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豫皖三年游击战争的战略地位与贡献*
2019-12-10
鄂豫皖根据地三年游击战争是土地革命战争后期南方游击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从1934年11月至1937年12月,鄂豫皖根据地留守党组织和革命武装,紧紧依靠根据地群众开展游击战争,粉碎了敌人彻底消灭根据地和红军的企图,保存了革命有生力量,发挥了鄂豫皖根据地战略作用,积累了丰富的革命斗争经验,为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鄂豫皖根据地在三年游击战争中,虽多次经历党的机构和军队组织编制调整变动,但仍保存了为数不少的文献史料包括后期亲历者的历史回顾,挖掘、整理好散存于地方党史、档案部门的这批史料,对于深入系统地研究好鄂豫皖三年游击战争中党组织系统和武装力量体系建设、独特的游击战争战略战术和统一战线战略策略、以及鄂豫皖根据地特殊的战略地位及贡献有着重要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坚持根据地武装斗争,配合了红军战略转移行动
鄂豫皖根据地三年游击战争始于1934年11月红二十五军长征。1933年10月,鄂豫皖省委在红安县紫云寨召开扩大会议,反思前期“左”的错误导致的失败,并派成仿吾到中央汇报工作。1934年5月,周恩来对即将前往鄂豫皖根据地工作的程子华说:目前,敌人在鄂豫皖地区占绝对优势,红军不断伤亡,难以得到补充。如果红军继续削弱,以至被消灭,那么根据地也就没有了。中央决定,红军主力要作战略转移,去建立新根据地。这样,部队就能得到发展,同时也就能把敌军主力引走,减轻鄂豫皖根据地的压力。根据地的敌军减少了,留下的部分武装就能长期坚持,也就能够保存老根据地。①参见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不尽的思念》,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7年,第516~517页。1934年9月,程子华到达鄂豫皖根据地,向省委传达了中央指示。11月11日,中共鄂豫皖省委在光山县花山寨召开常委会议。会议根据中央指示决定:红二十五军转移去创建新的根据地,同时引开“围剿”敌军以减轻根据地压力。同时决定,由皖西北道委书记高敬亭领导留下的武装组成红二十八军,坚持根据地斗争。11月16日,红二十五军在鄂豫皖省委率领下,高举“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旗帜踏上长征之路。
(一)鄂东北道委重建组织,开展游击战争,积极配合红二十五军转移行动。1934年11月17日,留守根据地的鄂东北道委负责人王福明根据鄂豫皖省委安排,在罗山县金竹林召开会议,重新组建鄂东北道委,下辖罗陂孝特委、光麻特委、黄安县委和河口县委。新组建的道委决定:组织地方武装和便衣队,积极行动打击敌人,保护群众,妥善安排红二十五军留下的伤病员。为策应红二十五军转移,道委决定组织力量牵制敌人。①参见何耀榜、苏波:《大别山上红旗飘》,北京:青年出版社,1983年,第20页。会后,道委将罗山教导营、光山战斗营及痊愈伤员、群众等300多人,重新成立鄂东北独立团,各县委组织便衣队独立开展活动。独立团和便衣队相互配合,联络团结群众,恢复地方党组织,机动灵活同“清剿”敌军在山林中开展游击战,在罗汉公路骚扰和打击敌人,伏击汽车、炸毁铁路桥梁,粉碎了蒋介石年底彻底“清剿”鄂东北红军的计划,策应了红二十五军的转移行动。
