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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族哈节的仪式过程、象征意蕴及现实启示①

2019-12-15钟学进

广西地方志 2019年5期
关键词:京族神灵神圣

钟学进,刘 宵

(南宁师范大学旅游与文化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1)

泛北部湾中国区域长期以来深受中原儒家思想、道教文化及海外宗教文化的熏染,经过长期海洋生产实践,逐步形成汇集儒、佛、道于一体、带有海洋民族文化意蕴的融合性民间信仰,进而衍生出独具特质的海洋文化。“京族”是一个带有民族和地点双重概念的词汇,其由越南涂山等地迁移而来的越族演变形成,长期生活在北部湾区域。京族哈节的起源存在不同的传说,但随着时间推移,其流布范围大体与京族分布区域相同。其中,澫尾、巫头、山心的哈节活动影响范围较大,文化渲染力较强。哈节演变至今,这一独具海洋民族特色的仪式实践过程主要由迎神、祭神、“坐蒙”、送神四个环节组成,其本身所带有的文化符号不仅具有较强的象征意义,而且集中体现着京族人民的宗教信仰、价值观念、族群认同等文化特征,成为维系京族人民团结向上的精神纽带,而这也成为国内外人类学家异文化研究的重要文本。

继人类学的仪式理论应用于神话和宗教范畴后,人类学的重要理论流派——象征人类学也出现在仪式研究中,维克多·特纳(Victor.Turner)继承范·盖内普(Arnold vanGennep)的礼仪仪式分析框架,融合结构主义与功能主义的研究成果,提出新的过程划分与象征阐释。回顾现有研究成果,国外学者主要就生活中的社区改造[1]、婚礼仪式[2]、成年仪式[3]、捕鱼仪式[4]、疗愈仪式[5]、宗教仪式[6]等进行过程分析,而国内学者基于仪式过程理论的研究更多体现在传统宗教祭祀仪式[7]、体育竞赛仪式[8]、民族丧葬仪式[9]等方面。国内外仪式过程理论的实证探讨为哈节仪式过程的研究提供了诸多的借鉴与参考,通过利用象征人类学的相关理论梳理京族哈节的仪式实践过程及文化象征意蕴,不仅对广西地方志的资料保存与理论研究具有特别的意义与价值,同时也对促进哈节传统文化价值的挖掘与保护,实现经济文化的全面协调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京族哈节的仪式过程

京族主要聚集于广西壮族自治区东兴市江平镇“京族三岛”的澫尾、巫头、山心。“哈”是京语,代表“歌”的意思,“哈节”即是歌节。不同地方的哈节祭神仪式在祭拜时间、祭拜主神、祭拜规模等方面虽然存在差异,但都会显示出大抵相同的仪式程序,包括迎神、祭神、“坐蒙”、送神四个必须环节。

