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挖掘弘扬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价值与路径探析
2019-12-26杨洪敏
杨洪敏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始终从中华民族最深沉精神追求的深度看待优秀传统文化,从国家战略资源的高度继承优秀传统文化,从推动中华民族现代化进程的角度创新发展优秀传统文化。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要“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指出“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①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第4版。习近平反复强调要“善于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华”②《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5月19日第2版。。深入挖掘弘扬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对于新时代提升文化软实力、增强文化自信,具有重要意义。
一、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基本内涵
“人文”指重视人的文化。“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周易·贲卦·彖传》)人文精神则是关注人的生命尊严、寻求生命意义的价值,中华文化贯穿着强烈的人文精神。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阐发的人文精神的基本内涵包括:
(一)物我统一:和合精神
物我关系在本质上是天人关系,不过在个体层面生动体现出来。在“天人合一”的影响下,中国古人在物我关系上体现出强烈的和合精神,即人与外在于自身的客观世界和谐相处的价值追求,从而形成了传统人文精神的重要方面。
和合精神强调的是:人要在顺应外界而非征服自然的基础上彰显自身的主体性。“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周易》),“天地之大德曰生”(《周易》),是指人类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需遵循万物生息法则。在儒家看来,人和自然万物同为天地所生,是一个生命共同体,由此人应禀受生生之德,仁爱自然万物,进而与万物成为一个道德共同体。道家进一步崇尚“道法自然”,“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认为人类不应凌驾于自然之上,应遵循天、地、自然之道,在其所构成的世界中寻找立身之本,如“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庄子》);要求人类要“知常”,仁爱自然、顺应规律、适度索取。总之,内含于儒、道两家的和合精神,从物我统一的角度协调了人与外界的矛盾关系,展现出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对自然和人类社会的深层关怀。
(二)礼法并用:规约精神
在传统文化中,“礼”和“法”是实现人伦价值的重要手段,其中“礼”指规范人行为的典章、制度,“法”指刑罚或法律。前者用来提前防御,后者进行事后惩罚。二者的目的是使人们遵循普遍的社会规范,形成稳定的道德价值,从而达到“尽伦”的社会目标。在“礼法并用”的文化背景下,中国人形成了一定的规约精神。
追本溯源,礼法关系贯穿于中国文化始终。孔子提出的“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礼记·礼运》)的等级伦理最早确认了“礼”的血缘关系之基。“不学礼,无以立”(《论语·季氏》)说明“礼”乃人安身立命之本,赋予了社会成员特定的社会角色。可见,礼制不仅确立了复杂的人伦关系,而且其典章规范赋予社会生活以仪式感,使人们自觉遵守社会道德要求。随着后来礼崩乐坏,“法”的作用不断得到重视,如荀子提出了礼法并施的思想,主张将儒家的礼制思想同法家思想相结合。这两种手段形成中国传统社会“德主刑辅”“礼法并用”的主要治国思想,对人的规约意识形成产生了极大作用。总之,礼法并用的人伦规约使人们自觉认识到自己的社会地位和责任,规定着人的社会关系,是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社会性表达。这一精神虽然与现代社会的规范规则意识有一定区别,但仍具有明显的积极意义。
(三)修心制欲:自律精神
意欲是中西哲学面对的重大问题,中国古代哲人以节欲的价值取向来引导欲望,但这种节欲并非外在强加,而是人们意识到欲望客观存在,反观内心并进一步自我审视的一种自我修养过程,是人们向内求得节制私欲的修心历程。
儒学对“人欲”有深刻论述。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论语·为政》),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孟子·尽心下》),荀子曰:“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荀子·乐论》)。显然,儒学承认人的自然情感和欲望客观存在,即“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礼记·礼运》);但又同时强调不能任由私欲泛滥。为此,以“求诸己”向内进行自我审视,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向外进行观察,使人主动接受道德引领。同样,道家也主张节欲,“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老子·第五十七章》),老子认为私欲膨胀会导致人的朴素本性丧失、精神追求被物欲遮蔽,正所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老子·第四十六章》)。因此,道家倡导人们应回归自然、与“天道”合一。可见,儒道两家分别以道德、自然为节欲路向,通过超越一己之私,更好解决公与私、义与利、群与己之间的矛盾关系,来达到提升人生境界的目标。
