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研究样本的选取与应用

时文宏

据《2018网络文学发展报告》显示：当前中国网络文学不仅国内用户已经超过4亿，并且已经开始走向海外，仅起点国际站的英文用户就已有2000万之多。可以说，网络文学已经成为当前大众文学传播的主要样式。

随着网络文学的全面崛起，无论是文学研究者还是文化传播研究者都及时给予了关注，对于网络文学的研究也在日益增强。但客观来讲，相对于其他成熟的研究对象而言，当前的网络文学研究显然还处于探索期，部分研究还不够完善。其中，网络文学研究的样本选择与应用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问题，主要表现为：研究样本不典型不充分、对读者参与关注较少、数据的应用与网络文学实际情况存在偏差等。这些不足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网络文学研究的准确性和深度，也影响了此类研究在网络文学业内的认可度。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依据网络文学的特征，重新梳理网络研究样本的选择与应用还是很有必要和价值的。

一、网络文学的三个非传统特征

与传统大众文学样式不同，网络文学的内容分布更网络化，用户对于作品的影响和塑造更加突出，同时也有了比以前更加丰富的数据支撑等。正是这些特征，深刻地塑造了当前的网络文学，是研究者应当重点予以关注的。

（一）典型的网络化分布

网络文学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一个多元化特征明显的文化类型。无论是内容、用户群还是传播形式，都存在着较大的内生差异。这些内容的分布，又和其他互联网产品一样呈现出典型的网络化特征，大致体现为：

1.综合平台、垂直网站在内容跨度上差别巨大

综合内容平台的内容往往更多元，覆盖了目前网络文学从主流到垂直的各个类型，而小平台或者主打单一用户群的产品，其内容题材或风格则总体一致。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因为内容发展程度和平台的市场定位差异明显，很多类型的多数作品几乎都聚集在个别核心平台里。最为典型的就是起点中文网，其科幻、武侠、体育竞技、传统仙侠、历史等大类以及都市、军事中的部分子类集聚了全网男性内容的大多数，这些类型的代表作也大多发布于此。

2.综合平台之间的内容风格和构成上差异明显

因为内容储备、品牌市场定位的区别，综合平台之间的内容构成和风格差异也高度明显。目前市场比较突出的一个分布就是新增综合平台往往面对下沉市场和初级阅读，呈现出都市、言情占比和阅读集中度最高，风格高度相似的态势。相对而言，资深的内容平台则风格更加多元，如男性阅读的起点中文网、女性阅读的晋江和红袖，以及综合平台QQ阅读等。

3.综合平台内部和垂直网站之间颗粒化程度也远远超过传统文学

互联网的开放特征与大数据技术的成熟使得网络文学的多元内容可以更准确地到达对应用户，原来很难实现发行的小众内容也能形成规模市场，整体发行效率远远超过传统出版行业。因此，针对不同用户群的内容颗粒化或者说个性化的程度会更高，无论是综合平台内部还是垂直品牌之间都是如此。这一点，与网络资讯等产品高度一致。

因此，如果网络文学平台和内容选取不当，很容易导致整个研究方向出现偏差。个别研究得出的网络文学内容雷同度极高的结论，以及选取非典型作品作为类型代表加以研究的情况基本都源自于此。

（二）深度影响作品的用户参与

与传统文学不同，网络文学自诞生之日起，其内容塑造和内容传播形式上都有着鲜明的网络互动特征。用户通过自身的喜好更精准地选择内容，通过评论、投票、讨论等形式参与互动，以此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作品，甚至成为作品的一部分——读者贡献的情节、扮演的人物、细节的设定等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当下的网络文学作品中。

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讲，网络文学读者的可视化程度也远远超过传统出版时代的大众文学读物，用户的互动行为提供了大量素材留存可供研究，甚至可以在传统出版时代实现成本很高的直接调研。

因此，将网络文学的读者纳入研究范围，不仅能够通过研究作品典型读者的审美和心理诉求，理解作品的创作动机和核心情绪，还可以通过读者反馈的波动与情节的对应来实现对作品整体发展的评估乃至评价。同样的，除了个别作品的读者研究，网络文学类型和整体研究中的读者分析也可以对创作成因，乃至未来趋势提供充分的判断依据。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给予读者更高的重视，是网络文学研究区别于传统文学研究的主要特色。遗憾的是，这个最大的特色目前来看还不是网络文学研究者的共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导致网络文学读者对学界研究结论存在距离感的一大原因。

