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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符号学视阙下舞蹈语言的三维符号意义
——以现代舞作品《陌生人》为例

2019-12-17

黄河之声 2019年15期
关键词:能指语汇现代舞

涂 越

(南京艺术学院舞蹈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在符号学中,语形学研究符号之间的形式关系,即词语与词语之间的关系。而在舞蹈学中语形学用于研究历时性的舞蹈动作;语义学用于符号学中的符号与符号所代表的事物之间的关系,而放置舞蹈语言,语义学是对舞蹈作品的意义进行的研究;用于研究符号与符号解释者之间的关系的语用学,在舞蹈学中是对舞蹈语言所处语境的意义表达进行的分析。本文将以阿库汉姆代表作《陌生人》为例,着重对舞蹈语言的三维符号意义进行阐释分析。

一、语形学维度下历时性的舞蹈动作

时间句法、空间句法和时间——空间句法,是语形学研究中的重要对象。笔者将从时间——空间的句法中,对舞蹈《陌生人》中的舞蹈语言的历史性进行阐述。美国当代美学家维·奥尔德里奇曾说道:“一个好的舞者就是一座活动的雕像。舞蹈艺术的材料是舞者活动着的身体,舞者将利用这一材料,以某种动作样式来构造某种东西。这种东西表现性地描绘了某种事物,如同雕像单独或主要以其形式所描绘的那样。”这一论述直接阐述出了舞蹈动作的特性,它与共时性的舞蹈姿势不同,具有时间的延伸性和连续性的动态感,并且能从舞蹈语言最小的单位,发展成为一个历时性的符号语言。

“旋转”通常作为一个不可或缺的舞蹈动作在不同类型的舞蹈作品中出现。无论是维族中的热情洋溢的旋转、还是古典舞中高难度的旋转、亦或是芭蕾舞中轻盈飘逸的旋转,它们都受不同的“时、空、力”的历时性作用,形成风格迥异的舞蹈语言,并明显的凸显了“旋转”这一符号标志。

在阿库·汉姆的《陌生人》中,舞蹈动作的编创带有浓厚的编导个人色彩,即卡塔克舞的元素。这是一种盛行于印度北部的一种古典舞蹈形式,至今已有2000年的历史,卡塔克舞通过歌唱和舞蹈这两种艺术形式的结合传达表演者的情感。卡塔克舞的舞步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就是快速、平稳、优雅的“旋转”。阿库汉姆选择了在“旋转”中完成这场“陌生人”的自述。作品中,伴着不断变换的手势,阿库汉姆在极富控制力的肢体中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旋转。在控制中随着音乐戛然而止,在旋转中随着急促的鼓点展现肢体的张力,阿库汉姆巧妙地将印度传统卡塔克舞和现代舞结合,为观者带来一场技术的狂欢与视觉的震撼。如果说开场的旋转是带领观众渐渐陷入记忆中可怕的梦境,那么结尾处的旋转则是唤回观众灵魂深处的平静和温暖。

在采用卡塔克舞蹈中“旋转”这一动作元素的基础上,编导还融入了大量符合作品情感的编创。传统卡塔克舞在舞蹈空间上是二维的,舞蹈过程中只有前后空间的运动,即使舞蹈者在旋转身体时也保持沿垂直方向中轴线转动而不会发生位移和偏离。但是在作品《陌生人》中我们却能看到舞者在迅速旋转后偏离中心原点,演绎一种“失去平衡”的美学,更有一种现代舞中的偏离中心的“失重感”。这种离心与失衡的视觉效果分明是遭遇战争创伤后回到现实社会的人们内心深处的感受,编导旋转的中的“平衡——失衡”来展现这种痛苦且沉重的情感无疑是最合适、最贴切的。可以看出,阿库汉姆的舞蹈风格是在不同舞蹈形式对抗中产生的一种专属的言语,而不是限定于某一特定文化层面的束缚,亦没有缺乏对本质的回归。

