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番石榴园的喧闹》中作者的自然观
2019-12-25徐宛思张松柏
徐宛思,张松柏
(西北大学文学院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陕西西安 710127)
生态批评是一种整体的文学方法,试图考察人与环境之间的联系,坚持认为文学不应当以一种人与自然相对立的方式存在,而必须以一种审视人作为生态系统的一部分的方式来看待它,人既不是它的主人,也不是它的奴隶,而只是这个错综复杂的系统中的一部分。用生态批评的方法来分析小说《番石榴园的喧闹》,在当代具有特殊的社会意义。
1 小说《番石榴园的喧闹》(以下简称《喧闹》)内容梗概
《喧闹》是基兰·德赛的成名作。小说讲了一个看似荒诞的故事: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桑帕斯在大雨中降生。二十多岁的时候,父亲费尽心思给他谋了一个公务员职位。但他并不满意。一次和领导发生冲突之后,他选择爬上了一颗番石榴树,从此谁也劝不下来。令人意外的是,树上的桑帕斯冒出来很多胡言乱语,却让树下的人把他捧成了圣人,成了人们口中的“神”,受到万千子民的顶礼膜拜。从此,他再也不愿意回到现实生活之中。
2 《喧闹》所体现的和谐生态观
看似荒诞不经的故事,其实包含了作家独特的自然生态观。德赛通过主人公生活状态的变化,告诉我们:如果人类想要完整和满足,就不能继续把自己置于自然世界之外,不能企图控制周遭环境,而是要把自己看成是整个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学会与自然和睦相处。
2.1 开篇:人与自然的对立关系
2.1.1 对立的现象描述
《喧闹》以一场可怕的饥荒和干旱开始。夏考特有着举国最为炎热的夏日。到了9月末,炎热无雨造成了严重的干旱,旱情严重到人们不得不依靠周围的饥荒救援营来维持生命。而这一切的起因,都被乔拉先生归咎于最近火地岛火山爆发喷出的火山灰、非洲西海岸近处的洋流和在极地冰冠带的微颗粒运动。在小说第一章的第一部分中,我们能够看到自然生命赖以生存的地球资源被过度开发和破坏的惨状,以及库菲怀着桑帕斯时的状况,“库菲变得硕大无比,好像她把世上所有能量都占为己有了似的,她吸干吮空了它,把它变得凋萎、枯黄。”在笔者看来,作者这里或许是借对库菲的描写来暗示人类对于自然界的贪婪索取,揭示的是人与自然的对立关系。
2.1.2 对立的本质分析
《喧闹》本质上是一个主人公寻找自我,意识到不能征服自然,而要与之和平共处的过程。在《喧闹》中,桑帕斯所处的家庭与社会普遍认为,人可以控制自然甚至超越自然。在试图征服自然的同时,夏考特居民所建立的文明生活与山岗上的番石榴果园中更为原始的自然生态之间存在着持续的紧张关系,一旦桑帕斯能够抛弃他所熟悉的社会,融入番石榴果园的自然环境中,这种紧张关系就暂时中断了。作家想以此来证明如果自然界要长远共存,人类就不能继续凌驾于自然之上,而要学会与环境和谐共处。因此在这个自然万物分崩离析的时代,德赛选择番石榴园作为背景,展开主人公桑帕斯的故事,付诸了作者对于生态环境的密切关注。
2.1.3 解决对立的非正常契机
就像人类的发展永远需要特殊的契机一样,人类和自然对立关系的解除也需要一个非正常的契机,而这个契机就是主人公的特殊性。《喧闹》的前半部分着重笔墨突出桑帕斯的压抑与幽闭感。首先是桑帕斯身上的许多非正常特征:他“怪异”的母系遗传因素、他的低能(小说第三章印地语不及格、梵语不及格、数学不及格、历史不及格。他从不能专心学习。)、他的幽闭恐惧(“屋里又闷又热。身体滞重。一闪念间他觉得可能自己再也动不了了。他快淹死了;他会像一块石头一样沉到一个像海底般又深又黑的地方”)、他的偷窥心理(桑帕斯翻检着需要分发的信件), 以及他在上司女儿婚礼上的怪异表现及最后的失态乃至失常。小说借桑帕斯父亲乔拉先生之口做出预言,“如果这个国家有谁疯到要爬到树上去,那一定就是桑帕斯。”虽然桑帕斯出生在夏考特城市,但是这个拥挤的城市带给他的却只有排斥与孤独。他无法适应夏考特的沉闷生活,总是渴望逃到大自然的孤寂中去。在上司女儿的婚礼上,他的古怪行为被曝光,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否错了,异装癖和裸体跳舞对他来说纯粹是乐趣和天性,但是在夏考特人眼里则是“精神错乱”。在作家看来, 个体的某种变态或非正常是存在的, 而无论是由于低能还是个性所致,这对具体的个体而言都是极为合理的。只不过当人们以一般性的或社会性的标准来要求乃至逼迫这一个体时(在这部作品中, 以桑帕斯的父亲为代表), 个体的变态才会凸显出来并与社会规则发生冲突。对于桑帕斯来说,自己是夏考特的一个异类,与身边的一切格格不入,他“越发厌恶自己的生活,仿佛降生于一方囚牢之中,偶尔倡导一丁点乐趣马上就会遭到惩罚和禁止,无法寻求一点安静”。因此,在夏考特社会文明不断进步的同时,主人公桑帕斯却选择了完全相反的生活状态,亲身融入自然、感受自然。