迎神环节一般被安排在哈节仪式过程的第一天。迎神队伍由负责哈节主要仪式的香公、翁祝、万拜、哈头、统唱、引唱,以及负责举旗擎伞方队、抬香案台方队、抬神架台方队、各式鼓钹方队[10]等共同组成。迎神活动主要是由特定的迎神队伍按照一定顺序依次排序,吉时准时出发,前往海边迎神,一路上鼓乐齐鸣。抵达海边后,由香公、翁祝面向镇海大王庙进行迎神祷告,在卜“杯珓”成功后,迎接神灵回哈亭,并进行封梁操作,以表示神灵安置妥当。祭神环节属于哈节整个仪式过程的核心。祭神环节包括大祭和小祭,大祭是众村向神灵祭拜,而小祭则主要是以同一姓氏各家庭向神灵献祭,规模不一。吉时举行大祭,统唱读迎神祝词,遵循祭祀程序,奏乐,摆放祭品,解秽,给神灵进献香烛烧酒,翁祝诵读祭文并焚烧纸宝、祭文,哈妹伴随鼓点唱歌,表演“进香舞”“进酒舞”,井然有序。此外,当地人还要以子孙之礼祭拜供奉在龙庭左右两侧“左昭”“右穆”之上的各姓“家先”(祖先)、有功于家国之人、“买厚者”以及其他“圣神需要者”[11]。“坐蒙”是祭神后面的环节,本地的京族成年男子根据“乡饮簿”中的顺序,轮流成为“坐蒙”成员,绕圆桌而坐,安排“坐蒙”菜肴。“坐蒙”菜肴中的少数由哈头准备,大部分由参加“坐蒙”的各家准备,轮流出菜,菜肴品种与数量逐年增加。参加“坐蒙”的还包括一些领导与贵宾,哈妹也在“坐蒙”期间进行唱哈、独弦琴演奏,并与参加“坐蒙”的村民互动,进行独具特色的文艺表演。送神是整个仪式过程的最后环节。直至哈节最后一天的吉时,香公在神位前念诵《送神词》,然后占卜“杯珓”,随后撤下“封庭杆”,哈妹跳“花棍舞”,用以驱逐妖魔鬼怪,欢送神灵,举办新旧哈头交接仪式,哈节结束。

二、从圣俗隔离到回归日常:京族哈节的象征意蕴

由于哈节仪式过程大致符合范·盖内普(Van Gennep)提出的通过礼仪、迎神环节创造神圣时空,使人们脱离日常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自觉投入到哈节仪式过程中;祭神环节营造神圣环境,将京族村民对神灵的酬拜进行规范与引导,使整个过程走向秩序化;“坐蒙”和送神环节是强化神圣空间的内容,表现民众之间的交流互动,达到娱神、娱人、互相庆贺的效果。对此,本文借鉴仪式过程理论,结合维克多·特纳(Victor.Turner)的类阈限概念,将京族哈节分解为分隔、阈限、聚合三个过程,并利用类阈限对仪式过程中不同特征的实践阶段加以区别。分隔是通过迎神活动设置圣境,实现圣俗隔离;阈限是仪式实践过程的核心阶段,主要通过被神灵认可的人频繁互动,以达到祭神的目的;聚合是仪式活动的阶段性中止,送神仪式后即将融入世俗,回归日常生活;类阈限根据哈节仪式的实践流程,强化阈限,主要以“坐蒙”、短暂的送神阶段为主。

哈节仪式第一天是迎神环节,第二天是大祭日,第三天至第五天是小祭日,第六天至第七天是“坐蒙”及送神环节。从迎神环节的人员就位、方队组建、“杯珓”占卜到真正的大祭开始,以及祭神结束到“坐蒙”、新旧哈头交替仪式,祭神环节的重要性、复杂性、参与人员的质量、仪式过程对社会结构的影响程度、社会生活暂停的维持时间超过仪式过程中的其他三个环节,对此,选择祭神环节为仪式过程中的阈限阶段。“坐蒙”及送神环节所在的类阈限阶段虽然时间跨度较长,但其主要功能是维持祭神仪式的阈限状态,提醒处于阈限阶段的人警示自身身份,起到强化圣境的目的。迎神环节在世俗时空下架构出哈亭这个神圣的空间,而占卜“杯珓”、迎神、封梁等系列操作,起到了区隔世俗的作用,属于典型的分离阶段。聚合过程记录人们欢送神灵之后重返日常生活的状态,其中包括人们身份角色、经济收入、社会地位、额外附加工作等方面的变化。

