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基亚求生
2019-12-26李思拓
李思拓
诺基亚的年度股东大会从来都是一个大型活动。
这场大会在芬兰最大的会展中心——赫尔辛基会展中心举行,参会人数通常达到1500人左右。2008年我第一次参加大会时,参会者还沉浸在愉悦之中。2012年大约有3000人报名参加,这一次他们怒不可遏。
我不能责怪他们。
2012年上半年,诺基亚营业亏损超过20亿欧元,手机营收几乎直线下滑。我们解雇了数千名员工,并计划未来几个月再裁员数轮。短短4年,股价从28欧元跌至不足3欧元,信用评级也被降为“垃圾级”。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大家不是在议论诺基亚会不会破产,而在猜测诺基亚将何时宣布破产。
情感讯号
2012年5月的年度股东大会结束之后,我第一次以董事长身份召开董事会会议。
由于诺基亚处于水深火热,你可能认为会议将聚焦董事会该采取哪些手段,来帮助公司扑灭这场熊熊大火。
我们并没有这么做,而只讨论了一项议题,就是董事会应该如何运作,即董事会成员应如何规范自身的行为。
这一构想源于我的个人信念。我坚信,当面临危机时,考虑任何方案前都应先后退一步,并深吸一口气,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当一家董事会或任何一个团队身陷危机中,大家自然希望立即投身到“解决问题”模式:核心问题是什么?有什么解决方案?有什么计划?我们什么时候着手进行?
我给董事会传达一种精神:要齐心协力让诺基亚再次获得成功。首先要讨论在决策制订时应遵循哪些原则,思考大家都有哪些共同的价值理念,最后可对当前所面临的实际问题各抒己见。
从最初规划2012年的董事会日程开始,我刻意增加30%的時间,专门用于董事会会议。当我们身陷危机时,董事会成员在一起相处时间越长,越能更好理解和信任对方。
管理任何团队并赢得团队支持的最佳方式,就是让所有人有机会表达自己的观点。在此前董事会中,反对意见经常被无视或压制,我坚持要求立刻改变。在第一次会议上,针对一个特别重要的话题,我绕着桌子要求每个人表达自己的观点。这并非出于自愿,每个人都必须亮明观点。从结果来看,团队意识和信任感开始有所改善。
我们也需要说服管理团队信任董事会。
时任诺基亚CEO的史蒂芬·埃洛普(Stephen Elop)给我很多机会接触他的高层管理团队。我们共同传递一条讯息:“如果你想让我们尊重你,就得对我们开诚布公。”其他若干转变则是象征性的,传达的讯息同样强烈。
过去的方式注重外观和礼仪,我们的做法则是以团队建设为中心并以结果为导向。
第二天早上,作为董事长履新的第一天,我开始搬动办公家具。诺基亚总部的大多数人包括CEO在内,坐在开放式的办公环境,前任董事长却有自己的办公室。由于面对着办公区域的玻璃是蓝色的,那间办公室被戏称为“蓝色房间”。人们将在里面度过的时间称为“忧郁瞬间”。
我要求移走玻璃墙,将空间改造成敞开式办公室,像其他人一样装了一张桌子。我开始面对大家、提出问题、侧耳倾听并不断学习。
为遵从诺基亚传统,前任董事长约玛·奥利拉(Jorma Ollila)在全球寻找才华横溢的肖像艺术家,在其离任前为自己画一幅官方肖像。他最终选了一位美国画家,并让他搬来芬兰数个月创作两幅肖像画,一幅留给公司,一幅留在自己家。
危难之际,在一幅个人肖像画上花销不菲的想法不合时宜。我通知员工,自我以后,诺基亚的CEO或董事长在卸任时,一张照片就足够。
这些行为及其他许多微小举动,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汇聚成一种强烈的情感讯号,预示一场文化的变革正加速。
随后,微软却让我们猝不及防。
被遗忘的弃婴
2012年6月18日,微软宣布推出Surface平板电脑。这是一次令人震惊的突然袭击,也给微软所有硬件合作伙伴敲响警钟。
因为我们刚刚将诺基亚的未来押注在与微软的合作关系上,现在微软却可能成为竞争对手。当诺基亚与微软签订排他合作协议,推出基于Windows操作系统的智能手机时,双方间的协议并没有禁止微软推出自己品牌的硬件设备。原因很简单,我们甚至没人设想过仅仅存在于理论上的备选情景。
如果微软已推出自己的平板电脑,难道不会再推智能手机吗?微软的所作所为让我们感到震惊,并促使我们下定决心筹划备选方案。
