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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战苏联期间日本在中国东北的军事经济探析*

2019-12-09

军事历史 2019年3期
关键词:伪满洲国半月刊满洲

军事经济是在战争条件下的一种特殊经济形式,其内涵大致有两层:一是满足于军事需求的非直接生产经济,二是直接生产军事产品的经济。从古代至近代,在中国的土地上战争频仍,史学界对军事经济也有较多关注,出现了一批研究成果①杜人淮:《中央红军长征前的军事经济准备》,《军事历史研究》2017年第2期;杜人淮等:《抗日根据地军民融合发展军事经济的历史考察》,《军事历史研究》2015年第6期;汪翔:《论〈孙子兵法〉的军事经济思想》,《广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0年第5期;石亚东:《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军事经济思想——以曹操、诸葛亮、袁准为例》,《合肥师范学院学报》2009年第2期;李国栋:《红安革命家群体军事经济思想研究》,《军事经济研究》2008年第4期;张远:《中国军事经济思想史简论》,上海:学林出版社,2001年;龚泽琪、董连泽主编:《中国军事经济全史》(上、下册),北京:海潮出版社,1999年;国防大学后勤教研室编:《毛泽东军事经济思想新论》,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4年;恭泽琪、王松主编,蒋仕民等撰:《中国无产阶级军事经济思想史》,北京:海潮出版社,1992年;张振龙:《中国军事经史》,北京:蓝天出版社,1990年。,但它们大都集中于中国古代各朝代和近代国共两党的军事经济领域,鲜少涉及伪满时期。日本在伪满的军事经济活动是其侵略我国东北地区的具体体现,也是研究日本侵华的重要视角。同时,由于地理相邻性及历史和现实的诸多矛盾,伪满州国建立后,苏联成为日本实现对中国东北的统制并进一步顺利实行“大陆政策”的主要威胁,从1932年伪满州国建立至1939年苏德战争之前,日本一直在积级备战苏联,期间其各项活动军事经济性尤为明显。因此,本文以该时期日本在东北的军事经济活动为研究对象,以期揭露其侵略本质。

一、“日满一体”格局的营造与备战苏联之必要

伪满洲国建立后,日本基本实现了对东北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统制,也加快了其“日满一体”化构建进程,进而使其有能力应对复杂的国际军事形势。俄国自1905年在日俄战争中败于日本后,经过国内的政治、军事变革,于1922年成立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经过十余年的经济恢复与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具备了与日本抗衡的实力,也成为掣肘日本独霸东北的重要力量。因此日本在伪满洲国成立后不久,即开始积极备战苏联。

(一)积极营造“日满一体”之格局。1932年在日本的积极策划下,伪满洲国宣告成立。其名义上虽由溥仪及满汉属僚组织行政,但日籍官员却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几乎在所有机构中都设有日本顾问,整个行政“完全处于所谓日本顾问的卵翼之下”,从这个意义上讲,伪满洲国的真正统治者“乃系此辈日本顾问也”,因此伪满洲国作为所谓的独立“国家”,其“实不过是一种巧妙的幌子”,藉以“掩饰日本帝国主义者之大刀阔斧前进而已”①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在此基础上,日本开始积极推进“日满一体”化,特别是通过各种手段使“国人”从思想上接受这一格局。

首先是把神道教定为“国教”,树立日本“救世主”形象,以增强“国人”对日好感,从内心深处接受其统治。《国本奠定诏书》的颁布确立了神道教的“国教”地位,所谓“国本奠于惟神之道,国纲张于忠孝之教”②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北京:群众出版社,1982年,第364页。,要求“国民信仰归一于建国元神之天照大神”③谢学诗:《伪满洲国史新编》,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97页。,以达到与日本国民信仰一致的目的,奠定“日满一体”的思想基础。伪满洲国的“官方”文件,诸如《国本奠定诏书》《建国十年诏》等,均把日本树立为“救世主”形象,以宣扬日本统治东北的合乎情理性。如:在《国本奠定诏书》中,认为伪满洲国之所以“邦基益固,邦运益兴,烝烝日跻隆治”,主要是因为“天照大神之神庥,天皇陛下之保佑”④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第364页。;《建国十年诏》也把伪满洲国历经十余载所达到的“政教明于四海之民,崇本敬始之典,万世维尊”⑤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第364页。之“盛况”的原因,统归于天照大神与天皇,于是溥仪“向躬访日本皇室”,以表“诚悃致谢,感戴弥重”⑥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第364页。。