(一)分离阶段:神圣空间的塑造

布迪厄曾经指出:“任何社会和群体都有一定的时空观,社会中人的行动受制于一定的时间程序和空间架构。”[12]分离在整个仪式中的作用是架构新场域,完成场域内海边迎神、奏乐、迎神祷告、占卜“杯珓”、接神回哈亭、封梁等活动内容。分离阶段所体现出的文化象征主要表现如下:首先,承担不同仪式角色、富有“神祗”色彩的参与者,服饰、腰鼓、彩旗等仪式实践用具渲染整个活动的氛围,体现出迎神环节的庄严肃穆。其次,哈节迎神环节的路程由哈亭至海边,选定专门供奉神灵的圣所,有利于“神圣”与“世俗”产生足够的隔离空间,形成足够的仪式崇高性。再次,创造庄严肃穆、众生平等的神圣空间,有助于人们完整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表现对神灵的无上敬畏和感恩。

哈亭内供奉着京族民众信奉的诸海神灵,成为最具神圣性的境地。哈亭不仅是迎神活动的重要场所,也是祭神活动、送神活动的重要场域。在此空间内,各地迎神讲究吉时,并按照神灵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将内涵象征意义不同的神灵依次接回哈亭进行祭祀。事无巨细的筹备活动为阈限阶段活动内容的开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对高度衔接阈限阶段的祭神活动起到很好的引导作用。“前鼓”“中鼓”“后鼓”摆放、种类、寓意各不相同,存在一定的讲究,体现出迎神仪式的庄重,寓意好的时间促成好的事情;盛装、大幡旗、三角牙边彩旗、罗伞、神架、香案、敬酒台等节庆用品的筹备,表达渴求沧海护佑、生活平安幸福的愿望;选派有地位的代表及精英参与仪式实践,祈求对所有村民的神灵庇护。由此可见,迎神环节的开始,意味着仪式主体、参与者、仪式用具共同组成的神圣空间由此建成,同时借助仪式活动的推演,逐步实现世俗世界向神圣空间的转变。

(二)阈限阶段:仪式活动的维持

“信仰是一种观念,仪式却是一种实践。宗教仪式是人们与神灵交往的手段。在与神灵交往中,所表达的是深深藏匿着的社会功能与意义。”[13]祭神环节中实践主体与仪式空间紧密结合在一起,共同的象征性资源在这一过程中得到凸显与认同,通过仪式性传递,表现人与天、地、神共融共存的愿望。阈限阶段的实践活动主要包括宰杀“养象”、恭读迎神祝词、献香祝酒、唱哈舞蹈、翁祝诵读祭文、跪拜、焚烧祭文纸宝等。完整的祭祀过程井然有序,向神灵表达敬意,获得神的认可和庇护,而社会则呈现出无结构或者是弱结构的状态[14],完成神圣世界身体与精神的递进式转换,人们褪去世俗社会中的权力、地位、职业,而被赋予各种禁忌、特殊语言、特殊活动等。

“养象”是祭神仪式前供奉神灵的祭品,宰杀最肥的猪,是对神灵表达最高的敬意。人们认为只有经过书写祈求平安的祭文、为神灵献上美味的食物、在神灵认可的万拜带领下虔诚地磕头、表演歌舞娱乐神灵等身体和言语的活动,才可以表达出对神灵的崇敬,才能保证自己愿望的实现。唱哈人数、唱哈引用的哈词、唱哈内容、唱哈方式并未发生较大改变,恭维性的词语多是用来感恩神灵馈赠与保佑。相比较而言,不同仪式场景下演绎出不同的哈节舞种,体现出不同寓意的象征内涵,比如花棍舞主要利用楠竹材质剖成的细片进行舞蹈演绎,用于送神环节的驱除鬼怪;进香舞、敬酒舞主要配合祭祀人员对神灵进香、敬酒时所跳,其主要动作及基本步法都能够体现出“圆”“柔”“收”的动作要求,尤其是“轮指手花”“双膝颤蹲”的舞蹈组合和施礼、作揖的动作,柔和含蓄,符合常规,维持祭祀场面的严肃性与神圣性[15],表达对神灵的虔诚和崇敬。整个祭祀过程严格遵循传统程序,表达对神灵的崇敬与感激,虔诚接受神灵意旨,庄严肃穆。

