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基层社会治理框架构建初探*
——基于对北京市党建引领“吹哨报到”改革的观察
2019-12-18吴军
吴 军
改革开放40余年,我国城市发展取得举世瞩目成就,同时,也面临着一系列的社会难题。面对着当前城市社会利益主体和诉求多元化趋势的加强,政府如何动员社会参与?如何协调多元利益关系?如何预防和应对社会风险?如何在城市基层社会达成更广泛的价值共识?等等。对于这些问题的解释与回答,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社会治理”这一概念得到中国官方最高层次的认可与采纳是在十八届三中全会上。自此以后,社会治理成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社会治理不仅蕴含了一种理想的国家与社会互动关系,而且还体现着解决现实社会问题的具体操作思路。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社会治理的重心必须落到城乡社区,社区服务和管理能力强了,社会治理的基础就实了;要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把更多资源、服务、管理放到社区。今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法工作会议上强调,要深入推进社区治理创新,构建富有活力和效率的新型基层社会治理体系。这些重要论述为基层社会治理指明了方向,明确了路径。
事实上,基层社会治理作为社会建设的重大任务,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题中之义。由于我国快速进入社会转型期,各种利益诉求不断涌现,各种社会矛盾频发,各种不稳定因素交织叠加,基层社会治理呈现出分散化和碎片化的特点,凸显在街道社区中面临的城市管理与社会治理问题。因此,推动基层社会治理体制机制创新,解决基层社会面临的突出难题,化解基层群众利益冲突与矛盾,增强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进而向美好生活迈进,这些已经成为新时代一项重要且紧迫的课题和任务。
在本文中,基层社会治理中的“基层”主要被限定在城市的街道和社区层面。近年来,全国各地围绕基层社会治理创新开展了诸多探索,其中,北京市党建引领“街乡吹哨、部门报到”(下文简称为“吹哨报到”)改革,用体制机制创新来解决城市治理“最后一公里”的难题,取得了较好成效。这项改革,也得到了中共中央肯定。2018年11月14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五次会议审议并通过了《“街乡吹哨、部门报到”——北京市推进党建引领基层治理体制机制创新的探索》。实现党建引领“吹哨报到”,是新时代首都城市治理的一项重大改革,是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的具体体现。
本文对这项改革的分析,希望能够把握住本轮基层治理实践的一些规律,引发城市治理相关学科的思考,同时,也能够为接下来的基层治理实践创新提供有益的参考借鉴。
1 城市社会治理中面临的困境
城市社会治理主要是城市政府联合市场主体企业、社会力量(社会组织与公众),对城市复杂系统的发展和运行进行规划决策、规范协调、服务引导的社会性活动。从这个角度来看,社会性活动治理的好坏直接关系着城市社会治理的效率和品质。在城市社会治理领域,当前表现比较突出的问题之一就是“最后一公里”难题。
随着中国城市化的快速推进,诸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常住人口超过1000万的超大城市已经达到15个之多。大量人口涌入城市后,给当地注入社会活力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城市管理与社会治理的难题。面临着新的城市社会,传统城市管理中长期存在“条块”矛盾,导致基层社会的公共服务供给常常会出现 “八个大盖帽管不了一顶破草帽” “看得见的管不了,管得了的看不见”“叫腰腿不来,叫腿腰不来”等现象与问题。
