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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私档案力量博弈下的档案资源结构变化

2019-12-16加小双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中国人民大学人文北京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电子政务研究中心

浙江档案 2019年2期
关键词:记忆资源

加小双/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中国人民大学人文北京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电子政务研究中心

陈 慧/华中师范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魏 玮/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

“文件/档案”是支撑和强化国家管理运作的基本工具,档案事业在传统上是由一个国家建立,为这个国家服务,作为该国统治结构和机构文件的组成部分。在这样的背景下,公共档案获得了合法性的、权威性的地位,构成档案资源的核心甚至是全部内容。公共档案依附并维护政治权力,具有明显的政治性。20世纪中期以前,档案的政治性被视为理所当然,甚至是档案事业的生命所在。20世纪中期以后,相继有学者意识到档案资源体系背后深藏的权力要素,开始不断反思和追问“这是谁的档案和记忆”“应该保存谁的档案和记忆”“谁来保存档案和记忆”等问题,由此引发档案界对公私档案力量博弈的研究热潮。

1 对公共档案中心地位的批判性研究

1970年,美国历史学家霍华德·津恩(Howard Zinn)在美国档案工作者年会上首次提出社会财富与权力在文件档案上的重要作用,指出档案工作者对根深蒂固的权力的无意识默许,以及对弱势群体甚至是普通群众的偏见和忽视[1]。这揭示了档案事业固有的政治性本质,对“公共档案资源的中心地位”的批判研究自此开启。越来越多的学者意识到原先的档案工作对政治权力和精英阶层的偏向,这种偏向导致的结果是:只有关于社会的特定文件档案具有特权,其余的则被边缘化;只有公共档案资源才会被纳入档案资源体系,私人档案资源则被排斥或遗弃。最终促使公共档案资源在档案资源体系中占据绝对主导和中心地位,进而导致了“档案鸿沟”或“档案空缺”,因为“我们所保管的文件,经常是官僚机构的声音,下层社会的声音要么被过滤,要么直接被忽视而缺失。”[2]

西方档案学界逐渐认识到档案事业对政治的过多依附,开始了反思性的“自我拷问”——“我们真的应该花费那么多的努力来保管大量的体现官僚主义的官方档案,而不是保管体现人类生活的文件,体现艺术、音乐和情感的档案,体现人类为正义和人权而斗争的档案,甚至是体现这个星球本身的档案?”[3]这些问题的提出具有重要意义,不仅因为其本身具有重要的转折性意义,更因为它标志着档案领域首次突破国家、地理等要素的限制,在国际范围内形成共性的自我反思,即开始重点关注档案资源的“多元性”或“多样性”,这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为档案新范式的到来。

2 对私人档案合理地位的建构性研究

约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私人档案资源开始逐渐受到国际层面的关注和重视。1950年的首届国际档案大会与1956年的第3届国际档案大会都将“私人档案问题”纳入会议主题。20世纪90年代,随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牵头实施的“世界记忆工程”逐步推进,“记忆”“认同”等概念相继引入,由此启发人们对档案、档案事业和档案工作者职能等进行反思。有学者认为:“社会记忆观已对档案工作的完整性和理论基础提出了质疑,它将导致对档案的重新认识和界定,因此我们必须明确档案工作的局限和界线。而社会记忆作为新的看待过去的模式,超出了档案的范畴,它是从情景的视角来证实过去。”[4]

国内外档案学者以记忆概念为基础,试图在“记忆”和“档案”之间建立关联。他们坚信记忆和历史一样,都根植于档案中,并将档案放在一个动态的社区社会中进行考察,将其视为一种文化遗产和集体记忆的体现。档案在文化记忆、个人记忆和基因记忆的遗忘、构建、重构和恢复中具有重要的社会功能,是寻找遗忘记忆和发现过去记忆事实真相的重要载体,这种理念已在第15届国际档案大会上达成共识。记忆与认同天然相连,在论及档案与记忆时,“档案与身份认同”也呼之欲出。档案进入了集体记忆建构,继而进入身份认同,成为身份认同建构中结构性方法和历史性方法的有力支点[5]。当然,档案并不直接产生认同,而是通过构建、重建、强化集体记忆来实现其认同价值[6]。

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学界普遍认可——档案是关于塑造和分享记忆的,借助记忆,社会群体得以找到认同并由此获得力量——这赋予了私人档案合理的社会和文化价值,标志着私人档案在档案资源体系中合理地位的确立。私人档案的价值是文化性的和人文主义的,因为“私人文件也许从来都不会作为‘业务活动’的‘证据’,但这类档案资源提供了社会记忆所需的宝贵信息”[7]。现在人们已经普遍认可:档案,不管是公是私,都能“帮助当下和未来的人认识、回忆、重构‘过去’”[8],都能“作为民主、文化、社区和个人认同的基础”[9]。这些关于档案和记忆、认同、历史等问题的讨论,可统归为对“档案权利”的追寻。可见,在记忆和认同的框架下,私人档案开始建立并拥有自己的理论话语,它们被视为建构社会记忆和建立身份认同的重要素材和依据,属于国家档案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应该被纳入国家档案资源体系中。

