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

刘洪文

二小子给生产队放夜马已经有小半年了。二小子今年13岁，是个孤儿，父母早就没了。生产队为了照顾他，让他放夜马，因为这活比较轻松些，不用锄田抱垄，也一样挣到工分。

可是，最近二小子却说啥也不放马了，宁愿跟大伙儿一块儿上山割麦，哪怕挣半个人的工分也行。大家不知为何？便详细打听，这一问不要紧，二小子哇地哭起来，说他看到了鬼火。他说昨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样，牵着队里的五匹马去地头树带上放，大概快到12点前后，前面二三百米处突然出现一簇蓝色的小火苗，一明一暗的，还伴有唰唰唰的响声，跟老人们讲的鬼火没啥差别，可吓人了。所以他就跑了回来。大家都说二小子可能是看花眼了，可二小子不认为是这样，坚决不再放马了。

啥活总得有人干，于是大林便接手了放夜马的活。大林是村里比较懒的人，平时下地干活总爱偷奸耍滑找轻巧的，现在接了放马的活倒是顺了他的意。有人说大林等这机会好久了，大林矢口否认：“这世上哪来的鬼火，我就不信了，不过这是实在没人干我才接的，要不然你们谁能干你们干！”人们便哄笑着散了……

话是这么说，大林心里还是对这活挺满意的，白天可以不用上工，工分挣得又不少，一举两得。所以他干得也挺积极，晚上一吃完饭就把马拴成一串，牵着出发了。因为地头树带的草比较丰茂，這些地方便成了大林常走的地方。

有一天夜里，大林和往常一样，牵着马在北山长垄地的地头放牧。时近午夜，周围安静极了，除了马啃草的声音就是偶尔的几声猫头鹰叫，大林感觉有些无聊。忽然发现南山坡上有一处火苗，忽明忽暗，想是别的生产队也有人在放马吧，那亮光可能是拿着手电。大林想去蹭棵卷烟抽，也打发一下时间，便牵着马慢慢悠悠往南走。

马边走边吃，偶尔还打几声响鼻。眼看亮光逐渐接近，没剩下多远时，大林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唉，这大半夜的，放马也不容易，都说咱这活轻，可难受的时候谁知道呢？我寻思着上你这儿抽袋烟，聊聊天，自己的忘记带了……”可是对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大林这才仔细看看。不看则已，这一看倒惊出一身冷汗来。原来对面根本没有人，只是一个光点蛰伏在地，中心还不停地旋转着，像只眼睛一般。

大林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双方对峙着有二十几秒钟，大林鼓足勇气，一马鞭抽过去，那亮点如同受了惊吓一般，“嗖”的一声向远处飞去……此时的大林不敢怠慢，慌忙牵着马往回赶。回到生产队里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大林拴好马便回家了。

次日，大林也提出不再放夜马了。村民们奇怪：“干得好好的咋说不干就不干了呢？”大林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并且说：“真的是吓坏我了，我再也不敢放夜马了。”大家伙儿哄笑起来：“当初不是你说的这世上没有鬼火吗？现在又怕成这样？”大林张口结舌答不上话，可就是说啥也不放夜马了。队里无奈又选了别人……

时光匆匆，转眼数年，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也解体了，人们的生活日新月异，如今大林也成了老林了，每每提及往事，大林都会说：“这人啊，心里不能有鬼，心里有鬼便会相由心生。当年要不是我弄块蓝布蒙手电上吓唬二小子，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大林说的后面的事是不是真的存在，无人知晓，也不重要，但是大林的那句“人心不能有鬼，有鬼便会相由心生。”却一直传了下来，还将继续传下去。

我是小林，大林是俺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