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矿业国际合作新趋势及对策建议

王秋舒，元春华，陈其慎，贾德龙，张艳飞，韩九曦

(1.中国地质调查局发展研究中心，北京 100037；2.中国地质科学院矿产资源研究所，北京 100037)

随着非洲经济社会发展，各国在非洲的投资和贸易博弈也日趋激烈。非洲矿产资源在全球占有优势，其中，2018年铂族占全球储量的90%，铬铁矿占86%，磷矿占81%，锰矿占67%，钴矿占61%，金刚石占34%，铝土矿占29%，其资源总价值占全球的23%，但产量总价值仅占全球的9%，是全球矿产资源开发最有潜力的地区。随着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矿业行业发展下行，美国、欧洲等发达经济体在非洲的商业活动逐步减少，国际大型矿公司纷纷剥离处于开发前期、高成本、高风险的非洲资产，而中资矿业企业随着中非政治经贸合作的不断深入，进驻非洲势头强劲，收购了部分优质的资源。

1 主要大国与非洲的政治经贸合作

1.1 主要大国与非洲的政治关系

2018年以来，非洲的政治经济总体保持和平稳定局面，“求和平、谋发展”成为非洲国家普遍共识，非洲大陆自贸区正式启动。主要大国与非洲关系呈现出战略调整、持续发展和深化合作的趋势。总体而言，非洲国际地位和影响正在持续提升。

美国和日本对非洲援助步伐有放缓趋势。美国对非合作在“美国优先”的原则下推进，实施“现代化法案”和“贸易对等”，进一步削减对非援助[1]。日本对非合作突出，有对抗中国的意味，强调对非基础设施联通建设，但近5年来，日本对非贸易和投资额均未有明显增长。

欧盟、金砖国家等以及法国等在非洲有重要影响力的国家对非政策显示了较强的延续性。欧盟在非盟-欧盟伙伴关系的框架下对非合作力度和在非洲影响力将进一步提升，对非援助占欧盟对外援助总额的60%以上。金砖国家对非合作继续扩大深化，启动了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作为在非洲有传统影响力的法国，继续保持在非洲的军事硬实力，尤其重视法语国家的安全与反恐问题[1]。

俄罗斯重返非洲。俄罗斯在首届俄罗斯-非洲元首峰会中，免除了非洲国家200亿美元债务，加快对非洲的军事援助，为非洲提供贸易优惠，2018年，俄罗斯出口到非洲的农产品金额为250亿美元。

中非合作进一步深化发展。2018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将中非合作提升至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战略高度，同时将“一带一路”倡议全面纳入中非合作，中国宣布向非洲国家提供600亿美元资金支持，合作重点包括5个方面：创新对非经贸合作机制、加强经贸合作区建设、鼓励企业扩大对非投资、促进中非贸易发展以及开展自贸合作、强调“互利共赢”的对非合作方式。

综上，美国对非合作过于强调美国利益，在特朗普任期内非洲将难以从美非关系中获得实际利益[2]；欧盟等国际组织和法国等传统影响大国将持续保持对非洲的影响力；以中国和俄罗斯为代表的经济体则不断加强对非合作。

1.2 主要大国与非洲的贸易关系

2018年对非洲贸易额排名前10位的国家和区域，除中国与阿拉伯联盟国家以外，较2013年均有明显下降，降幅最大的国家为欧盟国家和美国，其中英国、意大利、法国降幅分别达37%、28%和16%，美国降幅达20%(图1)。美国对非贸易的下降主要是由于美国能源实现了自给自足，原油进口从2013年的1.99亿美元减少到2018年的0.99亿美元。2018年中非贸易额达到2 041.9亿美元，中国连续十年为非洲第一大贸易伙伴国，贸易额是第二位印度的4倍[3]。

图1 2013年和2018年对非洲贸易额前10位的国家/地区Fig.1 Top 10 countries/regions by trade with Africain 2013 and 2018(资料来源：文献[3])

1.3 非洲吸引外资直接投资情况

2018年，在全球外国直接投资(FDI)连续第三年下降的背景下，非洲吸引外国直接投资达459亿美元，同比上涨11%，但非洲是全球FDI流入最少的现状尚未改变，仅占全球FDI总量的3.5%。在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协定实施后，制造业领域的绿地投资项目FDI同比增长60%，占绿地项目FDI总额的约44%；投资额第二位为石油与矿业领域，占22%。在区域上，2018年，FDI排名前五位的国家为埃及、安哥拉、南非、刚果共和国和摩洛哥。其中，埃及、安哥拉、刚果共和国FDI主要集中在油气领域，南非、摩洛哥FDI主要集中在制造业领域[4]。

