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先锋电影类型之记录电影
2019-12-23万雨洁
本文所论述的记录电影实际上被称为“先锋纪录片”,既然是“先锋”,就应区别于一般的、通常意义上的纪录片。这种区别主要是美学上的。具体来说,凡是纪录片都要求客观地记录现实生活,但先锋纪录片更强调一种生活的“陌生化”处理。他们从日常生活或常见的自然景象中收集素材,再通过蒙太奇手法将其重新组合,展现在人们眼前的现实世界似乎变了一个样,变得富有诗意。不同于一般纪录片注重内容的传达,先锋纪录片将重心移向对形式的探索,这也是所有先锋派类型的共同追求。电影眼睛派作为先锋派类型之一,就有着对镜头角度和运动的多方位运用。而在艺术语言上,先锋纪录片尤其是“城市交响乐”,特别强调音乐的节奏与画面的配合,其作品大多像是一场“视觉音乐会”。
一、“城市交响乐”
一些电影创作者把他们的摄影机带到户外,捕捉城市景观中充满诗意的一面。他们的电影形成了一个新的流派——“城市交响曲”。
这一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开始形成的纪录电影流派,也被称为“第三先锋派”。与之前的其他先锋派电影相似的是,它们也否定电影的叙事性。有所区别的是,它们以更加符合电影手段的精神面对可见的物质现实世界。该流派电影的特点包括:情节一般发生在较短的时间内(通常是一天之内);内容涉及城市生活的方方方面,包括社会各阶层的日常活动(如工作、餐饮、娱乐生活等);通常通过造型美、音乐美和节奏美使电影产生意义。“第三先锋派”虽然未能完全脱离早期先锋派电影的影响,但是它把先锋派电影拉回到了现实主义创作道路。
1926年,在法国工作的巴西导演阿尔贝托·卡瓦尔康蒂(Alberto Cavalcanti)拍摄了一部名为《只有时间》(Rien que les heures)的电影,成为“城市交响乐”电影在欧洲拉开帷幕的标志。这部充满诗意的纪录片展现了巴黎这座城市从黎明到黄昏一天的生活,有美好的一面,也有破败的一面,有富人,也有穷人,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城市生活:商店老板开门,人们在咖啡店喝咖啡聊天;恶棍打死了一个女人,老妇人蹒跚着踱过街道,等等。这一系列没有任何关联的情节被编织在一起,没有别的,只有时间的流逝。
“城市交响乐”电影的另一部杰作是由让·维果(Jean Vigo)导演,维尔托夫的弟弟鲍里斯·考夫曼(Boris Kaufman)担任摄影的影片《尼斯印象》(? propos de Nice),主要表现的是法国南部海滨城市尼斯一年一度的狂欢节景象。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影片对于富人们和老城区穷人们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的尖锐对比。法国电影史家萨杜尔指出,这部电影既有布努艾尔式的超现实主义的影响,也有维尔托夫理论的影响。例如,影片中表現一位阔太太坐在海滨凉椅上的场景,她身上的服装从薄裙、套装、连衣裙直到裸体,在不断地变化。像这种大胆使用蒙太奇的超现实主义场景还有擦鞋工人为游客擦鞋的镜头突然变为擦一只光脚。应该说,这是一部独具社会意义的纪录电影,让·维果在影片中表达了自己对社会的看法,因此也被看作是“观点纪录片”的一个简单雏形。
电影作为当时最为前卫的一种大众媒介,城市作为工业文明的依托体,“城市交响乐”成为二者相碰撞的产物。这类描写和纪录普通城市生活的电影,实际上表现出城市的现代生活节奏。火车和汽车不停转动的轮子、运转的机器等科技的成果的展现、现代人越来越匆忙的脚步等,汇成了一曲速度、节奏与运动的交响乐。
“城市交响乐”电影在20世纪30年代建立了基本模型,也创造了美学高峰,记录了人类城市生活的心理图景。当钢筋混凝土与大块玻璃编织着人们每一天的风景,当钟表兢兢业业地每日提醒着人们上班下班的时间,这种曾经激动人心的艺术样式在时间的流动中渐渐沉没。
二、电影眼睛派
1929年,吉加·维尔托夫(Dziga Vertov)的上映电影《持摄影机的人》(Man with a Movie Camera)在开片的字幕宣称:这部影片致力于创造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国际性的电影语言,与戏剧和文学完全分离开来的绝对的电影语言。这种语言就是“摄影机眼睛”。这部影片的所有镜头都是在强调“看”这一行为的连续性,如将摄影机的镜头和人眼叠印在一起,充满了隐喻意味。
20世纪20年代早期,维尔托夫就已经开始宣传他的“电影眼”(cine-eye)理论了,他认为并不完美的肉眼应该让位于更具有优越记录能力的摄影机镜头。具体地说,他认为摄影机就像人的眼睛一样能把看到的世界呈现在银幕上。但摄影机又远远胜过人的肉眼,因为“电影时空的灵活性使它不仅能纪录客观世界,同时还能通过复杂的剪辑手法描写和表现主观印象”。因此,维尔托夫把故事片看作“电影鸦片”(cine-nicotine),他认为故事片是虚伪的,不真实的,会削弱观众对社会和政治现实的认识。凡是剧情片拍摄所需要的人为扮演、化妆造型、布光照明、搭棚布景等手段,维尔托夫都极力地反对。但他却提倡用蒙太奇的手法来进行剪辑,将拍得的来自生活的原始素材通过蒙太奇的重新组合达到某种艺术的真实,从而获得艺术感染力。1922年,维尔托夫成立了《电影真理报》(Kino-Pravda),开始将他的理论运用到实践中去,“出其不意地捕捉生活”(life caught unawares)成为他的座右铭,甚至是影像的基础。
三、逼真性——是技术主义还是写实主义?
纪录片的最大特点应该是纪实性,即逼真地反映生活。然而先锋纪录电影在要求摄影机真实记录生活的同时又大力倡导蒙太奇技术的使用,这不免让笔者提出疑问。
著名电影理论家邵牧君认为,在西方形形色色的电影流派中,可根据美学本质将其归结为技术主义和写实主义两大派,他们互相对立,又互相补充。前者以蒙太奇理论为基础,后者的理论基础则是场面调度。
可以说,先锋纪录片的本质是诗意。这不仅仅与先锋纪录片导演们的内在特质密切相关,例如,让·维果被称作“电影界的兰波”,伊文思被誉为“先锋电影诗人”,也离不开独特的拍摄手法和蒙太奇的运用。在《持摄影机的人》中,不寻常的拍摄视角往往带来视觉惊喜。例如,将摄影机放在铁轨下,观众就看到了火车像是从头顶驶过的画面。停机再拍的简单技巧则让观众看到电影院里的椅子竟“活”了起来,可以自己折叠、打开。后期剪辑更是具有改变平常世界的神奇力量。例如,逆动技术让跳水者从水里又返回至高台。
先锋记录电影将记录手段和蒙太奇手法相结合,旨在制造日常生活的幻觉。生活本身是真实的,人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可以是诗意的或批判的。纪录片不一定就是机械地对现实生活的客观记录,它还可以发挥艺术家的主观能动性。这不仅是艺术的美学,更是生活的美学。
(四川电影电视学院)
作者简介:万雨洁(1990-),女,四川乐山人,硕士,研究方向:戏剧影视、新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