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期兵工人才的培养与使用

★ 刘祖爱

军械弹药为战斗利器，如果不能自制，专靠购买，不仅花费甚巨，而且不免有人弃我取之弊。争取军械弹药自造实为中国自强之要，这是洋务运动以来的重要教训。面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国际军事技术的快速发展形势，无论是孙中山还是袁世凯及其追随者，都十分重视兵工建设，认为更新改良军械为国民命脉。1912年4月26日，孙中山指出：“今日要务，在乎扩张军备，以完成巩固之国防，然后可与世界列强并驾齐驱。”①《孙中山全集》第2 卷，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345 页。7月1日又指出：“我国之兵船不如外国之坚利，枪炮不如外国之精锐也，兵工厂不如外国设备齐全也。故中国今欲富强，非励行扩张新军备不可。”②《孙中山全集》第2 卷，第390 页。袁世凯也曾指出：“整军莫先于筹饷，强兵莫重于造械。”③甘厚孳：《北洋公牍类纂》（二），卷12，《兵政》，北京：京城益森印刷有限公司，1906年，第1011 页。而过去军政之不振，“多由军学之不精，军学之不精，实由科学之不讲”④廖一中等：《袁世凯奏议》（中），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111～1112 页。。兵工专门人才的培养系关兵工制造能否独立的根本。民国建立初期，吸取清末的经验教训在兵工人才的培养与使用方面做了非常有益的探索，为20世纪中国的兵工建设奠定了人才基础。

一、兴办汉阳兵工专门学校，造就兵工专门人才

拉尔夫·鲍威尔曾评价袁世凯：“袁世凯对中国陆军的现代化的最大贡献，或许在于建立了多种多样的军事学堂。这不仅仅由于近代中国许多重要的军阀都进过这些学堂，也由于他安排的技术学堂至少要使官佐与弁兵都学到近代战争高度专业化技艺的基本原理。”⑤［美］拉尔夫·鲍威尔：《中国军事力量的兴起（1895—1912）》，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年，第129 页。如就海军学堂来讲，民国以后，在清末水师（海军）学堂的基础上，陆续开办了福州海军学校（原福州船政局后学堂）、福州海军制造学校（福州船政局前学堂），福州海军飞潜学校、南京海军军官学校（原江南水师学堂旧址）、南京海军雷电学校（后改为海军鱼雷枪炮学校，设鱼雷、无线电、枪炮3 个专业）、天津海军军医学校（原北洋医学校）、烟台海军学校、吴淞海军学校（原为交通部吴淞商船学校）、湖北海军学堂、黄埔海军学校（原为黄埔水师学堂）、青岛海军学校（原名东北航警学校）等，此外，海军还开设了无线电报警传习所、观象传习所、引港传习所及练营，培训观通、气象、引水人员和技术兵士等，在国内培养了一批海军指挥和专业技术人才。而综合性的军事工程技术人才的培养则以汉阳兵工专门学校为典型代表。

汉阳兵工专门学校的创办，得益于刘庆恩的远见卓识。刘庆恩（1869—1929年），原籍广东客家，寄籍四川德阳。早年于广东水陆师学堂毕业，1895年随“黑旗将军”刘永福参与了甲午战后保卫台湾的台南之战，在与日军的交战中腿部受伤。返回后方后，他进入湖北枪炮厂（汉阳兵工厂）担任技工。后被保送赴日本冈山第六高等学校学习，1906年考入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机械及枪炮制造专业学习。1909年，又遵孙中山先生的嘱托，赴德国克鲁伯兵工厂学习兵器技术。民国初年，刘庆恩受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委任，出任汉阳兵工厂第一任总办（厂长）。1915年，试制出中国第一把自动步枪，可以连射五发子弹。1918年刘庆恩又自筹经费，试制大炮成功，时人称之为“庆恩炮”。刘庆恩以他的卓越贡献，奠定了其在中国近现代兵工学先驱的历史地位。