(三)类阈限阶段:仪式圣境的强化

为实现对阈限阶段内不同特征的仪式过程加以区别,采用特纳的类阈限概念对内容进行重新解读。与阈限状态相比,类阈限的时间跨度比较长,仪式主体的活动空间和选择余地较大,仪式的边界特征也没有那么突出,从而导致类阈限的仪式功能相对弱一些,但是它却具有一种维持阈限状态的辅助性仪式力量[16]。在哈节迎神与祭神之间,以及祭神与新旧哈头交接仪式之间存在较长时间,两个阶段的时间寓意各不相同。第一个阶段是营造哈节祭神仪式过程的时空场域,确保其顺利进行;第二个阶段是强化祭祀仪式的实践过程,维持神圣状态,直至结束。发生在两个阶段内的神圣仪式活动带有明显间歇性,神圣时间与世俗时间在整个仪式实践过程中并存,不同的圣化仪式反复出现在整个类阈限阶段,这两个过程并没有被世俗时间流淹没,恰似不同发展阶段之间的缓冲。对此,整个类阈限的作用就是补充说明仪式主体在阈限期内的状态,即让人们重新返回集体的神圣世界,经历洗礼。

迎神祷告、占卜“杯珓”、接神回哈亭、封梁等活动安排,一方面体现出欢天喜地的迎神气氛和气势磅礴的迎神阵仗,另一方面体现出京族人报答各路神圣的浩荡洪恩。迎神祷告、占卜“杯珓”是被神灵认可的人通过沟通神意实现请神回哈亭的目的;封梁似乎是世俗空间中专用的行为,但在神圣空间中它暗示神灵不再受到妖魔鬼怪和世俗世界的叨扰,是人们刻意为保护神灵而圈定的行为。 送神的目的,是通过唱跳,将神灵送回他们原来“驻守”的地方,有来有回,有始有终。神圣世界与世俗世界存在着各自的运行规则,在此期间伴随有各种各样的准备与回避,也会有很多的禁忌出现,而阈限阶段内形成的禁忌体系,赋予仪式开展的神圣性。首先,存在性别禁忌。京族人长期认为女性是不洁的化身,她们的出现会污染整个空间的神圣性。京族女性不得参与“坐蒙”,体现出明显的社会分工;孕妇不许进入哈亭;披头散发和衣不过膝的妇女不允许进入哈亭。其次,存在行为禁忌。凡是有孝在身的人,不能参与进亭烧香和“坐蒙”,更不能进入哈亭参加各种祭仪;进亭人员不得大声吵闹喧哗,粗言秽语;宴席上不许猜拳酗酒[17]。此外,为避免亵渎神灵,由负责解秽的师傅净化仪式空间,保证前来参加仪式的人都是“干净”的。

(四)聚合阶段:世俗常态的回归

聚合阶段是京族哈节通过礼仪中“俗—圣—俗”的终止符,在此过程中的无结构或结构淡化现象逐渐消失,重新融入世俗社会,回归俗境。同时,聚合过程意味着仪式主体摆脱无结构的身份,既能够体现仪式主体回归俗境的仪式,又能够体现与圣境分隔的仪式[18]。在此过程中,聚合阶段象征神圣空间和仪式内部的秩序逐渐被外部环境打破,系列神圣仪式逐步分解并趋向世俗化,依旧保持仪式实践前对世俗领域的延续和具体化。此外,聚合仪式之后通常伴随着一个更高的社会结构出现,主要体现为海神崇拜进一步增强、京族区域性社会关系更加和睦、特殊身份的享有等,比如“新旧哈头交接仪式”意味着要歌颂旧“哈头”所做的贡献,同时对新一届“哈头”的正式当选进行必要的鼓励。