(二)红二十八军重新组建,同长征红军形成对敌军的战略牵制。1934年12月,鄂东北道委少共书记方永乐,带着鄂豫皖省委指示信,率领鄂东北独立团去皖西寻找中共鄂豫皖省委常委、皖西北道委书记高敬亭。1935年2月1日,鄂东北独立团与高敬亭率领的红218团会合。2月3日,高敬亭在太湖县凉亭坳召开党的干部会议,决定红218团与鄂东北独立团合编成立红二十八军。高敬亭任红二十八军政委,并统一领导鄂豫皖地区党政军工作。自此,鄂豫皖根据地又有了党的统一领导和主力红军。红二十八军成立后,转战鄂东北、皖西、皖西北、豫东南各县,同游击队、便衣队密切配合开展游击战争,粉碎了敌人根除红军和鄂豫皖根据地的计划,并逐步形成中央红军在长征途中、红四方面军主力在川陕根据地、红二十五军在鄂豫陕根据地、红二六军团在湘鄂川黔根据地、红二十八军在鄂豫皖根据地的战略格局,对敌军形成有力牵制。这种牵制不单纯是根据地牵制敌军、支援长征,也不仅仅是长征红军吸引敌军保存根据地,而是在战略上同时削弱了敌人对长征红军的“围剿”和对根据地的“清剿”力量。1935年9月,红二十五军先期到达陕北,10月,中央红军胜利完成长征。1936年7月,红二、四方面军会师后共同北上,10月,三大主力红军会师,开辟了革命新征程。鄂豫皖根据地革命力量也在顽强斗争中保存下来。
二、保持根据地战略势能,展现了鄂豫皖的战略支点作用
毛泽东曾指出,南方三年游击战争和南方游击区“是我们和国民党十年血战的结果的一部分,是抗日民族革命战争在南方各省的战略支点”②《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93页。。与其他根据地相比较,鄂豫皖根据地游击战争规模最大,坚持时间最长,在土地革命战争后期的战略支点作用更为突出。不仅如此,三年游击战争坚守住的这一牢固战略支点,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发挥了更为重要的战略作用。
(一)鄂豫皖根据地地理位置重要,三年游击战争保存了对国民党统治中心区域的重要战略势能。鄂豫皖根据地北靠大别山,西临平汉铁路,南踞长江天堑,有南断长江、西控平汉,威逼武汉、震慑南京的战略势能,是国民党政权的心腹大患。从1930年到1932年,蒋介石对鄂豫皖根据地发动的一、二、四次“围剿”在时间上都早于中央根据地,尤其是第四次“围剿”,蒋介石采取了先消灭鄂豫皖根据地,再集中力量消灭中央根据地的作战部署。在三年游击战争期间,蒋介石先后调动68个团17万部队,多次对鄂豫皖根据地发动全面“清剿”,其目的就是彻底消除心腹之患。
中共中央历来重视鄂豫皖根据地的战略地位。1930年6月,中央曾把鄂豫皖地区作为“在一省或几省区首先胜利”总方针的重要省区,因为“以武汉为中心的省区客观条件更加成熟”。中央非常重视指导鄂豫皖工作,并先后向根据地派遣了徐向前、刘英、许继慎、曾中生、旷继勋、傅钟、陈昌浩、沈泽民等干部。1931年4月,中央政治局委员张国焘赴鄂豫皖根据地主持成立中央分局,并任书记兼军委主席,全面负责鄂豫皖根据地的军事政治工作。在此前后,中央还专门向鄂豫皖根据地派去无线电通讯人员,建立红军的通讯和情报系统。红四方面军主力转移后,中央多次指导红二十五军的留守斗争。1934年5月,周恩来指示红二十五军离开鄂豫皖开辟新根据地,一个重要的出发点就是引开敌人,保存鄂豫皖根据地的战略存在。
鄂豫皖留守党组织充分认识到保存根据地的战略意义。1935年5月,红二十八军西进桐柏寻找红二十五军会合,但此时红二十五军已经离开桐柏到达鄂豫陕地区,而敌二十五路军总指挥梁冠英正命令东北军两个师加强围堵,企图将红二十八军消灭于桐柏地区。危急情况下,政委高敬亭召集营以上干部在松树岗开会,就继续向西寻找红二十五军还是东返根据地坚持斗争问题进行了激烈讨论。高敬亭指出,红二十五军北上抗日时,我们是奉命留下来坚持斗争的。我们没有辜负党中央的期望,重新组建了红二十八军,像一把尖刀插在敌人胸膛里,拖住了敌人十几万人马。如果现在放弃鄂豫皖边区去陕南,等于拔出敌人胸中的尖刀,还要把敌人十几万人马带到陕南,增加北上抗日的红二十五军的压力。①参见林维先:《敌后三年》,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90页。高敬亭以对坚持根据地战略意义的分析阐述统一了部队思想。会后,红二十八军东返大别山坚持斗争。
