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与三国
——三国时期的管子思想
2019-12-14周怀宇
周怀宇
(安徽大学 历史系,安徽 合肥 230039)
管子(公元前723—公元前645年),春秋时期的政治家、思想家。其政治思想不仅试验有成于当时,也深刻影响后代。东汉末年的魏蜀吴三国,即受益于管子思想而形成与发展的。
总体看,东汉社会处于中国社会上升时期,全国各地社会经济亟待开发与发展。但是,东汉末年,董卓乱政,导致社会动荡,全国陷于分裂割据的局面。原有的东汉王朝,腐朽衰败,社会机制与经济发展的要求不相适应,数十个豪强集团相互兼并混战,破坏和阻碍了社会经济发展,历史出现了拐角。魏蜀吴三个政治集团的脱颖而出,充分体现出他们汲取历史资源、选择管子思想、运用管子智慧。三国在自身形成过程中,各自汲取管子“尊王”思想,获得了社会基础;在其发展过程中,汲取管子“治齐”的智慧,创建了魏蜀吴区域自治的模式,促进区域社会发展,共同为促进中华民族的繁荣和进步做出了重大贡献。
一、三国时期的管子观
三国时期,管子思想普遍受到尊崇;管子的智慧普遍受到关注。尤其是魏蜀吴三国的执政人物对于管子的尊崇和借鉴,直接修复了社会历史的进程。
(一)曹操的管子观
曹操《短歌行》其二,曰:
“齐桓之功,为霸之首。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一匡天下,不以兵车。
正而不谲,其德传称。
孔子所叹,并称夷吾。
民受其恩,赐与庙胙,命无下拜。”
中国春秋历史上,齐国的事业把齐桓公和管仲紧密连在一起。曹操用历史眼光衡量这一对君臣并予以高度的评价。从历史贡献、个人品格、人民受惠三个层面认识其价值,这一历史观是积极进步的,必然深刻影响曹操的社会价值观。
(二)孙策的管子观
孙策,孙吴政权创始人。他延用管子和齐桓公“尊王”治齐的思想路线,采用“匡辅汉室”态度,创建和发展孙吴霸业。
孙策身边的主要谋主是张昭和张纮。孙策即把张昭、张纮视为管仲,而自己则以齐桓公为尚。孙策说:
昔管子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今子布(张昭,字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三国志·张昭传》)
孙策着眼建功立业,以管子相齐的君臣关系自绳,这就为孙吴集团确立了管子思想为指导的基本政治路线。
(三)诸葛亮的管子观
诸葛亮,刘备“三顾草庐”诚恳聘为谋主。诸葛亮人生目标,即是春秋时期管子。“每自比于管仲、乐毅。” (《三国志·诸葛亮传》)终其一生,以管仲自况,在辅佐刘备的执政实践中,形成独特的延续“汉祚”的管子“尊王”观。
上面是魏蜀吴三国主要代表人物关于管子的思想观念,表现了共同点,即:尊崇管子,谙熟管子思想。他们各自说法不同,都不是肤浅的认识。且都依据自己的管子观,形成相适应的政治路线,付诸政治实践。以曹操为例,其政治实践,即充分涵养了他的管子观。
曹操,登高必赋,表达情操与思想。其作品《短歌行》歌颂齐桓公,赞扬他荣获周王(笔者按:时为惠王)“赐与庙胙,命无下拜”。这时候的曹操实际上以齐桓公、管子自诩。论曹操此时的身份与地位,他就是汉献帝时期的齐桓公和管子。曹操这首歌,带着自身体温赞颂桓公和管仲,情感十分真实。曹操先后获“魏公”“魏王”封号,每每参见献帝,早就“命无下拜”了[注]汉献帝《命魏公承制封拜诏》《封魏公为魏王诏》《魏王三辞诏三报不许又手诏》,载文渊阁本《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三国志文类》卷1《诏书》。。最关键的是曹操能够深刻总结管子功业的精髓:谓“一匡天下,不以兵车”。这正是曹操“匡天下之素志”(《三国志·武帝操》),是曹操远大的政治理想。时移世易,曹操对于管子和《管子》的历史认识,愈益铭心刻骨。因而在自身的政治生涯中,效法管子为志。终曹操一生,以汉相自任,未曾有僭越之心。这是他自诩管子的政治选择,充分体现他的管子观,也可见三国主要历史人物管子观之一斑。
二、魏蜀吴三种“尊王”建国方略
三国时期,魏蜀吴三国在东汉末年封建军阀混战中诞生,在数十个政治集团的激烈竞争中优胜劣汰,不断壮大。他们能够在恶劣的政治生态中脱颖而出,其秘诀之一即延用了管子思想——“尊王攘夷”。这是魏蜀吴三国的锐利思想武器,他们不是简单照搬,而是结合自身实际,演绎了各自“尊王”的历史轨迹。