其次是灌输“日满一德一心”思想。伪满洲国建立后,溥仪经常在日本的胁迫下,向其“国民”“训以一德一心之义”⑦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第364页。,大力宣传与日本皇道主义相近的“王道”精神,即一方面“高唱仁义,宣传礼让,完全用道德感化世界”,另一方面“也须积极军备,养成实力,万一不容感化时,可以兴仁义之师,以救其生民涂炭”,在两国无故战乱,影响世界和平时“也可以忠告之,忠告不听,武装调停之,调停如再不停,那就可以大兴王师,讨而伐之”⑧《令学校教授经书》,《盛京时报》1932年5月6日,第6版。。这样的“王道”精神,蕴含着为日本侵略东北开脱之意,也有为日本发动世界范围内的“圣战”吹响号角之嫌。

再次是为完成“天业”而进行的“圣战”宣传。在《建国十年诏》中有这样的诏语:“自创业以至今日,始终一贯,奉公不懈,深堪砥其所心,励其所志,献身大东亚圣战,奉翼亲邦之天业,以尽报本之至诚,努力国本之培养,振张神人合一之纲纪,以奉答建国之明命。”⑨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第364页。之中视日本为“亲邦”,把其侵略行径视为“圣战”,伪满洲国必须“举国力为大东亚圣战的最后胜利,为以日本为首的大东亚共荣圈奋斗到底”⑩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第366页。,并要求其“国民”为之献身。《时局诏书》更是把此种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即“明诏煌煌,悬在天日,朕与日本天皇陛下,精神如一体,尔众庶亦与其臣民咸有一德之心,夙将不可分离关系,团结共同防卫之义,死生存亡,断弗分携。尔众庶咸宜克体朕意,官民一心,万方一志,举国人而尽奉公之诚,举国力而援盟邦之战,以辅东亚戡定之功,贡献世界之和平”⑪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第366页。。

(二)日本备战苏联之必要。日俄战争之后,日本大有独霸东北之势,沙俄则退居北满。九一八事变后,特别是伪满洲国的建立,日本控制了整个东北地区,苏联只是在中俄边境活动,但日俄关系持续紧张。当时的政治观察者认为,日本在东北之地位巩固的任何威胁“大都是发自苏俄也”①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集中体现在苏联军备之强大、日俄地理缓冲地带的丧失及对蒙古利益的争夺等方面。

其一,苏联军备强大对东北安全的威胁,是日本备战苏联的直接原因。伪满洲国建立后,整个东北“容或为日本所攫夺”,然而苏俄在远东“已经配有充分的完善的军队了”②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足以威胁日本控制下的伪满安全。其中,苏联的空军最值得称道,而且“更属可畏”,其能力“足以炸毁日本各大工业城市”③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对于此种威胁,日本不得不加以防备。同时,面对日本以伪满为基地的咄咄逼人之势,苏联也做出了各种防守的准备,据苏联发言人称“已经颇为坚固”,自信“其能力应付绰有余裕”④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正如苏联当局所言,其军备建设在“攻”与“守”两个方面“均行将达惊人之地步”,海陆防御“亦同样如是”⑤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加之哈尔滨白俄分子极力鼓吹煽动,企图扩大日俄两国纠纷,以致哈尔滨各行商家“为着恐惧战事不日爆发,更已实行解除各项定货的合同”⑥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如此,日本自然不会任其发展,为了伪满安全,必须备战苏联。