(二)三年游击战争为鄂豫皖游击根据地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持续发挥战略支点作用奠定了坚实基础。三年游击战争保存的发展的地方党组织,成为抗战时期新四军在鄂豫皖地区建立战略支点的基础。抗战全面爆发后,中央即设想把鄂豫皖边作为长期坚持抗战的根据地。1938年,党的六届六中全会确立“巩固华北,发展华中和华南”战略方针。中原局以湖北、河南、安徽三省边界地区为主要部分,先后建立鄂东、鄂皖边、豫鄂边等抗日根据地,实现党的战略部署。抗战胜利后,中央指示何耀榜率独二旅留在大别山坚持游击战争,顽强保持了我军在鄂豫皖腹地的战略存在。解放战争爆发后,毛泽东要求中原局书记郑位三与何耀榜联系,要求他一定要坚守住鄂豫皖这一战略支点,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主力部队就要挥兵南下。②参见熊廷华:《大别山上红旗飘——第一、二、三届湖北省政协副主席何耀榜的传奇人生》,《世纪行》2009年第3期。1947年7月,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拉开解放战争战略反攻序幕。何耀榜闻此行动后主动寻找接应刘邓大军,积极配合刘邓大军与陈粟、陈谢两军共同完成了从根本上扭转全国战局的战略任务。
三、创造三结合力量结构,保证了革命武装的存在和延续
红二十五军出发前,鄂豫皖省委指示留守同志:“你们要以保持革命种子为原则,保存革命力量。”③何耀榜、苏波:《大别山上红旗飘》,第18页。鄂豫皖三年游击战争时期,斗争条件极为残酷。敌人在军事上进行大规模“清剿”,在政治上实行保甲连坐、“移民并村”。为了坚持根据地斗争,保存和发展革命力量,根据地党组织积极重建主力红军,发展地方武装和便衣队,形成了主力红军、游击队、便衣队三结合游击战争力量结构。
(一)红二十八军。1935年2月凉亭坳会议后,红二十八军成为鄂豫皖地区唯一的主力红军。在三年游击战争中,红二十八军转战鄂豫皖边40多个县,采用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打击敌人。根据地负责人高敬亭把壮大红二十八军与发展地方武装相结合:根据军事斗争需要及时把地方武装整合进红军主力,同时分派红二十八军小部队转入革命力量较弱的地方,帮助发展游击队和便衣队,待地方武装发展壮大后再整合进主力红军。这种发展方式成功实现了主力红军、游击队和便衣队三支武装力量的有机转换,促进了三者行动上的密切配合和力量上的共同发展。
(二)游击队。红二十五军长征后,鄂东北地区有鄂东北道委领导的鄂东北独立团、光山独立团1个营、河口特务营和武装工作便衣队等;皖西北地区有皖西北道委所属的一路游击师、二路游击师、三路游击师、道委特务队、商北大队、银沙畈战斗营及少数游击队。这些队伍从20人到200人规模不等,分散于几块小的游击根据地,相对独立地进行活动。红二十八军成立后,各地游击队与红二十八军配合行动,破碉堡、打围寨,摧毁敌封锁线。仅1936年9月,鄂东北独立团就横扫碉堡100余座,攻克围寨20多个。皖西地区赤南、赤城两地,曾在一个月内打掉碉堡60余座。①参见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南方三年游击战争·鄂豫皖边游击区》,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第19页。在三年游击战争中,地方党组织不断吸纳群众组建新的武装力量,这种方式不仅保持了开展游击战争的力量规模,还为红二十八军兵员补充的提供了稳定的后备军,鄂东北独立团曾先后三次被编入红二十八军。
