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托邦叙事话语下《流浪地球》的空间书写
2019-12-05李林哲
李林哲
【摘 要】2019年的春节电影《流浪地球》凭借优秀的口碑成了票房黑马。它不同于很多传统电影将各种令观众感兴趣的娱乐形式与元素相结合,以取得更大程度的观赏性与娱乐性的特色,《流浪地球》的成功有其本身更具内涵的原因。影片的异托邦叙事建构在引发观众对民族文化、生态环境问题思索和共鸣的同时,也投射出在全球化语境中中华民族团结和自省的民族意识下的文化逻辑和主体内蕴。
【关键词】《流浪地球》;异托邦;反思
中图分类号:J905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31-0057-02
一、家园的镜像——《流浪地球》的异托邦构境
2019年的春节档期电影《流浪地球》自上映便获得了超高的票房与良好的口碑,而该电影也以精彩的内容和逼真的演技改写了中国电影史,从而使科幻电影正式成为中国电影业中重要的一笔,《流浪地球》的出现也一度使观众将2019年称为中国科幻电影元年。影片之所以斩获如此成功也可归因于其独创性:这是一部脱离于西方科幻套路、具有中国特色的科幻电影。在“地木危机”之下,人们并非背井离乡式的逃难而是带着地球去流浪——西方的洪水末日观在于方舟求生,而中国的思想和传统精神则更倾向于固守家园。尽管在《流浪地球》中地球的生态园景已经遭到毁坏,但是人类文明的诞生地——地球仍是人类生存繁衍的家园。同时,在寻找新的宜居星系的过程中选择固守家园也饱含了对于重建家园的希望。《流浪地球》将物理法则、太阳系、生存、英雄的抉择等一系列的元素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反乌托邦式创作策略,出现了福柯意义上的影像型“异托邦”——以自省与重构为目的的现实生活的一种异质镜像,与此同时也是对现实体制的一种反抗。立足于文化现代性,这种自省、重构与反抗深具自反性特征。[1]
异托邦是真实存在的,也是虚幻的,需要被感知才会存在的世界。它将许多看似不相关联的空间和地点合并成一个真实的场域,正如《流浪地球》中将那些看似不相关联的元素相结合而塑造出一部成功的电影一般。在灾难来临之际,人类深切眷恋故土家园的情怀正如镜子般映射开来。生态环境的破坏以及太阳的老化使人类生存的空间受到威胁,人类理应舍弃破败不堪的地球去寻找新的“地球”,但是正是那份难以舍弃的家园情怀最终促使人类选择带着地球去流浪。生存在地球上的记忆是最难以割舍和忘怀的镜像,“带着地球去流浪”并非短期的幻想而是对未来的预见。《流浪地球》展示了影像异托邦的存有模式:作为真实时空的镜像与想象。影片通过反乌托邦叙事构建了幻想世界中的现实空间,科幻的生活既是对未来的预测,又如当下时空的景象一样令人感受到真实。“带着地球去流浪、寻找第二故乡”的思想构建也可通过“异托时”1的特征来引发对现实家园处境的反思。影片将未来时空的地球现状与对未来地球的故土情怀,结合成一种现实中不能并存的时空组合。
《流浪地球》建构了现实生活的一种异托邦镜像,也引发了观者对家园情状的反思和自省。福柯在描述异托邦时同样用“镜子”来做比喻:“异托邦中间,可能存在一种混合的、中间的经验,可能是镜子。正是从镜子开始,我发现自己并不在我所在的地方,因为我在那边看到了自己。从这个可以说由镜子另一端的虚拟的空间深处投向我的目光开始,我回到了自己这里,开始把目光投向我自己,并在我身处的地方重新构成自己。”[2]影片将视角置于一个未来世界下的平凡人的抉择,人类也只有在如此境遇下才能最清晰地认识到现有生存环境的可贵,也由此塑造出一种借助想象的“他者空间”。它通过直面描写地球生态环境的破坏与未来时代的科技水平警醒观者,人类应善待我们生存的家园并做到及时自省。影片中的小人物也即观者自身,假想地球末日真的到来,观者为了今后的世世代代是否也能做出英雄般的举动?家园情怀和英雄气概这种物理上的社会空间与精神上的意识空间组合成了一种“异托邦”式的家园情怀,引发人们无限遐想和反思。
二、虚实的并置——《流浪地球》的异托邦构叙
“异托邦”来自福柯的空间哲学,也被称为“异质空间”。“抛弃了时间对空间的优先性,也否认未来对现在的优先性”[3],“异托邦”可以归属到介于“第一空间”与“第二空间”之间的“第三空间”,是第三空间中众多形态中的一种[4],“异托邦”是真实存在的,而非幻想中的“乌托邦”。《流浪地球》的创作手法及影片的建构体现了这种“异托邦”式的特质。
