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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史与写史
——读《中华帝国的衰落》有感

2019-12-27王毓伟

文化学刊 2019年9期
关键词:史实帝国中华

王毓伟

一、以挑错的观点粗读历史著作

任何一本著作不可避免地会存在些许错误之处,吕不韦编《吕氏春秋》以一字千金吸纳各国文士对《吕氏春秋》进行评阅,但以今人观点看之,错误之处也不在少数。魏斐德先生尽管对清史了解深透,但由于对中国文化了解不全面,其所述亦有错误之处。

“考中最低一级乡试者为‘生员’,即俗称的‘秀才’。考中生员才有资格参加会试,竞争‘举人’。通过会试成为举人后,方有资格参加殿试,只有成功通过这一系列全国考试的人,才能被授予‘进士’学衔”[1]就是由于对中国科举文化不够了解而出现的误会之处。研究科举史的学人都知道清代生员是指考入府、州、县学的人才,是有学额在身者。举人是各省乡试中脱颖而出之人,而各省举人有定额。会试是各省举人齐聚京师(最后两科即光绪癸卯科和光绪甲辰科“借闱”开封),里面文才出众者被推为贡士,会试无定额。贡士基本就已经取得科举中的最高功名,但还需要最终的殿试来决定未来前途,殿试合格者被赐为进士,称天子门生,未被授予进士名衔者仍可参加之后的殿试而成为进士。

“就是北京终于同意任命他(曾国藩)的门生胡林翼为湖北巡抚”[2]又是书中一处错误。众所周知,“门生”一词意指学生,或者科举考试中对主考官自称为门生。但胡林翼道光十六年(1836)就高中进士,曾国藩道光十八年(1838)才高中进士,胡林翼与曾国藩为朋友关系而非师生关系。并且,英文中门生应该是disciple、pupil或student,此三词都无朋友之意,故不是出于翻译的错误。并且,后文又将左宗棠定义为曾国藩的门生,此又一错误。

除错误之处外,魏斐德先生在书中所述的一些史实描述也有待商榷,如太子胤礽为同性恋的问题、雍正皇帝继位的问题、雍正皇帝是否为吕四娘所杀的问题、太平天国时期死亡人口数量是否为3 000万的问题等。时至今日,这些问题已然成为无头公案,不同研究者从多角度对这些问题进行了论述,但由于年代久远、资料不全,各家论说中也未出现公认的权威说法。

这些是笔者粗读下来的感受,任何一本著作不可避免地带有撰写者个人的主观色彩,任何一位撰写者也会出现一些小错误。故而,学者常说“成书仓促,不足之处敬请指正”。作为一个普通的历史研究生,笔者学识极为有限,但认为读书必须要能挑错。一则帮助其他读者明辨史实,二则提高自身的知识量、巩固和提高记忆力。历史讲求慢工出细活,对于未知的需要留心学习,对于已知的也要加强巩固。

二、以学习的态度研读历史著作

瑕不掩瑜,《中华帝国的衰落》一书在中国多次刊印和热销,其本身必定有着过人之处。笔者仔细阅读下来,发现魏斐德先生论述简洁却不失全面,清代的重要史实都罗列清晰,并成体系地对清朝的崛起与衰落进行深入探析。对于笔者而言,研读下来受益匪浅。

一方面,笔者进一步看到了中外学术侧重点的不同。中国学者写朝代史在于罗列和阐述史实,全文通读下来趣味性不高。外国学者写作中国通史重点不在于罗列史实,而在于阐述自己对历史的看法,在于构筑历史思想体系。像“剑桥中国”系列史一样,《中华帝国的衰落》一书阅读起来比较有思辨性,作者将自己的学术思想融入了此书,引发读者对此思想和观点进行思考。此书与徐中约先生的《中国近代史》颇为相似,如对“洪任辉事件”的描述。虽然徐中约先生的论作出现时间早于《中华帝国的衰落》(《中国近代史》英文版1970年于美国问世),但魏斐德先生论述更简洁和有趣味性。《中华帝国的衰落》重点放在了商与绅两个阶层地位的变化上,此种写作属于民史的范畴。中国学者研究清史更多的是以史为鉴,希望从清朝盛衰的变化史中得出经验教训,这属于精英史的写作方式。

另一方面,详略得当的方式使得笔者对此书颇为赞赏。《中华帝国的衰落》虽是论述清史的著作,但从书名就可以看出,该书的论述重点在于清朝衰败的过程。全书仅20余万字,但阅读起来实则言之有物。魏斐德先生对清朝的崛起和兴盛只用了两章的篇幅来阐述,最后将剩余笔力都放在了清朝衰败到灭亡的层面。魏斐德先生从多角度论述了晚清衰败的原因,如西方的入侵、太平天国的兴起、自强运动的失败、王朝改革的失利和天命的丧失等。魏斐德先生在每章中精心设置内容,力图将影响清史的重大事件都纳入此书之中。有助于论述“衰落”的内容,魏斐德先生不遗笔力地重点描叙,其他内容则有的放矢地加以取舍。通读下来,读者对清代历史便有了一般性的了解。