2.2 发展:人与自然的短暂和谐
2.2.1 具有嘲讽意味的和谐催化剂
在小说中,主人公桑帕斯一度获得了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自由。但是这种自由却来源于荒诞的偶然因素:乔拉一家在发现儿子失踪后立刻在果园找到了他,并要说服他回归家庭。桑帕斯一次又一次拒绝,面对追寻而来的家人及好事者无休止的烦扰,他无意中说出了人群中一些人信中提及的秘密, 因此被认为是无所不知的圣人。这时候乔拉意识到了桑帕斯身上所隐藏的商机,转而下定决心命令一家子留在果园里陪伴桑帕斯。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桑帕斯虽然出生于城市,但他的非常特质使得他能够很好地融入自然文明之中。而代表着城市文明的夏考特居民则不同,他们与番石榴园的自然文明格格不入。小说在这里用猴子作为联系两种文明的纽带,通过桑帕斯、朝圣者们与猴子之间的关系,反映了两种文明之间不可协调的冲突。
2.2.2 人与自然的和谐理想
即使人与自然的和谐来之不易,但和谐依然是作者的理想。如果说番石榴树是主人公桑帕斯的保护人,那猴子则是与他志同道合的伙伴。小说第十二章详细描写了猴子与桑帕斯相处的整个过程,猴子们初看到桑帕斯占据了他们的领地时是胆怯和警惕的,他们粗暴的推搡他,冲他龇牙,但是桑帕斯却丝毫不动气,反而十分喜爱的与他们玩耍。久而久之他们意识到了这个果园的核心就是桑帕斯,转而十分佩服他。这样在猴子的等级社会里,桑帕斯获得了最高等的地位,他与霸道的猴王共享绳床,享受着猴子们奉上源源不绝的最新鲜的水果、最鲜的坚果,还有母猴们情笃意长的侍弄他的头发。这里作家向我们展现桑帕斯、猴群、果园构成了一个完整又和谐的自然整体,以此来证明人类只要与周遭环境和睦相处,就能保持自然界的平衡状态。
2.3 结局:和谐的破坏与重建
2.3.1 和谐的破坏
因为和谐建立于荒诞的偶然基础,因此一开始就意味着倒塌。小说中倒塌是从猴子与人的关系变化开始的:对于夏考特城市文明来说,猴子的存在是一种骚乱和威胁。当初在城市里,猴子被人们称作“影院猴王”,它们在电影院门口使坏,为了花生卷长久以来不断骚扰镇上的女人。这些本该属于大自然的生物,却闯进了人类文明之中,对人类文明的不适应使得他们变得张狂而又恶劣。好不容易回到了番石榴园与桑帕斯和谐生活在一起,却因为番石榴园源源不绝涌入的朝圣者,打乱了平静的果园生活,猴子们又恢复了原本的面貌,开始抢夺访客们的贡品,骚扰进入果园的警察和摄影师,尤其是在迷恋上酒精之后,开始打劫一切能喝的酒源,破坏库菲的厨房,撕毁小粉妞的纱丽……这时候,和谐遭到破坏,自然和人类重新进入原来的紧张关系:人类侵犯了猴子的领地,猴子无处可去,成为人类的敌对者。小说的后半部分,夏考特居民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捕捉猴子,在宁静的森林里留下一片混乱。
2.3.2 和谐的重建
与夏考特文明对和谐状态的破坏形成呼应的则是作者对和谐状态重建的渴望。小说用大量的篇幅描写桑帕斯由夏考特文明进入到自然文明,变成“猴子巴巴”,在番石榴园就像找到了真正的家,像一个饥饿的孩子一样拥有了自由。最初的他只吃番石榴,就像天空中的鸟和树林里的猴子一样,已然把自己看作是自然的一分子。即使他有机会返回夏考特,恢复最初的生活,但是他拒绝了,坚守了自己想要的宁静与自由。对应的是,小说的结尾,面对城市文明的威胁与破坏,桑帕斯落入树下的大锅:猴子们抢过石榴往山上腾跃而去,盘上高高的山肩,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在这里,作者以冷酷的方式,在鞭挞人类文明方式的同时,表达了对重建人与自然和谐状态的渴望。
3 结语
人类文明的发展是一个曲折演变的过程,生态文明的发展也不例外。小说《喧闹》出色地捕捉到了主人公桑帕斯的生态敏感,并交织展现在书中,以提供对环境保护主义者和城市居民的洞察力。尽管夏考特人入侵森林山丘的时间很短,但似乎已经造成了各种物种的灭绝。森林枯竭、全球变暖,种种环境问题都离不开人与自然的关系。《喧闹》正是通过对人与自然对立状态不断发展的艺术化描述,传递给我们一则明确的信息:人类不应该随意支配自然,而是应该和桑帕斯一样,放低姿态,把自己作为自然的一部分,与自然和谐共处,从中获得真正的幸福和身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