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质量与中国经济增长质量——基于省际面板数据的实证分析

何兴邦

(西南石油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四川 成都 610500)

一、引言

近年来，中国经济实现快速增长，但被人诟病的是，中国经济增长的速度与质量并不一致，表现出显著的高增长速度、低增长质量特征，主要体现在生产效率低、资源环境代价大、增长稳定性差、福利改善不明显、收入分配不均等方面。在新的经济社会发展形势下，中国共产党十九大报告中提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旨在抛弃过去一味追求经济增长速度，忽视增长效率低下、环境破坏、收入分配不公等经济社会问题的发展方式，容忍经济从高速增长转向中高速增长并将重心转向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实现经济高质量增长。

关于如何推动经济高质量增长，学者从不同角度给出了答案。魏婕等认为中国官员的任期限制使得官员更有激励完成短期经济增长数量目标，对长期经济增长质量目标缺乏兴趣，导致财政支出的经济增长质量提升效应不明显[1]。詹新宇等从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5个方面构建经济增长质量评价体系，然后考察了财政支出结构的经济增长质量效应，发现生产性支出、服务性支出、消费性支出对不同维度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存在着较为显著的差异[2]。高艳红等基于2005—2012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发现再生资源产业发展与区域经济增长质量两者之间存在显著的倒U形关系[3]。白俊红等基于中国省际面板数据，运用空间计量分析方法实证检验了创新对区域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结果表明创新对不同区域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存在显著异质性。其中，创新驱动对东部地区经济增长质量有显著促进效应，对西部地区经济增长质量则有显著负向影响[4]。

本研究试图从创业角度来探讨这一问题。近年来，中国创业环境不断优化，各类群体创业活力得到有效激发，新登记企业活力不断增强。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创业数量的变化，中国的创业质量也在稳步提升中，出现技术水平提高、结构日趋优化、竞争力明显提升的新态势。一大批新创企业积极投入到人工智能、无人机、云计算、生物医疗行业等战略性新兴产业领域，为培育经济增长新动能，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为了进一步激发市场活力，充分发挥高水平创业活动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引领和支撑作用，国务院2018年9月发布了《关于推动创新创业高质量发展打造“双创”升级版的意见》，明确要在新的经济社会发展形势下，持续推动创新创业高质量发展，带动高水平就业，提高科技水平和产业竞争力，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意见》在顶层设计上把推动高质量创业与高质量增长相结合，并将完善创业政策，推动高质量创业，作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增长的重要途径之一。

那么，创业质量的提升会带动中国经济增长质量的提升吗？这是本研究要回答的问题。基于2000—2016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本研究从效率、结构、稳定、环境、民生、分配等6个维度构建衡量地区经济增长质量的评价指标体系，然后实证检验创业质量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以科学评价创业质量改善所产生的经济社会效应，为相关创业政策的制定和完善提供借鉴。

二、创业质量和经济增长质量测度

(一)创业质量的测度

关于创业质量内涵的界定，Morris等较早提出了创业质量概念，他们认为只关注创业数量而不重视创业质量可能使学者无法更好理解创业与经济发展的内在逻辑关联[5]。Venkataraman认为创业质量的高低取决于是否能带来社会整体福利的提升，并推动生活质量的永久性改善，其中技术型创业是典型的高质量创业[6]。Ma等认为创业质量的内涵应涵盖发展机会提供、创新性、增长能力等多个方面[7]。于澄认为创业质量对于提高地区劳动生产率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体现在员工熟练程度、科学水平、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和效能4个方面[8]。

上述研究从创新、技术水平、规模、绩效水平和经济增长效应等不同角度对创业质量的内涵进行了界定。由于不同学者对创业质量的内涵界定并不一致，因此测度创业质量的方式也存在较大差异。比如，Wall等从企业效率、收入增长率、利润等一系列企业经营效益指标来测度创业质量[9]。Audretsch等采用新建企业率来衡量创业质量[10]。Covin等构建了包括外部变量、决策变量、内部变量和结果变量的指标评价体系来综合测度创业质量[11]。Naman等选择企业雇佣人数、工业增长率、风险资本利率水平、金融支持力度等指标来衡量创业质量的高低[12]。齐玮娜等从创新性和规模性两个维度衡量创业质量，并选取了私营工业企业新产品产值占GDP比重、高技术产业新产品比值占GDP比重、私营工业企业总产值占GDP比重、私营企业就业人口比重4个指标测度创业质量[13]。