总之,不同的节欲路径能将人的生命存在从低级自然层次调试到高级道德层次,将个人自我追求引导到超越性的精神层面上来,保持了人之优于天地万物的自主性,这反映了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个体德性追求。
(四)注重人事:入世精神
最后,中华传统人文精神还体现在积极入世上,通过对天命的敬畏态度和保持对“神”的适度远离达到对“人”的重视。在人类早期,祭祀与宗教密切相连,祭祀本身就是宗教活动。我国历史上“神道设教”就具有宗教的最初形态,《尚书》中的“天命不僭”“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都表现出对“天”的崇拜和对“天命”的敬畏。但中国早期的祭祀活动并未向宗教的抽象形态发展,而是过渡到一种世俗的道德教化。“务民之本,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论语·雍也篇》)儒家的祭祀活动是一种教育活动,在倡导人们淡化死亡意识的同时,希望人们用有限的精力关注现实。“孔子没有把人的情感心理引导向外在的崇拜对象或神秘境界,而是把它消融满足在以亲子关系为核心的人与人的世间关系之中,使构成宗教三要素的观念、情感和仪式统统环绕和沉浸在这一世俗伦理和日常心理的综合统一体中,而不必去建立另外的神学信仰大厦。”①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三联书店2008年版,第16页。这一价值导向使儒学从创立之初就摆脱其陷入宗教信仰的精神泥潭。
总之,中国传统文化早期从神本向人本、由宗教向世俗的转换对后世道德文化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使中国人的信仰并不一定必须建立于外在的形而上的西方式“上帝”或者其他宗教人格神之上,而是“坚持以人为本位,重视现世的人伦生活,将宗教和鬼神信仰置于其后,神本主义始终未居主导地位”。②陈江风等著:《中国文化概论》,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84页。对“人”的重视使儒学在后来的发展中极具生命力和时代感,表现出人应努力拼搏、致力于追求美好生活、实现生命价值的强大生存意义,这是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现实性展现。
传统人文精神除了体现在上述几个方面外,道、释等文化资源也对传统人文精神进行了丰富滋养,如超凡脱俗的高雅精神、相尊相蕴的齐物精神、道法自然的豁达精神,等等。这些都融入到中华传统人文精神整体之中,不再单独分析。
二、新时代挖掘弘扬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重要价值
面对当前建设文化强国的要求,挖掘弘扬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具有重要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有利于涵养新时代文化气质
“气质”本是心理学概念,是指一个人从内到外所发挥的人格魅力。中国古代文献中,其含义略有不同,如北宋张载提出“变化气质说”,强调“为学大益,在自求变化气质”;王阳明提出“克服习气、变化气质”。与个体的气质相类似,“气质”一词还常被用来描述文化现象,表现为一种文化所体现和散发的魅力即“文化气质”,如东西方文化就反映不同的文化气质;再如欧洲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我国春秋战国和汉唐时期的文化体现出不同的时代气质。
文化气质的核心是精神,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精神。习近平讲:“人无精神则不立,国无精神则不强。精神是一个民族赖以长久生存的灵魂。”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47~48页。随着我国进入新时代,文化气质要体现出高度的自信、宽广、包容、底气、骨气。涵养这一文化气质,离不开传统人文精神的滋养,因为“中国传统文化……乃是一种人道精神、道德精神”。②钱穆:《民族与文化》,新亚书院1962年版,第32页。其作为中华民族心理特征、文化传统等社会意识的综合反映,积淀了很多至今具有积极意义的价值理念,如中华传统文化中蕴含的和合精神、自律精神,对于提升当代人精神境界、激发精神动力、明确精神底线、树立精神原则、坚定精神信仰、探索生命价值,对于克服现代理性和多元文化选择带来的负面影响,具有重要作用。
(二)有利于提升中华文化话语权
“话语权的确立离不开文化的尊重与认可、交流与融合”。③赵庆寺;《中华传统文化与中国国际话语权的建构路径》,《探索》2017年第6期,第114~121页。进入新时代,中华文化话语权在国际上的地位逐步确立,“我国国际影响力、感召力、塑造力进一步提高”④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第2版。,“主旋律更加响亮,正能量更加强劲,文化自信得到彰显,国家文化软实力和中华文化影响力大幅提升”⑤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第1版。,但与此同时面临着很多新的文化霸权主义的挑战,如“普世价值观”仍企图消解我国主流价值,“中国威胁论”“中国傲慢论”等言论仍不绝于耳,在这一状况下,提升中国国际话语权尤为重要。