两个问题尤需被高度重视。我们在董事会设立两个专门委员会来探讨:一个是“行业动态委员会”,专注于智能手机和移动电话核心业务。这个名字一目了然,就是“微软到底要做什么?我们该如何回应?”的另一种委婉表达。另一个委员会负责审查诺基亚西门子通信(简称“诺西通信”)这项副业投资。
在前一任董事会,诺西通信被视为被遗忘的继子、“企业的弃婴”。诺西通信的议题很少被列入董事会议程,鲜有提及。即便讨论诺西通信,它在议程上的位置也非常靠后。
2011年9月,诺基亚和西门子分别注资5亿欧元,并聘请资深重组专家杰斯珀·奥弗森(Jesper Ovesen)出任执行董事长,来帮助CEO拉吉夫.苏立(Rajeev Suri)带领诺西通信重回正轨。当时,诺基亚自身的问题掩盖了诺西通信的危机。
诺西通信并非诺基亚的一部分。它是一家独立的公司,拥有自己的董事会、品牌、文化和命运,由西门子和诺基亚各占一半股份。诺基亚拥有“黄金股份”,即诺基亚持有的股份比西门子多一股。
当我加入诺基亚董事会时,诺西通信的员工数量与诺基亚手机业务的员工数量持平。诺西通信的营收占诺基亚公司总收入的1/3。随着手机业务的下滑,诺西通信所占比例有所上升。然而,在诺基亚董事会,没人真正理解诺西通信的业务。
随着对诺西通信问题的深入研究,我们开始意识到,诺基亚与西门子合资的第一阶段即将收尾,合资公司状况岌岌可危。为在即将开始的谈判中取得最理想结果,我们要加强对诺西通信的理解。这意味着,要让诺西通信的管理团队与诺基亚的董事会成员相互熟悉。
此外,我们希望诺西通信更忠实于诺基亚,对于西门子只是保持最低限度的忠诚度。
丢卒保车
在2013年春季接近尾声时,微软宣布,当手机操作系统升级到Windows Phone 8时,将导致Windows Phone 7.5系统的二进制兼容问题。就是说,为最新、最酷的设备开发的新应用程序将无法向下兼容,不能运行在旧设备上。早期Lumia设备运行在Windows Phone 7.5系统之上,就代表着这些设备不到一年就过时了。
同时,微软宣布推迟发布Windows Phone 8系统。
商业运作通常讲究顺势而为。保持势头,比起开始时形成这种势头要容易得多。微软这类负面的消息,像卡在我们脖子上的沉重枷锁,扼杀诺基亚慢慢形成的势头。
与微软之间的谈判,并不是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
2013年4月1日,西门子公开宣布,计划在当年春天出售其所持有的诺西通信股份。西门子已私下通知我们,他们宁可出售股份,也不愿继续持股,公开声明无形给他们自己施加压力,出售股份成为唯一的选择。同时,这也让诺基亚陷入困境。
2007-2013年的6年多时间,诺西通信累计公布数十亿美元的运营亏损。我们已做好出售它的准备,但各种报价太低,西门子和我们都不愿出售。2011年9月,西门子和诺基亚各自再次注入5亿欧元的全新资本,希望诺西通信能做最后一搏。
2011年底,我们双方共同授权诺西通信管理层启动大规模重组计划,削减近20%的员工,以便节省每年10亿欧元的成本。
当一家公司想靠改善财务困境存活下去时,通常分三步走:
第一步,削减必要的成本,也为能对重点的未来方案加大投资,我们通过裁员及剥离不盈利的业务实现这点;第二步,继续长期推进核心业务,以便扩大营收并提高盈利,我们选择利润率最高的地区——日本、韩国和美国,将这些地区的研发和客户运营的优先级置于其他地区之上;第三步,投资未来,即投资5G和转向“云”端。这一过程始于2011年下半年,于2013年早期初见成效。
时至2013年初,诺西通信取得巨大进步,其业务收益支撑诺基亚不断下滑的终端设备及服务业务。这得益于两个方面:一是苏立及其团队在逆境下的卓越努力;二是因为市场对4G技术的投资浪潮。
相比其他多数董事会成员,我更为密切地关注着诺西通信的财务状况已有一段时间。即使对我来说,也很难不去质疑诺西通信复苏后的可持续性。我们用一种系统化方法挖掘新的数据,并向诺西通信的管理团队提出越来越多的问题。本着偏执乐观的精神,我们为消极负面的情景做好了准备。
西门子已明确表示,他们对保留诺西通信不感兴趣。我们也在考虑剥离诺西通信。在一次私下的谈话中,CFO蒂莫·伊哈莫蒂拉(Timo Ihamuotila)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一个新的看法。如果我们买断西门子所持股份,并保留诺西通信,结果会怎么样?