1913年1月，刘庆恩计划在厂内先设立学校一所，并向陆军部递交呈请件及学校章程，他指出：“窃维造兵学理精深，非具有所关普通学问循序渐进，莫能寻其途径，更莫能探其奥窍，所以中国设厂制械虽有年所，而无良工师出其间者，良以未从根本培植，自难得其善材。故今日而言，制械扩充固为当务之急，而造就专门人材，尤为切要之途，三年蓄艾，曷可再缓，则设校其先务也。庆恩承乏厂务，目击吾国造兵技艺极形幼稚，以视德国之日臻发达精进不已者，不可以道里计，倘再因循迟误，直无造兵独立之可言。用是踌躇至再，拟就厂内先设兵工学校一所，以养成造兵技士为目的，每班额设学生50 名，内分二、九两月为入学期，预科修业二年后，受试验及第者，再入本科，每年新学期皆准入学，由是赓续教授，则普通成材日多，嗣后专门设学即于此择优递进，将来造诣精深，不惟无须借材异国，且可发明未来之利器，以适应世界之趋势，则近日设校犹其基础者也。”①《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1993年，第401 页。他认为中国洋务运动设厂从事军械军火制造50 多年来，成效不彰的根本原因在于兵工专门人才的缺乏；而且认为面对国际军事技术的快速进步，造兵技艺极为幼稚的中国只有设兵工专门学校，循序渐进，培养发明未来利器之才。

依据1913年学校章程，“学校以造就专门学术人才为宗旨，设制机、制药两科”②《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第406 页。。联系中国教育落后的现实，学生分预科（1年）和本科（3年）两层次，本科生由预科生毕业考试后升入本科。其课程设置如下：预科（制机、制药两科通用），开设国文、英文、数学、物理、化学、矿物、图画、体操和卫生等课程。本科第一年，开设数学、物理及实验、化学、力学、应用力学、机构学、金属材料、机械学、热机关、炮至理论及构造、制图（制药科缺）、化学分析（制机科缺）。本科第二年，分专业开设相关课程。制机科开设热力学、机械学、机械设计及材料、冶金学、炮外弹道学、炮内弹、水雷、炮架构造学、火药制造大意、机构工作法、机械工作实验、计图及制图；制药科开设有机化学、制造化学、炮外弹道学、炮内弹道学、大药制造学、化学分析、工业分析、火药学实验、计画及制图。本科第三年，分专业开设相关课程。制机科开设炮及炮架构造、水雷学、建筑构造、电气工学实验、金属组织学、飞行机构造大意、潜航艇构造大意、工业经济、工厂管理法、工业卫生、本厂制机科实习临时规定时间、本厂枪炮科实习临时规定时间；制药科开设制造化学、水雷学大意、建筑构造、物理化学、工业经济、工厂管理法、工业卫生、火药学实验临时规定时间、化学工业用机械。

可见，这是一个融文化基础教育和军械军火制造专业基础及专业技能教育于一体的循序渐进的高等兵工专门人才的培养方案。同年，陆军部在批复中指出：“兵工学校所以造就专门人才，以期造兵独立，用意甚善。惟规模宏大，造诣高深，一时不但无此财力，并无合格学生，若该厂即以养成造兵技士为目的。查保定军械学堂尚有毕业学生三十余人，上海制造局向设有兵工学校，毕业者亦复不少，成绩颇优，现正无可位置，该厂如需用此项人员，仰即尽先调用。至高等造兵专科，民国大学校将来自应添设。所有呈请另行创设此项学校之处，应毋庸议。”①《陆军部关于湖北兵工厂开设兵工专门学校之批文》（陆军部批二年备字第274 号），1913年2月14日，《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1993年，第405 页。刘庆恩关于设校“速造就专材、实于造兵前途裨益良深”的设想虽得到陆军部的肯定，但鉴于当时财力拮据、无合格生源、造兵技士就业困难等原因，陆军部未能给予支持。

随着民国初期兵器制式研制工作的开展，人才缺乏对兵工和军事发展的制约日益突出，不得不再次引起中央政府对兵工专门人才培养的重视。鉴于晚清关键军事技术或武器是买不来的，重要兵器必须学会自行制造；即使能够购买类似武器，费用很高，往往为售出国的淘汰产品且制式杂乱。民国建立以后，陆军部要求各局厂开展步马枪、野山炮、无烟药和新式手枪、机关枪等新式兵器及弹药研制工作，拟定制式。到1916年，步马枪和野山炮等兵器的制式研制虽取得一定进展，但仍需精益求精，以归一律。陆军部军械司在致陆军总长呈批件中指出：“军械制造口径，无论新旧贵为一律。东西各国凡能称雄于世界，其国军军械未有口径杂出制式分歧者。我国于军械制造向无进步，所用者无非仰给外人，新旧纷杂，精粗互用，甚至一师之中尚分数种，无论平时射击教育，难期统一进行，而战时子弹补充尤觉万分困难。民国初建，庶政更新军械为国军命脉，安能仍其旧而不亟谋改良乎。”②《为审查枪炮制式口径致陆军总长呈》，1916年，《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1993年，第175 页。军械的改良需要，迫使政府不得不启动刘庆恩的兵工专门人才培养计划。