价值是文化的核心,文化话语权是国际话语权的重要内容。中华文化蕴含着丰富的话语资源,如“和而不同”的文化基因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理念相一致,“生生之德”的文化传统与生态文明建设理念相契合,因此,挖掘中华文化话语资源能为创新对外话语表达、构建话语体系提供支撑。“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要努力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161页。在意识形态领域斗争依然复杂的情形下,挖掘弘扬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并将之融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价值理念的表达中,可以有效应对西方价值观的诘难与挑战,使中国故事、中国声音体现浓厚的中国价值。
三、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理论支点
以儒家为主体的中国传统哲学对“人”的存在方式和价值的回答,构成了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理论支点:
(一)天人合一以定人位
“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报任安书》),反映了古人的理想境界和崇高追求,表现人在天地间的积极作用。天人合一是一个历史的演变过程,从自然层面到道德理想层面的天人相合,最终实现自然与人、天道与人道的统一,代表着中国古人的德性追求。
“天人合一”孕育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本精神,是由于这一观念蕴含着和合意识,实现了对“天人相分”的超越。在人类早期,面对自然的神秘性,“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行,何由考之?”(《天问》)人们会不同程度地意识到人与天的异质性,“天人相分”的思想应运而生。为了克服这一思想内含的深层次矛盾,即在实际层面天人二分与理想层面天人相合,中国传统文化力求实现天、地、人的统一,通过“修己”“克己”“求诸己”“尽心”“知性”“知天”基础上的“反身而诚”,打通了物欲之蔽,将外在之“天”收摄到人的主体之中,完成了以“人”合“天”的路向。
可见,天人合一通过对“人”的准确定位,赋予“人”以“德性之天”的内在价值,“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易传》),使人作为积极能动的主体性存在,让天的道德价值得到彰显,确认了人在天地间生命存在、价值指向的道德依据与道德理想,是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主体性确立,有力反驳了认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没有“主体意识”的误解。
(二)群体和谐以达人伦
人伦是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范畴,主要体现在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种伦理关系中。中国传统社会实现人伦的路径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用忠、孝、悌、忍、善等伦理规范由内向外扩展,最终达到群体和谐,从而使传统人伦观具有个人和整体的双重含义。在个人意义上即人与人之间,它指与具有亲缘关系或非亲缘关系的他人和谐相处;在整体意义上即群与己之间,它指扩展血缘共同体为非血缘共同体,实现社会和谐。
在这两种关系中,群体和谐始于慈爱孝悌的亲缘关系。家作为最小的人际关系范围,体现出诸多伦理关系,如父慈子孝的父子关系:“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大学》)要求父母抚养教导子女,子女赡养敬爱父母。再如兄友弟恭的兄弟关系:要求兄长关怀弟幼、弟幼尊敬兄长。还有和谐融洽的夫妻关系:要求夫妻双方互敬互爱。在上述伦理关系基础上,即血缘共同体向外扩展时,优秀传统文化要求人们以“仁”为本、以“中”为原则、以“和”为精神,以德待人、求同存异、实现人与人之间的汇通,将人伦关系推向新的高度。可见,群体和谐通过赋予个人以社会联系,克服了个体的局限性,展示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人的现实性、整体性、社会性的认知。
(三)身心统一以成人格
人的生活目标最终根源于自我,身心统一表达着“个体人与自己的精神世界、内在自我的关系问题”。①郭齐勇:《中华人文精神的重建——以中国哲学为中心的思考》,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24页。其以身心相“和”为目标,要求个人在道德实践中规约自身,在精神层面成为具有较高道德素质的理想人格。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从“完善人格”的角度分析身心关系问题,以“心”之自律达到“身”之自由,通过人自觉在道德实践中或调整或超越欲望的主体意识,来完成身心统一,实现人对自我内心世界与外在肉身矛盾关系的主动调控。
中国历史上,墨子较早论述身心关系,“生,形与知处也”(《墨子·经上》)。《乐记》中用“乐以修身”,讲究节制情欲、陶冶情操,发展人的主体自觉性。孟子则认为心理活动引起生理变化,因此要用刚强、专一的意志引领日常道德行为,从而积累仁义道德,蓄养浩然之气。宋明时期,朱熹指出人要通过自我调控来克制欲望,以达道德理想境界。不同于儒家通过道德规约实现身心统一,道家则认为人应超越世俗价值标准,心胸开阔、不计名利得失,少私寡欲才可知足常乐,进而内心宁静。之后王阳明更是将知行合一纳入人对自我的认识中,提出“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传习录》),主张人只有躬行实践道德理论,把追求道德理想与完善个人品格融合,才能达到身与心的统一。所有这些,都反映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由“身心统一以成人格”的哲学思路。