造成以上现象与问题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传统城市管理中的“条块”矛盾很难适应超大城市社会治理综合性与系统性要求。长期以来,城市管理在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供给和社会事务参与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但是,在专业管理与综合管理、分权与集权、专业部门与系统整体的关系之间存在着突出矛盾,造成基层一些治理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因为传统城市管理体系的分散性、割裂性,各专业职能系统的封闭性,与现代城市治理,特别是超大型城市治理的综合性、系统性之间的矛盾越来越突出。条块分割、各自为政、职责交叉、管理粗放、缺乏协调等一系列问题与实现城市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要求相去甚远。
比如,条条分割、力量分散,职能部门之间缺少整合致使很多问题难以统筹解决,城市管理效率不高。再比如,条块分割、联动不足,城市管理属地统筹难以落实。除此之外,以属地管理为主的街乡和各个部门长期习惯于自身掌握的信息和职权范畴进行单一式、简单化问题处置,往往会出现“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现象,再加上,有的地方采取运动式管理,始终走不出“整治-反弹-再整治-再反弹”的循环,城市治理治标不治本。
另外,基层治理中的社会力量整合不强,群众参与渠道不畅,群众家门口的一些事情不能得到及时有效解决,往往会出现 “政府干着、群众看着,政府很努力、群众不认同”的尴尬局面。因此,这些困境的突破,迫切需要基层社会治理创新,用新的体制机制来破解城市社会治理的难题。
党建引领“吹哨报到”,通过创造新的体制机制,重塑城市社会治理中的“条块”关系;整合多元社会力量,引入街巷长制和小巷管家等制度;通过党建引领、上下联动、多方参与,形成“小事不出网格、大事不出社区”闭环式的党政群共建共治共享的基层社会治理格局,不断增强群众的安全感、获得感和幸福感。
2 “吹哨报到”运行机制分析
“吹哨报到”改革源自基层。2017年上半年,北京市平谷区金海湖镇为根治金矿盗采多年屡禁不止难题,探索乡镇发现盗采线索,相关执法部门30分钟内赶到现场综合执法的机制,取得良好效果。随后,北京市委、市政府把这一探索提升为党建引领“吹哨报到”机制改革,全市选取169个街乡进行试点推广。这种基层社会治理体制机制创新,实质上是把党建的政治导向和基层治理中的问题导向有机结合起来,向街乡和社区进行“赋权”“下沉”“增效”,以“吹哨”反映群众诉求,以“报到”引领各职能部门响应,从而解决实际问题,有效化解基层社会治理难题。
2.1 “吹哨报到”运作类型
根据“吹哨”层级(街乡工委书记或社区党委书记)和职能部门“报到”的形式(实名常驻和机动派驻),本文把“吹哨报到”机制运行模式划分为四种类型:“街乡—实名常驻式”“街乡—机动派驻式”“社区—实名常驻式”“社区—机动派驻式”。第一种是街乡—实名常驻式,由街道或乡镇党委书记根据辖区内发现的治理问题,进行“吹哨”(形象比喻,一般为电话联系),区级相关职能部门进行响应并派遣一名固定工作人员进入街道或乡镇综合执法中心,街道或乡镇专门设立办公室与工位。第二种是“街乡—机动派驻式”,与第一种的区别在于相关职能部门的“报到”形式,即机动派出,不固定人员;根据街道或乡镇反映的问题,相关职能部门指派一名工作人员到街道现场解决问题,不进行坐班,只需要定期会商即可。第三种是“社区—实名常驻式”,社区党委书记根据社区居民反映的问题进行“吹哨”,由街道相关职能部门指派一名固定工作人员进入社区现场解决问题,社区提供专门的办公室和工位。第四种是“社区—机动派驻式”,这种模式仍然是由社区党委书记来“吹哨”,但报到形式不同,不固定人员、不固定时间,问题解决后,被派遣的工作人员返回街道或乡镇。具体见图1。