基于上述文献，可以看出尽管学者对于创业质量的内涵和测度并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但概括来看，多数学者都认同效益、规模和技术3个方面属于创业质量的范畴。参考上述文献，并基于数据可得性，本研究从创业效益、创业活跃程度、创业技术水平3个维度测度创业质量。其中，创业效益通过各项财务指标反映创业企业的经营成效，是当下创业质量高低的直接体现。创业活跃程度反映资本创业的活力和热情，体现出创业者对市场机会的预期和和营商环境优劣的判断。创业活跃程度越高，竞争效应和规模优势带来的效率提升是影响创业质量的重要因素。技术水平反映创业活动的技术含量，影响企业竞争力和市场前景，是影响企业创业质量的决定因素之一。

其中，用于衡量创业效益变化的指标包括两个：新增私营工业企业人均利润增加额、新增私营工业企业人均主营业务收入增加额。上述两个指标从盈利和收入两个方面反映新创企业效益的高低。用于衡量创业活跃程度的指标包括3个：新增私营工业企业资产、新增私营企业户数，新增私营企业就业人数。上述3个指标从资产、企业数和就业人数的增加3个方面全面反映创业活力。用于衡量创业技术水平的指标包括3个：高技术产业新产品比值占GDP比重、高技术产业企业增加数、高技术产业企业平均从业人员增加数。上述3个指标分别从高技术产业产值、高技术企业数量、高技术人才3个方面全面衡量创业技术水平的变化。因此，本研究用于测度创业质量的基础指标共有8个。指标构建方法详见表1。

表1 创业质量指标体系构建一览表

在完成构建地区创业质量指标体系的基础上，本研究采用主成分分析法(PCA)对表1中各个基础指标提取主成分，从而生成创业质量指数，用于全面衡量地区创业质量的高低。其中，在采用主成分分析前，本研究均对原始指标均采用均值化方法进行无量纲化处理，以消除原始指标量纲影响。

(二)经济增长质量的测度

综合现有研究成果，研究者对经济增长质量内涵界定主要包括狭义和广义两种。前者一般从增长效率、要素投入产出率等单一方面阐述。比如，王积业认为经济增长质量的本质就是资源利用效率改进和要素生产效率的增加[14]。康梅认为地区经济增长质量取决于产业增长效率的高低[15]。洪银兴认为，从产出角度来看经济增长质量取决于单位经济增长率含有的剩余产品数量[16]。广义的经济增长质量是一个更为宽泛的概念，其内涵涵盖经济、社会、文化、环境和制度等各方面因素。比如，任保平从经济增长效率、结构、稳定性、福利、创新等5个方面衡量经济增长质量[17]。Mlachila等认为经济增长质量包含增长基本面和社会效应两个维度。增长基本面涵盖经济增长速度、经济波动性、产业结构和需求结果4部分，社会效应主要包括健康水平、受教育程度[18]。詹新宇等从中国政府提出的“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发展理念解释经济增长质量[19]。李俊江等从增长效率、公平和稳定、可持续增长3个方面衡量中国经济增长质量[20]。

综合文献研究现状并基于中国发展国情，本研究从经济增长效率、产业结构优化程度、经济发展稳定性、绿色发展水平、福利改善程度和收入分配公平性6个方面构建经济增长质量的核心内涵。本研究构建的指标体系涵盖了效率、结构、稳定、环境、民生、分配等多个方面，可以从不同维度全面地反映各地区经济增长质量。其中，经济增长效率反映单位产出生产要素的变化；产业结构优化程度反映低效率产业占比下降，高效率产业逐步上升的产业调整态势；经济发展稳定性衡量地区经济增长过程是否遵循平稳增长的态势；绿色发展衡量经济增长是否兼顾了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福利改善反映的是经济发展成果是否体现出国民整体福利水平的改善；收入分配公平衡量的是经济发展过程中各个社会成员占有货币收入的状况是否合理。