3 构建公共档案与私人档案的统一框架

随着国内外对公共档案中心性的批判以及私人档案合理性地位的确立,一系列新型档案资源理念应运而生,如“档案应该更广泛地反映其所生成的社会”[10]“档案应该反映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11]“档案应该属于群众,并且为了群众,甚至是由群众产生”[12]“档案文件必须反映社会多样性和复杂性,而不应该只支持某个单一世界观或满足单一群体的需要”[13]“档案应该保护所有公民的权利和利益”[14]“确保社会档案保存工作的平衡”[15]等等。以上观点的共性为强调多元档案文本和叙事方式的共存,试图建立一个同时囊括公私档案资源的总体档案资源体系,以此建立全方位的社会记忆。

1970年,加拿大档案学者鲍蒂埃(Bautier)首次提出“总体档案”(total archives)概念,强调“档案工作者应将其责任放大到全部档案历史遗产,而不考虑它的时间、材料和法定地位”[16]。在“总体”框架下,档案资源就不仅仅只包括那些正式生成的、由专门档案机构进行管理的公共档案资源,还囊括社会上那些被忽视的、甚至是非正式生成的私人或私有档案资源。只有这样,社会中多元化的证据文本、记忆保存和实践机构、官僚统治或个人动机、社区视角与需求和文化与法律构建才能得到平等认可和尊重。这种资源体系在促进社会多元性和推动被权力精英所边缘化的群体的认同上,具有重要作用。

总体档案资源理念将档案工作者从业务导向的、附着于权力群体的管理者角色中脱离出来,转而放置在更为广泛的社会文化背景中进行阐释。因此档案工作者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社会价值和定位,因为“我们实际上在塑造受我们管辖的文献遗产的未来。我们在决定什么将被记忆、什么将被遗忘,社会上谁将留名于史谁将被忽视,谁将发出声音、谁将无声无息。”[17]档案工作者应以“社会记忆的积极构建者”作为自身定位,不应该只接收和保管反映社会某个阶层或某个社会层面的大量文件,应该以保护全面的社会记忆为目的参与文件的生成和塑造过程中,确保所保存的文件记录了社会所有群体的生活和经验。这意味着档案工作者需要建立服务社会公众的职业伦理,打破“权力精英”对信息和文件的“控制”和“操控”,给予那些边缘的、沉默的群体平等的话语权,从而实现社会平等,并且可以预见的是,建立这样的职业伦理势在必行[18]。这些论述表明,档案工作者已经超越了詹金逊式的“被动接收者”和谢伦伯格式的“参与式文件鉴定者”,逐步成为“社会记忆的构建者”,肩负着守护完整社会记忆的历史使命。

秉持“档案价值由社会决定,档案应该反映整个社会”的理念,为使档案资源能反映社会的方方面面,而不是仅仅体现统治者或者其他精英阶层意志,部分档案学者开始将“社会视角”或“社会方法”应用于档案鉴定中,如德国档案学者汉斯·布姆斯(Hans Booms)提出了“文献计划”,美国档案学者海伦·塞缪尔(Helen W.Samuels)等提出了“文献战略策略”,加拿大档案学者特里·库克(Terry Cook)在“新来源观”的基础上提出了“宏观鉴定”。上述三种档案鉴定方法虽然在具体策略上不尽相同,但都以建设总体档案资源体系为目标,主张拓展档案工作者社会职能和历史使命,因而在基本预设上都不谋而合,即:第一,将社会价值列为档案鉴定的基点(尽管他们对社会价值的理解不尽相同);第二,将社会本身等同于社会结构,并通过社会职能体现出来。但是就实践层面来看,这些方法在达到预期目标上仍遇到了各种困难和挫折,因此如何建设同时囊括公私档案资源的总体档案资源体系,在理论上仍然有相当大的想象空间和创新余地;而要回答这一问题,就必须对当下档案资源建设实践进行充分研究。

4 小结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基本结论。第一,需要正确认识和把握档案资源结构的调整。档案资源的结构问题就像“影子”般深植于档案理论和档案实践的发展脉络中,它直接关乎档案资源建设的基本内容,一旦对该问题认识不够或处理失当,很可能导致档案资源的“永久性遗失”和社会的“永久性失忆”。因此,只有正确认识和把握档案资源结构,并根据社会和时代的发展适时适当地调整档案资源建设策略,才能让档案资源全面地反映其所生成的社会,进而创建记录社会所有群体生活和经验的档案遗产;才能确保本国档案资源建设的稳健发展,进而为本国档案事业的发展奠定良好基础;才能充分发挥档案资源对社会的价值,进而建设富有活力的档案社区。在上述背景下,提出“档案资源结构”的概念并对其进行系统性分析和理论性建构,显得尤为重要和迫切。

第二,需要建立关于档案资源结构的分析框架。上述研究表明,档案领域正在以“不信任”的态度对档案现状进行审视,并坚信在现状之外尚有更好选择。由于所有的档案问题几乎都是以“档案(资源)”开始,并且以“档案(资源)”结束,其中潜藏着的问题包括:当今档案资源结构发生了怎样的历史性变化?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档案资源建设实践又该如何进行应对?当这些问题相继出现,我们才发现,既有的理论成果在回答这些问题时往往缺少说服力,因为既有研究侧重于档案系统内部,也就是从管理方法层面探究应该如何加强对私有档案资源的管理,但是缺乏对背景和原因等内容的深层次分析,所提出的方案往往在实践层面面临着各种困难。因此,我们必须跳出档案领域内部的思维框架,转而将其置于社会发展系统中,采用关联性和发展性的视角来充分考虑档案系统和社会环境之间的互动,进而建立一个全新的分析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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