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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会诗人谭国恩的日本之行与《海东新咏》

2019-12-21陈奕可

关键词:日本

陈奕可

(扬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扬州 225000)

谭国恩,字彤士,广东新会县棠下镇(今属江门市蓬江区)天河乡礼村继龙里人,生于1850年[1],具体卒年待考①。1886年丙戌科进士,曾任工部都水清吏司。关于他的资料不多,研究文章也少,目前仅见于《八股·科场·世变——光绪十二年丙戌科进士群体研究》[2]一书,书中有一篇《光绪丙戌科进士新会谭国恩生平初探》,由其后人谭家齐所写,以其诗集为主要依据,对谭国恩的生平状况作了一个大致梳理。谭国恩曾于1890年以随员身份跟随出使日本国钦差大臣李经方出使日本[3],1893年秋因丁忧回国。在使日期间,他勤于吟咏,“每当朋酒放怀、探幽逐胜、花晨月夕、感旧怀人,耳目所经,中有所触,必寓于诗”[4],之后他将这些诗稿编辑刊印,题名为《海东新咏》,又名《写趣轩近稿》。这些诗歌,记录了谭国恩在日本以诗酒唱和、赏景看花为主的生活状态,展示了使日人员生活的一个侧面,也反映出他对日本的部分认识与思考,如对甲午战争的预见,反映了他敏锐的政治观察力。他后来在广西的兴学之举也可归因于他在日本的见闻和思索。

一、谭国恩在日本的生活

1890年冬,谭国恩跟随李经方使团出使日本,之后被派到横滨理事署襄办事务。使团人员除了办理日常事务外,有时也要随公使参加各种外交集会。因为李经方在对日交涉上一直遵照其父李鸿章的指点,其时中日之间的琉球问题和朝鲜问题还未得到解决,“球无办法。韩事关系重大,防其与俄勾结瓜分”[5],故“修好邻邦”是一个重要任务。而举行外交集会便是经营中日两国友好关系的一种手段。对这些外交集会,谭国恩多有诗歌记录,反映出中日文人友好相处的情况。如:

旧好弥敦金石盟,况教文物又声名。纷纶笔札三山秀,绚烂楼台万里晴。持节我公中外洽,浴兰此地水天青。锦标且看谁人夺,传出鸿篇莫与京。

——《端阳前一日节使宴日国文人于红叶馆即席有诗依韵恭和》

“旧好弥敦金石盟”,意思是说中日两国为同文之国,自古以来就有所交好。当时清政府的对日政策是联合日本,共同对抗西方列强,故重在营造二国友好交往的氛围。在日本也有许多热爱汉文化的文人,希望中日两国能为兄弟之邦,再续旧盟,和睦相处,双方的诗作都传达出这种愿望。“持节我公中外洽”,谭国恩享受于此种诗酒唱和、其乐融融的气氛,对李经方公使用心经营两国关系的功绩表示了肯定和赞扬。谭国恩诗作的思想内容充分响应了此种外交集会的目的。

由于李经方在使日期间颇用心经营两国关系,而两年后继任的汪凤藻对此也有注意,故在1890-1893年间两国关系表面上较为缓和,这使得使团成员的旅日生活多了几分平静与闲暇。谭国恩每日的生活内容,除了工作以外,主要是看书、写字、怀友、与同署的人谈论诗文、出外游览名胜、观花赏景、饮酒酬唱, 故诗中多有对这种闲暇生活状态的描述:

蓬壶真觉日偏长,晴影烘来几席光。家远幸犹通信近,官闲翻为作诗忙。厌游聊喜瓶花艳,品画兼评玉茗香。更爱青山时入座,几人群屐立斜阳。

——《春日写景》

难得衙斋花木环,日长昼静似松关。了无投刺何妨睡,除却看书尚剩闲。未解鏖棋张壁垒,且教安砚对溪山。宦游此地游应足,圆峤方壶任往还。

——《书闲》

东瀛空气良好,气候适宜,居住舒服,虽然离家遥远,但通信方便,可解乡愁,再加上衙斋的环境宁静优美,有花木环绕,有溪山相对,工作之余可以出游、读书、写诗、写字、品画、评茶、谈棋、赏花、睡觉。良辰与美景兼备,作者的文人情趣有了发挥之处,因此他对这样的生活状态十分满足。这也是当时大清国使日人员生活状态的一种反映。

