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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之际工艺雕刻的兴盛及其审美特征的新显

2019-12-26马力姜倩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9年11期
关键词:兴盛阶层商人

马力,姜倩

(湘潭大学艺术学院,湖南湘潭 411105)

1 明清之际工艺雕刻的兴盛及其原因

明清之际是我国工艺雕刻的重要时期,不仅工艺雕刻的材料和种类增多,在审美特征上也出现了巨大变化。造成这一时期工艺雕刻兴盛的主要原因是经济。经济的发展带来的世俗化,导致宗教观念逐渐淡漠,这样就使大型的宗教造像失去了经济支持,而小型玩赏性的雕刻,则在这种情况下兴盛起来。特别是传统上被称为“江南”的江浙地区,经济发展带来消费的上升,也促成了消费结构的变化,奢侈品消费增加,自然带动了作为奢侈品的工艺雕刻的兴盛。明初继承元代的匠户制度,匠有匠籍,不能随意变更,只有优秀的匠人可以得到皇家的赏识而获得官职。匠户们地位低下,经常受到工官坐头盘剥,工匠也多怠工,导致明初手工业不甚发达。嘉靖后,匠户制度名存实亡,身隶匠籍的匠人也可自由从事手工业等,人身束缚大为减小,这无疑促进了民间工艺生产的发展。早期首匠户制的影响,当时的工艺雕刻审美趣味也是以宫廷为主导的。到明中期后,随着江南商品经济的繁荣,一些优秀的工匠开始集中到苏浙地区,特别是苏州地区。以致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感叹道“良工虽集京师,工巧则推苏州。”大量的优秀工匠被吸引到江南谋生,一些文人也进入雕刻的制作行列,这些都促进了雕刻技艺的提高。当时兴盛的工艺雕刻有玉石雕、竹木雕、骨牙雕、陶瓷塑、果核雕刻等,制作的器物以笔筒、臂搁、如意、镇纸等文房器物和小型雕像等案头把玩雕刻。

除经济因素外,另一个因素是因经济发展带来的文化变迁。明代帝王因草莽出身,并不像宋代帝王那样拥有较高的文化与艺术修养。他们的艺术品位除了推崇唐宋时代宫廷艺术中华贵、精致、宏大的气象外,同时也带有较强的平民趣味,喜好民间艺术。随着江南地区经济的高速发展,也带来了该地区文化的繁荣。在艺术上,新兴的以江浙文人为代表的审美逐渐兴盛起来,并超越地域限制,向外传播,并逐渐替代了明初以南北两京的宫廷和贵族赞助的审美标准,对宫廷艺术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与宫廷精致华贵审美相比,江南的精英文人们不喜欢花太多精力雕刻的繁复的器物,反而喜欢简洁、注重内涵,带有文人绘画般效果的雕刻品。他们花费大量的金钱购买符合他们审美的雕刻品,并改变了以往对雕刻匠人的歧视态度,有的甚至与雕刻的工匠保持很好的关系。

虽然部分持传统观念的文人不断批评这种风气,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并没有多大效果。同时,受心学的影响,时代风气的转变表现在士大夫阶层时,他们追求的并不是过分的“奢靡”与“华丽”,而是常常带有个人情趣性质的生活情调。这些情调和情趣虽然看起来并不完全站得住脚,有的甚至看起来甚至有些荒诞。中国古代儒者秉持礼制,对于物质生活本身,一直保持警惕态度,早在《尚书》中就有“玩人丧德,玩物丧志”的告诫,史书中关于玩物丧德、丧家、丧国的记载比比皆是。但当时的大部分士大夫并不把这种对生活情趣的追求看成是有悖儒家道德的,反而将其视为人性的象征。当时著名文人陈继儒的话来说就是人 “不可无癖”,“癖”对文人来说就像“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谁不可以无藻,乔木不可以无藤萝一样”[1]。癖已经不是缺点或者优点了,它只是一个人真性情的体现。在这种情况下,辩说书画、收集古董、把玩(雕刻等)器物,也被认为是得情趣之真味。

文人对鉴赏物的审美喜好直接影响了晚明雕刻等器物的繁荣和审美变化。制作器物的工匠开始迎合文人们的趣味,开始越发雅致。这也导致了部分工匠地位的提高,受到精英文人们的赏识,他们能与当时著名文人交往。王世贞记录了他家乡雕刻等器物制作的兴盛情况与著名艺人:“今吾吴中陆子冈之治玉,鲍天成之治犀,朱碧山之治银,赵良璧之治锡,马勋治扇,周治治商(镶)嵌,及歙吕爱山治金,王小溪治玛瑙,蒋抱云治铜,皆比常价再倍,而其人至有与缙绅坐者。近闻此好流入宫掖,其势尚未已也。”[2]王世贞此文,原是有感于社会风尚的变化而发出感叹,却同时记录下“周制”“陆制”等工艺精品炙手可热的程度。可见当时以技艺搏名致富的名匠们,已经名动公卿,并与缙绅并坐抗礼。他们制作的工艺品在当时已成为奢侈消费的指标,甚至被引进宫廷,成为皇家用品。无独有偶,张岱也有相似的记述,“陆子冈之治玉,鲍天成之治犀,周柱之治嵌镶,赵良璧之治梳,朱碧山之治金银,马勋、荷叶李之治扇,张寄修之治琴,范昆白之治三弦子,俱可上下百年保无敌手。但其良工苦心,亦技艺之能事。至其厚薄深浅,浓淡疏密,适与后世赏鉴家之心力、目力,针芥相对,是岂工匠之所能办乎?盖技也而进乎道矣。”[3]

