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生态文化视角下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探究
2019-12-10赵祖雪
赵祖雪
一、引言
任何社会的转型都是在矛盾和冲突的背景下进行的,通过不断的摩擦进入一个新的时期。目前我国的农村社会正处于进入新时期之前的漩涡之中,这个漩涡存在的最大根源是农村的环境污染,主要存在三大污染问题:一是农村污水处理难题,没有完善的污水处理系统;二是生活固体垃圾处理不当;三是村民对居住环境污染的认知水平低和环境保护意识弱。这三大问题严重阻碍了农村社会的健康发展。因此,农村环境污染治理刻不容缓。
我国从2008年开始农村环境综合整治,但是从2012年党的十八大召开之后,党中央才把环境污染治理重心从城市转移到农村,2017年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要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建设生态宜居乡村。至此,农村环境污染治理问题真正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2018年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农村人居环境整治三年行动方案》,11月生态环境部、农业农村部联合印发了《农业农村污染治理攻坚战行动计划》,这些政策为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政治背景。但是,农村环境污染具有复杂性、多元性、混合性等特点,更重要的是它受乡村社会文化背景的影响。正如雷切尔·卡逊在《寂静的春天》一书结尾处写到,当代生态环境问题的产生表面上是人的行为失当,但背后却蕴含着极其复杂的历史和文化背景。
所以,当前的农村环境污染治理不能单纯地依靠政府政策和科学技术这些“硬性”条件,而是要从影响农村环境污染治理的价值观、文化发展观和保护环境的认知观等“软性因子”着手,从更深层次的关于人的社会变革切入。由此,乡村生态文化建设开始走进环境污染治理的措施中。
二、目前环境污染的治理措施
截至2017年,我国对农村环境污染治理的投入达到375亿元,完成了11万多个村庄的整治,覆盖近2亿的农村人口。这表明,农村环境污染整治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但是,随着国家对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投入力度的增加,治理的根本性难题也在逐渐显现。一方面是治理过程中的村民参与问题,治理主体难以调动村民的积极性;另一方面是治理取得一定成果之后的维护问题,导致在农村出现很多环境污染治理的“半成品”。针对这些问题,我国的学术界在借鉴国外先进治理经验的基础上从不同的角度构建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模式,试图找到适合我国农村环境污染治理的道路。
(一)以“庇古税”为基础理论的政府治理环境措施
“庇古税”是英国经济学家庇古从福利经济学的角度提出的用征税的办法实现环境污染这种负外部性行为内在化的一种经济手段。主要内容就是由政府出面对造成环境污染的排污者进行征税,对于降低环境污染或者保护环境者进行补贴,以此来筹措环境污染治理的经费,并迫使、激励企业追求更有效的降低成本和保护环境的途径。我国从2018年1月1日起开始正式施行环境保护税,这种征税的治理方法在城市环境污染治理中起着重要作用。目前,我国城市污染问题已经扼制,城市环境极大改善。但这种以政府征税为主的措施在农村环境污染的治理中无法发挥作用,主要是因为农村环境污染是由量变达到质变引起的,单个的污染源没有达到征税要求,无法进行征税。
(二)以“科斯定理”为基础理论,通过市场调节治理环境污染的方式
英国经济学家罗纳德·科斯站在福利经济学的对立面提出环境污染治理要在产权明晰的情况下通过市场机制来实现其内在化,科斯将环境污染视为一种产权,通过市场机制进行自愿交易,从而实现达到保护环境的目的。根据科斯定理,人们把环境这种公共资源“私有化”,明晰产权,靠市场机制的运作来达到保护环境的目的。但是,这种方法对于企业和工厂的污染治理尚可有用,如果搬到农村环境污染治理当中必然会出现很多问题。首先市场如何介入就是一个目前无法解决的问题,其次是如何明晰产权。所以,依靠市场调节的环境污染治理方式也无法解决农村的环境污染问题。
(三)“多中心治理”理论下的环境污染治理策略
多中心治理是政府、市场与社会多元主体基于共同的环境污染目标进行权责分配,采取管制、分工、协商等方式持续互动对农村环境污染进行治理所形成的模式。在以政府和市场为主的治理措施都无法解决农村环境污染现状的情况下,多中心治理成为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方式的“新星”,许多专家学者都在为农村环境污染建构多中心模式。这种模式成功地将乡村居民纳入环境污染治理主体当中,但还是没有从乡村文化的角度来考虑农村环境污染治理问题。加上多中心的治理模式由于治理主体的目标不同、权利交叠、责任界限不清等问题,这种治理方式同样存在许多障碍。