(一)曹操迎接献帝的建国方略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的时候,各个“豪强”军阀忙于相互兼并、争夺州郡、扩张势力范围。曹操首要方略不是扩大地盘,不是争抢势力范围,而是争抢“天子”,表现一副“勤王”的政治姿态,占据政治高地,赢得社会信赖和支持。
初平元年(190年),汉献帝被董卓劫持到西京长安。兴平二年(195年),汉献帝在部分亲信官员辅助下潜逃至洛阳,当时处境十分艰难。
建安元年(196年),时任兖州刺史曹操,获悉献帝东归,立即率军进驻洛阳,护驾汉献帝刘协。此时,袁绍袁术等其他军事集团,正在忙于争夺各自地盘,孙策占据江东、刘表占据荆州、刘璋占据益州,各路军阀混战,唯有曹操率军入驻洛阳,拥护汉献帝重振朝纲。刘协赐予曹操“节钺”,曹操获得了主持军政大权的合法地位。自此,曹操始终头顶“效忠”汉献帝的桂冠,占据中国历史舞台的突出位置。时“洛阳残破,董昭等劝太祖都许”(《三国志·武帝操》),曹操遂决策,护驾迁都,自洛阳移都许昌。这是曹操“奇货可居”的政治筹码。后来的史学家尖刻地改写了一个词,把曹操“迎天子”改写为“挟天子”,表现了对曹操政治思想动机的质疑,认为曹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三国志·诸葛亮》)、“挟天子以令天下”(《三国志·张范附张承》)。不管曹操的动机是什么,也不管世人如何揣测,历史事实是汉献帝在曹操主持朝政期间,安享帝位未变。曹操把三个女儿许配汉献帝为妃,不久全部晋号为“贵人”。其中第二个女儿曹节,立为皇后。这些举措,抹去政治色彩,其“亲帝”之忠诚,不能够抹煞。
《孝经》之所以受到历代统治者的重视,核心价值观就是“忠君”“孝治天下”。
东汉末年的头号政治人物曹操,“年二十举孝廉”(《三国志·魏志》),不仅是当时实践孝文化的进步青年,也深谙孝道。他依据孝文化价值观,在政治上选择了“忠君”之路。基于这一文化背景,荀彧和毛玠向他进谏“迎天子”的尊王方略时,曹操心领神会,立即采纳。
荀彧劝曰:“昔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自天子播越,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能远赴关右。然犹分遣将帅,蒙险通使。虽御难于外,乃心无不在王室。是将军‘匡天下’之素志也。今车驾旋轸,义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旧而增哀,诚因此时,奉主以从民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三国志·荀彧》)
毛玠劝曰:“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三国志·毛玠》)
荀彧、毛玠的劝谏,曹操“敬纳其言”(《三国志·毛玠》)。借鉴“尊王”之史,凭借“忠君”旗帜,服膺“匡天下之素志”,构建了统一半壁江山的大业。
曹操执政以后,顺延“忠君”政治大纲,推行了“孝治天下”的思想路线。其用人路线体现了孝文化的思想。他提出“唯才是用”,并非没有政治标准。他选拔任用的文官武将,其忠孝标准丝毫不降低。曹操任用“魏种为河内太守,属以河北事”。即以考察孝忠为先,认为魏种出身“举孝廉,兖州叛,唯魏种不弃孤也”(《三国志·武帝操》)。认为魏种可靠,举而任之,委以河北大事。
曹操和陈宫私交匪浅。但是,陈宫背叛他,曹操坚决诛之。陈宫临刑前陈述自己上有老母下有女儿,质问曹操,曰:“宫闻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三国志·吕布张邈》)曹操丝毫不讲情面,诛杀陈宫之后,“召养其母,终其身,嫁其女”,将“孝文化”与“执法”融于一体。
(二)刘备托名“汉室”的建国方略
刘备,出身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胜之后”,祖父“举孝廉”出身,父亲早死。刘备因为家贫,不能够读书考功名。 但是,刘备受祖风影响,崇尚孝文化。在政治道路上,利用自己皇族血统的血脉,举起了“帝室之胄”“王室之胄” 的皇室旗帜,为自己的政治集团罩上了皇室“正统”的光圈。在孝文化深入民心的汉代社会,这张“帝室之胄”的皇室标签,在董卓乱政、国家处于失控的无君状态,刘备挺身而出,自续“汉祚”,确实为刘备集团增加了“民心”分数,扩大了政治基础。四海之内,英雄贤俊、各界名士,包括关羽、张飞、徐庶、诸葛亮等,云集而至。毋庸置疑,刘备集团亮出的“血统论”这支牌,秉承“以孝事君则忠”的原理,召募了一大帮社会精英,建置了一个强大的政治集团;同时依靠孝文化的精神力量,赢得了广泛的社会民众基础。