(三)便衣队。鄂豫皖根据地便衣队最早建立于1933年7月,是鄂东北地区党组织创建的武装工作队。便衣队人数一般3~10人,特点是精干、隐蔽,开展工作灵活机动。据不完全统计,截至1937年,鄂豫皖边共建立111个便衣队,600余人,分散活动于20多个县。便衣队在三年游击战争中发挥了多重作用:联络发动群众、建立和恢复党的组织,扰乱牵制敌人、收集情报、配合红二十八军作战,安置伤病员、动员群众参军,开设“山林医院”、被服厂、修械所,镇压反动分子及发展两面政权等。在敌人残酷搜剿的情况下,便衣队从单庄独户工作做起,由秘密联络群众到建立隐蔽的游击根据地,再到逐步掌控当地基层政权,既是主力红军的斗争前哨,又是可靠的后方,在鄂豫皖三年游击战争中作出了特殊贡献。
主力红军、游击队、便衣队三结合游击战争力量结构的创造和运用,使鄂豫皖边成为南方八省最大的游击区,也是保留人数最多的一个游击区。红二十五军离开时,根据地留下的全部红军和地方武装共约2800人。经过三年游击战争,1938年10月下旬,红二十八军和鄂豫皖党组织所属地方武装及便衣队在七里坪集中完毕,共1800余人,加上新入伍人员共3100余人。②参见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南方三年游击战争·鄂豫皖边游击区》,第5、28页。三结合游击体制,尤其是便衣队的经验,为党在抗战时期的敌后斗争,尤其是敌后武工队斗争提供了宝贵经验。
四、实施灵活机动的斗争策略,发展了党的游击战争战略战术
在鄂豫皖三年游击战争中,红二十八军和地方武装在实践中不断总结和积累对敌斗争经验,丰富和发展了党的游击战争战略战术。
(一)“拖垮二十五路,相机打十一路和东北军,向保安团要补给”的作战方针。1935年7月,红二十八军与皖西特委、红246团、一路游击师及赤城县商北大队在太湖县店前河会合。高敬亭组织召开营以上干部总结会。会议认为,虽然敌人在数量上和装备上都远强于红军,但敌军也存在着“驻剿”与“追剿”部队之间协调不利、装备与战斗力强弱不齐的问题。比较而言,担任“追剿”任务的敌二十五路军战斗力较强,敌十一路军和东北军战斗力相对较弱,保安团最没有战斗力,而且有些会采取两面态度。因此,要尽量避免与敌二十五路军正面战斗,要拖着敌人在山里转,把强敌拖弱;敌十一路军和东北军可以在适当的时机对其进行打击;敌保安团力量最弱,寻机与之战斗不仅容易取得胜利,而且可以获得物资补充。店前河会议总结的作战方针,以务实的态度把握敌我力量对比,避敌锋芒,击敌软弱,在反“清剿”“追剿”中寻找时机赢得战斗胜利。
(二)“三不打”“四不打”战术原则。在店前河会议上,高敬亭还提出“敌情不明不打,地形不利不打,伤亡过大不打,反之则打”的“三不打”战术原则,后来又补充了“缴获不多不打,反之则打”的原则。这些“打”与“不打”原则,对鄂豫皖边区游击战争的胜利开展起到重要指导作用。1935年秋至1936年初,红二十八军以皖西各根据地为依托,有力牵制和歼灭敌人,取得不同规模的战斗胜利。国民党五十七军战报载称:“豫鄂皖边区一带之匪,东窜西扰,飘忽非常”,“军队未到,则闻风远去,军队一去,则暗行潜入,几经搜剿,屡告无踪,然仍不时出现”。③谭克绳、欧阳植梁:《鄂豫皖革命根据地斗争史简编》,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第494页。
(三)伏击战、长途奔袭、化装智取、杀回马枪等灵活机动的策略方法。1936年1月,红二十八军在蕲春县三角山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总结一年来作战经验。会议认为,红军克敌成功的经验是实行了以伏击战为主,以杀敌“回马枪”、长途奔袭、化装智取为辅的战术手段,以及发扬了英勇顽强、善于穿插分割围歼敌人的战斗作风。其中,化装智取在敌后斗争中收到特殊效果。1936年11月,商南县委书记张泽礼率领便衣队配合红二十八军手枪团3分队,扮成国民党第11路军伤兵和护送部队,打开了赤城熊家河一个碉堡,将守敌枪栓卸下,并令其背上枪带路,去喊第二个碉堡开门。用这种方法,便衣队在一天内连拔熊家河一带10余座碉堡,无一人伤亡。