1917年，陆军部创立了兵工专门学校，设校址于汉阳兵工厂，定名为陆军部汉阳兵工专门学校，汉阳兵工厂总办刘庆恩兼任校长。这是全国第一所培养兵工专门技术人才的兵工学校，毕业学生满足本厂需要后，由陆军部分配。第一期于1917年2月开学，学员50 名，至1921年1月，第一期毕业仅9 名。1918年1月，第二期招收学生50 名，至1921年10月第二期毕业也仅9 名学生，至1920年9月，杨文恺改任总办后，因经费不济，呈请第三期毕业后学校停办。1925年1月全厂改用交流电，改称动力厂。4月，直奉战争后，刘文明任总办。刘文明以兵工教育为现代国防所必须，重新开办，当年招收学生40 名③参见《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第1296 页。。1928年北伐完成，汉阳兵工厂改隶南京政府军政部兵工署。1929年8月，军政部兵工署汉阳兵工专门学校第一期毕业，由兵工署长陈仪亲自主持。1932年7月，汉阳兵工专门学校奉兵工署令，全部迁往南京中华门外新校址，改名为“军政部兵工专门学校”，内设造兵、制药两科，学生毕业后由兵工署统一分配于各兵工厂及有关机关服务，该校成为南京政府军政部兵工专门人才的培养基地。可见，在经济技术落后、社会动荡的中国，兵工人才培养之艰难，非有战略眼光不足以成就此事。学校的设立促进了中国近代兵工人才整体质量的提升，汉阳兵工厂从总办到各生产厂主任、各课课长，懂管理、董懂技术的人逐渐增多。

二、重视兵工留学人才培养，跟踪国际先进技术

派遣人员出国学习先进科学技术，是近代以来官方促进技术进步的重要措施之一。袁世凯窃取大总统职位后，美国为抑制日本在华势力，提出愿帮中国培训飞行人才。国内一些受第一次世界大战及西方军事思想影响的人士，对飞机在军事上的使用前途有所认识，并提出自制飞机的建议。1913年，袁世凯决定在向美定制潜艇和飞机的同时，选送一批留学生赴美国学习航空技术、潜艇与舰船制造。海军部鉴于潜艇和飞机制造技术的重要性和当时政府受财力限制不能大力采购海军装备发展海军的现实，陆续派出一些优秀青年到英、奥、美、日等国进修造舰、航海、轮机、航空、水鱼雷等专业，跟踪国际先进技术，进行重要人才储备。