2.2 “吹哨报到”运作流程
对于上文提到的前两种“吹哨报到”形式来说,街道或乡镇往往会设立综合执法中心。以朝阳区双井街道为例。综合执法中心主任由街道工委书记担任,统筹各类问题,统一调度各科室、行政执法力量,依职责和权限在辖区内开展各项综合执法,包括安全生产、食品药品安全、消防、环境治理等。除此之外,他们还制定了相应的规章制度,如签到考勤、台账记录、请示报告、每周例会、考核评价等。(见图2)。一般来说,城管队、安监科、食药所、派出所、工商所、交通支队等职能部门多采用实名常住模式。这些职能部门均派出一名工作人员,归街道办事处进行调遣与分配任务,人员固定并每周例会坐班;街道为被派出人员提供专属办公场地。区环卫中心、消防支队、区住建委、区规划国土委、区水政监察大队、区绿化局、区环保监察大队等多采用机动派驻模式,按照街道工委需求,随机派遣人员,不固定工作人员,不进行坐班。
针对后两种“吹哨报到”类型来说,社区层面设立工作站。以西城区玉桃园社区为例。工作站站长由社区党委书记兼任,副站长由派出所、城管和居委会主任等兼任,实名制专员由街道综合办公室以及卫生监督所、工商所、食药所、城管科、社会办、消防支队、安全生产办、绿化队、房管所等部门的工作人员组成,制定工作站职责、会商制度、工作例会制度等。具体流程见图3。
3 “吹哨报到”改革的做法与经验
“吹哨报到”改革的关键是“赋权”“下沉”“增效”。“赋权”是这次改革的核心,要赋予街道对派驻机构统筹调度权、人事建议权、考核评价权等,还把“吹哨报到”延伸到社区,给社区赋权。“下沉”是改革的重要保障,各职能部门带着职责下到街道与社区,条上要综合,块上要增效,重在形成合力。“增效”是改革的重要目标,主要是增强工作效能,有效解决实际问题。本文从六个方面梳理了这次机制创新的做法与经验。
第一,从治理理念上来看,把党建的“政治导向”和基层治理的“问题导向”有机衔接起来,实现基层党建对基层治理的全方位引领。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以提升组织力为重点,突出政治功能,把企业、农村、机关、学校、科研院所、街道社区、社会组织等基层党组织建设成为宣传党的主张、贯彻党的决定、领导基层治理、团结动员群众、推动改革发展的坚强战斗堡垒。党建引领基层治理,不仅要聚焦在具体的公共问题上,而且还要突出政治功能,提升基层党组织组织与动员能力[1],把基层面临的一些具体的治理难题,如环境整治、拆墙打洞、私搭乱建和违规停车等,通过党组织的政治优势,发动党员、群众、驻区企事业单位、企业、社会组织等力量的积极性,共同参与具体问题的协商与解决过程中来,促成共建共治共享的基层治理格局。
第二,从治理组织上来看,打破传统城市管理中属地与职能部门之间的界限,重塑“条块关系”,以属地为主统筹破解基层治理难题。启动街道体制“大部制”机构改革,给街乡“赋权”,使“吹哨”管用。北京启动街道体制“大部制”改革,以东直门、东四、朝阳门三个街道为试点,把街道原来“向上对口”的20多个科室,精简为“向下对应”、直接服务居民的“6+1+3”的架构设置,即党群工作、民生保障、城市管理、平安建设、社区建设和综合保障6个内设机构和1个街道综合执法队,窗口类、平台类和活动类3个街道所属事业单位。整合力量,街道与乡镇工作力量聚焦到“抓党建”“抓服务”“抓治理”上来。除了“大部制”改革,为确保“吹哨”管用,北京市区两级政府加大给街乡赋权力度,落实街乡对辖区内多职能部门的协调调度权和督办权、对相关职能部门派出机构负责人任免人事调整建议权,强化街乡在年度绩效考核中的话语权等。与此同时,制定街乡职责清单,取消街道招商引资等经济功能,明确党群工作、平安建设、城市管理、社区建设、民生保障、综合保障等6大板块111项职责,并明确街乡作为主体承担所占的比例(通常不超过30%),其他均为协助参与。