根据对经济增长质量内涵的定义，本研究构建了评价经济增长质量的指标体系。其中，本文选取的经济增长效率指标有劳动生产率、资本生产率和全要素生产率。劳动生产率和资本生产率分别反映劳动和资本两类生产要素的增长效率；全要素生产率用于反映技术进步、制度革新等因素带来的经济增长效率增加。本文选取了3个衡量产业结构升级的基础指标：第1个是地区三产增加值占GDP比重，用于反映地区服务业发达程度；第2个是高技术产业产值占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总产值比重，用于反映工业行业内部升级状况；第3个基础指标是按劳动生产率差异赋权的产业结构升级系数，该指标以劳动差异率差异为客观标准赋权，较为全面反映一、二、三产业结构变迁带来产出效率差异，是对前两个基础指标的补充。本文选取的经济发展稳定性基础指标有3个：经济增长波动率、CPI和城镇登记失业率。经济增长波动率用于衡量产出稳定度；CPI用于衡量物价稳定度；城镇登记失业率用于衡量就业稳定度。本文选取的绿色发展指标有4个：地区单位GDP能耗(标准煤)、单位GDP工业废气排放、单位GDP工业废水排放和单位GDP工业废弃固体物排放。单位GDP能耗以标准煤为单位，全面反映了能源消耗强度方面的绿色发展成效。单位GDP废气排放、单位GDP废水排放和单位GDP废弃固体物排放分别反映了3类常见污染物的减排绩效。本文选取的用于反映福利水平的基础指标有以下几个：城镇居民恩格尔系数、农村居民恩格尔系数、每千人医疗卫生技术人员数量、高等教育师生比、城市人均绿化面积、每万人社区福利设施数量。这些指标从消费升级、医疗、教育、公共福利设施等方面全面反映居民福利水平的改善。本文用于衡量收入分配公平性的基础指标有4个：城镇居民基尼系数、农村居民基尼系数、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与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比值和劳动者报酬占GDP比重。前2个指标各自反映城乡居民内部收入差距，第3个指标反映城乡居民间收入差距，最后1个指标反映劳动者在国民经济中初次分配状况。指标体系详见表2。基础指标的计算方法可见何兴邦的研究成果[21]。

本研究仍然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对表2中基础指标提取主成分，从而生成各分维度经济增长质量指数，进而生成经济增长质量综合指数。其中，逆向指标在无量纲化处理前取倒数。

表2 经济增长质量指标体系构建一览表

三、影响机理分析

(一)创业质量对经济增长效率的影响机理

高质量创业的一个核心优势来自于技术水平。由于长期知识和技术的积累，创业者基于现有的技术基础，不仅可以持续改善和优化工艺流程，提高技术标准，还可以不断进行技术创新，发明新技术，推动技术水平更大程度提升。可以看出，高质量创业在技术上往往具有后发优势，这对于推动经济增长效率提升至关重要。通常而言，技术进步又可以分为中性技术进步和偏向性技术进步。在中性技术进步下，生产活动并不会发生要素互相替代的情况，所发生的只是同等投入的劳动和资本能生产出更多的最终产品，从而提升生产率水平和经济增长效率。不过在多数情况下，技术进步并不是中性的，而是偏向于特定的生产要素或部门，这种技术进步又被称为偏向性技术进步。Acemoglu认为，如果技术进步更有助于提高要素Z的边际产出，那么则可称之偏向Z的技术进步[22]。偏向性技术进步不仅可以更大程度影响偏向生产要素的生产率水平，也可以通过技术偏向效应改变要素相对边际产出，进而引发要素流动和资源重新配置以提升生产率水平，推动经济增长效率提升。

另外，高质量创业效益提升的重要因素之一为管理效率的优化，这对于经济增长效率提升同样有重要作用。首先，管理效率的优化可以提升劳动、资本等生产要素的使用效率，达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作用，从而促进生产效率提升。其次，管理效率优化可以使得经营者基于长期生产经营经验和前沿技术发展方向，及时、快速调整要素配置，将各类生产要素合理的分配在各个部门，实现产业部门内部、产业部门间最优要素配置，不断提升生产效率，推动经济增长效率提升。