一本好的著作正如一杯好茶一样,只有细细品味才能领悟其中的精华。读史需要多读和研读,不应只看到表面的内容,忽视了作者的写作思想。学习历史更多的是要学习他人论述历史的思想,查漏补缺是我们学习历史的基本内容,深化学术思想、构筑学术体系才是我们研究历史的根本内容。

三、以钻研的精神写作历史文章

当前研究历史可供参考与借鉴的书目浩如烟海,若想在学术上有所建树,则应多看论著而又不只局限于看。写作历史是每位研究历史的人必做的,如何写出优秀的历史文章也是笔者苦思的问题。窃认为写作与否是态度问题,写作优劣是能力问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篇优秀文章、一本优秀著作绝对是作者日积月累的功夫。从魏斐德先生《中华帝国的衰落》一书中,笔者也领悟到了一些写作历史的要点。在此,不才愿以浅薄之见,抛砖引玉。

(一)选题明晰,旁征博引

笔者导师一直教导笔者要以问题意识来写作历史,同时要有史实依据,在旁征博引下阐述问题。一篇历史文章无论文笔多么优美,如果缺乏资料支撑,就只是空中楼阁而已。赵世瑜先生认为:“不同时代的学者即使涉及同一类问题,使用同一个名词术语,其背后的问题意识也往往是不同的,也即其研究的出发点是不同的。”[3]《中华帝国的衰落》虽受困于篇幅排版问题,脚注不多,但书中所用史料极为翔实。魏斐德先生在致谢中列叙了写作过程中参考的资料,涉及了多种史料。魏斐德先生并非闭门造车,而是和学界广泛讨论,取长补短,最后才有此书付梓。故而,笔者认为后学之人研究历史也当如此。在社会节奏加快的今天,任何一个学术创新点都可能被他人先攻破,可是这绝不是我们可以投机取巧的理由。选题明确化、论述资料充实、吸纳他人意见以提高文章可信度当是我们在行文过程中牢记的要点。酒香不怕巷子深,好文章也不在乎出现时间的早晚。

(二)写作得当,力求自成体系

不论文笔是否优美,应做到原创写作,在此基础上再谈内容问题。“须言之有物”“不作无病之呻吟”是白话文运动时期胡适先生提出的独到性见解,对今天历史研究尤为实用。笔者自然是赶不上魏斐德先生的文笔,即使文笔差劲,笔者在写作中也力求能像魏斐德先生一样将问题讲述清楚,希冀于用较为严密的逻辑去论述自己想表达的问题,而非天马行空般东讲一句、西插一句。论述文章内容,需要主次分明,用合适的方法写合适的内容,切忌照搬他人已有成果。虽然并非人人都能成为有影响力的历史学家,但人人都能做到以自己的话语来表达自己想写作的内容。《中华帝国的衰落》一书借鉴了很多他人论著,最终成魏斐德一家之言,这不正是魏斐德先生有自己论述体系的结果吗?外国的月亮再好毕竟是外国的,他人理论体系再完美也是他人的,只有自己的体系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三)寓思想于文章,以思辨的态度去书写历史

任何一个著名历史学家都极具思辨精神,他们总能在可以谓之枯燥的史实中找到影响历史的因素,并对历史展开哲学性思考。《中华帝国的衰落》一书虽是较为通俗易懂的历史书籍,但魏斐德先生显然是对清朝的盛衰做了哲学性思考,从社会阶层结构变化的角度解读了“中华帝国的衰落”。我国已故历史学家陈旭麓先生就是一个极具思辨性的历史学家,读他的著作总能对“历史”有所思考。吾辈处于流水化作业的今天,写作文章重量不重质的情况极为严重,这便需要有思辨的能力去看待自己的学术文章,“史才、史学、史识”三因素,到底具有几个?没有思想的文章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纵使文章成型,也不过是一堆粗制滥造的文字而已。所以,应先有思想才动笔写作,也注意客观评价历史,切忌以私人好恶写作历史。存在即是合理,能够被我们知晓的历史必有其合理和不合理之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历史也不能一票式地对进行判定,应多方面综合分析。

四、结语

历史书写确实是一大难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每天多学一点,多进步一点,终将有机会写作出自己满意、他人欣赏的文章。左思不是坚持梦想,不断创作,最终写出《三都赋》,而有“洛阳纸贵”的美话流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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