2017年，FDI存量前五位国家为法国、荷兰、美国、英国和中国(图2)。近5年来，法国在非洲的投资比较稳定，英国、美国等发达经济体对非FDI存量降幅明显，中国增长近40%，从260亿美元增加到了430亿美元，主要投资领域集中在制造业、矿业开发和基础设施[4]。

1.4 主要大国对非洲援助情况

美国2018财年申请对非援助预算规模为52亿美元，同比减少44.7%，投入更加集中，70%的预算投入到了10个重点项目中。美国会继续通过援助来支持非洲的可持续发展，但同时会更加关注援助与商业模式的结合。

中国继续在基础设施、医疗卫生、紧急人道主义援助、农业、能力建设以及促贸援助等多个领域加大对非洲的援助力度。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2017年中国对非投资额为194亿美元，远高于其他所有国家在非洲基础设施投资的总和[4]。近年来，我国海外工程承包新签合同额的一半以上来自非洲。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17年底，中国在非洲融资建设了至少6 200 km铁路、6 500 km公路、20个港口和20座桥梁、80座发电站、200所学校和80座体育馆等。近3年，美国、加拿大、法国、德国等国家在非洲的基础设施开发项目上的投入都持续减少。

2 非洲矿业发展形势

2.1 非洲矿业总体趋势

长期以来，非洲都是全球矿业投资的热点地区，但近5年来，非洲固体矿产勘查投入在全球的占比持续走低(图3)，2018年更是从投资额的第3位下降到第5位，总投资额为12.78亿美元[5]。

图2 2013年和2017年对非洲FDI存量前5位的国家Fig.2 Top 5 investor economies by FDI stock in Africain 2013 and 2017(资料来源：文献[4])

图3 2014～2018年非洲固体矿产勘查投入及占全球比例Fig.3 Africa’s solid mineral exploration budget andits proportion in the world from 2014 to 2018(资料来源：文献[5])

超过五分之一的固体矿产勘查投入集中在刚果(金)，投资额达到了2.695亿美元，同比增加了54%。这也使得非洲的贱金属勘查投资额同比增加42%(图4)，达到3.08亿美元，占总投资额的24%[5]。其中，艾芬豪(Ivanhoe)公司是2018年非洲勘查投入最高的公司，共1.06亿美元，有5 000万美元用于在卡莫阿-卡库拉矿区的周边找矿，在矿区西部发现了一个高品位铜矿床。

超过一半的固体矿产勘查投入聚焦于金矿(图5)，投资额为西非的布基纳法索、加纳、科特迪瓦和马里4个国家占非洲金矿勘查投资的近2/3。铂族元素和铀矿较2017年分别上涨了27.1%和10.3%，分别为2 540万美元和1 720万美元(图4)。其中，铂族元素勘查投资90%以上集中在南非，铀矿的勘查投资主要集中在尼日尔和纳米比亚[5]。

图4 2018年非洲固体矿产勘查投入同比增长情况Fig.4 The growth of solid mineral exploration budgetin Africa in 2018(资料来源：文献[5])

图5 2009～2018年非洲固体矿产勘查投资矿种分布Fig.5 The distribution of solid mineral explorationbudget in Africa from 2009 to 2018(资料来源：文献[5])

2.2 非洲主要资源国矿业政策趋紧

矿业是非洲许多国家的重要国民经济支柱，非洲矿业产值占GDP的平均比例为18%，例如刚果(金)、几内亚、赞比亚、南非等国家的矿业产值占比分别为37%、33%、25%和25%。因此，非洲各国政府极其重视矿业管理和税收制度。近年来，随着非洲地质矿产勘查程度的不断提高，一些重要的资源国逐步提高矿业税率，重视本国劳工保护，规范矿业开发管理。