二、语义学维度下符号化语言的隐喻叙事

相比于普通艺术形象塑造,符号化语言具有一定的隐喻性与多变性,它能以小见大,所产生的艺术效果也具有一定的多重性。换言之,符号化的艺术形象对作品文本具有潜在的引申效果,即在舞蹈作品叙事过程中,通过艺术形象符号化设计不仅能够精炼叙事情节,而且使情节的发展、人物关系的转变更加自然,从而将舞蹈作品的情感表达提高到精神意识的传递的一层面。但也并非是所有的能指都能成为这一符号语言。编导需要塑造出一种超越生活属性的艺术形象,并且利用其“所指”功能,进行舞蹈作品的隐喻叙事。正如刘建教授所说“为了形成舞蹈作品,舞蹈身体语言原有的动作能指与所指关系具有了可变性。不同的能指相连接,或同一能指的时间、空间、力量三要素之一改变,都会使最初动作的性质产生变化,形成能指与所指重组的新的符号。”②

正所谓“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个符号的能指往往可以对应多个所指。对于舞蹈作品中的符号文化内涵再理解,实则是对编导个体想象性意识的解读。这也是导致大部分观者无法真正看懂和理解当下一些现代舞作品背后有着明确意义的舞蹈语言的重要原因。而在舞蹈作品《陌生人》中,编导阿库汉姆巧妙地运用符号化语言的隐喻叙事功能规避了这一点。整部作品中,阿库汉姆在挖掘了卡塔克舞蹈的思想语料的基础上,如入自身对其内在意义的解构以及多年现代舞训练体系主观经验,运用语义思维对动作语义进行了转换与再创造。

作品中,阿库汉姆尝试以独舞的形式完成着了“士兵”与自我的双重建构,在看似洒脱实则精心编排设计的动作中展现真实的自我。在极富韵律的节拍与鼓点声中,编导内心多层次的变化在规则的舞步中尽现。在传统卡塔尔舞蹈中,每一个手势与造型都有着固定且独特的含义,而在作品中,阿库汉姆似在通过现代舞动作语汇的融入,淡化这一系列动作姿势的展现性意味。这一编创手法,不仅从地域性的动律体系之中拓宽了现代舞的动作语汇,而且巧妙地规避了在面对传统与现代舞蹈语汇相结合时,大多数编导所采用的“嫁接式”手法而导致整部作品出现四不像的问题。

与此同时,在用“士兵”的形象揭露战争的无情时,编导并未对战争进行大篇幅的写实创作,而是通过对“士兵”形象进行不同维度的呈现,即在施暴者与受害者的对立面中的不同动作语汇展现其内心的纠缠与冲突,以此给与观众无限放大的自由感受空间。如在展现迫于无奈成为战争中的“施暴者”时,阿库汉姆在逐渐加速的音乐声与铃铛声中,快速摆动着猝不及防的四肢。愈渐加快的节奏下是他透过急促的呼吸和呆滞的眼神与观众的情感交流。此刻,象征着战争的号角的音乐声与“脚铃”声已经吹响且无法抵抗,随着鼓手的击打声渐渐加入,舞台上瞬间交响出一段舞者和“号角”声的对话,以此渲染出他与这场战争的对话。在展现战争对自身心灵百般摧残,在施暴的同时自身早已成为受害者的形象时,编导多以象征着生命轮回的“圆”作为动律形态,通过手部与下肢体态的无限延长与收缩,对生命的轮回作着顺序性的结构阐释。当观者将视角着眼于编导所建构的一战“士兵”形象时,便能清晰地知晓这一舞蹈语言的最初内涵意义。

通过不同的能指相连接,或是将同一能指的时间、空间、力量的三要素的其中之一加以改变,从而形成能指与所指重组的新的符号,不禁让人联想到运用这一符号化语言功能的经典作品——《胖子王国》。整部作品,编导试图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去描绘一个“集体想象界”,但她并没有像当下大多数编导那样,限定于一个特定的“主题”,而是根据其舞蹈语言形式和功能进行塑造。更准确地说,主要按动作语言能指而非按动作语言所指来对其加以描绘。整部作品编导采用了芭蕾的基本动作语汇,在夸张的服饰装饰下,舞者们时而是奔跑中现代舞的“行进动作”,时而是跳跃中芭蕾舞的“换脚跳”,在四处奔跑,扭动的身体中,产生出一种畸变的“陌生化效果”。这正是编导旨在通过将古典芭蕾舞蹈语汇与现代舞语汇的结合所产生的符号作为舞蹈作品的第二级的能指,从而使这个能指产生出新的所指,共同构成了一种全新的符号的效果。在舞蹈中,我们能看到现代舞语汇的“延长”和古典芭蕾舞语汇的“畸变”常常同时存在,共同作用,并且凭借舞者身体技术的符号性完成身体指示行为的表达。与此同时,在作品中古典芭蕾语汇符号的内涵不断被赋予新的内容,其外延亦相对应地不断扩大,转变成新的内涵,最终形成了符号的多指示系统,而其身体语言也就随之产生更多的指示行为的追问。而这种舞蹈多级指示行为的追求在当下现代舞发展中似乎更加需要。

