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园的春天》中的反讽艺术

刘侃如

摘  要：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东北作家群蛰居在白山黑水之中，吸收着东北地域的广袤、遒劲、豪气与雄壮。他们或许稚嫩、青涩过，可却无时无刻不在舒张着东北地域的文化精髓，骆宾基作为东北作家群这个地域流派中的一员，东北文化精神对其影响自然是积极显著的。但同时他又保持着自己独特风格与个性，在“克制”的反讽下构成了《北望园的春天》独特的叙事手法。

关键词：克制;反讽;战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33-0-01

八十年代赵园在《骆宾基与四十年代小说坛》一文中称骆宾基为“怪才”。赵先生从骆宾基的“超现实”意味、轻喜剧色彩等方面分析了他的“怪”。强调了这是他的短篇的独特文学性所在。《北望园的春天》作为他短篇中颇具代表性的一篇，即便不够怪却也有其独特性。

《北望园的春天》全篇充满了讽刺意味，环境的反讽、人物的反讽甚至是情节的反讽，但骆宾基的讽刺是柔和的，看不到鲁迅先生投枪般的直指，没有林语堂雅致的不留情面。他的讽刺是诗化的，有如潺潺小溪流淌时随处可见的石砾的棱角，这棱角是柔和的，它是在人们在体味着清凉与舒顺之时解决痛痒不可或缺的。开篇作者写道留在桂林的这一个礼拜如果继续住在原处就要一个人缴纳全部洋楼的房租，而看守二十八个房间“在桂林住过两三个礼拜的人，都能知道，一个没有邻居的房子，是多么容易失盗啊。”适时地提醒着读者，这是战争的后方啊，人们的生活状态及环境依然是这样的紧张。其后的红瓦洋房和茅草房子的对比也更充满了戏谑之感。从颜色、材料到整洁度，再到租客。穷困的只能住在充满潮湿、杂乱的茅草房子里，连喂养的小鸡也被嫌着。“我”住在好梦经常被搅扰、离开前因为关门而头晕发烧伤风，这都和文章开头“我”的所谓生活的“不寂寞”形成对比，造成理想与实际相背离的环境与情节的反讽意味。这种反讽，作者兼以诗话的情味来叙述，又造成了反讽的“节制”。林美娜是文中叙述者喜爱的角色，她优美、淡雅，是有别于胡玲君的主妇形象，在这样破旧的茅草房前挂着的是尿布是林梅娜的，以及落雨天呢，“红瓦洋房的走廊的檐底下，水滴就淋漓作响，汇合着流入接雨槽里去……从那里流到地下，流到水沟里;再在茅草房子门口洋溢开来。”这样，到茅草房子的人就要一步步踏着石头跳进去。那些令人烦恼的事物似乎因此而变得可爱及活泼了。诗话的语言与情节的铺设适当地减弱了讽刺的力度，造成了环境上“克制”的反讽效果。

人物反讽在文章中是典型的，在秦先生面前“谈笑自若的好心肠的绅士”的杨村农一见到赵人杰立刻就变得不同了，“高贵又尊严，仿佛我们身旁带着一个从仆，若是一个体面的绅士在从仆面前不矜持，那像是什么话呢”，杨村农“时时戒备着，时时怕赵人杰说出可怕的侵犯他的尊严的话来。”杨村农在老婆胡玲君面前“谨言慎行”，说话时总要暗窥她的反应，一走出北望园的院门就活跃了，微笑也可爱了。“仿佛一个被囚十二小时的赌犯，离开警察局，世界上的一切，都在他眼睛里闪光了，话也多了”。杨村农常与“我”到HE厅吃茶，兴奋的谈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杨村农很注意女子的穿戴、举止，总要对来吃茶的女子品评几句。在回家的路上杨村农却总是沉默不语的，直到有一次真正的晚归，杨村农用低微的声音叫了足足三十分钟的门才得进家门。与其说是讽刺不如说是调侃。将杨村农“妻管严”、表里不一的虚伪展露无遗。其后，作者提到了北望园的愉快，包括杨村农陪着胡玲君进城去看电影，这一插曲多少也减弱了对杨的讽刺，包括“我”经常与杨村农到HE厅去吃茶，“经常”二字又似乎是客观的冷静的叙述者“我”对杨的形象缺陷的辩解。

非知名画家赵人杰在叙述者眼中的形象是清苦的，整月不刮胡子，经常看到手提着用细长的草梗穿起的鸡蛋大的牛肉，窘困加上过度的谦虚使赵人杰表现出来的总是一副“怪相”，谦让后无休止的“客气”，“买了三块钱的花生米，仿佛招待一顿盛餐那样几次地让我‘吃呀！吃呀！”……在清贫面前那极度的自卑感与知识分子自身的傲骄形成了极大的对抗性，而这种对抗却又杂糅着他的慷慨陈词：“现在的中国画家呢？不注意作品里的人物，而注意整个画面背景和情调……现在中国的小说家呢？不注意人物的思想，人物的灵魂，而注意语句的简练，有的注意语句的俏皮，故事的曲折。”这番评论又缓和反讽效果之作用，又让人不禁感慨知识分子的境遇竟致如此。

“反讽强调叙述者在叙述过程的距离控制，包括角度、情感乃至道德距离，它要求叙述者持一种超然、平和的态度，叙述要适度，真意最好隐而不露。”这种“克制”正是作者冷静、客观叙述的表现。

“客观叙述者是现实主义理论家最推崇的范式”，《北望园的春天》正是用冷峻而平和的叙述者展开平凡的主题，反讽的环境与人物，关照四十年代战时的大后方生活图景。

参考文献：

[1]骆宾基.骆宾基短篇小说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

[2]趙园.论小说十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

[3]胡亚敏.叙事学.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

[4]吴晓东.战时文化语境与20世纪40年代小说的反讽模式——以骆宾基的《北望园的春天》为中心.文艺研究，2017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