其二,地理缓冲地带的丧失及对蒙古利益的争夺,是日本备战苏联的主要原因。从地理空间来看,伪满洲国建立之前,日俄两国虽“各有其重要的毗连的边地”⑦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军事冲突自然难免,但此时尚有东北作为缓冲地带,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双方的直接军事冲突。伪满洲国建立后,东北成为了日本实质上的“领土”范围,日俄两国直接军事冲突的地理空间大大增加,双方要面对在更广阔的边界上对垒的局势,这使得日本不得不积极备战。同时,日俄在蒙古的争夺由来已久,伪满洲国建立后,双方的争夺更加白热化。就日本而言,内外蒙古于商业上、军事上都对其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因此日本“像侵吞北满之一样有力”地加快了侵吞蒙古的步伐,如:以金矿及石油等钻探专家为主体的探险团体试图“由热河与西部黑龙江向西工作”,日本的政治机关“亦正在忙于竭力游说蒙古人,使其倾向于伪满洲国而远莫斯科”⑧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而苏联也自然不会放弃蒙古任其发展,故而劫持外蒙,使其不与国际交接,以阻止日本的猖狂行动。双方在蒙古权利的冲突,随时可能引发军事冲突,这也是日本备战苏联的另一重要原因。

其三,极端帝国主义者的侵略欲望,是日本备战苏联的重要刺激因素。在东北成为日本侵略基地之后,日军中许多极端帝国主义者认为日俄之间的再次战争不可避免,表露出了极强的侵略欲望,在苏俄工业的发达“未达到第二次五年计划所预定的程度之前”,企望“将沿海州、海参崴及北部萨哈连岛强附于日本帝国”⑨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究其原因,日本如果取得上述三地,其受到苏联的军事威胁就会大大减小,具体表现在以下三点:一是日本将会完全控制日本海,苏联的海军将无用武之地;二是苏联的边界“亦非由海岸线向后远退不可”⑩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从而大大减小苏联对日本领空的威胁;三是日本的军事力量可进一步远达堪察加岛和鄂霍茨克海岸,进而把苏联的势力驱赶到太平洋之外,这样一来,鄂霍茨克海就变为日本的另一湖泊,能够结束列强诸国在北亚诸海的纷争,而其权益也会尽落日本之手。

二、交通管制:日本在中国东北经济军事化的重要介质

一般而言,交通包括运输和邮电两个方面,其中,运输有铁路、公路、水路、空路、管道五种方式,邮电有邮政和电信两方面内容,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本部分交通的内涵主要是指运输方面。对于备战苏联期间的日本而言,交通的军事与经济意义显得尤为重大,而且在这种特殊状况下,军事与经济是一体的,经济完全服务于军事,军事为经济提供保障,交通的开辟可谓“日本准备反苏联战争的最迫切的任务”①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② 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因此,日本加强了对东北的交通管制,作为其发展军事经济的重要介质。

(一)铁路经济的军事化。在备战苏联的紧迫局势下,铁路作为一区域交通运输的最重要组成部分,自然是日本首要发展的领域,以防备外来袭击,并保障伪满洲国安全,同时,为俄日交锋时,“由满洲反攻预下一基础”②。正如时人所言,日本急亟地发展铁路事业,一方面当然有“开发现无人烟的肥沃地区,可使满洲繁荣的缘故”③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并“使与日本发生紧密的联系”④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另一方面“与苏俄军事冲突这一种假象,究属此中主要的推动力”⑤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这也是主要原因。

为备战苏联,日本在东北制订了详细的铁路修筑计划,新设的铁路网主要干线有3条,分别为延吉—密山铁路、海伦—克山铁路及拉哈—讷河—瑷珲铁路,它们都可以直达苏联边境,且“均为进攻苏联沿海州的军事要道”⑥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除此之外,铁路支线建设也在计划之中,以达到迅速集中东北各地日军开展军事行动的目的。上述铁路计划如若全部完成,则日军在日苏战争中所必须的军事运输“不至发生困难”,同时,在战略上“亦有极大的优点”⑦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

至1934年,日本在东北已完成计划中的主、支线铁路3条:一是海伦—克山铁路,长191公里,可与齐齐哈尔—克山铁路和哈尔滨—海伦铁路通车。这样就把齐齐哈尔、克山、哈尔滨及海伦等城市,甚至是范围内的广大地区联系在一起,有利于北满地区的军事布置。二是敦化—延吉—钟城—清津铁路,长345公里。该铁路的修筑,一方面“为日本由国内输送军队至满洲中部极短的路线”,另一方面可“联系朝鲜东北的雄基、清津、罗津三个新建设的军港”,对军事运输“有绝大的便利”⑧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三是拉法—哈尔滨铁路,长258公里,可贯通吉会路,打通了朝鲜与北满的直接运输,日本“毋需再靠中东铁路”,可“由朝鲜海岸直运到齐齐哈尔”,对于输送军队至北满“较诸现下需经安东的路线,亦必可节省相当的时间”⑨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