三、语用学维度下多重语境的空间营造

符号学视野下的语用学实则是对符号情境中的意义的研究,它的研究过程离不开“情境”这一背景。对于情境,其实就是指符号情境,亦可称为语境。而在舞蹈作品中,通常将舞蹈语言使用的环境和氛围称为舞蹈语境。

在舞蹈作品中,编导通常以故事情节的文本为核心,以共时态与历时态的能指符号,即抽象的身体语言与具象的身体情感,建构起一座具有“虚像”意义的语境空间。而舞蹈编导所意在创造出的舞蹈似乎也是一种活跃的力的形象,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动态的意象。并且在此基础上,舞台上的一切符号,如灯光、服装、道具的叠加,都能够使身体动作变得更加聚焦、更加虚像化。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多重语境的空间营造之于一部舞蹈作品的重要意义。

通过多重语境的舞台空间营造,丰富舞蹈作品表现力,是作品《陌生人》的一大亮点。正如于平教授所说:“一部作品的整体结构,在处理双重时空关系时,要在有限的物理时间中尽可能涵盖更大的空间内容,在尽可能地给观赏者以较多的审美信息的同时又留给观众自由想象的空间。”③作品中,编导通过采用斜坡的舞台空间隔离出现实与梦境。当他放慢节奏,用麻绳一端牵引着生命的尽头,一端将自身痛不欲生的躯壳紧紧缠绕,如同背负着沉重的记忆,缓慢地从“斜坡”向下滑落时,舞台已然成为“尸体”横遍的战场。作品中,编导还多次采用“空间叙事”的运用,与电影中特殊的叙事手法如倒叙、插叙、平行蒙太奇相结合,展现人物形象的内心情感的变化。例如,阿库汉姆于斜坡之下的“沟壑”中回忆过往时,斜坡之上的乐队响起了悠扬动听的印度传统音乐,如同战争前的“战士”还在优美的家园里随之起舞。舞台之上的留声机播放出的自述语录也同电影倒叙回放一般呈现在观众眼前,而斜坡之下只留下阿库汉姆独自一人处于无尽的旋转之中。一次次的旋转就如同一次次与自身记忆的和解,直至倒下的那一刻才得到了真正的救赎。

意象派诗人庞德曾说道:“意象是超越公式化了的语言的道。”他的意思是:“意象”系列的运动,不依靠“关联词语”来组接;而取消“关联词语”,其实是运用“意象”的暗示和隐喻来取代以往那种平面拼凑的平铺直叙④。阿库汉姆正是通过关注作品时代背景把握人物的性格特征,在色彩对比鲜明的舞台空间营造下,产生不同的语境,从而彰显出不同的情境意象。透过作品,观众从中获得启示的力量不单单只是来自于阿库汉姆的“使命感”和“反思”,更是在多重语境下对自身灵魂的追问。

四、结语

通过将舞蹈语言与符号学的研究方法相结合,本文分别从语形学、语义学、语用学三个维度对现代舞作品《陌生人》中舞蹈语言的符号进行探索。纵观全文,笔者不仅具体阐释分析了不同维度下舞蹈语言之于舞蹈作品的重要作用,更加体会到运用不同视角与方法论分析舞蹈作品时所产生的艺术魅力与意义。以此,笔者意在提出一些思考,即对于当下舞蹈作品的阐释,编导是否应找到属于自己的“意识”与“语言”,运用智慧与充分的想象力,借助充满意象性的舞蹈视觉形象,真正发挥舞蹈语言三维符号意义,从而赋予艺术作品深邃的思想内涵。

注释:

① 丁泉杰.符号学视阈下舞蹈语言研究[D].山东师范大学,2017.

② 刘建.舞蹈身体语言学[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

③ 于平.舞剧创作的结构要素与结构形态[J].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2010,01.

④ 于平.情圣的痛苦诗史的根—大型舞剧《杜甫》观后[J].艺术评论,20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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