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腺癌明清文献研究
2019-12-29赵兰美
赵兰美
江苏省苏州市中医医院肿瘤科 215009
明清时期,中医学理论不断创新、综合、汇通和完善,朝着专门化方向发展。此期间疡医辈出,著述颇丰,对于乳腺癌的记载甚为详细,中医诊治乳腺癌较为成熟。
明代薛己在其所著《外科发挥》[1]、《校注妇人良方》[2]中总结了陈自明、朱丹溪等对乳腺癌的认识和治疗,在前人的理论基础上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记录了内外兼治法治疗乳腺癌的病案。薛氏认为早期乳腺癌的病机为脾气阻,肝气逆,当及早诊治,晚期病情凶险难治,治疗上以解郁结、补气血为主,反对清热解毒攻伐之品,内外治法并重,注重情志及生活起居的调适。
龚廷贤著有《寿世保元》[3],从书中记载可以看出,龚氏已经开始注重对乳腺癌的分期、分阶段治疗,指出乳腺癌初期治疗宜使用疏肝理气、活血之品,同时注意情志调理。对于晚期患者的描述有“如成疮之后则如岩穴之凹,或如人口有唇,赤汁脓水浸淫,胸胁气攻疼痛,用五灰膏去其蠹肉,生新肉,渐渐收敛。此症多生于忧郁积忿,中年妇人,未破者尚可治,成疮者终不可治”。观察到晚期乳腺癌会转移至胸胁,预后凶险。
王肯堂《证治准绳》[4]中录用了朱丹溪等对乳腺癌的认识和治疗,但王氏认识到乳腺癌可有乳头溢液的表现,并指出男子患乳腺癌者较少因而易被误诊漏诊,以至错失治疗的最佳时期。
明代陈实功[5],中医外科成熟阶段的代表人物之一,将中医治疗乳腺癌理论推向完善的代表,其代表作《外科正宗》以“例证最详,论治最精”见称。书中关于乳腺癌的就有“乳痈乳岩论”、“乳痈乳岩看法”、“乳痈乳岩治法”、“乳痈乳岩治验”等章节,详细论述了本病的病因病机、症状及治则治法。陈氏认为情志内伤是乳腺癌的主要病因,对乳腺癌早期到晚期临床表现描述详尽,如“累累遍生疙瘩”便是晚期癌细胞侵入大片皮肤,出现许多小结节的表现。陈氏还指出该病晚期病情凶险,预后差,强调早期诊断、尽早治疗,早期内治与外治并用结合情志疗法可延长生存期,降低复发。注重辨证论治,以阴阳为纲,运用消、补诸法,方药灵活多变,大体初期重疏肝和脾,后期补养气血为主。另外,陈氏还对男、女乳腺癌进行了区分,指出男性乳腺癌的病机为肝肾两虚,血脉失养。
李梃《医学入门》[6]中对于乳腺癌不同阶段的治疗记载甚详,“郁怒有伤肝脾,结核如鳖棋子大,不痛不痒,……急用十六味流气饮,及单青皮汤兼服。虚者,只用清肝解郁汤,或十全大补汤,更加清心静养”。同时书中提出乳腺癌晚期“必于乳下渍一穴出脓”,“中年无夫妇人死尤速”。李氏在书中记载了用葱白、生半夏捣烂为丸塞对侧鼻腔的独特治法,指出男女此病病机之分在于“女损肝胃,男损肝肾”,治疗上亦重视辨证论治,用药多补脾、益气养血之品为主,不轻易使用清热解毒之剂。
《景岳全书》[7]基本沿用宋代《妇人良方》的论述,治疗上疏肝理气、养血健脾为主,忌用攻伐。病机上张介宾认为正虚是发病的根本原因,并提出治疗男、女患者应当有所区分,“大抵男子多由房劳耗伤肝肾,妇人郁怒亏损肝脾”。
《普济方》、《外科启玄》等皆为明代医家之作,此类书中都对乳腺癌有自己的认识,或描述乳腺癌不同阶段的临床表现指出其病势凶险,或对乳岩、乳疳、乳核进行描述和鉴别,或继承发展前人思想注重辨证论治。
祁坤清代著名外科医家,著有《外科大成》[8],指出男、女乳腺癌的病因病机“女子多发于乳,尽由胎产忧郁损于肝脾,中年无夫者多有不治。男子多发于腹,必由房劳恚怒伤于肝肾”,治疗上使用“六君子汤加芎、归、柴胡、栀子数十剂”,则“元气复而自溃”。若治疗后“仍痛而恶寒者”换用“十全大补汤加柴栀、丹皮,兼六味地黄丸”以补益气血、滋补肝肾,注重辨证论治。另外,书中载有“乳岩方”以及治疗乳腺癌溃烂、脓水不干的“致和散”,对于外科的辨证和治法记载详细,扩充和丰富了外科治疗的范围和治法。
清代著名医家傅山,有《青囊秘笈》和《傅青主女科》传世。傅氏[9]也认为乳腺癌的成因为气血亏虚,元气损伤。傅氏认为此病虽是“失精变岩”,但并不补精填髓而是补益气血,是因“补精之功甚缓,不若补其气血,气血旺则精生矣”,且乳房属阳明多气多血之经,补其气血则阳明经旺,自可生精生液以灌注乳房。傅氏还认为,阳明胃土,最怕肝木之克,肝郁则胃气亦不舒,治疗当解肝经之郁,自然毒解肿消。总之,傅氏[10]在对乳腺癌治疗上基本沿用《妇人良方》的论述,注重使用益气健脾,疏肝养血之品,慎用攻伐破血之剂。
