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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齿会长冻疮吗

2019-12-16李伟褚乔

少年文艺 2019年12期
关键词:腊肉妖怪大妈

李伟 褚乔

几声狗叫,像玻璃碎片划破了乡村的宁静。这是黄尘家的狗,整个村子只有他家和小柠家养狗了。小柠家的狗老实巴交的,叫起来“呜呜呜”有气无力,不像黄尘家的狗叫得这样尖锐。

我听见大妈吼了狗一声,说了句很难听的话,狗就乖乖忍气吞声了。大妈厉害,狗都怕她,也难怪我不是她的对手。我倒宁愿狗不要怕她,叫,一直叫下去,看她还怎么厉害。

爷爷是腊月二十九升天的。我们这里有个规矩,腊月二十几,如果家里有人去世,就得瞒着村里所有人,等到过完年再办丧事。这样,我爷爷就在家里躺了五天,到初四才安葬。

这几天里,我妈和大妈,还有婶婶,在爷爷身边整整吵了四天,第五天没吵,都哭哭啼啼忙着给爷爷烧纸钱。爸爸嘀咕说,那是她们做给外人看的。我有时想,要是爷爷不死,听到她们这样唇枪舌剑,也会被气死的。为什么吵架?还不是为钱的事儿。大妈说,她一年到头在家照料爷爷,不该出钱安葬。婶婶和我妈在外面打工,她们说大妈在家里沾爷爷光了,把爷爷当头牛,地里、大棚里的活儿,都是爷爷侍弄的,赚的钱大妈全都装进了口袋,连爷爷买包烟,也得向大妈要,这哪像话,所以一致同意安葬费三家均摊。大妈有时吵累了,锁着眉头咬着下嘴唇,就是不乐意。

妈妈也是的,只顾责怪大妈。大妈也蛮辛苦的,每天地里、屋里两头忙,屁股不落凳,妈妈是沒瞧见。

正月初六,按照大妈的说法是,爷爷尸骨未寒,婶婶叔叔和爸爸妈妈就要到南方打工,我呢?爸爸走前,死皮赖脸把我塞给大伯家,像扔个锄头、铁锨一样。爸爸说:“嫂子,黄蕊就交给你了,生活费我按月给,这是本月的,让你费心了。”当时大伯不在家,大妈瞥了我一眼,顿了一会儿说:“过来吧!”

大妈说这话时,腰没直起来,也没看我爸爸,只注视手里揉的面团,“哟,太硬了。黄蕊,舀瓢水来!”

我舀水的时候,我爸爸奔出门,和大门外站着的妈妈会合后,背着两个编织袋,不声不响地走了。

爸爸交代过,我吃住在大妈家,要听大妈的话,要看事做事,不要把自己当小孩。当晚,我却不知好歹和大妈吵了一架。原因嘛,大妈总说我妈这不是那不是,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难听死了。我毕竟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听了大妈的话怎么忍都忍不住,顶了几句。大妈指着我鼻子骂得更有劲了。一气之下,我扔下一句狠话,逃回自己家。大妈看我负气出走,站在门框边叉着腰直喘气,也没拦我。

回到自己家,在屋内转悠了一会,就感觉肚子在抗议了。我把灶台烧热,自由自在地割了一块房梁上挂着的腊肉。腊肉还没晒干,爸爸说晒干后,让我给大妈送过去。这下好了,不用送了,留着我自己慢慢享用。

我把腊肉切成片片,放在砧板上等着,再去屋后的小菜园里,拔了两棵白菜,摇上井水洗洗,白菜就到砧板上和腊肉会合了。

把锅烧红,哧溜一下倒进腊肉,马上好听的嗤嗤声糅合着腊肉的香味,弥漫在灶房。该下白菜了。白菜跳进锅里后,马上吓软了,我立刻把它们盛在搪瓷盘子里。

接着,我烙了两张软饼,就着腊肉白菜,自由自在心满意足地把它们吃得干干净净。一抹嘴,打个饱嗝,“哼,没有你大妈,我也饿不死。”

当初,爸爸让我到大妈家去住时,我不愿意。我知道大妈的个性,大伯又对她言听计从,她已经和妈妈吵得“如胶似漆”了,妈妈一走,我要是住进去,还不是个活“靶子”,等着挨枪子。

简单洗了洗,我坐在床上准备睡觉,抬眼发现,窗户没有关。我溜下床,踮着脚尖来到窗前。窗外漆黑一团,看不到一颗星星。天上的月儿也太不给力,它大概都忘了自己是月亮,跟个小气鬼似的,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要是妖怪来了怎么办?这个念头突然占据我头脑时,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即使不是妖怪,也会有吓人的东西,巫婆啦蜘蛛精啦蛇精啦,还有《聊斋志异》里的狐狸精啊,他们如果结伴而来,我不就成了他们嘴里的肥肉。不不不!也不是肥肉,我不肥,你们可别来找我,我瘦,没多少肉,我不好吃,你们别来!

