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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音乐教育的功利性

2019-12-20周川

艺术评鉴 2019年22期
关键词:功利性教育思想音乐教育

周川

摘要:近些年,我国的音乐教育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并取得了瞩目成就,但是从本质上并没有摆脱功利性思想的束缚。如在音乐教育过程中表现出片面追求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在教学实践中缺乏持久性和集体性的规划等等。因此,音乐教育常常被作为达到某种功利性目的的工具或手段,却忽视和削弱了教育对于“育人”的终极诉求和价值取向,这种价值取向上的错位令音乐教育在理论建构和实践方面逐渐走入了误区,而问题的根源主要就在于对音乐教育功利性的认知上。本文致力于探究音乐教育功利性的本质和对教育本身所产生的影响,力求挖掘音乐教育的本真价值,以构建正确的功利意识,消除和化解人們对于音乐教育功利性盲目和片面的理解,期望对于健全音乐教育理论,重塑音乐教育价值取向起到一定的参考和借鉴作用。

关键词:音乐教育   功利性   教育思想

中图分类号:J6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9)22-0082-04

在20世纪初期,我国音乐教育思想的发展由“音乐美育”到“音乐审美教育”再到“以审美为核心的音乐教育”的过程中,始终贯穿着“审美教育”这一思想。如今,这一思想已成为我国当代音乐教育思想发展的主流。然而在纯粹的审美教育之外,音乐教育正逐步向着音乐的非本体价值倾斜——在发展和壮大的同时过于强调其社会功能和工具价值,这种现象表明音乐教育中必定带有偏向实用主义的功利性色彩。

一、何为功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趋利避害是一切生物的本能,亦是人类不断进步的保证,然而如今我们却常常谈“利”色变,将“功利”与“自利”混为一谈,并将它和“原则”相互对立,从而把“功利”贬斥为一种短视且不道德的思想或行为。

英国著名的哲学家、政治学家、经济学家——约翰·穆勒(Jonh Stuart Mill,1806-1873)将功利的核心概括为“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功利主义是建立在人类趋乐避苦的本性和自我利益追求的基础之上,它对任何人类行为给予肯定或否定的时候都要衡量该行为是增加还是减少了当事人的幸福。事实上如果一个人为了眼前的利益而作出了有损长远和大局利益的事——就像故事“狼来了”中为了开心而愚弄他人,导致信誉降低蒙受损失一样,都违背了功利主义的原则。

从历史发展的规律来看,音乐教育本身就具有功利性。当今社会高效快速的发展模式很难使人们再去关注音乐教育本身和人的自我发展,而是将目光集中在对人和音乐的功利性需求上面,这使得音乐教育在发展的过程中逐渐忽略接受教育主体——学生,从而也令人们在接受音乐教育的动机上呈现出明显的功利性特点。

二、传统音乐教育之功利

教育是一种特殊的社会活动,它以培养“人”为最终目的,因此与其他社会活动有明显的差异性。自古以来我国的传统教育普遍具有伦理性和政治性等基本特征,由此而延伸出来的审美性与功利性也是我国传统教育的鲜明特点。

教育的审美功能自古以来就是我国的教育家们所关注的焦点。早在西周年间,音乐、歌舞等方面已经趋于成熟。周公制礼作乐诞生了周朝的礼乐文化,孔子对礼乐文化的继承和发展使得“礼乐相济”的思想成为我国古代教育理论的基础。从教育内容方面来看,当时的“六艺”与后来的“六经”都包含《诗》《书》《礼》《乐》四部分的内容并处于相当重要的地位,即便是在刻板的科举考试中也能体现出这一点,特别是自唐朝以来,科举考试中增加了“诗赋”这一内容,从此以后那些具有闲情逸致、能够陶冶性情的诗词歌赋成为了读书人必备的文化知识。[4]

到了近代,对于传统文化和传统教育进行批判与反思的学者逐年增加,但仍然有关注审美层面的有识之士。蔡元培先生可谓是推动中国音乐美育发展的第一人,他不但汲取了西方近代哲学思想的精华,同时又继承了我国传统的礼乐文化内涵,提出了“以美育代宗教”的教育思想。蔡元培先生认为,通过审美教育能够使人态度端正、遵守规则、崇尚美德,美育思想应当体现在所有的教育活动中,历代以来的书法雕刻、文学作品、建筑工艺,无不对人起着潜移默化的陶冶作用。从这一点来看,审美教育可以说是我国近代音乐教育的出发点与落脚点。

