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商向近代企业转型的原因探析

白燕玲

山西地处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交界处，地理位置险要，资源丰富，有经商传统，具有发展生产的良好条件。然而，山西近代工业却起步缓慢，比东南沿海地区的工业晚近半个世纪。究其原因，主要是西方资本主义侵略势力从沿海地区“叩关”，倒逼中国对外开放。沿海地区得风气之先，自然成为中国最早实行工业化的地区。在西方人开设的新式工厂和国内洋务运动的影响下，沿海地区的现代工业发展较快，许多地方的私营工场、作坊相继采用机器进行生产。而山西地处中国内陆，且与中国直接打交道的是列强中最弱、最落后的俄国，再加上长期的商场经验，晋商非常自信，这也使得晋商对近代工业的认识肤浅，缺乏投资兴趣[1]。因此，晋商积累的商业资本没有及时转移到资本主义近代工业生产上来。然而，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这种状况有了很大改观，晋商踊跃投身于中国的近代化进程，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近代交通运输事业迅速发展

近代交通运输事业迅速发展，商业资本和金融资本开始转变为工业资本，投入近代工业企业。晋商通过汇通天下和货通天下，积累了巨额资本。铁路的兴修和新式航海运输业的建立，使商业利润大幅下降。19世纪60到90年代，洋务运动兴起，打着自强和求富旗帜的洋务派，极力主张兴建近代军事工业和民用工业，兴修铁路，开办轮船公司，发展航运业。他们认为铁路是全国的脉络，只有建立铁路网，中国才能富起来。在洋务派的几番努力之下，唐胥铁路终于建成通车。甲午战争以后，中国所建铁路里程由400千米迅速扩展为8 168千米。此外，航运业发展较快，航程和轮船载重量等均有大幅度增长。1872年，李鸿章在上海设立轮船招商局，这是中国第一家近代轮船航运公司，也是第一个官督商办的民用企业。采取招集商股和政府拨款的办法，初始购船6艘，后陆续增购，1877年收购美国旗昌洋行船只12艘，将全局船只增加到30艘。又在国内外19个港口设立分局，广泛开展远洋航运。后由清朝廷出面迫使怡和、太古轮船公司签订“齐价合同”，改变了外轮垄断中国航运业的不利局面。京汉、京蒲、京包铁路的兴修，使原来由晋商控制的商道逐渐走向衰落，并且远洋航线大幅度增长，轮船吨位快速增加。近代交通运输业的发展，不仅降低了货运成本，也限制了异地商人进入长途贩运业的可能，使商业领域的竞争更加激烈，长途贩运业逐渐衰落，晋商只能将资本从商业和金融业中转移出来，投入近代工业企业。

二、西方列强侵华战争的刺激和戊戌维新思潮的启蒙

近代，西方列强通过鸦片战争、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甲午中日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使中国一步步变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民族危机空前严重。为了救亡图存，中国各阶级、各阶层的仁人志士发起救国救民运动。甲午战争激发了人们“实业救国”的热潮，辛亥革命的成功和奖励工商业政策的推行，激发了民族资产阶级投资设厂的热情。新思想的传播，使部分山西商人开始警醒，逐渐转变观念，转变经商模式，转变身份，从封建商向新兴的民族资产阶级转化。他们顺应时代，积极投身“实业救国”的浪潮，把巨额资本投向生产领域，其中影响较大的、最具代表性的晋商人物当属渠本翘。1902年，渠本翘与人合伙投资白银五千两，接管濒临倒闭的官办太原火柴厂(晋升火柴局)，并将火柴厂名称改为“双福火柴公司”，这是山西省境内第一家民族企业。双福火柴公司采用西方先进的机器设备和管理制度，生产的火柴广受人们喜爱，获利颇丰。这家“双福火柴公司”，其实就是今天平遥火柴厂的前身。1906年，清政府将山西阳泉、潞城等多地煤矿开采权出卖给英商福公司时，渠本翘组织晋商在阳泉成立“山西保晋矿务总公司”，并出任公司总经理一职。在渠本翘的带领下，经过多方筹措，共筹集白银150万两，成功赎回矿权。此后，山西煤炭开采业逐渐发展起来[2]。

三、巨额利润的刺激

近代工业企业采用机器生产，规模大，效率高，成本低，特别是轻工业产品物美价廉，深受百姓喜爱，市场广阔，利润高。商人追逐利益的天性使他们积极将商业资本和金融资本转为工业资本。20世纪初，晋商以前所未有的热情积极投资于近代工业企业，实现向近代化的转型。双福火柴公司所产火柴深受百姓欢迎，供不应求。20世纪30年代初，双福火柴公司的财产迅速增殖为二十万元，是其投资本金的十多倍。该公司的成功经营，激发了山西人兴办近代企业的热情。1915—1924年，山西商人共投资35万余元在闻喜、平遥、新绛、汾阳等地创办荣昌火柴公司、金井火柴厂、毓华火柴公司、昆仑火柴公司等多家近代企业。

四、政府积极倡导实业救国

按照美国经济学家诺斯的说法，政府是一个社会唯一的、合法的暴力组织，专门干企业干不了、干不成、干不好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政府的偏好、政策能影响生产要素的价格变化，进而影响不同产业的投资收益。19世纪，西方国家的侵略使中国民族危机空前严重。甲午战争之后，清政府积极倡导“实业救国”，鼓励兴办实业，放宽对民间设厂的限制。清政府积极鼓励民间“多设织布、纺绸等局，广为制造”。辛亥革命后，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制定了一系列规章制度，包括《暂行工艺品奖励章程》《矿业条例》《审查矿商资格细则》《农商部奖章规则》等。南京临时政府鼓励并保护工商业的发展，大力提倡兴办实业，多方鼓励华侨在国内投资设厂，中央设立实业部，各省设立实业公司，废除清朝的苛捐杂税。1912年12月由工商部制定实施的《暂行工艺品奖励章程》，是国民政府颁布的第一个科技奖励法，共包括13条细则。《暂行工艺品奖励章程》中“工艺上之物品及方法首先发明及改良者，得呈请专利”一条，对新发明、新创造和新工艺给予保护。此外，农商部颁布了《农商部奖励实业办法》，主要强调大力发展民族企业，振兴民族工业，扩展对外贸易。南京临时政府推行的一系列政策措施和规章制度，极大地鼓舞了民间兴办近代工业企业的信心和热情。特别是给企业授予专利权的规定，打破了封建专利的垄断性，使先进、合理的专利制度得以有效推行，同时鼓舞了晋商的投资热情。

明朝中叶，晋商凭借“食盐开中”捷足先登，依靠运城盐湖以及山西丰富的自然资源迅速崛起，利用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交界处的地理区位优势快速发展，他们称雄商界五百年，纵横欧亚九万里，创造了中国商业史上的神话。作为经历了中国由闭关锁国到被迫开放走向近代化的商人群体，晋商对山西乃至中国近代化进程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