当然,除了儒家之外,中国传统哲学中其他思想如道家、法家等也对“人”做出了深刻思考,有些甚至和儒家是相通的,如天人关系的分析等。鉴于儒家形成了古代经学的基本面貌,因此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主线以儒家弘扬士大夫精神、君子人格为主。
四、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独特优势
中华传统人文精神以多角度、整体性实现了“文以化人”的历史使命,彰显出独特优势:
(一)重情感:人伦情感延展生命价值
中国古代人伦社会的大背景孕育了讲求伦理的文化资源,其中涵养了人的情感性表达。即是说,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并非简单人伦约束,而是把社会道德规范融入情感发展之中,以道德情感超越个体的有限生命,延展了人的生命价值。这是由于古人将情感看作和人的生命直接联系、神圣而崇高的表现形式,而不是低俗的情欲,认为积极的情感可以驱动人的行为、增长人的能力。因此,人们不仅要尊重自我情感,更要尊重他人情感,共同成就事业。中华传统文化还认为自然情感客观存在,但不能任其发展,而要通过内心修养跨越情感羁绊,从而提升情感的道德性。如“温良恭俭让”的性情追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执著真情、天道酬勤的奋发精神均来自善良、无欺的情感本性。
可以看出,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对道德情感的重视延展了生命价值,具有独特的民族品性。爱国主义情感就是建立在共性认同基础上更高层次的情感体系,它把人们对家的情感认同提升到对民族的整体性认同上,成为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西方人文思想中虽然也强调勇敢、正义等爱国理念,但缺乏人伦情感的温度。
(二)重德性:完善品德提升人格理想
与西方人文精神重理性、提倡个体自我反思和自我批判,建构个体理性的思维模式不同,中华传统人文精神蕴含着明确的家国情怀和价值追求,体现出浓厚的道德理想主义特征。如儒家重视“礼乐教化”,强调“修齐治平”,力求形成“君子人格”,显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奉献精神、“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民生关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民族忧患意识,等等。道家则独辟蹊径,以“出世”为“入世”,主张人要认识并遵循自然界发展规律,要主动克制人类的贪婪欲望,实现人和天地万物协调发展。二者均要求完善道德品质以提升人格理想,也就是说,儒家伦理德性和道家自然德性是互补的,他们共同把人们对道德理想的追求内化于道德品质认知、外化于道德实践行为,并进一步融入人们精神世界的塑造过程中。因此,中国传统人文精神十分重视德性,强调人在一定的文化语境中完善自我品格。
(三)重整体:道德实践助力群体和谐
最后,中国传统文化是整体主义的社会文化,其以血缘关系为基本纽带,以人伦情感为情感依托,以家国一体为社会组织形式,以道德理想统领社会治理,最后统一于实现群体和谐的目标之中。
对整体价值的关注充分体现在儒家的“群己”之辨中,其以个人利益融入群体利益为价值出发点,强调个人和群体是密不可分的,离开他人和整体,个人便会失去道德实践的对象环境,因此人们应超越狭隘眼界,认识到个人和群体的价值合一性。总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个人生命意义和价值融入群体历史文化传承中,用道德规范引领个人情感发展,其目标是实现群体和谐,体现出社会群体以至天地万物“天人合一”的道德理想,即“和”的价值理念,具有独特价值。相反,西方人文精神则倡导个人意志和权利的自由表达,弘扬理性,激发个体创造力,虽然具有积极的现代价值,但缺少对他人和社会人伦关系的关注。
五、新时代挖掘弘扬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路径
习近平提出要“把跨越时空、超越国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106页。新时代挖掘弘扬中华传统人文精神,要从以下方面展开:
(一)培养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文化认知
文化认知是指探寻认知对象蕴含的文化意义,意味着文化选择。鲁迅先生曾讲:“要改造国人的精神世界,首推文艺。”②《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5日第2版。可见培养文化认知的重要性。在多元文化观念交流碰撞的新时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之间的张力加大,导致人们对传统文化出现一定程度的认识断裂。面对人们对传统文化认识不深入的状况,我们要培养个人及社会对传统人文精神的文化认知:一是要对传统文化进行有意识的选择。文化选择是文化认知的前提,虽然相对于现代文化,传统文化具有较弱的实用性,但其精神性是现代文化无法企及的。有意识地选择传统文化意味着人们具有进一步掌握其精神本质的可能性。二是善于在传统文化氛围中实现情境互动。要引导人们进入传统文化体系,在此情此景中去感受传统文化的精神魅力,领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人文关怀。三是提升对传统人文思想的理性认知。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反映着当时人们的精神状态和追求,我们要在文化选择和情境互动的基础上,理性分析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现实条件,分别阐释其原始性和延续性内容。