在我国当前的学校教育中,音乐教育的功利性并没有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没落,但值得注意的是音乐教育的审美性却在逐渐衰退。在追求科技与知识的洪流中,音乐美育慢慢被忽视,审美教育被限定在狭隘的艺术教育范畴里面,在音乐教育与艺术教育之间画上等号。在这种大的社会背景下,许多因为美育的缺失而产生的弊端也开始浮出水面。诸如大众审美水准趋于下滑;德育在实际推行过程中面临巨大的阻力;人格心理的扭曲和畸形等等。因此,我们更应当借鉴传统教育中的精华,让学生得到全面发展,以德智体美等方面的教育来促进受教育者的身心和谐发展。

三、近代“审美教育”体系下的音乐教育

在20世纪初,音乐美育就与德育息息相关。教育学者在了解二者在教育目的上有所差异的基础上,将音乐美育用做辅助德育的一种方法,并将美育作为发展德育的重要手段。这不仅体现了席勒在他的美育学说中提出的“以审美教育来促进社会发展”的思想,并试图以此来提升和净化不良的社会风气的主张,也能够体现出我国古代音乐教育以乐教辅助和完善德育的传统礼教思想。

蔡元培把中国古代的礼乐思想与西方的音乐美育理论相互融合,提出“礼为德育、乐为美育”的教育主张。然而从本质上讲,我国古代音乐教育的思想和实践,根本目的是为政治服务的,“乐”在本质上其实是“礼”附属品,所以中国古代音乐教育思想和近代西方音乐美育思想在形式上和内容上有着本质的区别,蔡元培将二者合二为一,实际是为了推行其音乐美育理论的实践而对我国古代音乐教育的一种全新解读。这既可以看出他意图将西方音乐美育理论加以中国化的愿景,也可以体现出他为使国人接受中西结合后的美育理论的良苦用心。蔡元培曾经提出“公民道德及美育皆毗于德育”的教育观念,期望将美育和德育相互结合。因此人们普遍认为,中国音乐教育的基础正是“五四”运动期间“公民道德教育与美德教育”的价值取向以及我国“以德为美”的传统音乐教育价值观。

早在“学堂乐歌”时期,“音乐启民”的音乐教育思想就已经诞生。在“音乐启民”浪潮中,乐歌作品所表现出来的当时的社会意识还具有较为强烈的功利性目的。这一方面来自于人们对于学习音乐的盲目态度与有限认知;另一方面人们以音乐教育作为推动社会理想实现的手段有关。在当时看来音乐美育的意识并不明显,其目的主要还是服务于音乐的教化功能。在20年代末人们逐渐意识到音乐自身的美,音乐教育的中心开始转向对音乐的审美体验,虽然音乐教育的概念依然是以美育来辅助德育,但是已经出现了对纯粹的美感教育的认识,在辅助德育的同时,也承认了它的独立性。这一时期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人们对音乐美感的关注第一次超越了对教化功能的关注,“以音乐美化人生”的思潮开始萌芽。由此便产生了“审美诉求”与“精神教育”二者并行的音乐教育理念。由此可见,我国近代音乐教育思想的特征是“修身治世”,这不但是对儒家“修齐治平”传统思想的继承,也是我国在历史动荡和文化转型时期的现实需求。

在对于我国古代历朝的时代特点和对不同传统文化思想的流派的探讨中,我们不难发现音乐教育和历史文化有着极其紧密的关联。我国两千年前的音乐教育主要是以儒家乐教为根基,音乐教育的核心是为统治者服务。但与此同时,孔子“礼乐合一”“尽善尽美”的美育观念也是几千年来我国传统文化观念的特点。墨家所主张的“非乐”思想第一次把音乐的功用性与审美性相互关联,从人民的角度来挖掘音乐教育的功能与作用。道家则对音乐的娱乐性和审美性做出了肯定,不但要求音乐脱离礼乐制度的束缚,还提倡合乎人性与自然的音乐。这些看起来非常久远的思想与主张却成为了近代音乐教育所要表达的功利价值的基础。