二、谭国恩在日本的交游情况

谭国恩在使日期间交往的人,大概可分为三类:

一类是同为驻日使团中的成员。平日来往比较频繁的是同署之人,如黎汝谦、查燕绪、温绍霖等,与其他分驻各地的使日人员也常有来往。因为日本铁路普及,交通发达,往返方便,故各地的使日人员常互相拜访,相约出游,设宴招饮,诗酒唱和,其中许多事件可以在黎汝谦的《夷牢溪庐诗钞》[6]、陶大均的《平龛遗稿》[7]、《郑孝胥日记》[8]等同一时期使日人员的作品中得到印证。

一类是侨居在日本的中国商民。自19世纪日本开关以来,到日本经商的华民很多,横滨是“日本华侨最多的城市”,又以“广东人最多”。[9]谭国恩初到日本,看到来往的华民以及听到熟悉的乡音,让他生出一种身在故乡的幻觉:“有时酒话与茶评,梓里人来兴倍生。操到土音喧满座,又疑身在五羊城。”(《寓楼漫笔(其六)》)。驻日使团人员与华民之间来往颇多。一方面,领事馆人员经营好与商民的关系,有利于对华民的管理和交涉事务的顺利进行;另一方面,使团人员与侨居商民同国甚至同乡,彼此间有种本能上的亲近,再加上许多商民都是有一定文化水平的绅商,爱好风雅,与文人出身的使团人员志趣相投,故有空便会聚在一起,诗酒唱和,联络感情。

使日期间,谭国恩为华民做了一件好事,即与同乡的华民合作刊刻医书《验方新编》,并把书的刻板留于横滨中华会馆方便人们刻印分送。《验方新编》是清代鲍相璈所编的医书,收录了各科古代医家的药方和民间流行的验方,这些验方操作简单、价格不贵,疗效又显著,贫富皆宜,大有便民之利。谭国恩以《与同乡诸同志商刻验方新编,板存中华会馆便人印送事成喜而赋此》一诗对此事进行了记载,说明此举的原因:一方面是“祖德务好施”,为实践祖德;另一方面是在横滨“闻乏黄与岐。遇病辄束手,彷徨而嗟咨。寒心到朋辈,万里家乡离。生齿况日盛,岂能无挟持”,而他刚好携带了《验方新编》的刻本,出于对远离家国的同胞们的关心,故此联合同志们合资印刻。

谭国恩交往的华民多是绅商。绅商是中国近代兴起的一个新的社会阶层,“总体上来分析,近代绅商的来源有两种途径。一是一般通过捐纳报效的方式来获得一官半职……第二种途径是地方绅士投身于近代工商业。”[10]通过他与绅商交往的诗歌记录,可以看出这些有文化水平的华商在日本的部分生活状况,其中,与谭国恩交好的郑文程颇具代表性。郑文程,字鹏万,粤人,与传统文人一样,喜欢饮酒作诗,寻花问柳,因经商积累了许多财富,所以能为自己打造一座优雅的住处,有足够的资金享乐,不入仕途,无繁琐公事缠身。谭国恩对其生活状态十分羡慕:“清福如君却羡煞”、“将相王侯不足贵”(《庚寅腊月访郑鹏万游戎于神户爱其楼阁园林点缀特佳,匆匆放船,未及成咏,今于其来追赋赠之》)。

第三类是日人,但与日人交往的诗歌记录不多。他们多是谭国恩在出游时遇到的人,身份一般是普通平民或文化水平稍高的文人,喜爱中国文化,遇到中国文人就喜欢请他们题字作诗。谭国恩诗中记录的与日人相关的多是这些事情,反映出与日人友好相处的情况。如《日人浅田栖园索诗汇刊雅事也,为数语赠之》,以中国古代著名文人相比拟,赞美对方品才俱佳,并以好友的口吻向对方表达了祝福:“胸中既有岐黄术,笔下更为庾鲍吟。时或作书兼柳骨,岂惟交友见兰襟。袐传鸿宝真贤嗣,句选骚坛遍赏音。珍重赠君无别语,年年红杏满园林(前属题书额曰红杏在林)”;如《日人野本诸君邀游梅园归饮于柳桥黽清楼即席赋谢》,记录了与日人同游看花、饮酒酬唱的美好感受:“春光梅径丽,风景柳桥佳。烟净千帆过,波明一镜揩。主宾互飞盏,醉月兴无涯”。这些诗能间接反映出:虽然当时日本走上西化道路,但民间还留存着古意,仍存在一些喜爱中国文化的人。虽然中日因海疆领土交涉等政治问题关系曾一度僵化,但在民间,中日人民依旧保持着正常和谐的交往。