究其原因,主要是当前治理方式的着重点都落在农村环境污染的外源上,没有从农村社会的内生性来考虑农村环境污染治理问题。换句话说就是当前的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是处在国家的外力作用下,并不是原生于农村环境污染的现状。这时就需要“乡村生态文化”的介入来解决农村环境污染治理的内生性问题。
三、乡村生态文化对农村环境污染治理的介入
乡村生态文化属于乡村文化,是一种历史现象,是历代从事土地耕作的农民们顺应自然的积淀物。既有用乡村生态智慧建设美好家园的“生活秩序”,也有用道德交往维系着心灵家园的“精神秩序”,还有以约定俗成的非制度性规范促使人们形成“自觉秩序”。换句话说,乡村生态文化就是农民顺应自然生态规律的一种生存方式,将保护自然的价值取向融合到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指引着世代农民按照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方向发展的一种文化,它的内容涵盖农村社会的政治、经济、社会、制度等方面。概括起来主要分为:物质生态文化、制度生态文化和精神生态文化。然而,在工业文明中以追求物质财富为基础的社会大背景下,农村社会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文化逐渐被摒弃,加上受城乡二元化的影响,不仅城市人包括乡村居民自身都对乡村的文化不以为然,认为它是落后文化的代表从而肆意的破坏。
哲学上说,有什么样的世界观就有什么样的方法论,世界观指导方法论。乡村生态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乡村居民对乡村社会环境保护的世界观,记录着乡村社会环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指导着生活在乡村土地上所有居民的生产生活。它的缺失必然会造成乡村居民思想意识的偏颇和行为方式的失范,从而成为制约农村环境污染治理的障碍。
(一)乡村物质生态文化为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提供物质基础
乡村的物质生态文化指的是在农村特定的自然环境下,广大农民继承、创造和发展的与环境相适应的一整套生产、生活方式和技能及有关的文化体系。现在这个一整套文化体系已经遭到了严重破坏。受市场经济的影响农民为了增加农产品的产量,逐渐抛弃传统的有机农业生产方式,大量使用化肥和农药,据不完全统计,我国农业每年随意丢弃的农药包装废弃物就超过了30亿个。造成了目前土地污染、河流污染、地下水污染严重,土地的生产能力下降,越是生产能力下降,农民为了提高产量越是变着法地使用化肥农药,土地的可持续使用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坏,短时间内无法修复。因此,为了实现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农村环境污染治理首先要从物质形态上对当前农村的生产方式进行生态塑造和培育。
首先,农业的化肥农药使用量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近年来,我国的化肥农药使用量已经实现了零增长,但是如何在零增长的基础上,规范、控制、引导农药废弃物的处置是当前的迫切问题。一方面,要在农村设置专业的化肥农药回收机构,使化肥农药废弃物能够有处可去;另一方面,要建立明确的监督机制,不仅要对化肥农药的使用量进行监督,还要对其垃圾处理进行监督。其次,利用市场机制转变农民的思想观念是核心。市场经济体制下,每一个人都是“经济人”,农民也不例外。利用市场机制发展绿色农业,使绿色无公害的产品成为市场消费的主体,农民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自然而然地就会转变思想观念,改变生产方式。
(二)乡村制度生态文化是农村环境污染治理的保障
乡村制度生态文化就是将生态观念渗透到乡村制度当中,是一种制度生态化。邓小平在谈制度问题时曾说过:“……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领导制度、组织制度问题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由此可见,制度可以完全地影响一个人的行为,但是目前我国乡村制度生态建设缺失,现有的制度体系没有涉及乡村制度文化的完整板块,乡村制度生态文化的发展远远落后于乡村居民对于物质的追求速度。制度条件不具备,没有形成文化氛围,乡村居民对于破坏环境、乱扔垃圾的行为无动于衷。一是没有人管,二是没有条件保护。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建设乡村制度生态文化。