四、当下音乐教育功利性的特点

在不同的社会时期和社会阶段,人们对于音乐教育也有着不尽相同的功利性需求跟功利性目标,因此在社会发展和进步的过程当中,“音乐美育”的思想也表现出不同的内涵与解释,这与我国音乐教育理论的发展和社会文艺政策的变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首先,国家教育政策的变化必然会导致学校音乐教育的发展或衰退。从我国近现代学校音乐教育的发展规律可以得出,当某个时期的政府把“美育”列入国民教育的方针里,并且在资金和举措上给予有效的支撑,那么这个阶段的学校音乐教育就会得到快速的发展。另外学校音乐教育又不仅仅是国民素质教育当中的一部分内容,它还是作为促成“美育”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手段,是为音乐艺术培养人才、推进音乐文化发展的主要力量。事实证明,当一个时代的音乐教育得以快速发展,必然是因为人们非常重视音乐美育,而当一个时代漠视或摒弃音乐美育,那么音乐文化的发展也会滞后和扭曲。在新中国建立之初,我国的文化艺术政策还是战争时期政策的延续,因此在持续不断的政治斗争当中音乐教育逐渐成为某种政治手段,这对音乐教育的定位产生了严重的不良影响,因此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国民的音乐教育意识也处于封闭状态。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以后,音乐教育界的有识之士开始关注“美育”,并系统地论述了音乐美育在文化建设中能起到的重要推动作用。由此,社会开始广泛关注音乐美育,我国的音乐文化才开始逐渐复苏。

其次,随着现代美育理论的发展,音乐美育的内涵也在發生着变化。20世纪初期的音乐美育观与改革开放后的音乐美育观有着明显的差异:虽然音乐美育中“培养完全之人物”的宗旨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但蔡元培和王国维等人所提倡的美育更侧重于利用音乐来进行的情感教化,要求音乐教育体现出中和性与完整性,力求将美育变成智育跟德育的辅助力量;然而随着步入新的时代,音乐教育的理念开始更多地侧重人的全面发展和个性的自由发展,并将音乐教育看做素质教育的一个重要部分。这些崭新的音乐教育理论在新的时期极大地丰富了人们对于音乐教育的功利性作用以及其本质的了解。

随着80年代构建起来的“音乐审美教育”理论的发展,音乐教育开始逐渐走向体现音乐的审美本质和回归音乐的本然价值,这一现象与雷默的音乐教育哲学思想密不可分,直至今日,我国音乐教育界还在解读和探讨雷默的音乐教育哲学。雷默的音乐教育立场之所以能与我国现如今的音乐教育发生共鸣,究其原因,在他的音乐教育思想当中暗合中国儒家文化对音乐教育的要求。例如孔子用来评价音乐作品“尽善尽美”的艺术标准以及“闻《韶》三月不知肉味”的记述,体现了古人早已感受并追寻音乐的内在之美。另一方面雷默“为艺术而艺术”的思想恰好能够为我国在改革开放之后力求追寻音乐学科的独立以及摆脱为政治服务的枷锁提供了国际层面的坚实的理论依据。

从20世纪末,我国发起了实施素质教育的教育改革,音乐教育作为“美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素质教育的实施过程中成为重点关注对象。提出“以审美为核心”的音乐教育理念后,教育界也发起了广泛地探讨,极大地促进了我国对于音乐教育哲学的理论构建。例如在《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纲要(试行)》中所明确的“以审美为核心”的音乐教育思想,虽然在本质上与西方的“审美的音乐教育哲学”有所区别,其差异主要集中在它所提倡的是一种能够相互包容的教育思想。“以音乐审美为核心”单纯地突出审美特性在音乐中的重要作用,但其中也归纳了音乐教育功利性的合理方面,表现出来的是我国音乐教育界在将来得到较为全面发展的音乐教育观念。随着对美育理论的不断深入探究,从理论层面来消除音乐审美教育中的“物化教育”以及对于“技能教育”和“知识教育”所面临的困境,亦是为当今“以审美为核心”的音乐教育理论的完善,这也是音乐美育的内涵在新时代的发展。

