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严歌苓笔下中国女性身上的“母性”
2019-12-06杨盼盼
杨盼盼
摘要:母性是谈到女性研究时不可避免的一个话题。严歌苓的作品中独特的女性形象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些女性身上有共性,亦有个性,不曾改变的是她们身上所具有的母性特质。在作品中的身份不同,所表现出来的母性特质也是不同的。严歌苓在这些女性身上展示了自己的价值认知以及自我经历,所以在此,我们对严歌苓笔下的女性身上的母性特质进行探讨以求能感知严歌苓的人生态度。
关键词:严歌苓;母性;价值认知
茅盾在《爱伦凯的母性论》中说到母爱的“本性是‘授予,是‘牺牲,是‘抚爱,是‘温柔,不过老天特把浓厚的母性赋予女人,所以一讲到母性,总自然而然的联想到女人。”(1)女人身上的母性是天生的,但女性在不同角色下所具有的母性特征亦是不同的,一个女性在完整的人生中所充当的角色有:女、妻、媳、婆、母。在为人“女”的阶段,女性身上所具有的母性特征多表现为对万事万物的“仁慈”“照顾”“悲悯”。在为人“妻”的阶段,女性身上所具有的母性特征多表现在对男性的态度上——宽容、忍让、付出甚至牺牲。在为人“媳”的阶段,母性表现出的特点是对长者的尊重、包容。在为人“婆”的阶段,女性把对母性的演绎转化成了与媳妇之间的斗争,亦或是给予媳妇同样的母爱。在为人“母”的阶段,“无私的母爱”是母性最显著的外化表现,显著特征是“温柔”、“抚爱”“授予”“宽容”等等。
一、现象:严歌苓笔下的女性形象及其所表现出的“母性”特征
严歌苓塑造了很多极代表性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形象或是冯婉瑜般温婉;或是王葡萄般真率;或是朱小环般隐忍却又坚强等等。
首先,《陆犯焉识》中,贯穿冯婉瑜一生的性格特征是“安静”“容忍”“牺牲”。在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的阶段,冯婉瑜均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这种宽容绝不是软弱,而是爱到极致的包容。冯婉瑜因为爱陆焉识所以包容焉识所在意的恩娘的所作所为,也因为爱陆焉识在其遭受冤枉时依旧无条件地相信他。在陆焉识被加刑到死刑时,冯婉瑜放弃尊严,用肉体做交易为陆焉识赢得了一线生机。冯婉瑜在外界事件的不断刺激之下,使母性的魅力本能地散发。她对恩娘的不断忍让、她为陆焉识和孩子所做的牺牲,是身为女性一種自觉的选择,是一种本能的行为。
其次在《第九个寡妇》中,王葡萄在故事中主要的身份是“媳”“母”。作为媳妇,王葡萄对公爹的情感却不亚于亲闺女,她敬重公爹、信任公爹。再是葡萄作为“母亲”的这个身份,更多是朱梅、孙少勇、冬喜等这些男性的“母亲”。这更多是女性出于本能的对“弱者”的同情与怜惜。王葡萄心疼朱梅,她愿意舍掉一切,去跟朱梅过苦日子。对于孙少勇,王葡萄一直在以博大的包容心来救赎孙少勇的,她选择原谅孙少勇的行径并且在爱情的感化下希冀他能获得救赎。王葡萄似乎是以大地之母的神圣形象接纳、包容着世上所有的弱小、残忍、丑陋,且她也不吝于将自己献于美好。王葡萄拥有了拯救“苍生”的胸怀,严歌苓在这里给女性赋予了与男性同等,甚至超乎男性的能力。其实从侧面反映出严歌苓对于女性权利的一种呼喊。严歌苓把葡萄身上的“母性”本能转换成了抗争武器。
最后,《小姨多鹤》中,朱小环的言行再次印证女性身上母性是本能的存在。在小环看似泼辣的外表之下,其实更多是隐忍,把自己的不易隐藏在泼辣的面具之下。其实朱小环的内心是极其柔软的,得知多鹤身世,流了一次泪;得知张俭、多鹤偷情流了一次泪。这些事情触及了朱小环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所以她把并不轻易流的泪流了出来。朱小环的身上的母性特征是“隐忍背后的无奈的坚强”,在张俭入狱的日子是小环撑起了整个家庭,甚至多次将陷于绝望的多鹤拉出绝望的泥沼。
二、对比:“母亲”和“妻子”身份下女性的“母性”特征的统一性与差异性