一是建立乡村生态环境保护责任制,每一个家庭负责一片区域的环境保护和环境治理;二是成立以村主任为主导的督查小组,定期对每一个家庭的环境保护区域进行检查;三是制定奖励和惩罚并行的规章制度,对参与环境保护和治理的家庭进行评优评先,给予一定的物质或精神奖励,反之,给予惩罚。在乡村居民当中形成一种制度生态的文化氛围,为农村环境治理创造一个制度和文化并存的环境。
(三)乡村精神生态文化为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指引方向
人靠物质生存下去,靠精神向前发展。乡村精神生态文化就是乡村居民在生产劳动中形成的对保护环境的认识和价值取向。我国传统的乡村生态文化主要受三种思想学派的影响,一是儒家思想,主张人与自然具有同一性,用“天人合一”的思想强调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统一,使人们自觉的减少与生态环境的对抗和冲突;二是道家思想,推崇自然主义,崇尚“道法自然”主张遵循自然规律,尊奉自然、一切师法自然,不人为的破坏天、地、人的演化过程,顺应一切自然法则,任何行为都要在自然承受的范围内,时刻保持生态平衡;三是佛家思想,提倡尊重生命,认为世间万物皆有佛性,人和自然共生,构成社会的整体。这三种主流思想学派中蕴含的朴素精神生态文化,一直指导着我国进入工业社会以前的农业生产,在这种文化的指导下农村的自然生态环境一直未遭到破坏。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城乡差距的拉大,加上受经济增长主义的影响。传统的精神生态文化观念无法满足乡村居民想要迫切发展的心态,为了增加自身收入,缩小与城市居民的差距,不顾及自然生态环境是否破坏,疯狂地从自然中掠夺资源谋求经济利益,使农村环境污染治理一直处于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建设社会主义精神生态文化。
首先,在吸收优秀传统乡村生态文化的基础上,将现代生态文化注入其中,发展符合当前乡村社会发展趋势的精神生态文化,尤其是将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一系列内涵深刻、蕴意深远的生态文化理论融入乡村生态文化中。
其次,对乡村居民进行生态教育,提高居民保护环境的认知感。我国目前的农村环境污染治理缺少生态教育环节,很多乡村居民在生产、生活当中无意识去保护环境,认为环境治理是政府理所应当承担的事情。所以,从生态教育入手,在广大乡村居民中树立保护环境的精神意识。
最后,尊重每一个乡村的地方性,将当地最具有特色的传统生态文化提炼出来并动员乡村居民广泛参与,采纳他们的合理建议,使乡村居民以一种“主人公”的意识参与到农村环境污染治理中。在这方面可以借鉴台湾桃米生态村的成功案例,从当地的历史文化中提炼出“青蛙文化”,致力于打造“青蛙共和国”,广泛的动员桃米居民参与到“青蛙文化”的塑造中,并采纳他们的意见,使社区营造变成和居民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这样的做法使得桃米生态乡村的建设内生于桃米自身,大陆的农村环境污染治理也是如此,要发挥“地方性”从精神层面解决环境污染治理的内生性问题。
四、结语
农村环境污染问题,实际上就是乡村居民与自然相处之中谁主导的问题。在以自然为主导的时期,自然有能力消化掉乡村居民造成的污染物。到了以人为主导的时期,自然的承载力达到饱和,无法依靠自身能力消化掉污染,长此以往就造成农村环境污染。那么如何才能使现代的乡村与自然达成和谐,解决农村环境污染治理内生性问题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首先,要从农村环境污染治理的物质基础入手,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现在绿色无公害的农产品渐渐成为占据市场的主体,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农民们会自愿地改变生产方式,为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提供物质基础。
其次,建设乡村制度生态文化。将乡村传统的制度生态文化与国家制度生态文化结合起来,发挥联动作用,为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提供一个国家制度和乡村制度双重约束的制度环境。
最后,在乡村开展环境保护教育。从学校到村委会开展各种形式的环境教育,形成自觉保护环境的意识。在乡村建立社会组织,由社会组织提出建立新故乡,然后坚持要求乡村居民去参加各种关于农村环境污染治理和生态保护的培训。
总之,在当前农村社会的转型期,农村环境污染治理涉及农村社会的方方面面,只有将环境污染治理内生于乡村社会才能解决这个制约乡村发展的“瓶颈”,而乡村生态文化建设恰好可以为环境治理“内生性”提供一个载体,成为疏通农村环境治理这个“瓶颈”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