（三）多样化的数据

作为网络文化内容，数据天然就是反映作品的一个可视化纬度，尤其是随着平台和技术的进步与完善，数据类型越来越丰富，其对于作品的展现能力也越来越强。通过数据，不仅观察作品的人气、用户构成、用户黏性和阅读习惯，还可以以此推导出用户的审美诉求和传播路径。可以说，数据已经成为网络文学的一部分。如果抛开数据单纯研究文本，显然是可惜的，科学性也略有不足。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数据的应用上，需要采取一定的甄别，尤其是单一的浅度用户行为数据，其指向存在局部失真。曾经在研究中引用较多点击数就是最典型的代表，其受不同平台的统计口径、曝光的影响较大，且存在作弊空间。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一些行业不知名作品往往点击数亿，甚至超过了一些真正的高人气作品。

随着用户数据类型的完善，单一已经得到了极大改善。除了收藏、推荐、订阅等传统的行为数据以外，以章说数、粉丝数值为代表的大量用户深度互动数据实现了对网络文学作品更真实的进一步还原。综合用户行为和互动数据，不仅能够更好地体现作品的反响，更已经能够辅助描摹出该作品的用户画像。更进一步来说，还可以评估出读者对作品角色与情节的具体评价。

值得一提的是，部分粉丝文化发展水平较高、忠诚用户较多的网站，已经更进一步地推出了针对具体内容元素的数据模块。比如起点读书去年推出的角色功能，很明确地还原了真实读者对于不同角色的印象与喜好程度。这些数据对于研究者来说，是以往没有且非常珍贵的一手资料。

总之，通过深入理解网络文学特征，了解内容的分布与差异，关注读者，掌握数据对于网络文学研究，尤其是背后的审美与社会心理、传播机制研究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也能有效避免样本选择错误和不全面带来的方向偏差。

二、网络文学具体研究样本选取与应用

在熟悉网络文学典型与非典型特征的基础上，研究对象的选取与应用逻辑其实已经较为清晰。具体到常见研究类型上，大致可以分为几种情况：

（一）网络文学的整体研究

网络文学的整体研究应当优先遵循样本多元的原则。在研究平台选择上，以网络文学主流平台为主，适度选择具备独有特色的垂直品牌，保障抽样全面。避免选择非核心平台作为主要研究对象。以男生向网络文学整体研究为例，起点中文网显然就属于必须的研究对象。

在代表作品选择上，整体研究应当重点关注头部作品，包括网络文学整体层面上的头部，也包括各个代表类型的头部作品，规避非典型的作品。值得注意的是，网络文学的内容代际迭代迅速，选择头部作品应当注意与研究目的的匹配。如果以最新的内容为研究对象，那么各大网站的跨度较大的排行（比如总排行）参考意义就不甚大，而应该选择连载中的头部对象。

另外，头部作品的选择还应当充分考虑数据和用户，综合考量订阅、粉丝值、用户互动等数值较高的作品，避免将点击量作为唯一参考标准。在可能的情况下，与具体平台展开合作可以更全面地获取数据作为研究素材。

（二）网络文学的类型研究

网络文学的类型研究应该优先遵循代表性原则，选取该类型网络集中度最高的平台为主，并以读者影响力最强的作品为具体的分析样本。在研究的过程中，应当充分关注用户互动行为，尤其是投票、评论、章说等直观反映读者评价的内容，以分析用户对于该类型的核心诉求。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在网站、作家、版主的支持下，直接开展用户访谈，获取第一手的资料。

（三）网络文学作品与作者研究

网络文学的作者与作品研究应当重点关注读者。对于个性化日益突出的网络文学来说，作品的读者的社群化已经成为趋势，这些读者在期待视野、审美情趣等方面往往具有相似性，研究读者对于理解作家创作和风格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同时，读者产生的数据对于作品的描摹也非常具备参考性。其中有两个方面尤其值得关注，一方面是章说、订阅等数据的异常波动，这样的波动往往体现出作品创作的起落，直接反映情节推进的高潮和低谷，对于作品的文本解析帮助甚大。另一方面是类型化数据，比较典型的就是前述的角色数据，可以通过角色的人气和印象变化作为其角色塑造成功程度的一个有效参考。

从整体上来说，当前网络文学的研究正在不断发展，网络文学本身也不再是一个陌生化的存在，随着研究者对于网络文学熟悉程度的提升和研究手段的升级，相信无论样本选择还是读者研究、数据应用只会越来越深入。在不久的将来，既被学界认可，也被读者、作家、产业界认可的研究成果将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