母亲:严歌苓的小说更侧重类似与“王葡萄”“朱小环”等这些圣母形象,以“普度众生”“拯救灾难”为己任,其还处于对“圣母”式的窠臼之中。从“母亲”的身份看,王葡萄、冯婉瑜、朱小环身上有着一些共性特征,包括“心怀怜悯”“包容”“牺牲”。对王葡萄而言,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那些男性都是她的“孩子”,她包容他们的一切,用牺牲自己来使得他们获得救赎。冯婉瑜作为母亲,面对孩子的工作受父亲“罪行”影响时,选择牺牲自己对焉识的思念。就当时的情形,冯婉瑜对自我的定位是:先是母亲,后才是妻子。再看朱小环,她不是真正的母亲,三个孩子都是多鹤的,但表现在朱小环身上的母性特征更能挖掘出来女性本能特性的存在。作为“母亲”,她期望孩子们能够幸福,尽管自己后来孑然一身,但依旧选择尊重孩子们的做法。“母亲的本质是奉献、支撑、包容。”严歌苓笔下的女性在所扮演的母亲角色都将母性精神诠释得非常到位,在母亲角色的设定中,严歌苓笔下的葡萄、小环、婉瑜最大的共性特征就是“善”,这种“善”,它将所有的“宽容”“悲悯”“牺牲”等囊括其间。而最大的差异亦是严歌苓表现最出色的即将同样的“善”放置在了不同性格的人物身上——葡萄的“生”、小环的“辣”、婉瑜的“柔”。
妻子:女性作为“妻子”的身份,主要是在与男性建立的两性关系关系中去探寻本能的母性精神。冯婉瑜在与陆焉识的婚姻关系中,更多呈现出来的是容忍、牺牲。在这段婚姻关系中,我们能明显的感受到二者对话的不平等。在这不平等的婚姻关系中,我们能看到父权制影响下的女性所呈现出的卑微的状态——容忍无度、退让无度。朱小环在与张俭的婚姻关系中有隐忍、有不解。但朱小环是把生活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她与张俭的对话是平等的,因为在张俭与多鹤的关系中,小环一直是“推动者”。前二者对于感情的态度是区别于王葡萄的。王葡萄“在两性关系中实现了最高境界的自主与自由”,尤其是在她脱离婚姻束缚之后,实现了最大程度的自由。对比以上两对的婚姻关系,我们不难发现,葡萄在两性关系中是拥有主动权的。在与朱梅之间,葡萄主动提出愿意嫁给一无所有的朱梅;在与冬喜的关系中,她享受冬喜带给她的甜头;最为突出的是与春喜的关系,她颠倒性爱关系中的双方位置,让对方带给自己欢愉与抚慰。我们能够感受到葡萄在对待两性态度上是居高临下的,她的存在试图扭转父权社会下女性长期所处的低贱的社会地位。
三、溯源:严歌苓小说中女性书写“母性”精神的原因所在
严歌苓书写“母性”精神的原因,一方面是受母性崇拜的民族文化心理所致。严歌苓笔下积极、正面的女性的身上,具有一种“牺牲自我”“化育万物”的精神。追根溯源,母性的书写是由于受深层民族文化情结的影响,即母性崇拜。“母性崇拜是历史地积淀在中华民族文化意识极深之处的原始情结”。老子讲“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2)也就是说,人终归要回到万物根本中去,要回到母亲子宫里去。这里的回归恰巧说明了母亲所具有的“庇护”作用。另一方面是父系社会对女性的畸形要求。父系社会下生活的女性都有类似于婉瑜的温顺,类似于小环的隐忍。父系社会对女性的畸形要求势必会引起女性的抵抗。严歌苓将父系社会所宣扬的“母性”特征赋予在她笔下的人物身上,通过人物的命运来予以抵抗。婉瑜的过度包容、牺牲换来的是在清醒之时再也等不到最爱之人;小环的过度隐忍换来的是终究逃不过一人终老的宿命。而王葡萄的确以同情、怜惜的态度对待她生命中的男人,但她所处的地位是高于那些男性的,没有隐忍、没有勉强。王葡萄是拥有高度的自由和自主的,这自然就决定了王葡萄的反抗姿态。严歌苓在这些人物身上赋予了很多的现实意义,可以说母性精神既是人们所追寻的遗产,亦是反抗父系社会的武器。
注释:
茅盾:《茅盾全集》第十四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第168页.
仪平策:《论中国母性崇拜文化》.民俗研究.1993年第1期
参考文献:
[1]茅盾.茅盾全集.第十四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168.
[2]严歌苓.陆犯焉识[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10.
[3]仪平策.论中国母性崇拜文化[J].民俗研究,1993(1).
[4]冯肖玉.论严歌苓小说中的母性书写[D].河南师范大学,2016.
[5]冯舒洁.五四女作家小说中的母性书写[D].南京师范大学,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