刘备集团立足益州(今四川地区),针对当时西部文化较低的特点,兴办教育,延请有文化的人,帮助启蒙,讲授儒学经典、讲授《孝经》,宣谕孝文化。史载:“先主既定益州,广汉太守夏侯纂,请(秦)宓为师友、祭酒,领五官掾,称曰‘仲父’。”拜秦宓主管本地教育,兴办学校,启蒙、普及孝文化。由此可见刘备集团实施孝治之一斑。
刘备推崇备至的谋主诸葛亮,辅佐刘备延续“汉祚”,毕生以重建大一统的“刘汉”政权为己任,对内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对外联吴抗曹,为实现兴复汉室的政治理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三)孙吴“匡辅汉室”的建国方略
孙策是孙吴政权的开创者。年17时访问吴郡名士张纮。他们之间一番时政大事讨论,确立了孙策创立江东霸业的政治思想,即实行武装割据,政治独立。但是,他们竖起了一杆鲜明的政治大旗,即“匡辅汉室”,密切和朝廷联系。在孙吴集团的政治实践中,一直坚持向朝廷输纳贡物,接受封号。这是三国时期吴国的重要人物张纮与孙策的共同谋划。这一谋划的思想出发点,正是借鉴了管子和桓公的“尊王”思想。
张纮(153—212),字子纲,广陵(今江苏扬州)人,吴中名士。他少年时代游学京都,返回本郡,“举茂才”。因为世乱,官府征辟,不肯入仕,居家奉母丧。
孙策闻张纮通经博学,“数诣纮,咨以世务”(《三国志·吴志·孙坚孙策》裴松之注引《吴历》),虔诚求教,演绎了历史上早于“三顾草庐”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比刘备建安十二年(207)“三顾草庐”访问诸葛亮,早了15年。姑且称之为“吴中对”。吴中对,形成了孙策的历史观和政治思想。
孙策面谒张纮,请教了三个问题。其一,认识社会形势。孙策首先敞露了自己关于对社会形势的看法:“方今汉祚中微,天下扰攘,英雄俊杰,各拥众营私,未有能扶危济乱者也。”这一段话,深刻说明了当时形势的特点,点明了社会问题的症结。其二,孙策说明了父亲孙坚生前未竟功业:“先君与袁氏共破董卓,功业未遂。卒为黄祖所害。”旨在如何认识父亲的功业。其三,孙策无保留说出了自己人生道路的选择和计划,请求张纮指点。孙策说:“策虽暗稚,窃有微志,欲从袁扬州求先君余兵,就舅氏于丹阳(按:孙策母舅吴景时任丹阳太守),收合流散,东据吴会(按:吴郡、会稽郡),报仇雪耻。为朝廷外藩,君以为何如?”[注]孙策咨询张纮的三个问题,全部见于裴松之《三国志注》引《吴历》。
孙策访问张纮的几个问题,思路明确、毫无遮掩,以国恨家仇为前提,立下“微志”,设计了“东据吴会”的武装割据计划,建置一个“朝廷外藩”政治独立体。外藩,就是政治独立而对国家称臣、朝贡的体制。这是青年孙策设想的一个报国模式,也是当时的政治体制上的创新。
张纮起初不肯回答。借故“母丧”“无以奉赞盛略”。孙策“数诣纮”,再三登门请教,诚恳表示。“今日事,计决于君”“若微志得展”“此乃君之勳力!”孙策的诚恳请求,加上“涕泣横流”的态度,标明了这位年轻政治家的“家国情怀”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张纮“感其志言”,转而倾心襄助,全盘说出自己对于天下形势的预判。张纮的预判,是三国形成前夕留在历史上最早的一番世态分析,说他比“隆中对”精彩,一点不为过。这个“吴中对”的内容,保存在《裴松之注》引《吴历》中。其重大的特色,就是汲取借鉴了管子的尊王思想。
张纮当时引经据典,联系社会实际,概括回答了孙策的三个问题。指出:“昔周道陵迟,齐晋并兴,王室已宁,诸侯贡职。今君绍先侯(按:指孙坚)之势,有骁武之名,若投丹阳,收兵吴会,则荆扬(按:指荆州、扬州)可一,仇敌可报。据长江,奋威德,诛除群秽,匡辅汉室,功业侔于桓文(按:齐桓公、晋文公),岂徒‘外藩’而已哉!方今世乱多难,若功成事立,当与同好俱南济也。”[注]孙策咨询张纮的三个问题,全部见于裴松之《三国志注》引《吴历》。
张纮这一番话,肯定了孙策“东据吴会”计划的政治合理性,而且帮助拓展视野,勾勒了一个更加宽阔的政治蓝图,并且提出了一个清晰的战略部署:首先占据丹阳、吴、会;然后进一步向荆州和扬州扩展,“奋威德”,文武并用,安定社会,“诛除群秽,匡扶汉室”;最后率领“同好俱南济”,向广袤的中国南部发展。其中,最核心的一点,张纮用历史上齐桓公“尊王攘夷”的模式,谋求政治上的合法地位。
