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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研究的新起点、新征程
——论曹强、荆兵沙《“花儿”语言民俗研究》的学术价值及意义

2019-12-27王军林

文化学刊 2019年9期
关键词:诗学民俗花儿

王军林

花儿是流传在西北高原上的一种古老的多民族活态口承民间文艺。它的学术史已近百年,这为花儿的研究与学术的传承传播、学科的建设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纵观近年来花儿的研究,仍然处于一种半停滞状态,甚至可以说已经陷入了瓶颈期。虽说成果不断涌现,但都没有大的突破和新的拓展,尤其是理论上的提升和突破,这是花儿研究的一大缺憾,这样的学术取向也不利于对非遗花儿进行科学的抢救保护、整理和传承。因此,它极需更多具备理论深厚学养的专家学者转变以往的研究路径,对它重新进行阐释,从多学科、跨学科的视角入手,借助多学科交叉理论来建构花儿的理论体系,突破花儿研究的局限。曹强、荆兵沙的《“花儿”语言民俗研究》正是在这种学术背景下诞生,其立足花儿的语言民俗视角,在大量田野调研的基础上,通过对花儿语言的分析和阐释,来召唤出花儿多民族语言背后承载的历史文化内涵和美学涵义,是在反思当下学界花儿研究问题的基础上,在新的学术研究范式转型的背景和推动花儿诗学研究持续深入的诉求下,审慎地做出的建设性的花儿语言民俗学理论的学术探索。该项研究具有重要的学术现实意义。从书中丰富的文献考证、田野调查就可以看出,作者不迷信权威,敢于求真的科学探索精神实属可贵。尤其在该项研究中,作者将接受修辞学的相关概念引进到花儿的研究中,重新评估花儿的学术价值,不但为花儿诗学理论的研究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视角,也为研究中国少数民族口头诗学的发展有所助益。《“花儿”语言民俗研究》的出版为花儿的研究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该著作涉及花儿研究的方方面面,内容丰富、资料较为翔实,论证也较为严谨,可以说,该著作是近年来花儿研究中一部较高水平的著作。

一、《“花儿”语言民俗研究》的学术价值和意义

《“花儿”语言民俗研究》运用语言学、训诂学、接受美学等跨学科理论,结合民俗学对花儿的起源和语言特征进行了多维的阐释。它打开和纠正了以往花儿研究中相对狭小的视角和局面,对重新阐释和深入挖掘花儿文化具有极大的建设性意义,同时对建构花儿的诗学理论具有一定的启示和补充作用。

(一)研究视角新颖

花儿的成果极多,五花八门,涉及学科众多,但是从语言民俗入手来作为一个研究课题的少之又少,而这方面的研究,又大多比较零散、碎片化,更不要说以专著面世的成果。而《“花儿”语言民俗研究》的出版,基本上补充了这方面研究的不足,为花儿的研究带来了生机。在研究中,作者从语言民俗入手,涉猎花儿研究的方方面面,里面有多个学科知识点的交融,但基本以语言民俗作为研究的主体来探索,展现了作者在这方面的独特探索和田野考察的积淀。

从语言视角对花儿的起源以及花儿文化进行深入挖掘的学者较少,这方面的研究不仅要求学者具备深厚的语言理论基础,更重要的是具有语言田野调查实践的经验。作者利用自身独特的语言优势和理论功底,通过多年对家乡民俗文化的热爱和调研,作出了自己独到的解读,是近年来花儿研究的一大进步,为后续研究开创了一个良好的学术风气。在研究中,作者秉承严谨、科学求证的学风,对以往花儿研究中出现的一些问题进行了纠正。因为花儿是一种动态的口头传统,对它的研究,并不仅依靠一些文字材料,更为重要的是要结合口承文化的特点,在动态语境中进行把握,这样才能作出更为正确和客观的描述。而一些学者往往借助于一些文献资料进行分析,不断重复地阐释和解读,由于一些文字材料中也有一些错误和不足,这样就会在成果中出现一种误传,这样的学术研究,不利于花儿的正确传承、传播和研究,也不利于对它进行积极的保护、开发以及学科建设。

(二)问题意识明显

《“花儿”语言民俗研究》为花儿的研究打开了各种通道。作者在书中针对以往花儿研究中的缺失进行了精到简要的分析,虽然由于篇幅所限,没有展开论述,但却为我们后续研究提供了可资思考的余地。还有关于之前学者对花儿的研究史也就是花儿的接受史研究的不足,也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可供参考的信息。

作者对花儿押韵方面的分析并没有遵循以往学者的一些思路,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思考,对以往研究中没有引起重视的地方也进行了诠释。并对单双套花儿区分的模糊情况也进行了纠正,这对于坚持用科学严谨的方法研究花儿是极为有益的。因为花儿是用当地的方言演唱,并用方言来押韵,分析它的韵律不能完全搬用书本上的一些条条框框,要结合语言学和当地方言文化进行描述。