就业务组合而言,诺西通信将会是一个颇具吸引力的“新成员”,因其现金状况得以改善,且盈利能力有所增强。伊哈莫蒂拉表示,如果我们剥离终端设备及服务业务,或者被迫将其关闭,诺西通信将有潜力成为新诺基亚的核心业务。
2013年6月,我们疯狂地举行无数次会议,每次都讨论收购诺西通信这个问题。我们仔细检查了所有情景,并梳理了每个细节和每段数据。收购的理由可以归结为两个因素:首先,低于市场价收购诺西通信,将给股东创造一定的价值;其次,收购诺西通信同时提供了期权价值,这意味着诺基亚将有机会围绕着基础设施业务重塑诺西通信,使其成为一家全新的公司。
经过与西门子的协商,我们将诺西通信的股权总价顺利压到34亿欧元。为买断诺西通信的另一半股权(17億欧元),我们需向西门子支付12亿欧元现金,这笔过桥融资由摩根大通牵头代理,同时,西门子将提供5亿欧元贷款用于支付余款。无论是过桥融资还是西门子的担保贷款,都是短期且昂贵的资金。
基于卖方分析师的分类加总估值法,诺西通信估值在40亿到100亿欧元。我们认为诺西通信至少值60亿欧元,最后只按照34亿欧元的股权总价去支付。
2013年7月初,我给微软CEO鲍尔默(Steve Ballmer)打电话,告知诺西通信交易的最新情况。鲍尔默认为交易很划算,当我告诉他,诺基亚要为交易承担昂贵的融资时,他深表同情。
这我就放心了。因为,我正打算向他要一笔巨额贷款。
我们要降低诺基亚不堪重负的财务状况所导致的风险。在伊哈莫蒂拉提出的诸多选项中,有一个非常大胆的方案:让微软为诺西通信交易提供资金。我们又回到和微软的谈判中,就在那时,我向鲍尔默提出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建议。
即使经过数月有余的谈判,出售诺基亚整个终端设备及服务业务似乎是不可想象的。手机不仅是核心业务,正是手机让诺基亚及芬兰在全球版图有一席之地。手机是芬兰人骄傲的源泉,塑造一代芬兰人的身份认同。
董事会成员和管理团队一次次讨论,最终做出出售的决定,我看到做出这一决定是多么的残酷。承认选择继续运营手机业务已不再切实可行,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种事发生在我们任期内,大家都感到愧疚。
作为一款智能手机,Lumia对诺基亚的负面价值已经显而易见,但手机业务依然存在正面价值。从纯粹财务角度看,我们愿意向微软无偿赠送终端设备及服务业务,甚至提供嫁妆引起其兴趣。在谈判中,这一事实是诺基亚严格保守的最高机密。
谈判初始时的报价为47.5亿欧元,包括为期5年合计9亿欧元的盈利能力支付计划,后者假设销售能够达到某种预期。董事会讨论并授权我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接受10亿到20亿欧元的底价。
如果价格还不够低,董事会随时准备着,授权我降价。
让人高兴的是,微软的报价远高于我们团队认为可接受的最低价格。
2013年7月21日,周日,我和鲍尔默就交易握手成交。诺基亚将向微软出售完整的终端设备、服务业务以及相关的知识产权许可,微软将支付54.4亿欧元的现金(71.7亿美元)。对比我们愿意降低并最终能接受的底价,这个结果简直像梦境一般。
现在,我们能再次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缅因州”项目
2013年的秋天,诺西通信的执行董事长杰斯珀·奥弗森(Jesper Ovesen)在向董事会做例行陈述时,提出一个出人意料的提案:在接下来三周内,诺西通信与阿尔卡特-朗讯进行合并。如与阿尔卡特-朗讯进行合并,将使诺西通信在全球无线基础设施市场所占的份额从18%跃升至30%以上,并一举超越华为,直逼市场领军者爱立信。
在当时,并购是我们最不愿意考虑的事情。董事会已经精疲力竭。在几个月前,我们才从西门子手中完成对诺西通信股份的回购,且刚刚通过与微软的交易,将自己从“危崖之边”拉了回来。
当时的诺基亚是一家没有稳固的管理团队、长期愿景及战略的公司,大家对奥弗森再进行一笔巨额交易的提议并不感冒,更不用说各持50%的合资形式。何况,没人能在三周内协商达成一笔复杂的交易,时间期限的不合理性也大大降低提议的可行性。
尽管如此,收购阿尔卡特-朗讯的想法仍有其合理之处,因为诺基亚只有“一技之长”。
我们或许是全球最好的移动宽带供应商,但一个综合性的全球通信基础设施网络由整条产业链组成,诺基亚只是其中的一环。尽管在移动宽带领域,诺基亚已具有全球规模,当时的能力尚不足以支撑新兴的“可编程世界”愿景,诺基亚希望做到的是:人人互通,万物互联。