张纮的简洁宏论,令孙策豁然开朗。孙策当即表示“今便行矣”,表示立即付诸行动。这标明孙策完全接受了管子的思想路线。据《三国志》记载,张纮与张昭并为参谋,成为孙策、孙权的主要谋主。时称“二张”。
孙策兴平二年(195)创业成功,联合汉室,汉室赐予“吴侯”(《三国志·孙策》)。黄初二年(221),曹丕派遣使者邢贞持节抵吴,封孙权为“吴王”(《三国志·文帝丕》)。“吴侯”和“吴王”之封号,表明孙策、孙权创建和继统的“孙吴”政权,一直坚持管子“尊王”的政治路线。
(四)魏蜀吴建国方略的管子内涵
魏蜀吴三国都披着“忠”于东汉皇权的外衣,建立独立政权。这一建国方略的历史资源来自管子的“尊王”思想。在动荡的社会中,为什么尊王能够取得成功?这个值得探索的历史现象必须联系管子提出“尊王攘夷”思想路线的历史背景,透视其理论基础,才能够获得深刻认识。
春秋初期,周王朝式微,诸侯国与中央的矛盾日趋尖锐。为了缓和这一局势,重新塑造周王朝的威信,管子创建了“尊王”的思想路线,用“攘夷”的旗号,联合大多数诸侯国,形成拥护周王的政治路线。历史证明,这一路线切实可行,取得了成功。
尊王攘夷,为什么能够成功?支撑尊王攘夷政治生态的理论是孝文化。孝文化在中国具有悠久的历史,土壤深厚。尧舜禹时期即创建的孝文化,至春秋,已经历经二千三百多年历史。
管子深刻总结了孝文化的历史实践,进行了理论阐述,创建了孝文化理论,运用于社会实践,推动齐国政治日趋稳定与活跃。
管子创建的孝文化理论,核心内容在于塑造家国情怀,通过“孝文化”构建“家”文化。在家,实施“孝”;在官,实施“忠”;对内,推行“孝治”[1];对外,实施“尊王攘夷”。这是管子政治创新。
东汉王朝末期,社会历史和春秋时期惊人相似。董卓乱政,擅自废立、滥杀朝臣,太尉袁隗一门百余口无辜遭屠戮,血染皇阶,百官惊恐。袁绍袁术为首的18支州郡军队组成联军,讨伐董卓。“倒董”之后,这18支联军转为相互兼并,混战于海内,社会历史陷入分裂割据的歧途。
魏蜀吴三个政治集团,在这一时期优胜劣汰,受到历史的选择。他们汲取管子思想,激发了政治智慧,成为三个顺应历史趋势的进步政治集团。
魏蜀吴汲取管子思想的重点是“尊王攘夷”这一精髓,这是魏蜀吴三国“建国”与治国的重要政治途径。他们在动荡的社会中,适应人心思定的社会要求,借助传统孝文化深入人心的社会基础,采取“尊王”的孝文化之“芯”,获得了传统文化的强大磁场,创造了各自“尊王”的实践形式,受到了历史的肯定,获得人民的支持,赢得了广泛而又稳固的统治基础。
三、继承创新了区域发展模式
魏蜀吴三个政治集团,无论其形成过程,抑或事业发展过程,都尊崇和汲取了管子思想,效法管子“相齐”的政治艺术,在各自统辖的政治范围内,稳定社会秩序,安定人心;兴修水利,促进生产发展和社会经济;兴办文化教育,提升人口素质,形成了魏蜀吴三国共同推进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局面,各个区域在汲取管子思想方面,因为区域不同而出现社会发展的各自特色。
(一)曹操雄踞中原统一北方
曹操,实际势力范围:12州87郡,控制了全部华北地区。北至山西、河北及辽东,远接南匈奴、鲜卑及高句丽;东至大海;东南与孙吴对峙于江淮、江汉;西至甘肃,与河西鲜卑、羌及氐相邻。西南与蜀汉对峙于秦岭、河西一带。司隶、徐州、青州、豫州、冀州、并州、幽州、兖州、凉州、雍州、荆州(北部)、扬州(北部)。设置西域长史和高昌戊己校尉。
曹操及其后来的曹魏政权,对于北方经略,统一中国北部,做出了很大贡献。疆域上,继承了东汉在西域的统治,设立西域长史府加强管理;毋丘俭征伐高句丽后将朝鲜半岛北部并入了版图;南匈奴、乌桓、鲜卑、羌、氐、高句丽、倭国边事等都在曹魏经略下,有了稳定的新局面[2]51;经济开发也有突出的进步。农业上发展屯田制;商业上,谷帛易市,稳定社会秩序,除禁令,轻关税;政治上,广议轻刑,与民休养;思想文化上,兴文重教。每年察举孝廉,选拔优秀人才,不受户口限制。黄初五年(224年),封孔子后人孔羡为宗圣侯,重修孔庙,各地大兴儒学,立太学,置五经课试之法,设立春秋谷梁博士。正统文化复兴。提倡节俭、薄葬,下诏禁止厚葬、淫祀。
综合来看,曹魏时期,北方生产恢复,重现安定繁荣局面。黄初末,国库充实、累积巨万,基本解决战争造成的通货膨胀问题;版图不断扩大,推行睦邻外交政策,曹魏实力进一步增强。