(二)创业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机理

高质量创业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机理主要包括以下3个方面：首先，高质量创业可以通过影响供给结构从而优化产业结构。大批新创企业积极投入到人工智能、无人机、云计算、生物医疗行业等战略性新兴产业领域，可以增加高技术产业占经济比重，推动产业结构持续升级。其次，高质量创业带动上下游产业高质量发展，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以高技术产业为代表的高质量创业具有高创新性、高智力性和高渗透性等特点，除了带动本行业的集聚和发展，还可以通过知识和技术的溢出效应又带动产业链上下游的产业高技术化，进而推动上下游产业结构升级。最后，高质量创业的技术外溢效应改造传统工业，模糊原有产业间的清晰属性界定，推动产业结构优化。比如，经过信息化和智能化改造后的传统产业，在生产方式、盈利模式、绩效水平方面都会产生质的变化，传统产业中的高新技术成分增加会改变原有的产业属性，优化产业结构。

(三)创业质量对经济发展稳定性的影响机理

创业质量是如何影响经济增长稳定性呢？本文认为创业质量对经济增长稳定性存在正反两方面影响。其正向效应在于：首先，高质量创业的技术优势可以增加企业在同行业中的市场竞争力，以抵御经济波动风险。实际上，在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的现实下，新创企业如果能保持技术领先、就能抢占市场先机，培育竞争力并壮大，实现稳定增长。另外，高质量创业带来的管理效率改善，也有助于降低经济波动风险，实现稳健增长。比如，企业对存货的科学管理促使企业保持合理的存货水平，在市场过热时，不至于出现产品供不应求甚至断货的风险，在市场过冷时，不会出现存货堆积，资产周转率下降的情形；企业对原材料等生产要素的科学管理可以保障生产经营的连续性，避免受到原材料价格波动对企业生产经营产生的不利影响。

不过，创业质量对经济增长稳定性也存在负面效应，主要在于以下方面：一是部分高质量创业项目的技术模式、消费模式往往具有颠覆性。考虑到生产者和消费者对旧有生产模式和消费习惯的依赖性，要使其在短时间内接受并广泛使用新创技术和产品，存在一定的风险性。从这个角度来看，部分高质量创业项目可能成为新的经济增长风险点，引发经济波动。二是部分新创产业虚假繁荣和泡沫破灭加剧了经济波动风险。一些高技术新创产业存在过度包装现象，使得市场对新技术产业前景往往有过高的预期，短期内新技术产业产能快速增加，加速产能过剩风险，最终导致新技术产业泡沫破灭，引发更大的经济波动。

(四)创业质量对绿色发展的影响机理

创业质量对绿色发展水平的影响机理主要表现在技术效应和结构效应方面。技术效应是指由于高质量创业企业通过技术创新的替代效应，实现节能减排，推动绿色发展。一般来讲，不同比例的能源要素(E)和非能源要素(M)组合可以实现一定的产出水平，即在维持产出水平，不同比例的能源要素(E)和非能源要素(M)是可以相互替代的。通常而言，可采用边际技术替代率来反映各生产投入要素之间的替代关系且边际技术替代率呈现递减的规律。高质量创业企业的技术创新使得单位的非能源类生产要素可以替代更多能源类生产要素，从而降低能源类要素占要素投入比重，从而实现节能减排，提升绿色发展水平。

结构效应是指由于高质量创业进入的行业主要集中在新兴科技业、现代服务业等绿色产业，可以推动产业结构清洁化，从而降低能源强度，减少污染排放，实现绿色发展。具体来说，不同产业部门在生产最终产品和服务的过程中，产业结构决定了各类资源的消耗数量，从而影响污染物排放种类和数量。高质量创业推动产业清洁化，而产业结构清洁化降低了污染产业在国民经济中占比构成，这种“结构重构”有助于地区经济在维持既有产出水平下，降低污染排放水平，实现绿色发展。

