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与少年
2019-12-06埃德蒙
埃德蒙
最近,我有缘结识了一位才华横溢、激情澎湃的少年朋友,他的网名也起得气吞山河,叫“乔式龙卷风”。但吸引我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一篇文章《中国诗坛现状——诗坛的几个重要问题》。
我很惊讶,因为他才十九岁,也因为他是如此热忱、真诚地热爱诗歌,你甚至能够透过万里阻隔,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像春天的阳光和溪流,清澈见底,温润灿烂。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青春的年华和光明的心胸更珍贵的呢?
他直言不讳地指出,当代诗坛状况糟糕透顶,诗歌艺术的发展和我们日益强盛的整体国力不匹配,诗人们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煌煌大国,何以诗歌的艺术竟沦落至此?真是诗人们的耻辱和悲哀。”他严厉地责备每一位诗人,评论家都有很大的责任,却又急切盼望一位伟大的中国诗人横空出世。他对泰戈尔、波德莱尔、艾略特、庞德、里尔克,叶芝、博尔赫斯这些名字如数家珍,然后立刻以急促的语调阐述真正的诗歌应该以和谐的音韵、充沛的情感、简洁质朴的语言打动人心。
我被深深地感动,既感动惊讶,又情不自禁地和他一起暗暗忧心。我忍不住写信回复他:“你这篇文章的论述相当清醒敏锐!现代诗歌仍然在急切呼唤创造性天才作品的出现,用以框范所有粗略的诗心吗?把诗歌文学追求至简、至洁、至美、感性动人的艺术真谛完全忘记,转而追求技巧性的无限制叠加,故作高深、隐秘、曲折的生僻晦涩表达,多么令人遗憾。”
我最欣赏他的地方在于,即便有那么多不满,却始终对诗歌甚至整个中华文明的文艺前途抱有那么大的期待和信心。他的回答更让我感动:“因为我相信中国文艺有前途,所以我也相信中国诗歌有前途。我不相信古人所说国兴诗不兴的论调,我相信国兴诗也兴。因为我相信中国,所以我相信中国文艺,相信中国诗歌。”
短短几句话,滿是孩童般的仰赖濡慕。这种毫无条件的信仰和依赖,又是多么的纯洁可爱。
我沉默良久,终于写信这样告诉他:“信赖大概是唯一不会出错的事情。飞鸟不能不依凭天空,山川怎能自拔于大地?湍急的水流信赖通渠,等到奔腾万里以后,它大概才会想起,原来半路的隐潜和转折才是让自己明白大海的真正原因。”
我知道他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们都不再言语。真正的诗人大都心灵敏锐,目光炯炯,而诗人们彼此之间最适宜、最信赖的对话方式大概就是沉默,沉默是宁静夜晚唯一可供倾听的声箫。
“在所有人世间的孩子们中间,
他,也许并不值得垂青,
但只有上帝的语声
和诗人敏感的听觉相碰,
他的心才会猛地一惊,
就像一只被惊醒的——鹰。”
——《诗人》
普希金只用几句话,就把诗人敏感脆弱而又才情独具的独特地位说得透彻动人。然而实际上,真正的诗人生活于人世间,每一步都走得踟蹰蹒跚、艰难异常。其间,最艰险的关节,只在于如何将青春年少的如火激情慢慢锤炼成举重若轻的优雅诗篇。
然而,只要还有少年和诗歌,我们就永远心怀热望。就像在寒冷漆黑孤单的夜里泥路独行,心灵深处却始终相信,不远处就燃烧着光明温柔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