转念一想,我都读四年级了,还怕什么这精那怪。那些故事是哄小孩的把戏,无中生有的东西。老师不是说过嘛,世上没有精怪。我对自己说:你想象力也别太丰富啰!

那如果有陌生人呢?如果陌生人是小偷呢?拜托小偷,别来啊,我们家没什么东西,有用的东西都给大妈家了,钱爸爸妈妈拿去了,家里剩下的就一点腊肉,还有点米和油。

如果,如果妖怪组团一起来呢?我没法止住自己胡思乱想。

看看窗户,我心里还是有点发憷。

转身回到床上,我并没有脱毛线衣,实在太冷,牙齿都不自觉上下跳舞,手打着摆子。这时我想起张天翼爷爷的童话里,形容天气冷,说牙齿都长了冻疮,我的牙齿会长冻疮吗?

这几天,爸爸妈妈在家,家里的烤火炉子,还有火盆、火坛,都上阵了,现在他们一走,火炉子它们迅速罢工,自然而然熄灭了。只剩下一点白灰的火盆遗弃在墙角,仿佛是瞪着的一只大眼睛,是笑我冷吗?

点燃火盆不就得了!我到灶房找木炭,没有。木炭都去大妈家了,我记起来,是爸爸搬到大妈家的——看来我只有挨冻了。

挨冻我不怕,我把被子蒙住头,我还是怕妖怪。小时候,我喜欢爸爸给我讲故事。爸爸讲到“突然”时,我就来劲,那“突然”是妖怪要出来的前奏啊。

蒙着头也不是个事呀,要是妖怪进来,敲一下我的头,揭开被子一口吞了我,那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还是不能蒙头睡觉,我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越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月黑风高的夜晚,越容易有强盗出没。不知怎么回事,强盗又跑到我脑海里。好不容易在脑海里打跑了强盗,我又发现了活生生的癞蛤蟆,又折腾了一番。

癞蛤蟆是从床底下爬出来的——真是怪事,冬天癞蛤蟆应该冬眠的,它今天竟然爬出来了。哦,是我刚才找木炭,动了墙脚那块石头,吵着它了。唉!人家冬眠好好的,我非要打扰人家,我也太不道德了。我把癞蛤蟆用撮斗装起来,倒在它原来待着的地方,用铁锨挖了一点土,盖在它身上。

癞蛤蟆不冷了吧,我得睡觉去。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玻璃窗户一下被吹开,哐当哐当直响。风还把我床头的一张相片吹到地上,那是爸爸和我小时候的合影。爸爸抱着穿着棉袄宛如泡泡鱼的我,我把头埋在爸爸胸前,真暖和啊!

如果大妈这时叫我到她家,我会去吗?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好半天……要是那样,我不得不答应大妈。又一想,大妈那么刚强的人,一根筋到底,她不会来喊我的。要是大伯过来,我就去他家。大伯偏偏今天不在家,到县上买白菜种去了。大伯也是的,村头就有卖菜种的,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买什么新品种。

我把被风打败了的窗户重新关上,还找出几根锈钉子,拿出钉锤把窗户钉死了。这下妖怪进不来了吧?

刚收拾好窗户,我听见风吹口哨的声音,堂屋的大门发出异样的响动。我知道,妖怪要是到什么地方,一般是会变成一缕青烟的,比如那个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就是这样。但是也有变成哨声的,也有变成风的。这风这哨声,不会是妖怪吧?

我大着胆子从门缝往外看,黑咕隆咚的还没看清什么时,颈子里就有风灌进来,如同倒了一桶凉水。我哆嗦了一下,回过头抓起棉袄,哆哆嗦嗦套上。

搬过大桌子抵住门,再将四条长板凳、四张小方凳,还有铁树砧板,还有一桶过年没倒掉的泔水,反正所有重的东西,只要我拿得動的和滚得动的,都搬过来,压在大桌子上。门缝也被几块洗碗布堵上了——看你妖怪怎么进来?

回到床上,眼睛还是不那么听话,我让它闭上,它偏要睁开,还出洋相似的睁得大大的。我用手将眼皮捏在一起,也不管用,手一松,眼皮也跟着松开了。

窗户和门都被堵住了,要是妖怪打洞进来呢?