(五)创业质量对福利改善的影响机理

前文已述，本研究定义福利改善为经济发展成果是否体现出国民整体福利水平的改善。那么创业质量如何影响福利水平？本研究认为，创业质量对福利水平的影响机理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一是基于更高技术水平的高质量创业可以优化生产流程，提高生产工艺水平，提高单位投入的产出水平，使得居民能够扩大各类私人物品的消费数量，进而提升个人的福利水平。二是高质量创业可以不断推动性能更好、质量更高、服务更便捷的各类新产品、新服务出现，增加和优化居民的消费选择，提升消费体验，改善公民的福利水平。三是高质量创业活跃了创业市场，为经济引入源源不断的活水，带动经济高速增长，从而增加政府财政收入，进而推动政府提高公共产品供给数量和质量，最终改善公众福利水平。

(六)创业质量对收入分配公平的影响机理

创业质量对收入分配公平存在正反两方面影响。其中，负面效应主要来自高水平创新产业发展所引发的产业格局改变。基于前沿技术、先进经营模式的一大批人工智能、互联网、云计算、现代服务业等行业企业的出现使得相关产业攫取更多的经济利润，冲击传统产业，引起产业间收入和利润的再分配，加剧收入分配不平等。

不过，创业质量也可能对收入分配平等产生正向影响，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高质量创业会带动一系列相关传统产业发展，引发新需求，扩大社会分工以吸收剩余劳动力，提高就业率，增加低收入群体收入，降低收入分配不平等。二是高质量创业带动经济增长，从而扩大政府财政收入，扩大政府可分配资源，提高政府再分配能力。政府可以通过转移支付、完善社会保障制度等方式增加低收入群体收入，降低收入分配不平等。

四、实证分析

(一)变量和数据来源说明

1.因变量

本文因变量为各个经济增长质量指数。各分维度经济增长质量指数通过主成分分析法对基础指标提取主成分获得，经济增长质量综合指数通过主成分分析法对分维度经济增长质量指数提取主成分获得。

2.主要解释变量

本文的主要解释变量为创业质量指数(Entre-quality)，用于衡量地区创业质量高低。创业质量指数通过构建创业质量评价指标体系，然后采用主成分分析法获得。

3.控制变量

为控制其它因素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包括：人均GDP(Rgdp，万元)，用于控制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城镇化率(Urb)，用于控制地区城市化进程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人均受教育年限(Edu)，用于控制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通过现行学制与各学历层次人数进行加权平均获得(1)其中，文盲受教育年限为0，小学学历为6年，初中学历为9年，高中为12年，大专及以上16年。；人口抚养比(Pop)，用于控制人口条件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财政支出占GDP比重(Expend)，用于控制政府财政行为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国有化率(Nation)，用于控制地区所有制条件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每万人公路里程数(Highway)，用于控制地区基础设施发达程度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

4.数据来源说明

本文计算经济增长质量变量、主要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需要的数据来源于2000—2016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中国高技术产业统计年鉴》和各地区统计年鉴。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3。

表3 描述性统计结果

5.相关性分析

考虑到各宏观变量之前往往有共同的变化趋势，部分变量间相关性可能过高甚至产生多重共线性问题。在进行实证分析之前，本研究对重要变量做了相关性分析。

表4呈列了经济增长质量综合指数和其它解释变量的相关系数。部分变量相关系数偏高，在0.6左右。高相关性可能使得解释变量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影响后文回归结果的稳健性。基于此，本研究进行了方差膨胀因子(VIF)检验。VIF检验结果显示各变量VIF值远远小于10，表明解释变量间并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说明本研究回归采用的数据符合要求。

(二)回归分析

1.创业质量对综合经济增长质量影响的回归分析

首先，建立如下的回归模型，以检验创业质量的综合经济增长质量效应：

Zgrow-qualityit=k0+k1Entre-qualityit+ηZit+ui+εit

(1)