三、谭国恩对日本的认识

(一)自然环境优美

东瀛山水花木奇特,风景美丽宛如仙境,这是谭国恩对日本的一个重要印象。

眴到三神山,山岚欲滴翠。林木森青苍,珍禽竞游戏。琪草与瑶葩,一一尽奇瑞。旋见金银台,霓裳又霞帔。共道神仙来,谛视果出类。

——《添字蓬吏赋此志之》

日本地理气候与中国不同,地理景观和所产的动植物与中国都有差异,多是谭国恩未曾见过的,所以这些秀丽风景、奇花异草让他感到惊奇、新鲜、赞叹,再加上日本有瀛洲、蓬莱的美称,这让他自然而然地把此地当作传说中的仙境。谭国恩在使日期间,常趁闲暇之时四处游历,写下了许多吟咏日本山川风物的诗歌,如《神户楠公社》《游日光山》《东照宫》《木牧村》等,此外对日本的民俗风情也略有涉及,《东京》描述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民间尚存古意:“乡土犹中夏,民居尚旧唐”;《十九日赴东京铁道口占八首》写到日人喜爱园林的特点:“无村无屋不园林,地小能令境自深”;《十一月十三日夜游购梅花两小株而归》提到日人在过除夕时会在门前插竹枝、饮屠苏酒的习俗和爱吃海产品的饮食习惯:“灯悬千万户,竹插短长枝。饮定屠苏便,餐兼海菜宜”;《东历五月五日日人多以竿悬彩鱼各如其家丁口之数,翼甫有诗因和之》描写了日本特有的男孩节家家户户悬挂鲤鱼旗和组队游街的场景,写得意趣盎然:“几队游行屋面经,随风荡漾等青萍。可称泽国无虞涸,却怪仙瀛不厌腥。竞渡直应穿阁道,登门或者到天庭。占祥合改熊罴咏,妇女从教尽识丁”。

(二)对日本社会文化的思考

对于日本的明治维新,清朝士大夫最初多持反对态度。1876年,洋务派领袖李鸿章与日本驻华公使森有礼展开过一场关于明治维新的辩论,“暴露了李鸿章对日本明治维新以及中国未来改革的基本态度。他认为学习西方‘军器、铁路、电信’之类是可取的,而对改变历法、服装等‘祖宗成法’,特别是变革政治制度,则坚决反对。”[11]甲午战前,大多数旅日的中国士人都是以优势心态去观察日本的,对明治维新有好感的人不多,思想比较顽固的如李筱圃持全盘否定态度,只有少数人深入了解后而转为欣赏态度,比如黄遵宪。谭国恩也是因为认识加深之后而改变了想法。

刚到东京时,他写过《东京》一诗:

授时用西历,改服弃东装。乡土犹中夏,民居尚旧唐(乡间多沿中历,士民仍是东装)。政宽不汝责,古意未消亡。

一句“政宽不汝责”很好地说明了谭国恩对明治维新的态度。在历史上,中国与日本曾是文化大国与附属国的关系,而且在传统“夷夏之辨”思想的影响下,他对西方文化心存轻视,对明治维新看不顺眼,但又无法否认变法后的日本确实有了很大发展,只好用“政宽不汝责”来强调自身所属的天朝上国的优越地位,同时他又感到欣慰的是,日本西化后并未完全抛弃中华文化,乡间仍留存一些古意。

在日本呆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认识到西方文明的好处,对日本社会也进行了观察和思考。

日国工理财,非别有他术。上下同一心,以信为之质。凡事期有成,合力使无厥。商务日益盛,国用自充盈。忆昨开议院,堂皇捧诏出,度支戒勿滥,郑重在赢诎。如木既有根,如泉更不竭。由富及于强,军政务修密。中兴此其时,信能自振拔。我邦兴海军,声威渐四讫。独惜财力艰,举动辄多窒。隔阂曷由理,尤坐少诚实。往往废半途,隐弊莫可诘。地亦岂爱宝,其奈取携拙。良法诚勤求,富强会有日。