我家不是水泥地面,是沙土地面,要是妖怪从外面挖洞进来,是很容易的。一想到这,我又缩起颈子,好可怕!

快唱歌吧!唱歌就不害怕了。看来大妈不会过来了,我今天要飙歌壮胆!如果挖洞的妖怪听见唱歌,他知道有人,自会退走。

我放开喉咙唱起《学猫叫》:

我们一起学猫叫

一起喵喵喵喵喵

在你面前撒个娇

哎哟喵喵喵喵喵……

不唱这歌了,妖怪可不怕猫咪!

那就唱自己喜欢的《虫儿飞》吧: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还没唱完,我的泪水就在脸上滑滑梯了。哎呀,这首歌一唱就想哭,根本不能壮胆。刚想再换一首,就听见有人在窗户外面喊:“黄蕊,你发神经啦,半夜三更的,一村人都被你吵死了。”

大妈的声音!我没吭声——等大妈喊我到她家。

等了半天,大妈也没再说啥。我蹑手蹑脚来到窗户边,耳朵贴着墙缝,只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还有“咑咑咑”的吆喝声——大妈回去了,手里大概牵着牛。大妈家的牛,白天系在外面,夜里要牵回牛栏。

我唱歌又没惹你,真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我的声音又不大,怎么会吵到别人?再说了,村里有几个人可以被吵到呢?村里一共才二十户人家,大人除了四位大爷、六位奶奶,就是大妈和王婶婶,其他人现在都在城里打工呢。那些老人的家在村东头,只有王婶婶家、我家和大妈家在村西头。我家和大妈家墙靠墙,要吵也只吵大妈一家,何必说我吵了一村人?

我笑了,想起学校订的报纸上登过的“空壳”村子,现在我们村,也是个“空壳”村子。村子像地里的花生,突然被什么东西剥开了;人像花生米,一个个蹦到城里,留下一地的花生壳——为什么人要跑到城里去呢?

想了一会这个高深的问题,我捂着被子又傻笑起来,这是我考虑的问题吗?我现在应该想想明天去不去大妈那里,明天该玩什么?寒假作业已经做完了,离开学还有十多天,是该好好打发打发我的寒假了。

头顶的电灯不停摇晃,灯罩的黑影子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的,有点像皮影戏。

现在的任务是睡觉,不是瞎想,不是害怕。

奇怪!窗钉上了,门堵上了,歌也唱了,怎么就赶不走心里头的害怕呢?

干脆跑步吧!

我爬起来,在空旷的堂屋里,像学校早锻炼一样,打着圈儿跑步。我想,我把空气搅热了,自己暖和了,或许就不害怕了。还有,我跑动的脚步声,可以吓跑那些陌生人吧!

哼哧哼哧喘着气,腿脚不听话,不想挪动。我实在跑累了——怪了,怎么还是害怕?

我又使出一招,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打电话就不害怕了。对了,打电话时,我不能说我不在大妈家睡觉,要不然,妈妈又要和大妈吵架。

“黄蕊!还没睡啊,都几点了,快十二点啦!冷不冷?晚上你大妈弄了什么好吃的?”手机里传来妈妈的声音,伴随着哐当哐当的铁东西撞击的声音。妈妈爸爸现在一定在火车上。

我心里琢磨:怎么就不问问我害怕不害怕?哦,我琢磨错了,妈妈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回家了。

“我不冷,暖和得很,晚上吃的五花肉烧干子,还有拳头大的肉丸子。”我口是心非,只想用妈妈的话暖和自己,为自己壮胆,信口胡诌着。

“嗬嗬,你大妈变能干了,拳头大的肉丸子,那是城里人吃的,叫红烧狮子头。你大妈也没睡吧,叫大妈接电话。前两天我有些话说过头了,我和大妈解释解释。”妈妈说完这话,我一惊,怎么叫大妈去哇,要是我主动去了,我这小脸往哪搁呢?

我很快镇定了,清清嗓子说:“妈妈,大妈睡了,你别打扰了,和我说说话就行。”

和妈妈聊了半个小时,我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了,虽然有点困,但还是害怕,就对妈妈说:“妈妈你讲个故事吧,讲个长一点的。”

我打开手机免提,妈妈好听的声音立刻在房间里回荡。

“妈妈,你就这样讲,不要停……”我心里甜丝丝的。

享受着幼儿园的待遇,伴随着故事,我渐渐进入梦乡。突然,我又被吵醒:“黄蕊,你在听吗?怎么不讲话,黄蕊!黄蕊!”