(四)山地与平原战斗相结合、游击战与运动战相结合、内线与外线作战相结合的作战形式。1936年2月,卫立煌接任豫鄂皖边区“清剿”总指挥后,加强兵力部署,增修碉堡封锁线,在“清剿”的基础上又分“驻剿”“追剿”“围剿”“堵剿”等手段,同时进一步加强“移民并村”“十户连坐”,企图把红军游击队彻底围困歼灭。3月9日,红二十八军在太湖县柴家山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会议决定:一是跳出敌人包围圈,出击外线,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二是以营为单位分散游击;三是有计划地从部队中抽调骨干加强地方工作,建立和发展便衣队组织,开辟游击根据地,支援与配合红军主力部队的行动。会后,红二十八军更加主动地把集中和分散、内线和外线结合使用,充分发挥机动灵活的优势,相机打击敌人,形成“敌进我进”“你清你的剿,我游我的击;你搞山区,我下平原;你搞我的根据地,我掏你的老窝”的斗争局面,掌握了战争主动权。便衣队也从山区下到平原,从游击根据地进到白区,同主力红军和游击队密切配合。由此,鄂豫皖游击战争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
鄂豫皖三年游击战争的成功经验发展了党的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受到中共中央领导人的肯定和赞扬。1937年12月,红二十八军司令员高敬亭和参谋长林维先到武汉八路军办事处参加新四军编制会议,周恩来介绍他们时说:“这两位就是闻名于大别山的游击专家高敬亭和林维先同志。”①台运行:《游击专家高敬亭——纪念高敬亭100周年诞辰》,《党史纵览》2007年第7期。这一介绍足以显示当时中共中央对鄂豫皖游击战争及其领导人的高度肯定。
五、紧密团结根据地群众,探索了开展统一战线的有效策略
在鄂豫皖三年游击战争中,鄂豫皖留守党组织紧紧依靠群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利用一切有利因素开展对敌斗争,创造性发展了党的统一战线战略策略。
(一)紧紧团结和依靠人民群众。1934年11月,鄂豫皖“剿总”命令大量增筑碉堡强化封锁线,以达到“构成碉堡地带截匪之窜路”的目的,提出“有民就有匪,民尽方能匪尽”“驻尽山头,宰尽耕牛,见人就杀,鸡犬不留”的口号,制造大片无人区。为了打破敌人封锁,根据地党组织提出“想办法找落脚点”“利用一切关系联系群众”“创造红色山头”等口号,要求各地党组织和地方武装利用各种关系深入群众,用交朋友、人联人、亲扯亲的办法,一户一人地展开群众工作。游击队和便衣队员在联络群众的同时,想方设法为群众解决困难,帮助解救被抓的百姓,把缴获的国民党军辎重和向地主筹集的粮款分给群众,惩办欺压群众的土豪劣绅为民除害,与群众建立了生死血肉关系。国民党军实施疯狂“清剿”时期,不允许村民带多余的食物上山,村民就把自己的饭藏在路边留给便衣队员,自己饿着肚子回家;游击队员没有鞋穿,村民把新鞋穿到山上藏在隐蔽处让便衣队员取,自己光脚回家;便衣队员和红军伤员藏在老百姓家里,群众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他们。村民林大力全家七口被捉去拷打,始终不肯供出便衣队员的藏身之处。他说:“我们全家就是都死掉,也要保护你们,你们共产党是为穷人办好事的!”