——《理财》

他认为,日本能够富强起来的原因是工于理财,全国上下团结同心,大力发展商业,由商致富,有了丰厚的财力,才能更好地发展军事,使得国家富强起来。反观中国,清政府内部矛盾重重,上下不能同心。在建设海防事业方面,得不到足够的资金支持,“总理衙门和户部确定每年拨海防经费400万两后,此款便成为众目睽睽的一大财源。每当朝廷财政拮据,便从其中大量腾挪抽调”[12],反对的也大有人在,“举动辄多窒”,阻碍重重,难以发展。故在甲午海战发生时,诗人对当时存在着的某些士兵只能得中饱的现象无限叹息:“请缨无路聊安拙,握算何人尚自肥”(《次和梁庾笙孝廉春日感怀元韵》)。他在仙台游历时曾见到那里驻扎万兵并时常操练,认为中日开战是必然之事:“早知瀛海暗生波,养就鲸鱼十万多”(《次和梁庾笙孝廉春日感怀元韵》),还认为日本会以朝鲜为借口开战:“早于西法谋先蓄,不有东藩衅亦开”(《潘峄庈见和辑雅堂席上之作仍用前韵答之》)。

其实对于日本的野心,清政府在日本侵台之时早就有所察觉,1874年的日本侵台事件是促使清政府派遣驻日使团的直接原因。李鸿章认为,驻使日本可以侦探敌情:“倘彼别有诡谋,无难侦得其情,相机控制”[13]。但无论是清政府还是驻日使团,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轻日心态。李经方1892年因丁忧而离职回国时写的《将归国留别同人并序》这样分析时局:“日本与我同处亚洲……且崇尚西学以来,朝野上下沾沾自喜,咸欲效法英吉利广取属地为富强计。台湾琉球之役得志而去,朝鲜小弱近在咫尺窥伺已久,特以我之属邦名义所在,又知英俄强大经营,东土属地相望,故不敢为祸首,以大势而论,日本在今日与我为福不足为祸,修好邻邦诚要务矣。经方来使邦,其国君臣见我海军渐着成效,有意结纳……”[7]403,认为日本不敢发动战争。接任的公使汪凤藻,亦心存轻视,对日本国情的判断是“商民已困,势难久支”[14],“对于中国应对日本日益明显的侵华动向具有负面影响。直到甲午战争开战前夕,清政府还认为当时‘倭之不敢遽谋吞韩,亦人所共喻’”[15]。正是这种轻日心态,导致甲午战前的旅日士人和驻日使团人员多沉迷于吟赏风月、诗酒征逐的生活中而对潜在危机失了警觉,无法对局势做出准确判断。谭国恩虽有作过相关提醒,可惜意见不被采纳,他也只能随大流。谭国恩1896年被分发到广西任职,临行前,好友们写赠诗序文,赞赏谭国恩的先见,同时也提到谭国恩从日本归来后的情况:“谈到瀛洲泪满顋(注:君前年去东洋,返里谈及时事,为之执手而欷歔者久之,未几而倭役起)”[16]。

谭国恩在日本还看到了商业对国家富强的重要性。而商业的发展繁荣离不开先进的科技。先进的机器能制作出大量物美价廉的商品,可获厚利。虽然中国在洋务运动中大力引进西方科技,建立了一批近代工业企业,但经营方式远不及日本,不懂得开辟利源,反而使利源大量外溢。

海外收大利,其一在机器。力省而功多,不穷于所试。自始以迄终,条理一一备。真乃夺天工,人巧已尽致。机杼固独摅,经营亦云至。此器何处无,责尤在司事(所用棉花多由中国运来,一经纺绩便获厚利,司事人诚朴毫无浮滥,此其所以有谋必成也,此又中国平贱之物,购来造成器皿还售之中国,得厚价物,本已出而利归之,可胜叹哉。固关艺业,亦人事使然,因附志之)。