南部开发江淮、江汉也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尤其是开发江淮,建置了以合肥为刺史部的扬州,开发和疏浚芍陂水利工程,促进江淮农业交通发展。曹操四次抵达扬州(合肥)。曹丕直接谋划扬州行政建置与封疆之吏人选,促进江淮稳定和发展。魏明帝曹叡建置了合肥“三国新城”,促进江淮地区军事防线进一步稳固。
(二)孙吴开发长江流域巩固江东霸业
孙策,创建东南孙吴政权,势力范围在东汉末扬州地带。孙权继统之后,势力范围扩展到江淮、江汉一带;西与蜀汉相邻;东南至海,最南达到现朱崖,即今海南省。计有3州32郡。曾经遣使者率兵开发夷州,即今台湾省。
孙吴政权,初期创建江东霸业,即着手调整行政区划,析分豫章郡为“豫章”和“庐陵”两郡,任命孙賁、孙辅为两郡太守。孙权在位时期,开发山越,建置了“新都郡”,即今安徽徽州和江西上饶、婺源一带。
孙权在位时期,局势相对稳定,充分利用境内江东、江南的特色资源,汲取管子“官山海”的经济思想(《管子·海王》),“铸山为铜,煮海为盐”(《三国志注·周瑜》),发展冶铸和盐业;发展“造船”为代表的制造业,“泛舟举帆,朝发夕到”(同上)。历史上很多先进船舶在孙吴时期建造出来,称之为“战舰”。不仅行驰在内地江河,越海船舶制造也十分发达。正是有了这一条件,遣使跨海赴夷州、朱崖,获得了政治发展[2]289-311。
建安十五年,孙权遣步骘为交州刺史。本土原有交阯太守士燮“率兄弟奉承节度”(《三国志·士燮》),迎接步骘。步骘依靠士燮,很快加固了交州与孙吴集团之间的关系。“士燮每遣使诣权,致杂香、细葛辄以千数,明珠。大贝、流离、翡翠、瑇瑁、犀象之珍,奇物异果蕉邪、龙眼之属,无岁不至。”(同上)此外,每年“时贡马凡数百匹”,交州与东南地区的物产交流与贸易逐渐兴盛。“士燮在郡四十余岁”(同上),一直保持和孙吴的良好关系。黄武五年,士燮卒。孙权重新调整了交州的行政区划,“分合浦以北为广州,吕岱为刺史。交阯以南为交州,戴良为刺史”(同上)。进一步加强了交州地区的经略。交州依山面海,平旷开阔,高处有桑园,满目是沃野,山麓林莽间的鸟兽种类繁多。海上鱼鳖、鼋、鼍、鳄鱼、珍宝异物,种类万千,资源十分富饶。前后各任刺史、郡守,新来上任时,无不登临畅游。步骘初来,登高远望,看到大海一片茫茫,俯视原野湖泽,殷富丰盛,无限感慨:“真是海岛上的肥沃之地,是宜于建立都城的地方。”[3]9他上疏报请孙权批准,修筑城廓。一段时间,这座城郭被称为“步骘城”,亦即后人重建的广州城、“番禺城”。
(三)诸葛亮汲取管子思想开发西南
刘备、诸葛亮治蜀,汲取管子思想。内政方面,遵守礼制、整顿官风、以法治国、奖惩分明、安抚百姓、兴修水利、发展农业;外交上,联吴抗曹,形成南北制衡的局面。诸葛亮最大的政绩,概括为四点:夯实经济基础,理顺统治秩序,融合西南各族,结好孙权抗曹,开创了蜀汉新局面。
经济方面,首先狠抓土地开垦,促进经济发展。后人总结诸葛亮秘诀,即是效法管子:“管夷吾治齐,诸葛亮治蜀,立国之本,不过曰‘量地以制赋,量赋以制用’。”(《宋史·贡安世》)
内政方面,效法管子理顺各种政治秩序。《管子·立政》曰:“凡上贤不过等,使能不兼官,罚有罪不独及,赏有功不专与。”其基本含义是,凡推举贤才,不可越级;使用能臣,不可兼职;惩罚有罪,不独罚犯罪者自身;赏赐有功,不专给立功者本人。诸葛亮治蜀,服膺管子思想,对内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三国志·张裔》)。为兴复汉室作出了积极的努力。
民族团结方面,极其用力。刘备驾崩,诸葛亮继续发展蜀汉大业,谋求统一之前,着重向西南发展,南定南中,控制云南一带[12]346-350。
外交方面,对外联吴抗曹,北与曹魏对峙于秦岭,东与孙吴三峡为邻。本着“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三国志·诸葛亮》)的基本国策,为开发西南地区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推动境内社会生产和经济长足发展。
四、三国政治中的管子思想
三国时期,管子思想普遍受到关注,广泛被应用于社会政治生活,深刻影响了这一时期社会的思想、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其尊奉管子思想的特色十分突出。
(一)政治方面:继承管子人才思想
魏蜀吴三国,政治上最突出的矛盾,是人才问题。如何选拔人才,任用贤能,是魏蜀吴三家渴求解决的问题。三家都借用管子的人才思想,广求文臣武将。