已兴工但未完成的铁路有4条,均是富有军事意味的计划线路:一是宁年—讷河,长50公里,并拟延长至嫩江,直达大黑河,为“纯粹军事性质的铁路”⑩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二是自海克路的北安站起,向北经龙镇、逊河而直达黑龙江边的奇克镇,也是“纯粹为军事运输而建设的铁路”⑪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能够“使日军逼近苏俄边疆,而处于易攻的地位”⑫H.F.Timperley:《日本在满经济军事的策划》,桐茂译,《日本评论》1934年第4卷第3期。;三是自延吉往宁古塔而达中东路东线的海林站以东的乜河,其军事意义在于“日军可迅速集中军队在松花江下游”,同时“可协助进攻苏联沿海州的日军”①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另外,自朝阳川起,至朝鲜的上三峰的铁路线路,长59公里,对军事运输意义也十分重大。

(二)航空及公路的军事化。航空的军事化也是日本备战苏联在交通方面的重要举措,主要集中于新军用航空路与飞行场的建设、邮航及商用航空的军事化两大方面。九一八事变前,东北仅有几个不完善的飞行场,伪满洲国建立后,为了适应现代化战争的需要,日本开始在东北大力发展航空事业,并在1932年9月间设立专门的航空管理机构——“满洲航空株式会社”。至1934年,日本在东北建设的飞行场与航空站共有65个,其中,主要的航空线有:哈尔滨至宁古塔,哈尔滨经佳木斯至富锦,长春经吉林、敦化至龙井村,齐齐哈尔经绥化、海伦至克山,齐齐哈尔至大黑河,大连经沈阳、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呼伦至满洲里,连接热河与“满洲”的航空线,日本、朝鲜与“满洲”的航空线。②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从分布上看,航空路与飞行场的建设“特别注重在‘满洲国'与苏联的边界上”③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从实际效果看,日本备战苏联期间,东北的邮航及商用航空不仅“超过了一般的需要”,而且实际上“具有军事航空的另一种形式”④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军事功能大大超过商用功能。新建的航空线,诸如规模最大的、设备最完善的哈尔滨、齐齐哈尔、长春、沈阳及锦州等处,已经完成了北满、“满洲”中部及南满之间,甚至是与蒙古、日本、朝鲜的互通,形成了日本经朝鲜直达满洲里各地日夜的大航空线,以备“日苏战事发生后,可派遣大队军用机至满洲”⑤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

汽车公路的建设也得到日本的高度重视。伪满洲国设有“官道管理局”,实际上完全由日本专家所掌握。同时,日本资本家还在东北设立了“国际运输株式会社”,成为公路建设与管理的实际执行者。据统计,自九一八事变至1933年,伪满全境汽车公路延长2677公里,1934年则完成8180公里,具体状况为:一是自哈尔滨直达抚远;二是自齐齐哈尔至瑷珲;三是自呼伦北至苏联边境的乾奇,南达外蒙附近的大寺集;四是穆棱至虎林、瑷珲至绥芬河以及宁古塔至东宁等⑥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从分布来看,这些新建的汽车公路都可直达苏联边境,均有军事大动员的作用。从建设与执行机构来看,无论是“官道管理局”,还是“国际运输株式会社”,都为日本人所控制,其“将满洲的汽车运输完全集中”,而且“与日本军部有直接的联络”,以备“军事上有计划的动员”⑦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从汽车功能来看,当时东北约有汽车近万辆,其中,军事汽车2500余辆,商品运货汽车2600余辆,轻汽车4000余辆,⑧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军用汽车占1/4以上,其他功能的汽车也大都掌控在日本人之手,并可在日军大动员时作为运输器具随时调用,也具备军事功能。