陈士铎在《外科秘录》[11]中根据乳房肿块的性质和临床表现进行了鉴别诊断,认为乳症大抵皆阳症,不比他痈有阴有阳,亦用经络学思想进行病机分析,治疗上认为“不必分阴阳以定治法,但当别先后为虚实”,注重在不同疾病阶段分清虚实,同意傅氏补养气血为主治疗乳岩的论述。
清代王洪绪在《外科证治全生集·乳岩治法》[12]中继承了前人窦汉卿关于乳腺癌为“阴寒内盛”的观点,首创阳和汤,治疗一切阴凝病证,收效颇佳。书中还记有“以蟾身刺孔,贴于患口”的大蟾拔毒外治法,联合千金托里散、西黄丸内服的治疗乳腺癌的方法。王氏还提出“大忌开刀,开则翻花最惨,万无一活”,乳腺癌肿块溃破后不宜手术,伤口难以愈合。
清代吴谦主持编纂《医宗金鉴》[13],书中对乳腺癌的肿块大小、性质,演变过程以及临床表现描述详尽。指出该病病因主要在于七情,责之于肝脾,晚期可转移至胸壁及腋下,预后不良。吴氏内外治法并重,不同时期治法、方药不同,“速宜外用灸法,内服养血之剂,以免内攻……初宜服神效瓜蒌散,次宜清肝解郁汤,外贴季芝鲫鱼膏,其核或可望消,……疮势已成,不可过用克伐峻剂,即用香贝养荣汤”。注重辨证论治“或心烦不寐者,宜服归脾汤;潮热恶寒者,宜服逍遥散”。吴氏亦注重早期诊治,并联合外治法,书中所载外治法多沿用陈实功《外科正宗》中的记载。吴氏认为乳腺癌的治疗应以疏肝理气,补益气血为主,扶正以祛邪。
高锦庭,外科“心得派”代表,著有《疡科心得集》[14],对乳岩、乳癖、乳痨鉴别甚详,对乳腺癌病因病机、临床表现以及预后大抵沿用《外科正宗》的论述,在诊治机理上与傅山相同,“阳明胃土最畏肝木,肝气有所不舒,胃见木之郁,惟恐来克,伏而不扬,气不敢舒,肝气不舒,而肿硬之形成”,认为“不必治胃,但治肝而肿自消矣”,升华了疏肝理气的治疗机理。
顾世澄,整理收集历代医家的理法方药,添入其家传经验诸方,完成巨作《疡医大全》[15],记载了窦汉卿、陈实功、陈士铎等人对乳腺癌的认识和治疗,收集记载了诸多治疗乳腺癌的方剂,如“消乳岩丸”、“内消乳岩方”等。
清代林佩琴,延续窦汉卿、王洪绪关于乳腺癌为“阴毒”的观点。《类证治裁》[16]中记载“乳岩结核色白,属阴,类由凝痰,男妇皆有,惟孀孤为多,一溃难治”与乳痈相鉴别,认为乳痈属阳,类由热毒,脓溃易治。林氏在治疗上总体用药温和,多用理气养血之品,反对攻坚解毒而伤正。
明清时期的医家不仅注重自己的临床经验,也重视整理前人的学术成就,两者结合总结出新的经验,对乳腺癌的认识更深入。病因病机方面认识较全面,从整体出发,根据脏腑经络学说进行分析,认为正气内虚,脏腑阴阳失调是发病基础,七情内伤,肝郁伤脾是重要因素。在乳腺癌的诊断、鉴别诊断及预后转归等方面较前有更深的认识,并且日臻完善。总之,乳岩的病机主要是素体正气不足,脏腑功能失调,加之忧思郁怒,饮食不当,导致冲任失调,气滞血瘀,久则聚痰酿毒,凝结于乳中而成癌。正虚为本,气郁、痰浊、瘀毒为标。[17]治疗方面,辨病辨证相结合,内外治法并重,重视对乳腺癌的分时期、分阶段治疗,重视早期诊治,遣方用药大多以疏肝养血,益气健脾为主,慎用攻伐。以陈实功等为代表,初期多疏肝和脾,后期则以补养气血为主,慎用“行气破血”等攻伐之品。对于乳岩的治疗,如病属早期,正气未衰,治则重在祛邪;若正气受损,则在祛邪的同时兼以扶正;如病之晚期,正气虚弱,不任攻伐,当以扶正为主,稍佐祛邪。
综上所述,中医学对乳腺癌的诊治源远流长,明清医家经过长期的实践研究,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结合自身实践,在乳腺癌的防治方面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从病因病机、诊断及鉴别诊断、临床表现、治疗到预后转归,逐渐形成比较完善的理论体系。这为指导现代中医诊治乳腺癌提供了丰富的理论依据,对现代中医进一步研究乳腺癌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