但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大有绕梁三日之感。此后的“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亦是以通感的表现手法来表达乐曲声音:银制的水瓶乍然绷裂,水瓶中的泉水瞬间迸出,泉水的涌出与金属的碎裂产生的声音,以及这二者相互撞击产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给人以悦耳和难以忘怀的声响;战场上,成千上万的铁骑兵披着盔甲擎着大刀长枪疾驰而过,马的嘶吼声、人的喊“杀”声、兵器交错相杂的撞击声混合在一起,使人有亲临现场之感。这两句从视觉和触觉来表现音乐,能激发读者丰富的想象,有身临其境之感,这让读者对于琵琶女的演奏技艺有更深一层的理解和感悟。

除比喻和通感外,运用烘托也是白居易在《琵琶行》中表现音乐的手法。白居易以较为悲凉的景物,例如枫叶、荻花、浸江月、空船、寒江水、黄芦、苦竹等来烘托琵琶女“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时的欢乐和繁华,愈加表现了琵琶女“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时的悲剧人生。在诗中,作者又深深地融入了“谪居卧病浔阳城”的失落、苦闷的亲身感受。作者从自身的阅历出发,对琵琶女演奏的乐曲内容进行了大量的扩充和丰富,也以此为出发点烘托了琵琶曲的情调和色彩。无论是“未成曲调先有情”,还是“似诉平生不得志”,还是“此时无声胜有声”,都是作者以自身的感受来表达琵琶女音乐所呈现的愁苦与悲凉。这是作者情感的延伸,而这种延伸亦对读者对诗歌的理解有着莫大的帮助。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这稍许的停顿之下依然能感受到所蕴含的浓浓的“忧愁”。“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调再次拔高,通过通感艺术手法的使用将琵琶曲中的情感推向高潮。“四弦一声如裂帛”,传递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受。到了最后“沉吟放拨插弦中”,琵琶女久久不能从情感释放中回过神来,可见乐曲中的情感之浓烈。琵琶女将其浓郁悲伤情感融入到琵琶曲中,以乐中之情引起了作者的感情共鸣,其如泣如诉的琴声勾起了诗人心中蕴藏已久的悲愤。

3.境遇共情

《琵琶行》最显著的情感表达方式就是境遇共情,琵琶女所弹奏的琵琶曲本就引发了诗人内心的悲苦之情,所以一曲弹罢“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在《琵琶行》中,所谓“境遇共情”包含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所处环境与时节之共情。作者所处环境是在夜晚送别客人的浔阳江畔,主人已下马,客人已上船,正处于将离未离的转折时刻。正如江淹在《别赋》中所说的“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离别是最为令人伤心伤感的,离别后还有没有再一次的相聚,即使相聚亦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实现,所谓“生离死别”即是此等意思。夜晚的浔阳江,凄清苦楚,月色惨白,再加上秋瑟瑟的枫叶和荻花,更增添了人们的愁情惨淡。白居易与琵琶女正是在这样的环境和时节中进行了一次心灵和情感上的遭际。

第二,白居易与琵琶女的原居住地相同。这在文中交待得很清楚:琵琶女“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白居易“我从去年辞帝京”。二者都来自十里繁华十里欢乐的京城,满目都是花团锦簇之地,所交都是锦衣玉食之人。而二者都来到浔阳,来到这个所谓“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的贬谪之所,而且“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能够听到的只有“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这与无尚荣光的帝都京城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第三,白居易与琵琶女都曾有过辉煌的过往。以白居易来说,他十六岁即开始知名于时。他的《赋得古原草送别》送交当时的名士顾况,顾况见其年纪轻轻,便拿“白居易”三字开玩笑道:“米价方贵,居亦弗易。”但当顾况读此诗至“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句时,不禁大为赞赏:“道得个语,居亦易矣。”自此后,“白居易”三字大为人所知晓,此诗亦被大加传唱,白居易可谓成名甚早。受到顾况等人的赏识后,白居易在贞元十六年(公元800年)29岁时高中进士,随后在三年之后的贞元十九年与元稹、崔玄亮等人同举书判拔萃科,并授秘书省校书郎,正式踏入仕途。在此之后的十年时间内,白居易先后任县尉、翰林学士、左拾遗、太子左赞善大夫等官职,可谓春风得意。从琵琶女的角度来讲,她也有过曾经多么辉煌的日子:十几岁就学成了演奏琵琶的高超技艺,应该是天资加勤奋的结果,名字常常出现在京城顶级乐团中的第一梯队中;每弹完一曲,都会令艺术大师们钦服,每次化完妆都被同行的姐妹们嫉妒;帝都的富家子弟们都会争先恐后献殷勤,每弹完一首得到的奖赏不计其数;钿头银篦打节奏往往断裂破粹,华丽的罗裙被美酒染污也不觉得可惜。