(二)增强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情感认同
情感认同是指个人情感方面对事物产生的喜爱、赞同和探索的积极态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社会整体共同的历史文化记忆,中华传统人文精神承载着人们对亲朋、国家和民族最深厚的感情,社会成员可以在传统文化对人的关怀中体验到彼此相通的情感。增强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情感认同意味着提升人们对自己所追求文化的归属感。一是以天下一家的历史担当和责任感激发情感认同,社会成员要在培育良好的个人品德、家庭美德、职业道德、社会公德中体悟传统人文精神对个人、家庭和社会的责任要求。习近平强调:“我们要通过文艺作品传递真善美,传递向上向善的价值观,引导人们增强道德判断力和道德荣誉感,向往和追求讲道德、尊道德、守道德的生活。”①《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5日第2版。二是以绵延不绝的文化基因和归属感涵养情感认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和”,其求同存异的包容性,形成了开放的文化格局,是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的不竭动力。我们要激发国人奋发向上的精神源泉,激活中华传统人文精神蕴藏的共同情感记忆。三是以对承载人文精神的历史人物的亲近感凝聚情感认同。“伟大时代呼唤伟大精神,崇高事业需要榜样引领。”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159页。历代仁人志士所谱写的英雄史诗,激励历代中国人在不同时期怀着崇高的爱国情感,为国家和人民无私奉献。我们要感受和走近历史人物,以崇敬感激发人们对民族国家的真情实感,完成对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情感凝聚。
(三)推动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实践发展
“一种价值观要真正发挥作用,必须融入社会生活,让人们在实践中感知它、领悟它。”③《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165页。弘扬中华传统人文精神,要以文化认知激发情感认同,用情感认同强化文化认知,最终都要在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实践发展中发挥作用。一是要用中华传统人文精神支撑并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核心价值观是一个民族赖以维系的精神纽带,是一个国家共同的思想道德基础。如果没有共同的核心价值观,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就会魂无定所、行无依归。”④《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5日第2版。“我们提倡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充分体现了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升华。”⑤《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171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即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现代性表达。二是要有意识地按照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要求立身处世,把道德理想融入实现人生理想的过程,更好地塑造个人精神生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当代人的价值迷失问题。要认识到经济发展往往使人们迷失在物质追求中,而传统人文精神中节制欲望、关注人的生命尊严等内容,能为解决人们的精神迷失提供良药。
习近平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⑥《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5日第2版。“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⑦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第4版。随着新时代不断挖掘弘扬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必然会在社会中广泛形成对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意义探寻,从而扩大和拓展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响范围和领域,为新时代文化建设发挥积极作用。
总之,只有深入挖掘弘扬中华传统的人文精神,理解以儒家文化为理论支点的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培育中华传统人文精神的文化认知、情感认同,最终发挥中华传统人文精神在实践中的作用,才能够完成“文以化人”的历史使命,并不断地拓展优秀传统文化的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