——《纺绩会社看机器》

谭国恩的思考与同时代的人有相似之处。1877年,何如璋感慨上海商品进口多于出口的情况,认为应大力发展机器工业,充分利用本国资源:“生财之道,不外开源节流。煤铁之利,取之地者无尽也。西北土浮于人,宜仿机器,治沟壑,辟荒芜,以尽地利。洋布最为输入大宗,亦宜依其法以织。”[17]。早期维新派代表郑观应主张要学习西方富强之本,其中一个举措就是大力发展商务,认为“商务者,国家之元气也;通商者,疏畅其血脉也”[18]299,“欲制西人以自强,莫如振兴商务”[18]899;在政治上,郑观应提倡议院制,认为设议院能使君民上下同心。谭国恩也看到了人事因素对国家富强的重要性,但传统思想痕迹较重,眼界有限,思考不如郑观应这些先进之士深刻长远,也就无法成为积极鼓吹维新变法的一员。

(三)使日之行对谭国恩的影响

使日之行开阔了谭国恩的视野,让他看到了西方文明的优秀之处,故后来他在广西任职时,着力于开办新学堂,传播西方科学文化。在担任梧州厘金局督办期间,倡办了梧州中西学堂。中西学堂初具新学堂之雏形,是广西最早的中学。1902年初,谭国恩在平乐任知府,又倡办了平郡中学堂,远道延师,还亲自撰写楹联来勉励学生:“独力任仔肩,成此壮观,犹是鸳江新创格;群材入陶冶,蔚为伟器,行看凤岫富储英”[19]261当时科举制度还未废除,很多人依旧热衷于考取功名这条出路,对新学堂兴趣不大,谭国恩通过“奖励士学,优遇有加”[19]261的方法来扩大新学堂的吸引力,之后才“来学渐众”[19]261。

四、余 论

在谭国恩之前,游历日本并对此经历有所记录的作品有很多。游记方面,主要有何如璋的《使东杂记》(1877)、王韬的《扶桑游记》(1879)、李筱圃的《日本纪游》(1880)、傅云龙的《游历日本馀记》(1887)、黄庆澄的《东游日记》(1893)等;诗歌创作方面,主要有何如璋的《使东杂咏》、黄遵宪的《日本杂事诗》、张斯桂的《使东诗录》。在记录详细事件、提供丰富史料方面,《海东新咏》远不及以上的日本游记。而在诗歌记录方面,何如璋、张斯桂、黄遵宪同为第一届使团成员,分别任出使日本钦差大臣正使、出使日本钦差大臣副使、参赞,他们的诗以吟咏所见的日本社会文化、风土人情为主,对使日的生活情况较少记录。《海东新咏》则以使团随员的视角来认识和思考日本的社会文化,记录他以这种身份在出使日本期间的日常生活状态,其中探幽逐胜、诗酒征逐、观书写字等生活内容,在使日人员中具有代表性。《海东新咏》中还记录了一些中日外交集会,从作者与日人和在日华民的交往,可以看出当时中日两国表面上相对和谐的外交关系,中日文人间友好相处的情况,以及旅日华侨的生活状态。而谭国恩对日本政治社会的认识,也从甲午战前以天朝上国的优越心态俯视之、不欣赏其维新效西,到逐渐发现西方文明的好处,并在归国后有了兴办新式学堂、宣传西方文化的举措。从文学角度来看,《海东新咏》主要是写景纪游、诗酒唱和等表达文人闲情逸致的传统内容,但其题材和思想在新世界的影响下也不能不发生一些变化,比如出现了一些关于近代化的描写与思考。总的来说,谭国恩作为生长在广东地区、有过一段出使日本经历的传统文人,提供了一个以传统儒学为精神根基、经受过中西文明碰撞后在一定程度上开始反思文化传统并身体力行的样本,这对于认识中国传统文人的近代化转型有一定意义。

注释:

①谭国恩的墓碑位于江门天河北达村,立碑时间是1917年,内容有“建威将军广西遇缺即补太平府知府”的字样。1902年7月31日的《申报》有一则“广西巡抚丁振铎奏为遴员谭国恩请补烟瘴要缺太平府知府折”的新闻,可知谭国恩是接受了太平府知府的任命的,但是根据《郑孝胥日记》在1903年9月29日的日记里提到当时的太平府知府是吴征鳌,可知谭国恩未上任。但目前关于谭国恩1902年以后的事情找不到相关的资料,无法考证其具体卒年,故将谭国恩的卒年暂定为1902-1917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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