②编写组:《回忆鄂豫皖边区的革命斗争》,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14~15页。1935年4月下旬,国民党鄂豫皖“剿总”在鄂东北根据地地区加紧执行以“碉堡、地补哨、倒林”为主要措施的“两个月清剿”计划。鄂东北道委和罗陂孝特委发动群众破坏敌人建筑材料和劳动工具,拖延修碉堡进度;通过保甲长和其他关系在炮楼里安插进步群众,把炮楼、碉堡变成红军游击队秘密联络点;动员群众把粮食埋藏在山里,为“倒林”“并村”后藏在山上的伤员和游击队作储备粮。在群众的支持下,红二十八军和游击队、便衣队挫败敌人多次“清剿”,把红旗牢牢插在大别山上。
(二)注重争取中间力量、发展两面政权。由于国民党加紧“清剿”,红军游击队失去相对稳定的后勤补给来源。为避免树敌过多,保证给养,留守党组织决定不再普遍实行“打土豪”政策,而是将“打粮”与“征粮”结合起来。对于那些愿意交粮交款的地主、富农,便衣队发给其“不打土豪”的条子,保证他们的安全,对那些态度顽固和民愤极大的恶霸坚决铲除以警告其他豪绅。这一做法收到良好效果,一些地主不再逃跑,主动找便衣队接头,主动上交钱粮,接纳红军伤病员。游击队和便衣队在不少地方公开或半公开征粮,实际掌控了当地的政权机构。在鄂豫皖地区严密的保甲控制网中,根据地党组织采取打击与争取相结合的方法,变反动政权为两面政权:对那些罪大恶极、铁心作国民党反动爪牙的保甲长坚决镇压,对一般的联保主任、保长,则通过各种关系与之沟通、警告,争取把反动政权变成“两面政权”,即表面上为国民党政权效劳,实际上按红军游击队和便衣队的要求通风报信、保护红军家属、帮助筹备红军所需给养。红军游击队和便衣队对民团也采取同样的态度,“只要他不要太坏,只要他对国民党采取应付的形式,我们不消灭他”。“有的联保主任,将县政府的‘剿匪命令'都给我们看,我们还到他碉堡里去躲藏。”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南方三年游击战争·鄂豫皖边游击区》,第72、73页。对待俘虏,红军不打骂、不污辱、不搜腰包、受伤给予治疗,集中教育后发给路费释放,坚决要求留下当红军的,不予歧视,有的还让当军事教练和参谋。优待俘虏政策在国民党军官兵中收到积极效果,有的国民党军士兵在与红军遭遇时对空放枪,有的自动携枪投诚。
(三)在改编谈判中保持独立性与警惕性。“七七事变”后,鄂豫皖边是全国最早根据中央精神开始国共合作谈判的南方游击区。1937年7月15日,皖西特委书记何耀榜作为红二十八军代表,与卫立煌委派的代表高级参谋刘刚夫及国民党安徽省政府地方代表谈判。在谈判中,高敬亭和何耀榜始终坚持独立自主立场,保持谈判中的警惕性。他们坚持中共中央给定的原则,即平等、独立、不缴械投降,部队番号、干部任命、部队给养等问题要由中共中央统一决策,绝不接受国民党的委任,在中共中央代表到达之前尽量不在公开场合发表言论。在谈判过程中,他们运用边打边谈的谈判策略:在见到卫立煌的谈判代表前不进炮楼,在开始谈判前要求包围本部的国民党32军后退20里,谈判期内不承诺全面停战,在谈判中随时与国民党军英勇战斗。在谈判协定签订后,他们仍然保持高度警惕性,集合部队时只收拢公开的便衣队,保留隐蔽的便衣队和地方党组织,收拢的部队随时注意收集情报,以防上当被歼。高敬亭与何耀榜虽然全程一起商讨和参与谈判,但却承担不同角色:何耀榜担任公开谈判代表,谈判出发前完成了所有职务和手续交接,作好牺牲准备;高敬亭则不暴露身份,准备在谈判失败后突围并率部队发起进攻接应何耀榜,同时保存实力准备下一次谈判。1937年7月28日,停战协定签字仪式在岳西县九河朱家大屋举行。何耀榜和刘刚夫分别代表谈判双方在停战协议书上签字。
六、强化党的统一领导,发挥了党的基层战斗堡垒作用