1915年，经过海军部长刘冠雄的努力，将北洋政府因经费不足而转卖从美国订购的“飞鸿”号所得的3 万英镑，全部用来资助海军赴美留学生。这一年，海军部从舰队舰员、舰生和在外留学生中选拔了31 名学生，派往美国留学。在这些学生中，巴玉藻、王助、王孝丰和曾诒经4 人先学飞行技术后学飞机制造①参见王苏波：《中国早期海军制造飞机始末》，《中国科技史料》1983年第3 期。，马德骥②马德骥（1889—？），字伯良，江西南丰人。1909年冬南京江南水师学堂第五届轮机班毕业，后赴英国学习造船。1915年转往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攻读舰船制造，1917年毕业回国，长期从事海军舰船制造管理。曾任海军福州马尾造船所所长、海军江南造船所所长、中国造船工程学会第一任理事长等职。、魏子浩③魏子浩（1887—？），字汉遗，福建闽侯人。1905年冬毕业于福州船政后学堂第十七届驾驶班。1912年9月任海军第二舰队“楚有”炮舰舰长。1915年5月24日任海军部军衡司典礼科科长，同年奉派前往美国学习飞艇、潜艇各技。1917年4月25日任“永丰”炮舰第三任舰长。1918年5月20日任军政府海军部军务司司长并兼“海琛”巡洋舰舰长。、韩玉衡④韩玉衡（1883—1967），字仲英，福建闽侯人。1907年毕业于马尾船政后学堂第十届管轮班。1913年4月17日授海军轮机中尉。1915年考派赴美国学习潜艇。1916年回国后在马尾船政局服务。1919年6月6日升任“海筹”巡洋舰轮机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0年11月任解放军海军司令部研究委员会委员。、李世甲⑤李世甲（1894—1970），字凯涛，福建侯官（今福州市）人。14 岁考取烟台水师学堂，学习驾驶。1911年6月毕业，到“通济”练习舰见习。同年，武昌起义爆发，“通济”舰响应起义。1913年1月，入南京海军军官学校深造。12月毕业派充“海容”舰候补副官。1915年公费赴美国学习，在新伦敦电船制造厂研习驾驶潜水艇。回国后投入海军建设，在南京国民政府海军部门担任要职务。等27 人学习潜艇与舰船建造技术。后由于袁世凯称帝，国内局势动乱，留学生费用基本断绝，学习无法继续，不得不各谋出路。如巴玉藻、王助、王孝丰1916年获麻省理工学院航空工程硕士学位，曾诒经入寇蒂斯飞机厂学习航空发动机制造。为了积累飞机制造经验，巴玉藻毕业后受聘为寇蒂斯飞机厂设计工程师，被美国通用飞机厂聘为第一任总工程师。1917年冬，巴玉藻毅然辞去两家飞机厂高级职务与优厚待遇，回国开创自己的飞机制造业。王助毕业后到波音飞机制造厂，1917年被聘为第一任总工程师，设计并监制一架双浮筒双翼的“B＆W-C”型水上飞机，成为波音飞机公司制造成功的第一架飞机，并以此飞机开辟了美国第一条航空邮政试验航线而载入史册。由于美国军方的种族偏见，不让王助进入试验现场，其当年底愤而辞职回国，参与1918年创建中国第一个正规飞机制造厂（马尾海军飞机工程处）和海军飞潜学校。巴玉藻被任命为马尾海军飞机工程处主任（处长），王助、王孝丰、曾诒经被任命为副主任（副处长）。他们是我国最早的一批留学归国的高级航空工程技术人员和我国近代航空工业主要的奠基人。1919年8月，中国第一架水上飞机“甲型一号”制造成功。从建厂到1928年夏，该厂共制造生产出达到当时国际标准的飞机11 架，成为中国飞机制造工业的发端。海军飞潜学校是中国第一所学习制造飞机和潜艇的学校，巴玉藻、王助、王孝丰、曾诒经担任飞机工程教官。该校是培养中国航空、潜艇工程人才的摇篮。“海军飞潜学校”虽办学的时间不长，但因其严谨的治学态度和严格的淘汰制度，培养了一批优秀的人才。主持新中国第一代国产潜艇制造工程的王荣，就是他们中的杰出代表之一，曾获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新产品试制奖”特等奖，是我国现代杰出的造船专家，也是中国造船工程学会十大科技专家之一⑥参见朱亚萍：《“马尾海军飞潜学校”创建始末》，《中国档案报》2012年3月1日，第4 版。。