刚果(金)颁布新矿法，上调了所有矿产的权利金税率。提高了矿产特许使用费，金、铜等普通金属由2%提高到3.5%，而钴等战略性金属由2%上涨到10%；对超额利润征收50%的税。南非上调本土《黑人经济振兴政策(BEE)》占股比例。2018年，南非贸工部发布了新版《黑人经济振兴政策(BEE)》，要求BEE股权应至少达到30%(此前为25%)，新申请的探矿权BEE股权必须超过50%，公司董事会应有50%为南非人，公司采购必须75%来自BEE公司。赞比亚提高矿业税以控制债务。矿业占赞比亚外汇收入的70%以上，为了降低不断攀升的债务，赞比亚政府将矿业权利金从4%～6%的浮动税率上调1.5%，如果铜价超过7 500美元/t税率将上调至10%。新税法还规定当地进口的铜精矿要征加5%的关税。津巴布韦加快本土化步伐，提高矿业税率。津巴布韦《本土化与经济授权法案》规定矿业企业须将51%股权或可控收益装让给津巴布韦本土人；同时，新矿法大幅增加了矿业权注册费，铂族金属增至250万美元，金刚石增至500万美元。

2.3 国际矿业公司剥离非洲资产

就勘查预算而言，除中国以外的其他主要国家均减少了对非洲勘查投入(图6)。非洲勘查总投入5年内下降了4.4亿美元，其中，加拿大下降投资额最大，为1.7亿美元，降幅达31%，其次为卢森堡、南非、英国、澳大利亚和美国，下降投资额分别为8 650万美元、5 760万美元、5 020万美元、1 260万美元和620万美元，降幅分别为77%、40%、21%、6%、5%和11%。中国对非勘查投入是主要国家中唯一一个逆势增长的国家，增长金额为1 060亿美元，增幅达16%[5]。

图6 2014年和2018年主要国家在非洲勘查投资额变化Fig.6 The changes of exploration budget in Africa bymajor countries in 2014 and 2018(资料来源：文献[5])

就矿业产值而言，除中国和日本外，其他主要国家的矿业产值占非洲总矿业产值的比例均有所下降(图7)。其中，南非作为非洲地区的第一大矿业生产国，其在非的矿业总产值缩水最为严重，5年内下降了近7个百分点，按降幅排序，其次是澳大利亚、瑞士、英国、加拿大和美国，降幅分别为2.8%、2.6%、1.7%、1.2%和0.4%，印度和法国在非矿业产值的占比不高，但依然有小幅下降。相比而言，中国是近5年来在非矿业产值占比增幅最大的国家，增幅为2.1%，2018年矿业产值是继南非、加拿大、瑞士之后的第三位[5]。

图7 2014年和2018年主要国家在非洲矿业产值占比变化Fig.7 The changes of mining production value proportionin Africa by major countries in 2014 and 2018(数据来源：文献[5])

国际矿业公司近年来纷纷降低甚至停止对非洲的勘查投入。例如，加拿大巴里克黄金、美国自由港麦克莫兰对非洲的勘查投入自2012年以来明显降低(图8)，必和必拓更是停止了除澳大利亚和南美洲以外地区的所有勘查投入。

国际矿业公司纷纷开始出售在非洲的资产或暂停开发在非洲的项目。例如，2016年，自由港麦克莫兰将旗下在刚果(金)经营的自由港麦克米伦公司全部股份出售给中国洛阳钼业；2018年，嘉能可在刚果(金)的子公司Kamoto因法律纠纷宣布破产，旗下的全球最大钴矿Mutanda项目亏损，将于2019年底关闭；2019年，巴里克黄金出售旗下赞比亚的Lumwana铜矿项目，并已经开始于中资企业开展对接；非洲最大的铂金生产公司四瓣叶黄金公司2018年收购了美国斯蒂尔沃特(Stillwater)矿业公司，业务重点关注美国，减少了对本土的勘查投入。

图8 2012～2018年巴里克黄金和自由港麦克莫兰各地区勘查投入占比Fig.8 The exploration budget proportion of Barrick Gold and Freeport-McMoranin different regions from 2012 to 2018(资料来源：文献[5])

2.4 中资矿业企业大举进入非洲

在国际矿业巨头纷纷撤离非洲的进程中，给中资企业进入非洲带来良好的契机。近5年来，中资企业在非洲的矿业活动表现抢眼，逐步增加对非洲的矿业投入，也斩获了一批优质的矿业项目[7]。2018年，我国在非洲矿业总投资额为12亿元，占境外矿业总投资的70%，较2017年投资额同比增长30%。矿业勘查投入也随之增加，2018年，我国在非洲矿业勘查总投资额为5.3亿元，占非洲总勘查投入的6%，较2017年投资额同比增长33%(图9)[6]。