第四,白居易与琵琶女如今都处在人生的低谷。在元和十年(公元815年)主张削藩的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白居易率先上书主张缉拿凶手,被诬为“越职言事”;后又有人言白居易“母看花堕井而死,作《赏花》《新井》诗,甚伤名教”。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至白居易头上,朝廷竟然因此而贬其至江州任刺史,后又贬其为江州司马。所谓司马,名义上是辅助刺史管理本州事务,但这实际上只是朝廷给有罪官员名义上的头衔,并无多大实权。琵琶女也在经历过“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的日子之后,渐渐地变得年老色衰,门前的车马慢慢减少,愿意光顾者稀稀落落,不得不下嫁给了一个商人。商人重视利益而轻视感情,因此常常轻易就离别了,往往只留下琵琶女在浔阳江口孤独地守着空空如也的小船。

人是感情的动物。正是因为琵琶女与白居易在所处环境和时令节气上发生共情,且二者之间有以上诸多可共情之处,所以琵琶女可以用音乐与诗人进行情感交流,而诗人也能从琵琶曲中感受到女子的悲凉情绪,这才有了后面的交心之谈。琵琶女的命运让人嗟叹,诗人在琵琶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感叹琵琶女命运的同时也联想到自己同样凄苦的经历,更感叹自己的命运之悲。白居易本就在朝中不得志,还因莫须有的罪名贬职到江州作一名闲官,不久之前刚刚经历丧亲之痛,来到环境湿热的浔阳城加重了病痛,没有亲人、友人的陪伴,更觉孤苦、悲凉。因相似的经历,诗人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人生感叹,将自己的悲愤、苦痛毫无保留地借由琵琶女来进行抒发。琵琶女的最后一次弹奏,彻底引发了诗人的内心情感,情感喷涌而发最终泪洒衣裳。

四、《琵琶行》情感及其表达的影响

《琵琶行》巧妙地利用“情”将景色描写、故事情节、音乐演奏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像一幅“影像”缓缓展示在人们的面前,如身临其境一般,实现“以情动人”,体会到诗歌中所蕴含的情真意切,将“江州司马青衫湿”定格成了永恒的艺术形象。《琵琶行》独特的情感表达方式在中国诗歌的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随着《琵琶行》的广为流传,其情感及其表达方式被后人广为借鉴,在我国的诗歌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白居易《琵琶行》以诗人与琵琶女命运同悲的情感抒发方式,受到了众多诗人的认可,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后世兴起了士伎同悲诗歌创作的热潮。晚唐时期的杜牧《杜秋娘诗》《张好好诗》,杨虞卿《过小妓英英墓》,以及李绅的《悲善才》等都深受白居易《琵琶行》的影响。清代文学家洪亮吉曾将《杜秋娘诗》与《琵琶行》进行类比,指出“同是才人感沦落,樊川亦赋杜秋娘”。李绅于大和二年创作的《悲善才》,更是将“同悲”情绪抒发得淋漓尽致,《悲善才》传承了《琵琶行》的情感表现手法,又同样以曹善才为描绘对象,来抒发迁谪的失落之情。

音乐最终的目的是引发听众的情感共鸣,诗歌的创作也是诗人有感而发,白居易的《琵琶行》正是将诗与乐紧密结合起来,以情感作为音乐和诗歌的沟通桥梁。白居易这种以乐寄情的方式对后世的音乐诗创作起到了重要的借鉴作用。此后诗人们对《琵琶行》有着诸多的仿作,例如在白居易稍后不久的诗人牛殳,也创作了一首《琵琶行》,诗歌借鉴白居易的《琵琶行》大量采用了通感、比喻的艺术手法,抒发了对高超的琵琶弹奏技艺的叹服。晚唐诗人李昌符的《送琴客》,也借由蜀琴弹奏所表现出来的离思之意来抒发离别之叹。另外,后世许多诗人,例如李商隐、李昌符、温庭筠等对音乐较为精通,常常以乐寄情。例如,刘禹锡的《曹刚》中的“大弦嘈嘈小弦清,喷雪含风意思生”直接借用于白居易《琵琶行》。他在诗歌中表达了曹刚高超的艺术,听闻其弹奏一曲《薄媚》回味无穷,表达“乐不思蜀”的音乐体验[9]。

五、小结

白居易的《琵琶行》是我国诗歌史上璀璨的明珠,在诗歌的长河中熠熠生辉。该首诗歌中包含了诗人对友人离别的悲愁、对琵琶女的怜惜之情以及对自己贬谪的悲愤,通过情境渲染、以乐传情以及境遇共情的艺术方式来对情感进行淋漓尽致的抒发,实现“以情动人”,感人肺腑。《琵琶行》独特的情感表达方式对中国的同悲诗与音乐诗的创作与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在我国的诗歌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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