1920年，选派沈德燮、江元瀛、蒋拯等赴英国皇家空军学院留学，学习飞机制造；海军部命令王孝丰率领学员曾明志、吴汝菱、陈泰耀和刘道夷等赴菲律宾航空专科学校学习。翌年4月学成回国，成为中国最早一批航空员。其中，曹明志、吴汝夔二人被派往海军飞潜学校作飞行教练，陈泰耀、刘道夷二人则被派遣到福州船政局飞机制造工程处作航空驾驶员，成为我国的第一批航空飞行员。沈德燮1924年4月供职于北洋政府航空署第二航空队，抗战前，曾任保定中央航空教练所所长（后改为国立保定航空学校校长）、国民第三军航空司令、国民政府海军部航空处处长。抗日战争爆发后出任空军南京第一军区司令，后迁兰州，负责接收苏联飞机。曾被授予陆军少将、空军少将。1943年，中、美、英三国政府首脑在埃及首都开罗举行会议，沈德燮作为中国空军代表参加会议。抗战胜利后沈德燮离开军界，曾任“中航”第十任总经理。同年10月参加国际航空运输协会在蒙特利尔举办的第一届年会。学习潜艇使用及制造技术的李世甲回国后，曾担任舰长、江南造船所监造官、海军部常务次长、闽江江防司令、海军第二舰队司令等职，成为民国海军的著名将领。1925年12月被北洋政府授为海军少将。其他留美归国人员也都在不同的岗位上，为中国早期航空和海军事业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除选派留学生外，还重视其他途径的留学生的学业和成长。民国成立后，留学热潮较之清末有更大的发展，中央政府和各省选派日益增多，还有自费生，出国的留学生至少有四五万人，专业依然偏重自然科学、工程技术，中央政府通过驻外公使调查搜集海外留学兵工专门人才，并就有关事项作出妥善安排，他们回国后不少人在国防科技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例如，在获知1911年8月被晚清派往美国专习应用火药、炸药等类的黄文志，因辛亥鼎替学业难以为继，1915年2月陆军部起草《关于查明留美学生黄文志留学情形致驻美公使函稿》，指示由本部改为官费赴美留学，所有学费由监督处照领外，其临时旅费应请格外酌发，并令驻美公使咨送美外交部，支持其升入哈卜金大学，以遂其求学之志。在1915年9月2日陆军部关于查明刘绍复等留学情形致德国公使函中，就支持留德学生刘绍复细心研究黄色药、调查吴光杰学业进展等事宜作出明确指示。1919年军械司曾编写留学兵工学生一览表①参见《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第457 页。，人员涉及黄文志（美）、沈笋玉（法改瑞士）、张玉林（比）、沈祖寿（法）、垂毓灵（日）、李待琛（日）、潘国寿（日）、成濒（日）、戴修骅（日）等。其中黄文志、沈笋玉、张玉林为清政府派出，由国民政府陆军部核准改为官费。另外，重视兵工专家出国考察学习，曾派孙武等到德国克鲁伯兵工厂参观考察，蒋廷梓等赴美国考察兵工，童焕文、林大勋等先后赴日本考察，建立与外国厂家的直接联系，改善兵工产品进口的管理。其中，不少人成为近代重要兵工技术专家和管理专家。

如早年两次留学日本的李待琛（1891—1959），后又留学美国哈佛大学工学院获冶金学博士学位，是中国近代著名兵工专家，官至国民政府军政部兵工署署长，著有《现代武器》《金属材料》《军械制造》《枪炮制造及理论》《国防建设之基础》《兵器计算》《现代枪炮之趋势》《世界枪炮之现状》《火炮之制造》《我国兵器制造之发达及其现状》《我国兵器与列强兵器之比较》《改进兵工厂之要图》《原子兵器》等有关军事技术的著作。卢沟桥事变爆发之日，接任巩县兵工厂（第11 兵工厂）厂长，8年抗战期间，在工厂屡遭敌机轰炸的恶劣环境中，在湖南境内坚持生产枪炮弹药，大力支援境内30 多万作战军队英勇杀敌守土，战事紧张时，日军离兵工厂所在地辰溪不足百里。他和李承干（第21 兵工厂厂长）被兵工界誉称为“国宝”，美国罗斯福总统称第十一兵工厂为“最前线的兵工厂”。重庆谈判期间，他曾去看望毛泽东，并将自己的著作《枪炮构造及理论》一书赠作纪念。1949年10月，东北军区军工部沈阳兵工厂曾翻印1000 册，作为解放区兵工厂普及枪炮制造技术的教科书。