由于有些研究者只是参照已经出版的文字性材料,很少去现场进行田野调研,这难免会出现一些有待商榷和知识点的错误,这样就会造成以讹传讹的现象,对学术的研究不利。而作者在《“花儿”语言民俗研究》中有针对性地对以往硕、博论文中出现的一些表述有误的现象结合例子进行了纠正。这样一方面不会干扰接受者的认知,另一方面对于推动学科的发展也十分有利。如有学者指出:“用方言入韵,这是由花儿语言的特点所决定,也成为花儿格律特点之一。”[1]在书中作者强调:“花儿是用方言演唱的民歌,依照方言入韵,这是民歌的共性,不能算作花儿的格律特点。”[2]相关类似的例子较多,因此作者在进行花儿语言民俗研究时,针对洮岷花儿、河州花儿、宁夏花儿中的一些用字的差异也进行了田野调研和对比分析,为我们更好地把握花儿的语言民俗提供了很好的文献资料和帮助。

(三)纠正了花儿歌词语言的一些错读、错译以及研究中出现的问题

《“花儿”语言民俗研究》有利于科学地、正确地传承花儿,将花儿的研究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笔者对花儿的关注和研究也已经十余年,但这样高质量、有分量的大块头专著也并不多见。能做出如此成果,这和作者多年对花儿文化的感悟、扎实的田野工作和基于问题意识的语言研究是分不开的。

在全书的编写中,作者也始终坚持科学的研究理念,“尊重客观事实,不拔高研究对象”[3]。如对押韵的现象,作者对个别学者研究中出现的过分拔高现象进行了纠正,有利于进一步深化花儿的研究。如文中花儿中的一种现象,即既押头韵又押腰韵和尾韵,全首花儿每个对应句、对应字都互相押韵,作者在分析时举了这样的例子:

豆儿尕来尕豆儿,/没人知道尕豆儿滚的;

肉儿尕来尕肉儿,/没人知道尕肉儿哄的。

“这种整句整首都入韵的花儿,节奏鲜明,通体和谐,音韵之美,溢于言表,无论是古代、近代诗歌,也无论是汉族或其他民族的民歌中,都是绝无仅有的。”[4]在书中,作者认为:“这种类型的花儿在花儿中,只能算作是花儿研究的变格或特例,是语音的偶合。而通体和谐,音韵之美当属于一种增值接受,是这首花儿之外人为的解读和有意的拔高。”[5]

在第三章“花儿”注释研究中,作者收集了大量在花儿注释中存在的问题,并举了相关的大量例子佐证,纠正了以往的一些错误认识。尤其是在“同一语词,不同注本,注释有别”这一部分,作者选取的例子都是极为常见的一些当地民俗方言,力争对它们进行全面的阐释,而不是人云亦云。如对“五荤”这个词不同版本的解释不太一样,但作者将不同版本的注释进行了比较,并从语言学的角度出发,对它进行了最为全面的注释,澄清了以往对这个词的模糊认识。还有对西北人日常生活中极为熟悉常见的一些饮食习俗,这些事物中都烙有地域文化的印记在里面,如果不加以详细注释,容易让其他地方的人造成一种误解,如“浆水”这个极为普通的西北饮食习俗词语,作者除了参照《宁夏花儿三百首》中和张亚雄先生的解释外,经过大量的田野调查和考究,作出了较为全面的注释。(1)酸饮料。做法是将油菜、菠菜、苦苦菜等蔬菜泡在小瓮或坛子中,浇热面汤或稀米汤或温开水,天天更换,数日蔬菜变有酸味,其菜可食,其汤味同醋,可作夏日饮料或用来调饭,祛暑消食。用浆水调的面,称为“浆水面”。(2)淡醋。做法是将黄米煮熟兑水置热处(不放曲子),酿一夜即酸,汁称作“浆水”,用如醋,味比醋淡。煮面条时调入,亦称“浆水面”。[6]

“如果想使花儿走出西北,走向国际;倘若全面整理保护花儿这项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就必须正视花儿歌词注释中存在的问题,总结其得失,梳理、归纳注释的原则,进而指导花儿歌词注释,使其趋于规范化、科学化。”[7]在花儿的研究中,这种现象比较普遍,作者提出这样的观点,并付诸实践,有利于花儿学术的正确传承。在对待一些前辈学者的专著成果方面,作者也是实事求是,并没有迷信权威,而是对个别花儿专著中出现的一些问题进行了斧正,如在郗慧民《西北花儿学》中对“本子花儿”的解释:本子花儿的文学性价值不高。作者并不认同这种观点,而是根据自己多年的实践和研究进行了纠正,认为“本子花儿”还是有一定的文学价值的,笔者也赞同这个观点。

在花儿的修辞方面,作者补充了以往学者从狭义方面的挖掘,着重从广义方面对花儿的修辞进行了全面探讨,对进一步深入研究花儿的诗学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意义。“解读花儿的修辞文本,我们需要置身于花儿演唱的背景下,了解歌者演唱每一首花儿的文化背景,试图走进歌者(施喻者)的视域,如此,方能接近花儿表达的真正意义。”[8]