电影《流浪地球》改编自刘慈欣的同名小说《流浪地球》中的“地木危机”,虽然影片只选取“地木危机”这一情节,并且设置在36小时之内进行救援工作,但是影片的时空关乎超过一万座行星发动机在地球上进行4.2亿光年的人类未知探索航程。在这样一个恢宏浩大的叙事中,仅在电影筹备阶段就设计了3000多张概念图,由此确定影片的世界观感,同时为地球未来五十年做了构想的蓝图。《流浪地球》设计了三个各不相同而彼此间又紧密联系叙事空间,分别是地下的虚拟空间、地上的行星发动机和国际空间站主导的大机器运行的秩序空间、地球对木星的危机空间,这三个不同叙事空间将一个“乌托邦”式的世界建构成了一个“异托邦”式的空间。在地下的虚拟空间居住着35亿的年轻人,这个平民空间为人类两千多年的航行提供保护以保证航程的绝对安全。在片头时对刘启和朵朵的鏡头调度为观众呈现了一个色彩温暖、声音祥和以及充满生气的场面,然而这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它既否认时间对空间的优先性,也否认未来对现在的优先性。在这个世界中每个人都是平等、自由的,人们的安全、生活必需品、教育以及食品问题都由联合政府免费进行公平分配并对公民安全予以保护。在这里虽然人们的私人空间较少,但电影所打造的公共空间以蓝天、白云、阳光等充满生机的自然图景和老师的教导、电视播出的积极向上的节目的人文景观来鼓励、激发年轻人相信怀揣希望,就将战胜一切困难险阻,人类还是会在未来重新开启美好的生活。这个地下虚拟空间所描绘的是一个乌托邦式的美好社会,在影片的地理空间中它真实存在,然而在想象空间里它需要我们去感知、理解,是介于“第一空间”与“第二空间”之间的“第三空间”,是福柯笔下的“异托邦”。
从地上空间一直到大机器运转的秩序空间中,人们可以无比真实地看到地球末日来临时的景象。影片中离家的兄妹仅进入到秩序空间的延伸处就被这个空间内部结构的庞大和雄伟所震慑,而那些建造在地上的高达11000米的巨型建筑、一万辆机器怪兽的大型挖掘机和运输机在地球上组成的复杂交错的公路场景更是令人目瞪口呆。电影利用苏联重工业的形象为这个空间塑造了视觉上的观感:大量的直线条,许多粗糙、凹凸不平的表面以及大块的涂鸦色彩等都给人们造成极大的视觉冲击。此外另一构成这一叙事空间的元素——救援队,虽以小群体分散出现,但是彼此之间不分你我、团结奋战、坚持不懈而又敢于牺牲、奉献。他们服从政府的调遣、安排,为了保护人类世代安居的家园而在充满危机、条件艰苦的末日空间奔波劳碌。电影中多次提到“回家”,这不仅仅是简单意义上的“回家”,而是一种回到人类世代栖居的家园——地球上的隱喻。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地球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潜藏着巨大的危机,并与不远处庞大、炽热的木星形成了明显的对比,而影片里所塑造的三个空间——地下的虚拟空间、地上的行星发动机和国际空间站主导的大机器运行的秩序空间、地球对木星的危机空间之间彼此独立却又密切相关,影片建构的乌托邦式的空间体现了“异托邦”的特质,虚虚实实的空间构建书写了一个与人类命运攸关的主题——生存和危机主题。诚然,在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人类面临着生态环境的日益恶化以及战争等困境与灾难,而保护人类共有的家园、构建人类命运的共同体不仅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主旋律”的弘扬,也是地球所有居民的职责之所在。
三、视域的融合——《流浪地球》的阐释内涵
作为一部电影,流浪地球的商业性在所难免,但是无意义的快餐电影难以获取如此成功。其间,电影的内涵与教化意义就会成为评价影片的重要因素。电影的内容是对未来的科学幻想,是对人类面对生存压力的反思。荧屏这面镜子使我们得以从虚幻的影像中感悟到我们日常生活中常难以意识到的危机,观者在这种虚幻的预测和眼下的真实中作以反思和自省。由此,这种“异托邦”式的教化作用便显示开来。这也是《流浪地球》的书写者和制片人向我们表达和传递的思想内涵和文化内蕴。
具有“异托邦”特色的《流浪地球》将物理法则、太阳系、生存、英雄等元素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具有幻想特质的真实空间。围绕着“生存”这一主题,多种元素合理的安排塑造了这部具有丰碑意义的电影。影片以现实世界人类的经验与感性为基础,通过“异托邦”式的情节构建引发人们对于生存现状的反思。在物质文明极度丰盛的今天,民众对精神文明的诉求愈加强烈,快餐式的文化在满足民众需求时又为民众所麻木。普通的商业电影只会增加观者的空虚与孤独,电影只是成了促进消费的文化手段。影片的空洞、无内涵不再被民众所认可,而深具科学想象与人文情怀的《流浪地球》既给予了观者视觉震撼,同时也满足了观者的精神需求,所以《流浪地球》的成功是必然的。
注释:
①“异位常常和时间的断裂相关联,即是说,为了对称的缘故,异位向所谓的异时敞开了大门。异位是在人们处于与其传统时间绝对的断裂时才开始完全起作用。”这个原理我们可以简单概括为位所或者“异托邦”基础上的时间的异质化,也就是时间突然出现在绝对的界限或者时间的异质叠加和并置,见《激进的美学锋芒》。
参考文献:
[1]董阳.后人类影像异托邦的自反性生成:《黑镜》的自反性构境研究[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9(03):24-35.
[2][法]福柯.不同空间的正文和上下文[J].王赭译.世界哲学,2006( 6) .
[3]汪行福.空间哲学与空间政治——福柯异托邦理论的阐释与批判[J].天津社会科学,2009(3):11-16.
[4]张一玮.质空间与乌托邦——一种都市文化批判的视角[J].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6(6):16-21.