在南方三年游击战争中,鄂豫皖边区斗争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保留人数最多,其根本原因在于,根据地始终保有较为完整的党组织。鄂豫皖省委随红二十五军离开之前作出明确安排:鄂东北道委书记王福明接手所有地下党的关系和秘密联络点;罗陂孝特委书记徐成基或副书记何耀榜组织一支小部队,去寻找皖西北道委负责人高敬亭传达省委指示,讨论鄂东北和皖西北两个道委组织问题。如果高敬亭追上大部队走了,就由王福明派干部与当地干部一起组织领导核心。②参见何耀榜:《大别山上红旗飘》,第17~18页。遵照这一指示,留守党组织迅速展开工作。
(一)恢复重建了较为完整的根据地领导体系。红二十五军离开后,鄂东北道委立即恢复了对鄂东北地区各县党组织和游击队、便衣队的领导。皖西北道委书记高敬亭接到鄂豫皖省委留下的指示信后,于1935年2月成立红二十八军,并全面领导鄂豫皖军政工作和根据地斗争,各县党组织相继恢复或成立。“合肥县委在旧历六月二日已经成立起来,常委三人,执委二人。六安张家店一个特支,舒城南一个特支,无为县是一个工作委员会,庐江仅有群众的组织,总计党员约在二百名以上,群众约在六千名。”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南方三年游击战争·鄂豫皖边游击区》,第38页。这样,鄂豫皖根据地重新建成了较为完整的党组织领导体系:负责人高敬亭统一领导鄂东北、皖西北两个道委和红二十八军;鄂东北道委直接领导鄂东北地区各县委,皖西北道委下辖的皖西特委和皖西北特委分别领导下辖各县委,各县委负责领导地方党组织和游击队、便衣队。在各级党组织领导下,地方党组织建设、游击队、便衣队工作取得显著成效。
(二)基层党组织发挥了重要的战斗堡垒作用。毛泽东曾指出:“红军所以艰难奋战而不溃散,‘支部建在连上'是一个重要原因。”②《毛泽东选集》第1卷,第65~66页。红二十八军的军、师、团、营各级都有政治委员,连队设党支部,政治指导员兼任支部书记,支委会由支部大会选举产生。班排干部的任命、党的发展工作、连队政治思想工作等重大问题,一般都由党支部讨论决定。更为可贵的是,在分散的游击环境下,无论是主力军还是游击队、便衣队,都有鲜明的党组织意识。1935年5月,红二十八军特务营营长林维先等三名党员在老百姓家养伤时,成立了临时党小组,并作出“向伤病作斗争,争取早日恢复健康”的决议。③参见林维先:《敌后三年》,第82页。
(三)培养锻炼了一批优秀的军政干部。鄂豫皖边区三年游击战争能够坚持大别山红旗不倒、革命队伍不垮,关键是有一批政治上坚定、有军事才能、善于团结和领导群众、有担当的优秀干部人才。红二十五军长征带走了一批成熟的干部,罗陂孝特委书记徐成基对此曾向中央报告说,“红二十五军走时鄂豫皖各道级以上的干部都调走了,现在军事政治工作干部都是工农分子,非常幼稚,只是坚决去干而已”④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南方三年游击战争·鄂豫皖边游击区》,第36页。。尽管如此,在残酷的斗争环境下,大批优秀的党员干部历练成长。他们不怕牺牲、不屈不挠,展现了顽强忠贞的革命斗志和坚忍不拔的英雄品格,发挥了重要的组织领导和模范先锋作用。“党员干部站出来!”是鄂豫皖三年游击战争中最有力的号令。党员干部冲锋在前、撤退断后,增强了党的凝聚力和号召力。除高敬亭、何耀榜、林维先等领导干部外,梁从学、詹化雨、易元鳌、刘名榜、吴先元、漆少川等都是三年游击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干部,他们在战争中和后来的新中国建设中都发挥了重要的骨干作用。
1937年12月,新四军正式宣布成立,鄂豫皖地区的红军游击队编入新四军第四支队,高敬亭为支队司令员,林维先为参谋长。1938年3月,部队开赴皖中、皖东抗日前线。鄂豫皖三年游击战争彰显出了与中国革命全局紧密相关的战略价值,对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