其中，ZGrow-qualityit是综合经济增长质量指数，Entre-qualityit为创业质量指数；Zit为控制变量；ui和εit分别为省份固定效应和服从独立同分布的误差项。在(1)式中，通常而言，如果ui与某个解释变量相关，则应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反之，则应使用“随机效应模型”。一般来讲，不可观测的异质性特征通常会影响解释变量，随机效应模型在实践中比较少见。另外Hausman检验结果均显示研究应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基于此，本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实证分析。回归结果见表5。

表4 重要变量相关系数

注：*、**、***分别代表显著性水平为10%、5%和1%，括号内为标准误。下同。

表5 创业质量对综合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基于全样本)

注：云南、湖南、天津因数据不全，未包含在28个省份之中。

表5中，本研究逐步引入各个控制变量做回归，从而检验创业质量的综合经济增长质量效应。回归结果显示：无论是否引入各控制变量，创业质量对综合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都是正向且显著的。看影响大小，在引入所有的控制变量后，地区创业质量指数增加1，经济增长质量综合指数增加0.243 4。这个结果表明，创业质量是中国综合经济增长质量提升的重要影响因素。基于此结果，可以看到未来政府决策者在推动实现地区经济高质量增长政策目标的过程中，应充分发挥高水平创业对经济增长质量提升的带动作用，在激发市场活力，提升创业“量”的同时，优化创业结构，改善创业效益，提升创业的“质”，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与新旧发展动能转化、转型升级发展相结合，持续提升经济发展活力，通过高水平创业推动经济实现高质量增长。

2.创业质量对各分维度经济增长质量的回归分析

为了检验创业质量对不同维度经济增长质量影响的异质性，本研究建立如(2)式的回归方程。其中，FGrow-qualityit是6个分维度经济增长质量指数，其余变量与(1)式一致。回归结果见表6。

Fgrow-qualityijt=τ0+τ1Entre-qualityit+λZit+ui+εit

(2)

表6 创业质量对分维度经济增长质量影响的回归结果

表6回归结果显示：分项来看，创业质量对不同维度的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存在差异。创业质量显著提升了经济增长效率，创业质量指数每增加1，经济增长效率指数增加0.231 1；创业质量显著优化了产业结构，创业质量指数每增加1，产业结构升级指数增加0.501 7；创业质量显著提升了绿色发展水平，创业质量指数每增加1，绿色发展指数增加0.117 1；创业质量显著提升了公众福利，创业质量指数每增加1，福利水平指数增加0.091 9。按正向效应的大小，创业质量的产业结构升级效应、增长效率效应、绿色效应、福利效应依次递减。另外，创业质量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收入分配公平性。创业质量指数每增加1，收入分配公平性指数下降0.012 9。最后，创业质量对经济发展稳定性的影响并不显著，表明创业质量的变化并不是影响经济波动因素之一。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为什么创业质量会微幅加剧收入分配不公？本研究认为可能的原因在于新创企业的兴起和壮大一定程度会冲击传统产业，推动利润分配向电子商务、人工智能、互联网金融等新兴产业倾斜，影响收入分配格局并小幅度降低了收入分配公平性。基于此，政府决策者在鼓励新创企业发展的同时，应建立相应配套政策辅导传统产业企业升级转型，协助被冲击企业从业人员技能再培训和职场转换，减小发展方式转变和经济转型影响部分中低收入群体，实现平稳增长。

3.稳健性检验：基于系统GMM方法

考虑到经济增长质量的变化本身具有惯性趋势，因而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做回归可能产生内生性问题。本研究在模型中引入经济增长质量的一期滞后项以控制其惯性趋势，并采用系统GMM方法做稳健性检验。通常而言，系统GMM一般可采用一步和两步GMM估计。考虑到两步GMM法对异方差和截面相关性有更强的稳健性，本文将采用两步系统GMM方法估计参数。另外，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本文主要考察创业质量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而实际上，经济增长质量同样可能对地区创业质量产生显著影响。如果将创业质量视为外生变量进行回归可能降低参数估计的准确性。本研究分别选取创业质量指数一个更高阶的滞后值(即二阶滞后)作为工具变量(2)需要说明的是，尽管回归模型中只包括命令控制型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强度指数的当期变量，但在差分方程中包括了其一阶滞后值，因而更高滞后值为二阶滞后值。，然后进行两步系统GMM估计。回归模型见(3)式。