五、把握音乐教育的人文精神

现如今我们所接受的音乐教育往往带有开发、改造和利用以及自我发展的功利性诉求,与此同时,“人”也被当做工具投入到了教育之中。音乐教育的功利性诞生于功名化的人和功能化的世界,这也使得功利性成为教育表现出来的重要特征。音乐作为人类文明的瑰宝在面对社会飞速发展的同时也时刻发生着改变,现在我们的教育所面临的核心问题就是如何培养人和培养什么样的人。我们的双眼逐渐被科学技术改变的世界所迷惑,这也令我们对音乐教育的关注集中在教育的功能上面。假如教育的目的转变为教人争名逐利;假如教育所关注的是外在的物质世界而非人的精神世界;假如人对教育的诉求仅仅围绕着谋求生存的功利性目的,那么教育也仅仅只是一种能够为少数人带来“好处”的工具。在这种假设之下,音乐教育的功利性必然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一方面,在国家或个人层面,音乐教育只能发挥短期的、技术的和表面的影响,而非长期的、全面的和深刻的作用。在另一方面,人们推崇的音乐教育并不是以人格的完善和身心的发展为目标,而是一种以追求实用性为主的功利性教育。

事实证明,仅仅以功利来推动的只追求“有用”的音乐教育狭隘且肤浅,这种立足于实用主义的学习逻辑和立场会受到扭曲的功利价值观的制约和影响,其“成功”与否是看能否取得优异成绩和升入重点大学。正是因为这种原因也使得社会各阶层无不关注受教育者在整个音乐教育的实践过程。然而这种带有强烈功利性的重视来自于追求学习所带来的外在名利,而不是对学习音乐的内在价值的深刻理解和体悟,这使得“成才”这一学习的外在依据取代了“成人”的内在依据。“人”在音乐教育中的意义和价值随着人们对音乐教育的有效性和实用性的过度追求而逐渐淡化,由此导致了音乐教育偏离了“培养人、发展人”的最终目的,而是以能否带来功利利益作為最高准则。

服务社会是音乐教育的天然使命,音乐教育的本质以及社会的需求决定了音乐教育的功利性具有一定的必然成分与合理成分。但是音乐教育中的人文精神却因这种功利化的倾向被遗弃或悬置。其主要原因在于这类人文精神的教育大都关注于陶冶情操、培养人格、提升趣味,而不是授予人谋生技能或直接带来实际的利益。假设我们人人都将教育所带来的功效和利益作为目标的话,人文的精神必然会遭遇危机甚至趋于灭亡。我国教育学者——鲁洁教授曾经对此进行了客观的评价:“今天当人们在谈论‘科教兴国,谈论‘知识经济,谈论‘创新人才时,把教育的功能捧上了天,但从中演绎出的只会是教育的经济功能,人才的科技素质等,又有多少人会从中看到这一切与社会精神道德建设的关系,看到人的精神价值提升的重要性?这种功利性的教育在社会层面成为政治经济的‘侍女,在个人层面则成为谋取名利、攀登高枝的工具。”对照如今音乐教育中的种种乱象,我们不难理解国内学者针对教育功利性所产生的弊端所作出的精辟见解,同时也让我们深刻地认识到音乐教育的不良功利性倾向正驱使着教育背离其本真的意义。[5]

教育的关注对象首先是人,注重的是人的发展,音乐教育也不例外。人文精神的培养既是音乐教育的内在要求,也是音乐教育的本质特征。而人的发展也包含了德、智、体、美、劳的成长过程,这一过程在无时无刻不在受着人文精神的影响。人文精神是音乐教育的灵魂,它决定了音乐教育的目标和使命,同时也是对人类生存意义和价值的关怀。人文精神的核心就是“以人为本”,它将“人”放在了一个最重要的位置上,这与我们音乐教育新课标的教育理念是一致的。

音乐教育作为一种承载着人文精神的艺术教育,应当将受教育者的发展作为重点,在让音乐教育氛围更加轻松活泼的同时也要密切联系受教育者的成长环境、文化环境、情感生活等等,在音乐教育实践过程中以人文精神为主,以功利性目的为辅,使音乐教育成为培养学生态度、情感、价值观,提升精神生活和整体素质的有效途径。

参考文献:

[1][美]贝内特·雷默.音乐教育的哲学[M].熊蕾,译.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11.

[2]曹理.普通学校音乐教育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1.

[3]谢玄.我国古代音乐的功用性研究[J].南昌教育学院学报,2013,(08).

[4]李瑞华.论我国传统教育的功利性与审美性[J].中国成人教育,2009,(18).

[5]鲁洁.教育的返本归真——德育之根基所在[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20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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