第三,从治理平台上来看,建立综合执法平台,推动执法部门到街乡“报到”,实体化执法平台。为解决基层执法力量涣散的问题,北京在街乡推广建立综合执法平台并实体化,以街道城管执法队为主体,从公安、工商、食品药品监管、交通、消防等部门抽调执法人员组建街道综合执法队,将人员、责任、工作机制、工作场地相对固化,推动执法力量下沉基层、综合执法。以石景山推行的“1+5+N”模式为例。在街道层面,实体化综合执法中心,以街乡城管执法队为主体,交通、食药、消防、公安、工商等5个职能部门实名常驻1-2个人,并明确未经派驻街道的干部不能列入处级后备,派驻时间不得少于2年,派驻人员的考核权、任免建议权和党组织关系全部转入街道。园林、文旅、规划国土、房管等职能部门为机动派驻明确随叫随到。执法中心主任由街乡主要领导担任,派驻人员由街乡负责日常管理,并建立执法中心党组织,派驻人员中党员将组织关系转移到执法重心,增加党组织凝聚力[2]。
第四,从治理队伍上来看,推行街巷长、社区专员和小巷管家等制度,使“吹哨”更快更准、更有针对性。街巷长、社区专员、小巷管家等制度是街巷环境共治的新方式,也是基层共治机制的新探索。街巷长一般由街道处级、科级干部分别兼职担任,深入基层一线,牵头组织社区层面的基层治理。街巷长姓名、职责、联系方式等信息在指定的路牌上向社会公开。他们上对街道,下联居民,扎在一线、干在基层,统筹协调解决问题。全市1.49万名街巷长、2.2万名小巷管家,像一座座“指挥亭”和“信息哨”,遍布5000余条大街、1.4万余条小巷,构筑起了发现和解决问题的“共治网络”。社区专员主要由街道优秀正科级实职干部担任,编制在街道、岗位在社区。社区专员承担社区建设指导工作,具体负责沟通协调、组织发动、检查督促,帮助社区协调解决困难和问题,是“吹哨报到”在社区的指导员。通过街长、小巷管家、社区专员等机制,使“哨声”信息源更加准确、更具针对性,发现与解决问题的时效性进一步提升。
第五,从治理网络上来看,搭建区域化党建,调动驻区单位和社会力量,激活基层治理“神经末梢”。“吹哨报到”除了整合体制内力量,还重视体制外力量,不断拓展治理与服务的范围。搭建区域化党建平台,吸纳驻区企事业单位、社会组织等负责人参加,定期会商,实现党政群共商共治,研究解决社区治理难题[3]。比如丰台区南苑街道区域化党建为例。南苑街道党工委将区域党组织在空间上再组织化,形成以工委为“圆心”、以社区党组织为“内圆”、以社区单位为“外圆”的“同心圆”区域化党建联合会;整合51个成员单位及区委组织部、区城管委、区环卫中心3个共建党组织力量,并建立物业公司和驻区单位共同参与、共同协商、共同管理的组织格局。另外,“吹哨报到”改革,还结合“在职党员社区报到”机制,进一步完善党员直接联系群众制度,努力开发非公领域党组织、党员资源,形成“企业回报社区、党员服务社区”的良好氛围,激发基层党组织新活力,不断激活基层治理神经末梢。
第六,在治理技术来看上,以“互联网+”“大数据”“智能化”等为手段来推动城市基层治理精细化。习近平总书记不断强调,城市管理要像绣花一样精细。越是超大城市,管理越要精细。在原有网格化管理的基础上,“吹哨报到”把多头信息来源进行整合,比如政府热线、舆情监测系统、政务微博、热线12345、微信公众号等15 类“哨源”涉及的各种问题优先通过网格化的常态化工作体系进行处置。通过整合这些信息,为针对性地解决问题,提供高效保证。这方面的探索,比如西城区展览路街道社区通,利用微信公众号,居民可以及时把社区问题反映,街道与社区干部根据问题种类进行合理“吹哨”,相关职能部门及时到现场解决问题。类似的例子还有丰台区方庄利用微信群推出的“掌上四合院”、朝阳双井街道推动的虚拟社区“第13社区”等。
4 基于北京实践的基层社会治理框架构建
前文对北京市党建引领“吹哨报到”改革的起源、类型、运作流程以及经验做法等做了较为全面解析,在此基础上,本文尝试地去勾勒出一种新型的基层社会治理框架雏形。这种新型城市基层社会治理框架强调政府主导和社会自主的双重逻辑,其本质上是一种合作治理,但又不完全等同于合作治理。事实上,合作治理可以由三个版本:第一是政府主导、社会协助,第二是社会主导、政府协助,第三是政府主导、社会自主。统合型社会治理是指第三种合作治理模式,强调政府主导和社会自主,既强调发挥政府与社会的主体性,也强调二者的协调性,有助于形成政府与社会联动的社会治理体系。这种治理体系倡导二者的主体性和协调性有效发挥,政府外在的强制力和社会内部的自治力有效统合,达到均衡有序且有活力。