Grow-qualityijt=δ0+δ1Grow-qualityijt-1+

δ2Entre-qualityit+υZit+ui+εit

(3)

其中，Grow-qualityijt为综合经济增长质和各分维度经济增长质量指数，Grow-qualityijt-1为滞后一期的各经济增长质量指数，代表经济增长质量变化的惯性趋势，其余变量与前文均保持一致。回归结果见表7。

表7 技术创新对经济增长质量影响的回归结果：基于系统GMM方法

对比前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得到的回归结果，我们发现，创业质量指数每增加1，经济增长质量综合指数增加0.195 7，经济增长效率指数增加0.209 1，产业结构升级指数增加0.487 7，绿色发展指数增加0.091 1，福利改善指数增加0.072 7，收入分配公平性指数下降0.009 2。

稳健性检验结果显示：在采用一阶滞后项控制经济增长质量惯性趋势后，创业质量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系数出现下降，但影响方向和显著性并没有产生改变。首先，创业质量仍对综合经济增长质量有显著正向作用。其次，创业质量仍然能够对经济增长效率、产业结构、绿色发展、福利变化等分维度经济增长质量有显著提升效应，且影响大小排序与前文一致。最后，创业质量仍小幅度加剧了收入分配的不平等。上述结果表明：前文实证分析获取的主要研究结论具有相当程度的稳健性，并没有随计量方法变化而出现改变。

五、结论和政策建议

基于中国2000—2016年省际面板数据，本研究实证检验了创业质量的经济增长质量效应。研究结果表明：创业质量对经济增长效率、产业结构升级、绿色发展和福利改善4个维度的经济增长质量有着显著促进效应。其中，创业质量的产业结构升级效应最大，经济增长效率效应次之，环境效应和福利效应相对较小。不过，创业质量也存在负面效应，体现在微幅增加了收入分配不平等。最后，在综合作用下，创业质量显著提升了地区综合经济增长质量。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提出以下几方面的政策建议：

第一，合理构建经济增长质量指标评价体系，强化政策保障，提升中国经济增长质量。中国经济已经由追求高速增长转向追求高质量增长。在这个背景下，各地方政府应基于地方经济发展水平、核心执政目标、公众诉求等方面的差异，提出与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相适应的经济增长质量指标评价体系，通过目标构建为政策施行提供方向。与此同时，要将经济增长质量评价指标纳入对各级官员的目标考核中，从政策保障上强化对官员执政行为的约束，激励各地方政府官员将政策执行重心转移到促进经济增长质量轨道上来，推动地区经济实现高质量增长。

第二，充分发挥高质量创业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带动作用。本研究的实证结果显示高质量创业对效率、结构、环境、福利等维度的经济增长质量有着十分显著的正向影响。基于此，本研究提出：一是“大众创业、万众创新”除了强调数量和规模，更要兼顾质量效应。政府决策者应继续在结构、效率、效益、生态效应等方面提高创业质量，通过创业质量提高带动经济又好又快发展。二是完善财税、金融、人才等配套政策。为了推动创业质量提高，决策者应加强各类要素保障，尤其是鼓励更多社会主体投入高质量创业，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三是持续深化“放管服”改革。政府决策者应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降低创业成本，为各类经营主体营造市场化、法治化的创业生态，吸引高质量创业资本流入，带动经济高质量增长。

第三，完善配套政策，避免新创企业发展冲击传统产业，扩大收入分配差距。本研究发现尽管提高创业质量能带来效率、结构、环境、福利等多方面经济增长质量的提升，但也微幅增加了收入分配失衡。基于此，本研究认为政府决策者在推动地区高质量创业的过程中，也要重点关注人工智能、互联网、云计算等新创产业发展对传统产业的冲击。一方面，决策者要及时掌握技术创新和新创产业发展方向，引导人力、资本等资源向市场前景广、需求大的行业配置，降低结构性失业。另一方面，要完善社会保障政策，通过临时经济救助、职能技能再培训、就业帮扶等方式，减小经济转型对部分中低收入群体的不利影响，推动经济平稳转型和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