在花儿语言的接受方面,作者运用接受修辞学的理论,并从“花儿的改值接受和花儿的增值接受”两个方面对花儿的语言接受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和阐释,有利于我们通过花儿的语言更为深入地了解花儿的文化以及文化背后所隐藏的深层意蕴。一方面对花儿语言学诗学理论的构建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另一方面有利于科学地认识和研究花儿语言民俗,也为构建花儿的语言学理论和多学科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借鉴。

《“花儿”语言民俗研究》也是近年来花儿研究上的一大亮点和突破,改变了以往研究不断重复阐释的范式,提出了富有新意的思考,另辟蹊径寻求对花儿文化的深入挖掘与阐释。

二、文献考证的全面性和翔实性以及跨学科研究的意义

《“花儿”语言民俗研究》对文献的考证丰富而翔实,作者把花儿近百年的学术史进行了梳理,并找出研究中存在的不足之处。对专著中提到的一些观点,作者并没有完全照搬,而是经过了大量的田野调查和论证,并就相关问题访谈了花儿歌手,给出了较为客观、公正的解释,这种科学严谨的研究方法对花儿研究将有极大的帮助和启示。《“花儿”语言民俗研究》是了解花儿研究动态的一个参考文献;而且,在研究中还有一个比较好的导向就是作者对学者的研究评价较为客观、公正,并没有刻意地拔高和贬低,这也是本书的一大亮点。

在书中,作者既立足书面文献材料,也借助大量的田野资料佐证,更直观地还原了花儿的本来面目,给读者一个比较清晰的思路来了解花儿文化。

花儿文化涉及美学、语言、文学、民俗、历史、音乐等方面,是多学科的交融。在研究中,作者运用了音韵学、训诂学、语义学、修辞学、接受学、民俗学等多学科的知识体系来对花儿的语言民俗进行了探索和求证,这种研究看似只是论述花儿的语言民俗,但实际上从语言引开去,涉及很多方面。这种研究思路正契合了当下学术界主张的多学科交融研究的路子,对花儿未来的发展也极为有利,也为全面挖掘花儿文化提供了一个正确的思路。

三、对花儿诗学构建的启示

《“花儿”语言民俗研究》为花儿诗学的研究开拓了一片天地,因为花儿诗学的研究一直是花儿研究中的一个较为薄弱的方面,虽然前辈学人在这方面也做出过一些成绩,但毕竟极为有限。20世纪90年代末西方晚近口头诗学的兴起,民族志诗学、表演理论等的译介,也对花儿的诗学研究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一些学者运用这些理论对花儿的诗学内涵进行了挖掘,研究出了一些成果,但远远不够,并没有从根本上构建起花儿的诗学理论。而曹强博士的研究,也正好为花儿的诗学研究作了一定的补充,它主要侧重于花儿的语言民俗,也就是说语言学诗学方面的价值和意义极大。相对其他方面的研究,这方面的成果也极少,它是一项跨学科和多学科的交融。该著作的出版,也是为更深入地挖掘花儿文化宝藏开了一个好头。

在花儿中存在的“风搅雪”现象,这是一种语言接触之后产生的独特文化现象。但很少有学者对其进行系统的研究,究其原因,一方面因为田野调查不深入,另一方面源于部分学者知识储备不够。这不能不说是花儿研究的缺憾。研究和记录这些语言接触现象及实例,从文化遗产保护和理论语言学的角度来研究显得尤为重要。因此,花儿语言并不是“山重水复疑无路”,而是需要众多学者不断提高自身学术素养,克服困难,深入调查“风搅雪”花儿,以丰富语言学理论[9]。郗慧民先生在《西北花儿学》中也就这个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思考,但都没有展开详细的论证。这些都是花儿研究中没有被深入研究和解决的悬疑,及待博学之士参与到花儿的研究中,解决这个花儿文化中独特的现象。

四、结语

花儿的历史既是花儿的传承史,也是花儿的传播史。《“花儿”语言民俗研究》既有对花儿语言民俗历史发展的一种梳理、钩沉,又有对花儿诗学的一种思考。这是近年来一部系统而完整的花儿学界的新著作,从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作者对于花儿文化的一种热忱和挚爱。在书中有些地方对花儿语言民俗的分析援引材料较为丰富,但作者自己的论述相对较少,分析有待深入,这也是花儿研究者在后续的研究中都需要提升的地方。书中的有些章节也提到了花儿中所存在的一些研究价值较高的内涵,但是并没有进行深入的剖析。也许是作者鉴于篇幅的限制,没有展开进行论述。也就是说,在理论方面的论述略显单薄,这也是花儿研究中极为欠缺的地方。

总之,花儿学这门学科还存在着一些未被深入开拓的方面。这些都有待有志之士在未来的学术道路上去跋涉,去开采花儿这座富矿,以取得更多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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