图9 2014～2018年中国对非洲矿业总投入及勘查投入变化Fig.9 The changes in China’s total mining investmentand exploration budget in Africa from 2014 to 2018(资料来源：文献[6])

大型中资企业近5年以来在非洲斩获了较好的资源，民营企业和地方国企表现抢眼。例如，金川集团2011年击退巴西矿业淡水河谷公司获得刚果(金)卢本巴希地区的多处铜矿和钴矿；山东魏桥创业集团2014年进入几内亚开发铝土矿，已成为世界第一大铝土矿开发项目；紫金矿业2015年成功收购了艾芬豪矿业持有的卡莫阿控股公司49.5%股权，获得非洲最大的铜矿卡莫阿项目权益，2020年将实现一期工程投产，最高年产量可以达到40万t；洛阳钼业2016年从美国自由港公司收购刚果(金)最大铜钴矿56%的股权；华刚矿业基于刚果(金)政府“资源换项目”政策，以无偿建设电站和公路等条件换来一些矿山的开发权。

3 结论及建议

3.1 中非矿业投资搭上中非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发展的便车

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后，中非合作进入了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的新时代，在“八大行动”带动下，中非贸易、投融资等传统领域合作克服世界经济下行压力，继续保持良好发展势头，电子商务、海洋经济、航空航天等新兴领域合作方兴未艾。中非合作正逐步形成多层次、宽领域、全覆盖的立体格局，朝着高质量和可持续发展目标迈进。中国援建的各类基础设施，提升非洲物流速度，降低了运输成本，提升了非洲国家整体的国际贸易活跃程度。在此中非政治经贸背景下，给对非矿业投资提供了有力的政治支撑和基础设施保障，让对非矿业投资基础更牢固，底气更足。

3.2 中非矿业合作是保障我国能源资源安全的重要举措

非洲能源资源极为丰富，是全球矿产资源最为重要的供应地之一，中国是非洲第一大贸易伙伴，钴矿、铬铁矿、铂族、锰矿、铝土、铌钽矿等许多战略性矿产资源高度依赖从非洲进口，非洲已然成为我国重要的能源资源安全保障基地。应在中非合作论坛框架下，从国家层面研究制定非洲能源资源合作战略规划[8]，进一步加强与非洲各国及相关国际组织的密切联系，建立双边、多边国家合作机制，在资源丰富的国家或地区派驻资源外交官和派遣维和部队承担国际维和任务，为中非能源资源合作保驾护航。建立非洲矿业市场交易平台，共享全球资源优化配置成果，全面提升中国在全球能源和重要矿产品定价、贸易、物流等方面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3.3 在国际矿业巨头战略收缩的背景下，当前是中国矿业进入非洲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

在国内固体矿产勘查投入持续下降，生态文明建设、矿业权益金等多重政策压力的驱动下，增加对外矿业投资是中国矿业发展的必然趋势。而国际矿业公司战略收缩，出让在非的一部分相对优质的资源项目。在国内矿业环境收紧，非洲矿产资源释放的背景下，中资企业走向非洲变得顺其自然，如今正是中国矿业进入非洲发展的重要机遇期。

建议加大中央财政对非洲地质矿产调查支持力度，设立专项，全面开展与非洲国家地学合作交流与创新研究，实施非洲能源和其他重要矿产资源潜力评价，加强非洲主要资源国的基础设施项目合作力度，建设一批连接能源资源富集区与交通便利地区的大型基础设施，打造非洲能源资源输送大通道，为中资企业开发非洲矿产资源提供有力支撑。

3.4 非洲主要资源国家加强本土矿业权益，中资企业需警惕对非投资风险

近年来，资源丰富、矿业相对发达的非洲国家通过调整税收等政策，延伸矿业生产链，提高本土矿业权益。且全球矿业形势尚处于低谷期，中资企业需警惕做“接盘侠”，加强项目尽调，谨慎评估投资国政策变动风险和矿业市场风险。聚焦优势区域的优势矿产资源，如西部非洲铁矿、铝土矿、金矿和油气等资源，南部非洲铜矿、钴矿、金、铬铁矿、镍矿、铂族金属、金刚石等资源，中部非洲和南部非洲铀矿资源，北非油气和磷矿等资源，充分联系和依托中国在非洲的产业园区和大型基础设施工程，扎实推进中非矿业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