文人对工艺雕刻的欣赏和赞助,从阶层上看,还有他们自己的打算。而当时的王学左派提倡重商主义,他们与传统的儒家学者不同,肯定商人的地位和社会价值。如王阳明指出:“良知只在声色获利上用功,能致得良知,精精明明,毫发无弊,则声色获利之交,无非天则流行矣……虽终日作买卖,不害其为圣贤。”[4]“照得商人比诸农夫,固为逐末,然其终岁弃离家室,幸苦道途,以营十一之利,良亦可悯。”王艮则进一步指出:“圣人之道,无异于百姓日用。”[5]李贽更提出了:“且商贾何可鄙之有:拱数万之资,经风涛之险,受辱与关吏,忍垢于市易,辛苦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然必结交于卿大夫之门,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害。”[6]随着王学左派对商业持肯定态度之人的兴起,对通过商业牟利的肯定,商人的地位逐渐提高,重商主义影响日增。一些商人富有后,便开始追求文人身份,所谓“贾为好利,儒为名高。”成功后的商人们开始注重子孙教育,使他们进入仕途,这样不但可以提高家族的地位,政治身份还可以为家族的商业提供庇护。有些商人伸直通过纳捐买官,以获得政治身份。当时甚至有“金中书,银主事”的说法,即根据出资的多少获得不同等级的官阶。商业的发展,出现了更多富裕的商人,新兴的商人为了提高社会地位,不但与士大夫交游,还在生活习惯与品位上模仿士大夫。商人地位的提高、在趣味上与士大夫的趋同,导致了传统“四民”的等级差异被打破,这对处于“四民”之首的“士”阶层的社会地位产生了冲击。

在阶层上,还有一个原因是阶层的分化。明代由于印刷业的发展,经济的繁荣,导致一般人可以见到的文化资源越来越多,读书人的数量开始剧增,都希望通过对传统知识的学习获得功名。但与宋代相比,明代虽然在读书人数量上保持巨大优势,但在国家高等级的考试中,录取的人数并没有增加太多。这导致大量的读书人都不可能通过科举获得国家体制认可。无望进入仕途的读书人为了谋生纷纷加入商品经济发展的洪流中,他们出版带插图的畅销书,为等级较低的人撰写墓志、寿文,从事手工劳动,或直接从事商业贸易等。这也导致读书人内部出现了分化。

2 工艺雕刻审美特征“雅”的新显

在明代,雅字的使用主要用在社会领域而不是视觉领域。雅与“古”“清”“韵”“趣”“奇”“巧”不同,它是一个总体划分的标准,雅不仅体现在材料、构造和装饰的形制,还在于其功能,即如何以及在何种情境中使用。晚明虽然没有大量直接针对工艺雕刻的言论,但工艺雕刻品和书画、古玉器、古铜器等,皆属于鉴赏物品,它们一起出现在各类晚明的鉴赏文献中,只是工艺雕刻的地位远不如书画、古籍、古铜器地位高,往往置于文章和书的最末,描写相对简单。也就是说,当时的工艺雕刻和其他如书画、古玩等一样,共同分享一同套品评语言和标准。

明清之际,精英文人为了保持所在阶层的优越性,需要与新兴的富商、中下层文人拉开距离,重新制定高雅文化的标准,将已经或即将进入文化精英圈中的商人和其他阶层文人进行区隔。这种区隔涉及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精英文人首先需要做的是重新制定新的审美标准——“雅”,并对“雅”进行规定和限制,高雅的标准树立了,自然就和“俗”相区别了。明人虽然没有具体说一件工艺雕刻或其他鉴赏物中的哪些特征是雅的,或者说哪些特征是符合雅的特征的。但是当时的精英文人的鉴赏文献中,“古”“韵”“趣”“奇”“巧” 等特征是最常见的品评标准,常常用来形容意见符合他们价值观的鉴赏物,只有符合这些特征的东西才是高雅的,否则就认为是俗或不雅。

3 结语

明清之际,社会阶层的变迁使商人地位提高,开始追求文人身份,在趣味上与士大夫的趋同;文人中出现了更多的阶层,也导致工艺雕刻出现了不同的审美追求;此外,部分工匠开始迎合文人们的审美趣味。这些变化对处于“四民”之首的“士”阶层的社会地位产生了冲击。为了与商人以及其他阶层文人展开竞争,处于阶层顶端的精英文人们重新制定新的审美标准——“雅”,并对“雅”进行规定和限制,来巩固自身所在阶层的地位。工艺雕刻与书画等一起成为文人们赏玩并作为社会区隔的对象,也就出现了新的审美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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