曹操在位期间,累计发布四道“求贤令”[注]有人说是三道,今检阅《三国志》和《裴松之注》,应为四道。。每一道求贤令,都引用了管子的思想言论为选拔人才指导思想和考核依据。
建安八年(203),曹操颁布《庚申令》。这份文件可称为《庚申求贤令》。在这份选贤文件中,曹操引用了《管子·法法》的思想,颁行了选拔政策,曰:
议者或以军吏虽有功能,德行不足,堪任郡国之选。所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管仲曰:使贤者食于能则上尊,斗士食于功,则卒轻于死。二者设于国,天下治。未闻无能之人,不斗之士,并受禄赏,而可以立功兴国者也。故明君不官无功之臣,不赏不战之士。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论者之言,一似管窥虎贲欤!(《三国志注·武帝操》)
这份《庚申求贤令》所引用管子言论,出于《管子·法法》。
建安十五年(210),曹操第二次颁发《求贤令》,文件中引用管子辅佐齐桓公选拔人才的故事,藉以推行“唯才是举”的人才路线。曰:
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三国志注·武帝操》)
第三次求贤令是建安十九年(214)十二月。继续延用第二个《求贤令》精神,强调“唯才是举”旨在选用有才干具有竞争能力的人。不能因为“德行”或某些缺陷而排斥不用,埋没贤才。
第四次求贤令,颁布于建安二十二年(217)秋,史称《八月令》,亦即《八月求贤令》。这是曹操第四份选拔人才的文件,进一步强调“唯才是举”的思想,重申“举贤勿拘品行”。文件引用了管子受任齐相为历史依据。文件曰:
昔伊击傅説,出于贱人。管仲,桓公贼也。皆用之。(《三国志注·武帝操》)
吴国孙权借鉴管子人才思想,任用贤能。
《三国志·吴志》卷11《吕范传·裴松之注》引《江表传》记载:有人向孙权报告,白范与贺齐二将,日用奢丽,夸绮服饰,僭拟王者。孙权考察之后 借用管子历史回答说:“昔管仲踰礼,桓公优而容之,无损于霸。今子衡(吕范,字子衡)、公苖(贺齐,字公苗),身无夷吾(管仲,字夷吾)之失,但其噐械精好,舟车严整耳。此适足作军容,何损于治哉。”孙权借用管子的历史,保护了二位大将的威信,稳定政局。蜀国,诸葛亮依据管子思想,赏罚公平,不私高官。
诸葛亮治蜀,有两位高官廖立、李严,被废为庶人,即是诸葛亮效法管子,严格执法,不掩恶的人才思想体现。
《蜀志·李严》记载:管仲相齐,曾经夺伯氏骈邑三百,伯氏心服口服,没齿而无怨言。诸葛亮在处置廖立时,廖立也心服口服,感激垂泣。原因就是诸葛亮执法,“以其无私”。诸葛亮认为“管仲夺伯氏骈邑”之事,喻义管子执法公平。伯氏,名偃,春秋初期齐国公族大夫,食邑三百户,此为下大夫之制。骈邑是伯氏食邑,《水经注》:“巨洋水迳临朐县古城东,古伯氏骈邑也。”伯氏因犯有重罪,本当诛杀,管仲依据新法令,将其骈邑三百户收归公室,以抵死罪。伯氏感念管仲法外开恩,得以保全性命,因此饭疏食而终老无怨言。
诸葛亮惩处廖立和李严(后改名李平),即是效法管子执法于伯氏。
(二)经济方面:重视积谷务农
积谷务农,一直是管子治国的第一大政方针。魏蜀吴都取法管子,重视发展经济,尤其重视农业和粮食。
曹魏政权,尤其以重农积谷为务。
曹操选拔任用的首任扬州刺史刘馥,单骑造“合肥空城”,面对战争之后的废墟,首先抓经济、抓农业生产。组织修复本地传统水利工程“芍陂”,扩大灌溉,得良田数十万顷。
曹操迎天子建都许昌,首先就在许都一带,试验屯田,成功之后,立即向全国推广。
《三国志·魏志》卷25《辛毗》记载,辛毗谏曰:“今日之计,莫若修范蠡之养民,法管仲之寄政,则充国(按:赵充国)之屯田,明仲尼之怀远,十年之中,强壮未老,童龀胜战,兆民知义,将士思奋,然后用之,则役不再举矣。”
曹丕继位,任用司马芝任大司农,主持发展农业。司马芝,依据管子的重农思想,制定了发展农业的条例,禁止诸典农各部吏民,末作治生以要利入。司马芝奏曰:“王者之治,崇本抑末,务农重谷。《王制》,无三年之储,国非其国也。《管子·区言》,‘以积谷为急’,方今二虏未灭,师旅不息。国家之要,唯在谷、帛。”(《三国志·司马芝传》)所以司马芝主张继承“武皇帝(曹操)开屯田之官,专以农桑为业。天下仓廪充实,百姓殷足”,藉以稳定社会经济。
孙吴取法管子,重视发展经济。吴国三少主执政时期,孙休在位,坚持继承管子思想,发展农业。