总之,就军备意义而言,一方面“固然在于战斗的军力之充实”,另一方面“尤在于举凡与军事有关系的各项事业都有充分的齐备与向上的发展”,因此各国“对于举凡与军事有关系的各项事业使之走向军事化的途径”,其“更不能不算是扩张军备”⑨觉群:《列强扩张军备声中之经济军事化的透视》,《警醒》1935年第3卷第1—2期。。日本在伪满洲国成立后,对东北交通的重视,并使其逐步走向军事化,正是其备战苏联的需要,也是其进一步扩大在华侵略权益的必然要求。

三、工农及商业、金融统制:日本在中国东北经济军事化的核心与基础

一般而言,战争由于“以武力为前提”,且“又以经济为后盾”⑩宁墨公:《军事经济政策之讨论》,《军事杂志(南京)》1930年第26期。,武力与经济的关系“当甚密切而显著”,武力之发展“乃不能离经济而独立”。正如一个完整的人,武力“即吾人之力”,而经济“乃人体中之血液”①武:《东北经济的军事关系》,《钱业月报》1933年第13卷第1期。,人没有血液不可能存活,更不可能产生应有之力,经济之于战争正如血液之于人,是基础性的、不可或缺之因素,因此从本质上讲,“战争者,即经济之消耗场也”②宁墨公:《军事经济政策之讨论》,《军事杂志(南京)》1930年第26期。。基于此种认识,鉴于国土狭小,日本欲备战苏联,必须以东北为根据地,使其军备“得充分之接济,而益臻完备”③武:《东北经济的军事关系》,《钱业月报》1933年第13卷第1期。。因此伪满洲国建立后,日本在东北实行的经济政策“都是趋向于军事战略方面而活跃的”④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

(一)大力兴建军事工业。伪满洲国建立后,日本深知其军事“若有东北富厚之地为其经济之发展地”,则“可以雄视世界,而独霸太平洋矣”,苏联等欧洲各国及美国“盖惧其藉满洲之经济力而造成其军事上绝对优势之地位也”⑤武:《东北经济的军事关系》,《钱业月报》1933年第13卷第1期。。因此日本对东北的工业政策,着重于具有军事意义的工业建设。自1933年始,日本拓殖省计划组织了一批“开发满洲”的株式会社,以为军事战争提供充足的资源,如:组织“满洲煤矿株式会社”,投资1600万日金,同时通过武力强迫等手段收购西安、北票、鹤立岗、奶子山、爱商等中国企业家所经营的大煤矿⑥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把东北的三十亿吨煤资源握于手中⑦参见武:《东北经济的军事关系》,《钱业月报》1933年第13卷第1期。;投资500万日金成立“满洲煤油株式会社”;投资1000万日金成立“日满采金株式会社”;投资500万日金以上成立“日满化学会社”;投资500万日金以上成立“制铅会社”等⑧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据统计,备战苏联期间,日本在东北的总投资数为1,510,754,000日金⑨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投资额之大显而易见。

就具体的军事工业而言,日本通过新建或改造等手段,积极发展钢铁、化工等军事工业,如:强夺沈阳兵工厂并大加扩充;将原东北大学机械厂改造为军火制造厂并加以扩充;针对东北蕴藏八亿吨之铁矿的事实⑩参见武:《东北经济的军事关系》,《钱业月报》1933年第13卷第1期。,掌控鞍山熔铁厂,每年出产铣铁48万吨、钢18万吨、铁20万吨⑪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新建硫酸铔工厂,每年出产量为18万吨⑫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兴建大石桥制镁工厂,每年出产量为600万吨⑬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另外,还有沈阳橡皮厂等其他规模较小而有军事意义的工厂,数量也不在少数。总之,日本已把东北工业完全军事化,以“补充其本国战争准备的不足”⑭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

(二)实行农业服务军事的政策。战争与农业的关系也极其密切,一方面农业可聚集大量的人口为战争提供人力保障和必需的战备物资,另一方面军事力量又可为掠夺农业资源提供后盾与保障。日本在东北实行一系列农业政策使其为军事服务,具体有:

首先是藉军事力量夺取土地所有权,以剥削并控制农民。被没收的土地主要有两个去向:一是“无贷价的分配给日人与朝鲜人”⑮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以生产军事战争所需要的农业物资;二是成立“日满土地开拓公司”,把部分土地租给中国农民耕种,收取高利贷,极力地剥削农民的劳动成果。为了控制中国农民,还实行联保制度,租地的农民必须有10个农民担保,使他们无法逃出日本高利贷的压迫而成为日本农业资本家的奴隶,东北的农产品也就完全落入日本资本家之手。

其次是积极种植谷物与农业原料,特别是棉花。之前日军制作棉衣、棉被及军衣等所需棉花均购自印美,是一项不小的开支。日本占领东北后,即投资180万日金设立“日满棉花栽培公司”,大力进行棉花生产,据相关估计,此种状况如持续十年,就能出产棉花十万万斤①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如此,日本将大大节省军事开支。同时,扩大谷物生产并积极养马,谷类年产量大增,高达一亿五千万石②参见武:《东北经济的军事关系》,《钱业月报》1933年第13卷第1期。,足以支撑日军的粮食开销。

再次是实行武装移民政策。日本在东北具备一定势力之后,就开始以“开发满洲”的名义向该地移植日本人。为吸引日本人赴满,日政府为每人提供1500日金津贴,吸引诸多日本人响应。伪满洲国建立后,日本开始制订更大规模的移民计划,包括日本人和朝鲜人,员额高达10万,并将他们编制为保卫团,由日本军人统一指挥。这些移民名义上是进行农业生产“开发满洲”,实质上“完全是后备军的准备”③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

(三)把控东北金融商业。日本对东北商业、金融的统制,也是其备战苏联的辅助性措施。首先是独占东北贸易,日本人不仅享有关税优惠权,垄断东北商品的进口,并控制粮食的输出,也可无限制地偷运商品,为日商提供种种便利,以排挤中国商人;其次是设立“中央银行”取代过去的东三省官银号、边业银行、吉林银行以及齐齐哈尔银行等,以控制东北金融,仅统一币制一项,就足以节制货币流通,并通过发行纸币把控东北整个金融业,如在1933年夏季,伪满洲国“中央银行”发行纸币112,300,000元,而准备金只有76,100,000元④参见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这明显是侵吞东北原有金融资产的行径。

总之,中国东北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三千余万的人口,加之矿产、森林等丰厚的资源,即使日本闭关自给,养兵秣马,支撑其侵略战争“犹其裕余也”⑤武:《东北经济的军事关系》,《钱业月报》1933年第13卷第1期。。因此,日本积极“开发满洲”,实行的全部经济政策使东北完全变成为其军事侵略服务的殖民地,实质是作积极的军事扩张,企图“把整个满洲当作进攻苏联、侵略中国的炮台”⑥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

四、结语

伪满洲国建立后,日本通过大力宣传神道教及奴化思想教育,积极营造“日满一体”的格局,这也是除军事强制外,日本能够把东北作为其备战苏联重要基地的基础。日本的大陆政策以及苏联对满洲由来已久的威胁,是日本备战苏联的重要刺激因素。由于国土狭小,日本根本无力完成其既定侵略目标,因此积极谋划“满洲为其陆地上之大本营”,这样可以“北与俄抗,南与美争,则皆占优势矣”⑦武:《东北经济的军事关系》,《钱业月报》1933年第13卷第1期。。伪满洲国成立时所宣布的《十年计划》是日本在东北实行“新经济政策”的具体表现,无论是建设铁路、工厂,还是发展农业、贸易,“完全是着重于军事方面的”⑧李镜东:《日本在满洲的军事经济政策》,《通俗文化:政治·经济·科学·工程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3期。,其侵略之实质“乃东北之经济与财富”,其目的“乃军备武力之根据耳”⑨武:《东北经济的军事关系》,《钱业月报》1933年第13卷第1期。,据时人估计,日本占有东北数年以后,“将足使其开发满洲之富源而立其经济之基础,而使其武力迷蒙,或将可称为事实之一日矣”⑩武:《东北经济的军事关系》,《钱业月报》1933年第13卷第1期。。从这个意义上讲,对备战苏联期间日本对东北的军事经济进行研究,有利于揭穿日本右翼分子所谓“开发满洲”的谬论,是研究日本侵华的又一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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