三、加强兵工制造专门人才调查，管理和使用好现有人才

人才的培养是基础，而有限的现有人才的管理和使用则是关键。1913年，陆军部指示各局厂督理或总办：“照得兵工厂任职关系重要，所有一切员司，自应学有根祗，经验素优，始足以胜任愉快，日起有功，亦须分配平均，始足以相助为理。惟现查各厂有此处此项人材颇多，而彼处转行缺乏者，亟应分别详查，以便调剂而策进行。兹由本部缮发表式一纸，仰即分别照填，并将各员出身，暨到差后实在成绩详细登载，从速报部，嗣后仍须按季造报，以凭核办。”②《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第450 页。1915年2月，陆军部《关于调查兵工制造专门人才致各省军政长官咨询稿》中指出，“查军队为国家命脉，而兵工制造与军队关系尤为切要，列强雄长互争，虽曰兵强实由械利，我国所用军械，向多购自外人，各省虽设有兵工局厂，而一切制造每苦不能发达，虽由财力不足未能大事扩充，而主要原因，实由于人材缺乏”③《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第452 页。；并要求各省军政长官切实博采旁搜，掌握现有科技专门人才的情况，“现今环顾全国，如制枪、制炮、制药、制弹、炼钢以及制造一切战具各专门人材，实难多觏，虽及时造就，犹恐有缓不济急之虞，自应博采旁搜，以期收群策群力之效。查从前各省间有官费或自费出洋学习此项专门者，现在曾否回国，有无其人，或虽未出洋而于各项目学术研究素深，确可见诸实用者，凡属有用之材，均未便置之闲散。为此，合亟咨询请转饬分别详查，如有与上列各项资格相符者，务将其姓名、籍贯、详细履历暨学术专长，有差无差，现在何处一切情形，缮列清表随时咨部，以便考查”①《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第452 页。。同时，将此指示致各兵工厂，要求各兵工厂“自应切实搜罗，以期收群策群力之效”，将姓名、籍贯、详细履历及学术专长、现供何差，分别列表详报，以备核查。并在致函上海制造局的指示中特别强调“该局前派留英学生，除郑滋稚在局充技正外，其余罗忠诒、朱天奎二名，及留德学生陈芳瑞、张嘉宾、郑金宝、贾桂生、邓志荣、刘松泉等6 名，现各在何处、如可查明，仍仰一并具报”②《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第452～453 页。陆军部，以备调用。经过调查，陆军部搜罗了一些专门人才。如根据各省咨报的海外留学人才信息，留德十年的机械专才黄时澄去陆军部听候酌用。

学生分配管理是军械司重视现有人才使用的重要方面。陆军部军械司负责兵工军械学生的分配工作，并就此致函各兵工厂。例如1914年6月23日《陆军部军械司关于分配兵工军械学生致函各兵工厂函稿》，将上海兵工学校毕业学生刘青照、孙康祺、陆世益、吴学孝、顾廷孝等5 名派往汉阳钢药厂；将上海兵工学校机器科毕业生张本茂、包锡年，上海兵工学校化学科毕业生孙鼎、潘伟干，保定军械学堂毕业生雍秉钧等5 名分配至汉阳兵工厂；将兵工军械学生王时纯，上海兵工学校机器科毕业生孙似初、陈船良、王济等3 名，该校化学科毕业生高祖诚派往的县兵工厂；将前清北洋陆军学堂军械科毕业生刘志煦，上海制造局兵工学校机器科毕业生金永义、蔡嗣英，上海制造局兵工学校化学科毕业生秦以炎、朱云龙分配至广东兵工厂；将上海制造局兵工学校毕业生李维城等6 名，军械学堂毕业生孙振武、池春芳分配至上海制造局。

陆军部根据回国留学生专业特长进行工作安排，如将留学德国军械专才陈芳瑞调归军械司办事，将留日东京帝国大学造兵科的刘守愚调往巩县兵工厂加强炮弹研究。还帮助留学生联系回国到相关兵工厂实习，或联系留学生到留学国工厂实习事宜。另外高度重视对优秀专门人才的奖励。陆军部在给各厂的指示中强调：“各厂办事专科人员，如有高深学识，能发明新式枪炮火药者，可照战时特别补官例，较平时超一级补授，如所造枪枝超过部定数额者，三年后加一级补授，并各厂工匠人等均给以相当之奖章，其各厂艺术技师人等，如有技术最优能发明改良各种枪……”③《中国近代兵工档案史料》（二），第51 页。另外，还重视聘请外国专门工程师来华参与发展兵工事业。如湖北兵工厂任用了德籍工程师题来，合同期满时并授予七等嘉禾章；上海制造局聘用哈卜门为总检查；汉阳兵工厂聘用德国人丹莫郎为洋工程师兼兵工学校总教授。在专门技术人才的使用上，民国初期较受科举制度束缚的晚清有更大的进步。

总之，鉴于人才在兵工发展中的特殊作用，民国初期在重视兵工人才的培养、管理与使用方面较清末有重大进步。尽管由于社会动荡和财力有限，有些学校存在时间较短，但是这些措施及培养出来的专门人才成为中国近代军事及兵器工业发展的重要人才基础。新时代，发展是第一要务，人才是第一资源，创新是第一动力。要在人才培养、管理和使用上下大功夫，加紧完善人才引进、保留、管理、使用制度机制，努力打造一支规模宏大、结构合理、素质优良、后劲持续的人才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