孙休,孙权第六子。永安二年(259)颁诏,鼓励耕织,发展农桑。《诏》文中引用《管子》多篇论述经济的精辟言论,曰:“朕以不德,讬于王公之上。夙夜战战,忘寝与食。今欲偃武修文,以崇大化。推此之道,当由士民之瞻,必须农桑。《管子》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夫一夫不耕,有受其饥;一妇不织,有受其寒。饥寒并至,而民不为非者,未之有也。自顷年以来,州郡吏民,及诸营兵,多违此业。皆浮船长江,贾作上下,良田渐废,见谷日少。欲求大定,岂可得哉!”(《三国志·孙休》)
(三)理政方面:鼓励谏诤、改善政风
魏蜀吴三国,都主张效法管仲,实行开明政治,提倡像管仲那样谏诤,减少政治失误。
吴国孙权在位,明确鼓励官员学习管子,像管子那样谏诤。帮助君主改善政治。
赤乌元年(238),孙权循循善诱,教育官员说:“齐桓,诸侯之霸者耳!”孙权向全体官员阐明,齐桓公之所以能够称霸,就是因为管仲时时刻刻提醒。“有善,管子未尝不叹;有过,未尝不谏。谏而不得,终谏不止。”孙权希望朝廷的官员能够成为管仲。他说:“今孤自省,无桓公之德,而诸君谏诤,未出于口,仍执嫌难,以此言之,孤与齐桓,良优未知,诸君与管子何如耳?久不相见,因事当笑,共定大业,整齐天下,当复有谁?凡百事要,所当损益,乐闻异计,匡所不逮。”(《三国志·孙权》)孙权不止一次要求全体官员学习管仲精神,为国家拾遗补缺。。
《三国志·吴志》卷7《步骘》记载,步骘主持荆州之政,学习管仲,办了一件改善政风的实施。他把荆州历届任职者:诸葛瑾、陆逊、朱然、程普、潘濬、裴玄、夏侯承、卫旌、李肃、周条、石干11人,收集了他们的美好事迹,甄别整理成《行状》,上疏奖劝。曰:“臣闻不亲小事,百官有司各任其职,故舜命九贤,则无所用心,弹五弦之琴,咏南风之诗,不下堂庙而天下治也。齐桓用管仲,被发载车,齐国既治,又致匡合。近汉高祖击三杰,以兴帝业。”步骘的的上疏,得到孙权批准。表明从州郡到中央,都重视像管仲那样,改善政风。
魏国倡导以管仲自律。《三国志·魏志》卷24《孙礼》记载,魏国高官孙礼,倡导法治,以管仲为范。孙礼上疏曰:“管仲,霸者之佐。其器又小。犹能夺伯氏之骈邑。使没齿无怨言。”
五、三国管子思想传播的特点
管子思想,不能简单分类为“道家”或“法家”,而是一个百科思想宝库,包含治国、治家、认识自然、开发自然等各个方面。管子思想的丰富性,带来了管子思想的强大生命力。考察三国时期管子思想流传的活跃性,显示了四大特点:普遍性、持续性、实践性、前沿性。总结三国时期管子思想传播的这些特点,对于深刻认识管子思想和三国历史都不无裨益。
(一)普遍性
魏蜀吴三国,上自君主,下至普通掾吏,大多比较熟悉并重视管子思想,自觉或不自觉地应用于政治生活。这对于东汉后期腐朽没落的意识形态,多少是一种修复和改善。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体现管子“尊王”思想的一种战略。在三国时期知识分子中,并不是曹操及其谋士荀彧、毛玠等少数人之论,同时期,还有很多懂得“管子之学”的人,提出了同样的主张。袁绍谋士郭图、沮授等人即提出了这一主张。史载郭图“说绍迎天子都邺,绍不从”(《三国志·袁绍》)。谋士沮授也向袁绍提出同样主张,并且详细分析形势,劝谏袁绍曰:
将军累叶辅弼,世济忠义,今朝廷播越,宗庙毁坏,观诸州郡,外托义兵,内图相灭。未有存主卹民者,且今州城粗定,宜迎大驾,安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三国志注·袁绍》)
但是,沮授的建谏,遭到一些短视之士的反驳。淳于琼即向袁绍提出了反对意见,曰:
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且今英雄据有州郡,众动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若迎天子以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
淳于琼的这一意见,受到沮授的激烈驳斥,曰:
今迎朝廷,至义也;又于时宜大计也。若不早图,必有先人者也。夫权不失机,功在速捷。将军其图之。
沮授坚持力劝袁绍“迎天子”。可惜,袁绍“不能用”。曹操“迎天子”定都许之后,袁绍的谋士田丰继续劝谏袁绍“迎天子”,曰:
早袭许(即许昌),若挟天子以令诸侯,四海可指麾而定。(《三国志注·武帝操》)
这说明,三国时期,信奉管子并且能够应用其智慧的人,非曹操、荀彧、毛玠等二三君子哉!