送神环节中的占卜“杯珓”、新旧哈头交接仪式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永久性聚合。在过去的阈限与类阈限环节中总是存在神圣时间的间隔,而且这种间隔是由世俗和普通的时间来填补[19]。祭神环节的完成仅仅只是预示着祭神仪式过程神圣时间的结束,但是这种神圣时间的停止不存在长久性,在迎神念诵祷告词与送神的类阈限环节仍旧会出现这些仪式主体参与到仪式活动中,其身份又会被重新神圣化,不仅仅表现出仪式过程中社会身份与地位的逆转,同时也表现出与占卜“杯珓”、新旧哈头交接仪式终止性聚合不一样的内涵。送神仪式成为哈节活动的尾声,通过一系列活动欢送神灵,但神灵是否已被送走,需要以抛“杯珓”的方式来检验,若所抛杯珓为吉利,证明神灵已被送走,整个哈节活动结束。人们认为“杯珓”是师傅在迎神、送神仪式过程中常用的一件占验吉凶的法器,以此来沟通神意,反映人们对神灵神秘力量的求助。同时,只有完成新旧哈头交接仪式这一过程,人们才能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实现哈节仪式过程的真正终结。

三、从时空保护到功能重现:京族哈节的现实启示

京族先民起初来到北部湾地区,受外来文化的影响较小,文化空间封闭,自成一体。随着国家相关文化政策的出台和外来文化的渗入,京族哈节的民族文化内涵在现代化的语境中发生演化,展现形式与内容更加丰富,其旅游、审美、文化、艺术等多样化功能得到较大幅度的提升,其中蕴含的祭神酬谢意涵在很大程度上则出现相对萎靡与弱化,从而使区域社会结构与社会关系发生前所未有的深刻变化。对此,只有不断重新认识、理解和定义自我的族群身份,深刻剖析哈节仪式背后所隐含的象征意义,解读仪式活动背后蕴含的文化功能与历史价值,研究当地独特的民族信仰与世俗文化的精神内涵,才能更好地应对和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此处从优化文化生存的内外空间、尊重民族文化的自然演化、深化民族旅游的产业开发三个角度展开探讨。

(一)优化文化生存的内外空间

京族是依靠海洋渔业发展起来的海洋民族,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渐形成具有自身特色的哈节,表达出深层次、富有个性化的民族意识,而哈节的生存发展依赖孕育它的文化生存空间。自明代以来,哈亭这一标志性建筑成为京族举行周期性哈节活动的重要文化场所,汇集着文化空间内的显、隐性象征意涵,实现着哈节外部的物理生存空间与内部的文化生态环境之间的统一。首先,哈节的生存发展离不开外部的物理空间——海洋。从哈节文化的隐喻视角来看,内含深刻的生态伦理观念——休渔。这一普遍接受的观念反映着京族文化长期赖以生存的海洋生态环境,维系着京族人民长期从事的海洋捕捞作业,实现着区域内的生态平衡,为其文化创造提供良性发展空间。其次,哈节文化的发展离不开内部的文化生态环境——哈亭。哈节活动的开展离不开哈亭这一具有神圣性的文化场域,流传至今的哈亭文化记载着京族群众的真实生活,并通过举办庄严肃穆的祭神活动,反映地方民众的文化共识。由此看来,文化场域为哈节文化的生产实践提供了生存空间,并通过特定的仪式实践、象征符号、象征秩序、观念意向表现京族的文化表征体系。对此,应进一步制定中长期发展规划和针对性的实践举措,使哈节成为京族三岛及周边地区乃至北部湾的海洋文化范式,实现生态环境下的可持续发展,维持区域海洋民族文化的稳定状态。