这种新型城市基层社会治理的社会学基础是的结构功能主义代表人物塔尔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他提出的“AGIL”社会行动理论目的就是回答“社会秩序何以可能”这一问题。帕森斯认为,任何社会行动系统都应该包括适应(Adaptation)、目标达成(Goal Attainment)、整合(Integration)和潜在模式维持(Latent Pattern Maintenance)[4][5][6]适应是指一个社会系统要向存续下去,必须能够从环境中获得可支配的资源从而保障满足成员的各种需求。目标达成决策与实施,确立目标的优先顺序并调动系统资源来实现这些目标,以政治及其功能为中心。整合意味着社会内部各个组织或成员之间维持某种最低限度的团结或合作,减少冲突或分裂。潜在模式维持涉及组织或成员普遍接受的共识或基本价值规范,使之不受社会成员更替的影响。
本文对基层社会治理框架的建构基本上依据了以上四个维度,从“社会秩序何以可能”出发,结合北京的改革实践,按照适应、目标达成、整合、模式维持四个理论维度来依次推演出基层社会治理的四个核心要素,包括公平且可持续的基本公共服务、合法且有效的政府执行力、广泛且有序的社会参与、民众普遍认同的价值规范。结构功能主义建构社会秩序的基本理论旨趣与我们社会治理的目标基本吻合,该理论所强调的均衡、适应、稳定、整合等概念,与当下我们社会治理所强调的协商、协调、共治、合作等概念相契合[7]。
表4 帕森斯社会行动理论AGIL分析框架与基层社会治理四大核心要素
4.1 公平且可持续的基层公共服务,是实现基层社会治理的重要载体
“吹哨报到”改革创新,重要目的就是要做到“民有所呼、我有所应”,让党员干部“走千门进万户”,深入到街道乡镇,深入到商务楼宇和居民小区,深入田间地头,深入问题现场,倾听群众意见、化解群众矛盾、满足群众需求,真正解决好老百姓家门口的事情。根据课题组对北京市西城区、朝阳区、海淀区等多个社区的调查后发现,社区公共服务当前最为突出的矛盾在于物业管理、社区安全、社区文明等方面内容。其中,以物业管理问题最为突出,比如小区车辆管理、社区清洁、垃圾清运、绿化养护等。第二大突出的问题就是社区文明,包括机动车与非机动文明停放、文明养犬、楼道占用、高空抛物、噪音扰民等。第三方面突出问题是社区安全,包括群租问题、消防安全、公共安全、违章搭建等。这些基层治理问题,看上去比较“小”,但关系着居民直接利益。基层社会治理效果好不好,政府是否能够提供公平且可持续性的社区公共服务是关键。借助“吹哨报到”改革,尤其是“吹哨报到”体制机制延伸到社区,由“社区吹哨,街道报到”“群众吹哨,社区报到”等,再加上北京市推行的街巷长制和小巷管家,提高了社区公共服务的及时性、针对性和有效性,不断增强着社区居民的安全感、获得感、幸福感。
4.2 合法且有效的乡镇政府或街道办事处自主能力,能够更好地贯彻执行国家与政府意志
长期以来,城市社会治理中,区县政府及各职能部门管理任务大量下移,街乡属地责任不断强化,但作为政府派出机构街道办事处(包括乡镇),并没有实质的执法权,这就会造成本文开篇所谈论的“看得见的管不了,管得了的看不见”等治理困境。全国其他城市也进行了许多改革,在街道乡镇这个层面开展联合执法,但由于各职能部门在联合过程中,参与联合执法的人员,由于动力不足或专业性不够,往往会出现:街道乡镇冲锋在一线但缺乏执法权,拥有执法权会出现“人到心不到”的现象。结果出现,一些基层老百姓的需要与诉求得不到满足,一些治理难题长期还停留在“悬而未决”。“吹哨报到”改革,以制度建设解决基层社会治理中的法治难题。“吹哨报到”正是抓住了问题重点,立足制度建设,解决街乡主体责任和执法部门依法履职问题[8]。以权力清单和责任清单建设,厘清基层治理主体的法定职责。权责不清是长期困扰基层治理的难题,通过这次改革中权力清单和责任清单制度建设,这个难题得到破解。
4.3 广泛且有序的社会参与是基层社会治理的重要特征