我迷迷糊糊拿起手机,说:“妈妈,我听着呢,你再讲一个,讲最长的故事,行吗?”

妈妈说:“不讲了,全车人都睡了,我这是在厕所打的电话,快睡觉吧!”

妈妈挂了电话,我的瞌睡虫又被赶跑了,心里又惶恐起来——十二点过了,正是妖怪出没的时间,有些书上就是这么说的。

还有什么办法防止害怕呢?

我下了床,慢慢在家里走着,瞧着,手里拿着扫把,察看每个角落,看有什么妖怪藏着没有。确信没有什么东西后,我抄起厨房灶台下的一根烧火棍,拖到床头,端端正正靠在床边——要是有什么妖怪过来,我抓起棍子来个突然袭击,先发制人,妖怪肯定会被吓走的。

烧火棍很听话,老老实实站着,像个卫兵。不争气的我还是害怕,怕妖怪輕手轻脚过来,抓起棍子打过来,那我就吃亏了。算了,我一抬手,把烧火棍扔在墙角,打得那个火盆嗷地叫了一声。

我盼着天亮,盼着大妈来叫我回去。她要是再骂我,我决不还嘴,要还嘴是小狗。说话算数,决不反悔。

有人说,害怕这东西,你越想,就越害怕。我索性不想了。我试了一会儿,还是不行。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村子,你能不害怕吗?

钻进被窝,我发誓好好睡觉,不睡着不是人。

大概是刚才折腾太久,现在肚子也有点抗议了,我得填填肚子。下了床,我去寻找果腹之物。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夜,静悄悄的。

在柴火堆底下,我摸出一个红薯。我们这地方,家家户户都把红薯放在灶台边的柴火堆底下,这样可以防止红薯烂掉。我把红薯削了皮,咬了两口,咬出一股透骨的寒气后,马上丢了红薯。肚子饱没饱无所谓了,主要是心里还有点害怕。

丢红薯时,大概动静太大,惊动了柴火堆里的小花。小花喵了一声,纵身一跃,蹿到灶台上。小花是我家的猫,白天还在大妈家里,怎么回来了?还是我们家好吧,不过有点冷啊!

我心里一动,主意有了。

什么妖怪,我真的怕你们不成?

我把小花抱到床上,小花也很听话,规规矩矩待在我腰边,舔着爪子,毕竟是我家的猫嘛。

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小花是我的守护神呢!

大家知道,猫咪白天睡觉晚上行动。哈哈,小花啊,就麻烦你了,你夜晚反正不睡觉,正好保护我。谢谢你拜托你劳驾你,我这就睡大觉去。明天呀,我做点好吃的给你,你等着啊,我黄蕊决不食言。

有了喵星人的看护,我以为我会睡得人事不知。

哪知道,小花这家伙在我耳边,一会儿舔舔我枕巾,一会儿抓抓床单,一会儿挨着我的脸,一会儿从我脸上踩过去。小花啊小花,你这不是存心和我作对吗?有了你我更睡不着。

对了,我还有一个办法,为了防止害怕,我把爷爷的照片请过来。爷爷虽然已经离开我了,可是他生前最疼爱我,要是有爷爷保护,谁敢来我家?爷爷临终前还拉着我的手说:“蕊蕊,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爷爷在地下会保佑你的!”

爷爷,你现在就保佑我!我抱着堂屋里爷爷的遗像,走进我的房间,还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这样妖怪是进不来的,他们怕光,这是我听村里说古的人讲的。

爷爷虽然已经离开我了,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爷爷的遗像摆在我房间的桌子上,镜框里的爷爷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很感动。上幼儿园时,爷爷带我上乡里集市上买糯米糖的镜头,一幕幕在脑海里放映起来:有一次从集市上回来,我坐在爷爷肩头吃糯米糖,边吃边流糯米糖口水,口水把爷爷的头发黏结成一绺一绺的,我觉得好玩,索性把爷爷为数不多的头发都编成一条一条的糯米糖小辫子……

和爷爷的遗像待在一起,想着和爷爷在一起甜甜蜜蜜的一幕幕,真的不害怕了。

我吧唧吧唧嘴巴,渐渐进入梦乡。

我醒来时,发现有点不对劲,这明明不是我家的床嘛!哦,是大妈家的床。

大妈走过来了,手上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脸盆,脸盆上蒙着一条毛巾:“黄蕊醒啦!洗洗脸,吃早饭吧!”

“我怎么过来的?”我问大妈。

大伯笑声朗朗地进来了,他说:“昨晚上,你大妈把你抱过来的,你睡得真香。以后不要回去了,知道吗?”

发稿/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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