再看,社会上如何看待曹操“迎天子”的政治路线?曹操出兵征冀州,袁术问名士张承,曰:“今曹公欲以弊兵数千,敌十万之众,可谓不量力矣。”张承作出相反的回答,曰:“汉德虽衰,天命未改。今曹公挟天子以令天下,虽敌百万之众,可也。”(《三国志·张范附张承》)表明张承充分肯定曹操“迎天子”所获得的政治优势,而反对袁术拥兵自立的“僭越”之举。
再看诸葛亮对于这一问题的认识。建安十二年(207),诸葛亮在著名的《隆中对》中,分析天下形势说:“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唯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有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三国志·诸葛亮》)
在孙吴这方面,对于曹操“迎天子”的政治方略,也有强烈反响。建安十三年,曹操引兵50万征讨孙权,孙权召集群臣商讨对策。主和派曰:“曹公,豺虎也。然讬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三国志·周瑜》)这说明,曹操“迎天子”方略,获得了管子尊王思想的精髓,赢得了当时历史上极大的政治主动权。最后,看看《三国志》作者陈寿的评论,评曰:
曹公乘汉相之资,挟天子而扫群桀。(《三国志·周瑜》)
不难看出,陈寿这一历史评论,是站在管子之学的基础上,精准评点了曹操精通管学的政治穴位。
魏蜀吴时期,社会上下各类人群,都尊崇管子及其思想。《三国志》中有一处笔墨,深刻反映了当时社会关于管子及其思想认识的广泛性。
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三国志·诸葛亮》)。其中“时人”,即是当时的普通民众,反映了社会上的普通民众对于管子,有一定的认识。故而在诸葛亮出山之前,其才华“莫之许”,即不认同。
(二)实践性
管子之学对于社会实践的指导意义,在三国时期已经获得了充分证明。魏蜀吴三个政治集团的诞生,及其谋求各自统辖区域的社会发展,即是深刻的历史检验。换言之,魏蜀吴三家的诞生和发展,就是管子之学在其大政方针方面的实践与应用。
除此之外,三国时期魏蜀吴三家的政治生活中,管子之学不断被引用,体现了治国实践方面的指导意义,验证了管子思想来自于社会实践的特点,回到历史实践,则体现了管子思想的指导价值,因而,其实践性的特点,带来管子思想的历史价值。
这方面的历史不胜枚举,吴国少年陆绩运用管子之学,参与吴国孙策的军事会议讨论,即说明了管子军事思想的实践与运用。
孙策刚刚起兵的时候,在吴郡(今苏州)讨论军事发展计划,张昭、张紘、秦松等为上宾,成为孙策的高级谋士。当时,四海未泰,讨论如何运用武力平定异己力量,拓展地盘。
陆绩年少,参与孙策身边襄助大事。会议上他位于末坐,离主座较远。他不同意武力扩张,即起身大声发言,引用管子关于“一匡”与“兵车”的辩证关系,提出了激烈的反对意见,曰:“昔管夷吾相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用兵车。”(《三国志·陆绩》)又引用孔子之语,曰:“远人不服,則修文徳以來之。今论者不务道德怀取之术,而惟尚武,绩虽童龀,窃所未安也。”
这件事情,说明两个问题:管子之学,直接应用于孙吴政治集团的政治生活实践;“陆绩年少”,即引经据典,运用管子之学,参与国家政治大事讨论,举座皆为之惊异。为他的观点喝彩。
(三)前沿性
三国时期的管子及其思想研究十分兴盛,为当时社会对于管子思想的需求,提供了学术上的援助与支撑,引领社会接受管子思想真谛、汲取管子思想精髓,显示了三国时期管子思想研究的前沿性。
三国吴国严峻,即是管子思想研究的著名学者之一。他潜心研究管子,从学术层面认识管子、讨论管子,撰写《论管仲》,客观上为继承管子思想和传播管子思想做出了重要贡献。
严峻,字曼才,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吴国名士,“张昭进之于孙权”(《三国志·严峻》)。张昭是孙吴的首席谋臣,前文已述,吴国创建者孙策自比齐桓公,视张昭为管仲。严峻怀有管子之学,在吴国与诸葛瑾、步骘等贤能人物齐名。
严峻有一个治学的学术圈,他平常与裴玄、张承互为师友,公务之余,各有学术专长,撰有很多著述。管子之学成为他们共同关注的课题。相互交流、一起讨论,各自有《论管仲》流传于世。这是中国历史上一批较早研究管子的学术著作。
他们三人研究管子的方法也趋同,把管子和孔子的学生季路(原名仲由)联系起来,进行比较研究。史载“(严峻)又与裴玄(唐代以后避讳称为裴元)、张承论管仲、季路,皆传于世。”[3]
为什么要把管子与季路联系起来研究和讨论?原因是季路和管子有很多共同点:季路是孔子的学生,少时贫穷、卑微、多才艺,事亲至孝,历经各种生计维持家庭生活;季路初仕鲁,后事卫,为卫“蒲大夫”,又任劭(邑)宰,季氏宰,费(邑)宰,所任尽职尽责,很有政绩;为人性亢直,好勇力,是非分明,虔诚于孔子,也敢于批评孔子。孔子见南子,南子“好淫”,季路不悦,表现了敢爱敢恨的人格特点。孔子认为季路擅长“政事”,“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论语·公冶长》)。但是,认为季路“不知其仁也”(同上),对于季路“仁学”造诣,不予肯定。甚至认为季路尚未入门,说“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论语·先进》)。这和孔子批评管子有相通之处,曰“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严峻等三国时期的学者,对于管子的研究,及时为三国社会历史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和智慧之光。不仅《三国志》予以肯定,《萧氏续后汉书》《郝氏续后汉书》都详细记载,受到了历史的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