(二)尊重民族文化的自然演化

文化的互动与融合是一个必然的过程,传统与现代、各民族之间大致都会出现多类型、跨层面的融合现象。在此融合发展的过程中,优势文化逐渐占据主导地位,落于下风的弱势文化则遭受挤压并逐渐趋于式微,随时可能消失淹没在这一优胜劣汰的更替过程中[20]。同时,文化自身似乎具备一定的“自我反省”功能,其文化演化遵循着特定的发展轨道[21]。由于深受社会转型、生活方式及自身文化生态环境的影响,哈节仪式过程中“坐蒙”环节由过去的地位尊卑之分演变为现在等级排列制度的废除,其在摒弃旧有制度、打破传统束缚的同时,也一并实现着传统哈节仪式实践过程的发展演变,而且哈节本身的文化内容也在悄无声息地增添删减,其中发生改变的传统文化包括自然演化的成分和文化涵化的部分。对此,当外部环境发生改变时,不过度干预其自身演变发展的规律,在其进化的可控范围内,着重发挥其民族精神文化因子的凝聚力,实现对京族民众自身文化认同的引导性作用,强化其周期性、民族性、群体性、复合性、稳定性、地域性的本质特征[22]。而在其演化的不可控范围内,由于无法预测外来触动带给哈节的冲击,需要采取措施尽量避免其可能遭受的影响,及时保护传统民族文化。

(三)深化民族旅游的产业开发

中国京族哈节与越南茶古坊哈节仪式的实践过程大体相同,由于受到国家政策与周边民族文化的多重影响,京族哈节在节庆表演期间,新增添了踩高跷、拉大网、美食节等节日活动[23],用以丰富旅游活动。此外,旅游开发者在保留传统仪式活动的基础上,还进一步增添了养“象”比赛、乡饮、划船、打牌游戏等娱乐活动。由此可见,旅游开发不仅有助于保护与传承少数民族海洋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且有利于促进文化消费,扩大就业,推动地区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的全面协调持续发展。对此,可进一步加大京族哈节的民族旅游开发力度。首先,明确旅游开发价值。京族人民的生产生活中渗透着诸多的海洋文化元素,而其成为旅游资源的特别景观,具体表现在浓郁的服饰文化、歌舞文化、乡饮文化和海洋文化。正确理解京族原生态的海洋民族文化意蕴,对于实现旅游产品的开发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其次,开发旅游产品。以京族生态居民苑、京族文化文物馆、京族文化娱乐馆、京族土特产馆为基础,整合独弦琴、民族歌舞、京族传统习俗、价值观、仪式信仰等内容要素,将哈节传统文化保护与创意开发相结合,将文化资本转化为文化产品,并遵从市场规律进行民族旅游产品的营销。再次,宣传旅游产品。互联网的发展为多渠道、全方位宣传京族哈节旅游产品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其文化内涵可以得到进一步的认知与认同。由政府部门搭建京族哈节的旅游官方宣传网站,介绍与哈节有关的文化旅游信息,展示哈节影视制品及电视节目,宣传节庆旅游精品。最后,注重旅游人才培养。随着京族老艺人的相继离世,导致京族部分传统民间技艺流失,而全功能复合型的旅游人才成为京族文化重要的传播者。对此,各相关院校应进一步致力于培养各类旅游专业型人才,通过开办民族艺术培训班等多元化形式,激励年轻人学习民族歌舞技艺,提升从业者的职业责任感、文化素养与专业技能。

总之,哈节是在京族的生产实践与社会生活中逐渐形成,经历数百年的演化沉淀而成为京族人民认同的文化活动。随着现代文化的冲击、文化涵化作用的深入,京族哈节有明显淡化圣俗的迹象,而且人们已经不再拘泥于传统的神圣,区隔界限逐渐模糊,不断向实用化和功能化方向演变,现代化的祛魅特征逐渐降低了神的地位,而张扬了人自身的位置。但哈节仪式庆典的举办,体现着京族多重象征内涵:感恩大海养育、感恩神灵庇佑、庆祝良好收成、渴盼风调雨顺和家庭幸福安康。此外,京族哈节是串联中越两国文化脉络的重要节日,展开对哈节传统文化的深入研究,对加快保护海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步伐,凝聚民族区域文化共识,助力地区经济发展,强化中越跨境民族文化交流合作皆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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