从实践来看,由 “吹哨报到”改革激发产生的社会参与呈现两个主要特点:广泛和有序。在本文看来,这种特点归功于社会参与三个通道的贯通:一是党群通道;二是政社通道;三是上下通道[9]。这三个社会参与通道共同通向“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目标。“党群通道”主要是以抓党群服务为主线,实现党组织建设全覆盖和再组织化。比如,北京市南苑街道建立 “同心圆”区域化党建联合会,以街道工委为“圆心”,以社区党组织为“内圆”,以社区单位党组织为“外圆”。截至目前,共整合了51个驻区单位,形成共同参与、共同管理、共同管理的组织格局。“上下通道”主要是运用互联网进行线上和线下的参与互动。比如,北京市方庄街道在“吹哨报到”机制下,利用微信群建立了“掌上四合院”,建立楼门群租微信群,推动社区协商自治。社区包楼干部搭建所管辖楼的微信平台并成为群主,群内社区干部还包括社区书记、主任、副书记、副主任等,根据社区各自特点适当将物业人员、社区民警、办事处干部,以及社区骨干力量(社区党员、居民代表、楼长、志愿者、在职党员等)拉入群中,确保群内积极向上氛围,引导居民理智客观反映问题,参与社区公共事务治理中来。“政社通道”典型例子是北京市陶然亭街道,通过建立益陶然社区发展研究中心,运营陶然书苑公共教育空间平台,引进高效智库、责任规划师团队、枢纽性社区社会组织。利用这一空间平台,构建出党建引领、街区更新、社区治理、便利生活、长治久安、美丽陶然、文化发展等行动方案,鼓励专业服务团队带动居民参与,开展精确诊断、精心设计、精细管理的治理活动。
4.4 居民普遍认同的价值规范为基层社会治理提供源源不断的文化动力
涂尔干认为,普遍的道德规范是社会整合的必要前提,没有共同信仰体系和群体意识,社会无法取得某种程度的社会整合。这就会导致个体与个体之间、个体与组织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的相互对抗,导致社会解组。社会价值规范是构成社会秩序的基础[10]。“吹哨报到”改革,确立了“群众所呼,我有所应”的政治品质和服务理念,真正把服务群众作为一种政治责任、一种价值追求和一种工作方式。这样的价值理念,再加上实际取得的效果,得到了群众的认同。同时,“吹哨报到”体制机制延伸到社区,把所有利益相关者积极性调动起来,引导居民“向前一步”,自我达成共识,不断增加社区认同感。
5 结语
本文通过对北京市党建引领“街乡吹哨、部门报到”改革过程分析与经验做法解读,从社会学社会行动理论的视角,尝试性地建构一套城市基层社会治理框架,去“捕捉”这一轮基层治理创新过程中的一些基本的规律,希望这些规律知识的发掘与提炼,能够引发城市治理相关领域学科的讨论与对话,同时,为接下来的基层治理创新实践提供理论支撑和指引。
这种城市基层社会治理框架既是一种学术的理论探索,同时,也是对现实治理改革实践的回应和关怀。这种城市基层社会治理框架架构的理论基础是结构功能主义的社会行动理论,其从均衡、稳定、协调、适应等概念特点来诠释“社会秩序何以可能”。这与我们当下提倡的社会治理中的共建共治共享价值理念基本吻合。通过这样的视角去看待纷繁、复杂的基层社会治理,我们较为清晰地勾勒出四大核心元素:其一是通过增加街道办事处或乡镇合法有效的自主能力来贯彻执行国家“以人民为中心”的意志;第二是通过创造公平且可续性的公共服务为基层社会治理提供载体;第三是通过广泛且有序的社会参与,凝聚共识;第四是形成普遍认同的价值规范,为基层社会治理提供源源不断的文化动力。
这种城市基层社会治理框架,实质上,是要在国家、市场和社会之间形成一种良性互动,把多元化的利益诉求加以统合,使得社会活力和社会秩序平衡起来,使得社会与政治、经济发展良性协同并相互促进。马克思主义认为,国家是源自社会又高于社会的,尽管其本质是阶级统治,但这种统治要以执行某种社会职能为基础,而且只有在执行这种职能时才能维持下去[11]。社会是国家存在的基础,如果社会治理乱糟糟,国家就会失去人民的信任和支持。从深层次上看,治理蕴含了多主体合作,其核心是国家与社会的合作;社会治理不仅激发社会活力、夯实国家基础,更有助于国家与社会的双向互构和共同体的社会融合[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