诺基亚部分或全面地去收购阿尔卡特-朗讯,可能是一个首选之策。我们决定砥砺前行,不忘慎心。
2013年秋天,在欧洲工业领袖圆桌论坛上,我有幸与阿尔卡特-朗讯的首席执行官康博敏(Michel Combes)多次交谈。
在每次董事会上,我们都会重新讨论此话题,且每次会进行更加深入的挖掘。直到2014年3月底的一次董事会会议,我们明确以5种不同方式推进与阿尔卡特-朗讯的交易,从收购他们的无线通信业务(最简单的方式)直到全面并购整个公司。
但时机尚未成熟。康博敏明确表示,无法接受分拆阿尔卡特-朗讯的无线通信业务(我们看来最简单的方式)。诺基亚对阿尔卡特-朗讯还不够了解,也没有准备好去接手其整个公司。
9月15日,由伊哈莫蒂拉带领的诺基亚团队会见了由CFO让·拉比(Jean Raby)带队的阿尔卡特-朗讯团队。现在阿尔卡特-朗讯宣布,他们愿意出售无线通信业务,且希望加快交易进程,以便在定于9月28日的董事会会议上获得批准,并在11月份的资本市场日之前宣布这项交易。
事态紧急,我们马上着手开始为交易确定代号。从现在起,与阿尔卡特-朗讯有关的交易都将被称为“缅因州”项目。在诺基亚的项目代号中,阿尔卡特-朗讯公司被称为“亚拉巴马州”,我们被阿尔卡特-朗讯称为“内布拉斯加州”。
在一次会议上,我们从5种可行方案中选择下列两项,并进行了集中讨论:A计划,收购阿尔卡特-朗讯的无线业务,这是阿尔卡特-朗讯业务组合中最容易拿下的一块;B计划,整体收购阿尔卡特-朗讯。
阿尔卡特-朗讯庞大的业务组合包括:固话业务,基本上家庭用户和企业办公室通过此方式连接上网;路由业务,向网络服务运营商出售大型的高效能路由器;光网络业务,生产并销售光纤设备,并提供配套服务;企业级软件,包括提供运行网络和服务客户所需的专用软件。此外,阿尔卡特-朗讯拥有一家海缆公司,负责铺设和维护洲际间的远距离海底通信光缆。
2014年秋天,诺基亚开始就A计划与阿尔卡特-朗讯进行谈判,由于双方在价格上存在巨大的分歧而止步不前。B计划变得更有吸引力。
到2014年12月,我們已对市场有了足够了解,但仍对阿尔卡特-朗讯的各项业务不够熟悉,担心其中会有出乎意料的状况发生。
我们决定继续围绕A计划进行谈判,同时着手调查B计划的可能性。为此,我们给双方董事会成员安排了各种会面。苏立和伊哈莫蒂拉会见了其谈判对手,我则邀请阿尔卡特-朗讯董事长菲利普·加缪(Philippe Camus)共进晚餐,开始各自建立私人关系。
加缪为人诚实坦率、直言不讳,他直接跳过A计划,心平气和地表达了对诺基亚全面收购阿尔卡特-朗讯的看法,以及他的团队如何欣然接受全面收购的可能性。他们已联系威瑞森通信和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这两家最大的客户,试探客户对于诺基亚和阿尔卡特-朗讯合并这一举措的反应。
在诺基亚,我们仍举棋未定是否要整体收购。可想而知,阿尔卡特-朗讯已确信他们无法独立经营下去,也表明他们在寻求买家。我们猜测,思科、爱立信、三星以及华为都可能是阿尔卡特-朗讯的潜在买家。不过,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都明白诺基亚和阿尔卡特-朗讯才是天作之合。
跃升三强
在2015年1月召开的当年第一次董事会会议上,A计划仍是我们的默认选项,B计划备受争议。
但在此前圣诞节期间,我已得出结论:应认真评估全面收购阿尔卡特-朗讯的可能性,与加缪的会面更坚定了我的这一想法。苏立和我讨论过这个话题,我们都赞同全面收购。
全面收购阿尔卡特-朗讯的理由如下:
阿尔卡特-朗讯的业务范畴提供了许多我们所需的关键组件,可帮助诺基亚实现端到端的业务组合,也将给我们带来体量上的增长。
首先,阿尔卡特-朗讯的劣势是其规模较小的无线网络业务,其他业务受该业务的拖累。我们正可对症下药:诺基亚移动宽带业务管理得当、规模足够大,具有很强的竞争力,盈利状况也很好。
其次,在庞大且极具影响力的美国移动市场,诺基亚并没多少立足之地。我们的大客户是T-Mobile公司和斯普林特,两家公司加起来只占美国无线宽带服务市场的30%。阿尔卡特-朗讯的主要客户是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和威瑞森通信,这两家公司合计占有68%的市场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